文案
就,神逻辑的傅南生磕磕绊绊地爱他的男神。
高大全小天使小侯爷攻x绝望苍白y暗妓生子受
陈飞卿x傅南生
你相信善恶有报吗
题记
第1章
午时一刻,辣日当头,傅南生负着枷锁跪在行刑台上,面无表情。
台下的百姓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纷纷拿东西遮着日光,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有善谈的人早得了消息,对身边围聚的众人绘声绘色讲述台上犯人的来历。
那人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你们可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
就有人道“可没听过这人的来历,瞧着跟个姑娘家似的,不然也得是个公子少爷家,怎么就能得个斩立决呢小皇上刚登基,刚刚大赦天下,这不说是要宽刑吗”
众人回头看了看台上的傅南生,亦是点头。
这傅南生男生女相,面皮白净,眉似远黛,眼若秋水,睫长如飞,瞧着是挺瘦弱的,怎么看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少爷。
善谈者道“你们可别小看了他,王尚书家一家上下二十三口就是被他杀了的。”
此言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王尚书家的灭门惨案那可是京城当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夜之间二十三口人无一生还,一场大火烧了大半夜,去瞧热闹的人回来都只能说得出一个“惨”字当头。
有人问“他怎么杀得了那么多人怕是冤案吧”
还有人说“长成这样子,怎么能做这种事冤案,替罪羊吧”
善谈者摇了摇头“不长这样子,王家也遭不了这个罪。你们以为他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少爷公子别傻了,你们听过万花楼吗”
万花楼,京城有名的妓院。
善谈者道“他呀,是万花楼出来的,生的。”
傅南生只听到台下的人在议论,却听不太清在议论什么。但他也不甚在意,反正是将死之人,以后也听不见这些议论了。更何况,他也知道那些人在议论什么,因为他们从他出生就在议论,来回也就是那些东西。生的,生的还是,大不了是个男。
傅南生心想,你们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干净东西,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干净的东西。
午时三刻很快就到了,监斩官在副官的陪同下来到监斩台上,扬声问“傅南生,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傅南生置若罔闻,依旧冷漠地垂眼望着地上的尘埃。
监斩官又问了一道,见傅南生仍旧不回话,便也不再问了,他抽出斩签,道“重犯傅南生于一个月之前杀害朝廷命官王起满家二十三口人,视人命如草芥,视国法如儿戏,罪无可恕,唯有判斩立决以慰死者。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说完,他便将手中的斩签掷于地上。
斩签落地,刽子手扬起大刀,旁边有人便上前取下傅南生的枷锁。
傅南生没了身上那重重的负累,缓缓地直起了腰,抬起了头。
他一抬头,众人终于完全看清了他的脸,哗然一片。
这委实是一张会令人惊艳的脸。
善谈者啧啧道“古人说得没错,蛇蝎美人啊。”
刽子手盯着傅南生雪白的脖颈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刀便狠狠地劈了下去。
“刀下留人”
刽子手在心里暗骂,终于也让老子碰到这么一天了。
做这一行的,难免要碰到这么一天,简直他妈的邪门,早干什么去了,弄得老子每次行刑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砍早了。
监斩官皱眉看向策马而来的人,看清的瞬时讶异地站起身,脱口而出“小侯爷”
副官问“大人”
监斩官道“赶紧让人先停了。”
边说,监斩官边赶紧的朝来人而去。
只见来人身着白衣,玉冠束发,眉目端正,一股子压不住的意气风发。
也该他意气风发,毕竟他是陈飞卿。
陈飞卿其人来头极大,父亲是安国候,而安国候是先帝拜把子的兄弟。
先帝驾崩前,将十五岁的太子托付给了安国候,而陈飞卿从五岁起便是太子的陪读,陪了整整十年。
如今太子登基已经两年有余,他对陈飞卿的信赖与重用之心路人皆知,而陈飞卿也不负他的重望,很是雷厉风行地做了一些事。坊间更是有些隐秘传闻,说当今的小皇上与这陈飞卿之间有些过于亲密了,亲密到不像是君臣,反倒不可说,不可说也。
陈飞卿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朝监斩官拱了拱手,笑道“抱歉,庄大人,我来得迟了。”
监斩官问“不知小侯爷这是”
陈飞卿正色道“奉皇上口谕。”
监斩官赶紧跪倒在地。副官见他跪了,也忙跟着跪在地上,再往下就一层层全跪了下去。
陈飞卿缓缓道“王府灭门一案另有线索,恐怕别有真相。朕不放过该杀之人,更不枉杀无辜之人,此案影响极差,决不可随意定案,还需调回大理寺重新查证。”
监斩官不明所以,这案卷上写得清楚明白,人证物证俱在,傅南生也并不辩解就画了押认了罪,怎么就还别有真相了
不过他为官二十多年,明白不该多嘴的时候就一定不要多嘴这个道理,为此点了点头,道“皇上圣明,是社稷之福,是傅南生之福。下官明白了,这就令人将嫌犯暂且押回天牢,等待再审。”
陈飞卿点了点头,道“麻烦庄大人了。”
傅南生被人押着起身,又把枷锁给挂上去了。
他虽然一直面色冷漠,到底不是不怕死的,全身都虚了大半,此时挂上重物,脚下一个踉跄,差点重新跪倒在地,幸而被人及时扶住了。
傅南生转头去看,看到了扶他的陈飞卿。
陈飞卿朝他笑了笑,温和地说“当心。”
随后,陈飞卿低声道“无需担忧,我们稍后还会再见。”
傅南生被押回牢里的路上,感到了一丝生机。押解的衙役都是人ji,ng,往往能从他们的态度上面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显然此时他们都宽和了很多。当然,也可能只是纯粹看在陈飞卿的面子上。但陈飞卿也说了让他无需担忧
对于陈飞卿此人,傅南生从被杀的王尚书之子王安嘴里听到过无数次。
王安那一群人不喜欢陈飞卿,无非是不喜欢陈飞卿太平步青云太青云直上。王安不算无才之人,但也没什么大才,这样的人往往最觉得自己才华埋没世无伯乐。
但王安也不得不承认陈飞卿的才干,在心里转了九曲十八弯之后,对傅南生道“也得看看他是受了什么教化才有今日的本事,他从小跟着太子读书,皇后是他姑姑,皇上是他叔,他能跟我们一样就是个傻子也能当巡抚了。再说,在朝中做事的人人都不傻,再往上就看机遇了,他是机遇多逮着了,若我是他且不说我,要说就要说南生你,他若像你这样吃苦还能如此聪慧,那才算本事。”
傅南生当时以为王安说的是真话,至少,对他的欣赏是真的,他口中因欣赏而生的爱慕也是真的。因此当王安的婚讯传来之后,傅南生仍然以为王安不过是受制于家人,便谋划半夜带王安私奔。
王安诧异的脸色傅南生终生难忘。
诧异过后,王安便深情款款地对傅南生倾诉衷情。
傅南生当时心想,别讲了,赶紧跑吧,跑远一点再讲。
可王安好不容易讲完之后,还想拉着傅南生上榻。
傅南生忍无可忍,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先离开这里。”
王安反问“你不愿意”
傅南生确实不太愿意,但又不能明说,只好道“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我们会很难脱身。”
王安干脆道“我并没有想走。”
傅南生一怔。
王安叹了一声气,道“我们能去哪里我们这一走,确实是天南地北任人飞,然后呢一生隐姓埋名你的抱负不要了”
傅南生沉默了。
王安又道“你我能走到一块,最初便是因为抱负相投,所以我们不能走,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傅南生问“你想娶妻”
王安道“她是左相千金,我娶了她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干系,你仍然是你,我仍然是我,我与你仍然是我与你,一个女人而已,她只会给咱俩便利之处,并不会碍着什么。”
傅南生又沉默了一阵,道“但我不愿如此。”
王安劝道“你不要如此固执,你的策论我已经请父亲呈给皇上了,这个时候你说要走,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傅南生还要再说话,便听到外面有人问“少爷,我听到屋里有声音,您需要服侍吗”
王安回小厮“不需要,你下去吧。”
待小厮走远,王安摸了摸傅南生的脸,道“夜很深了,你不要冲动,退一步讲,即算要走,我们也不急于一时,今日先休息吧。”
傅南生转身要走,却被王安拉住了。
王安牵起他的手,举到嘴畔吻了吻他的手背,一双桃花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傅南生看,眼里满是笑意。
傅南生皱了皱眉。
王安放下他的手,又搂住他的腰,凑近道“我不放心你走夜路,就在这歇息,明日一早我将你介绍给我父亲。”
傅南生又是一怔。
王安调笑道“你若是我的人,又岂有不将你介绍给我家人的道理丑媳妇还得见公婆,何况你这么好看。”
傅南生被他这么一闹,眼珠黑漉漉发光,白净的脸皮上有些发红,红到了耳垂。他的耳垂上有一颗很玲珑的小痣,恰恰好像戴着一枚耳饰。
第2章
傅南生阖着眼睛,坐在牢房的地上,静静地回想着,也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他等到了一阵脚步声,牢头将牢门打开,道“傅南生,你的好事来了。”
傅南生缓缓地睁开眼睛,心里想,这恐怕是个骗子。
因他这一生,从未遇到过什么好事。
这世上或许有好事,但都给了别人,从不肯给他,所以他宁可相信这世上没有好事,换取一些怜悯自己的公平。
傅南生先被人领着去沐浴换了干净衣裳,又跟着人来到了大理寺的后院客堂里,陈飞卿已经在那儿了,见他便笑了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
这样的话傅南生听得多了,除此以外还有如斯佳人,无论如何也都不是什么好话,对别人说是好话,对傅南生说就是下流话。
可陈飞卿接下来又说了一句别人没说过的话。他说“难怪能写出那样的策论。”
傅南生有点讶异地看着陈飞卿。
他曾经与王安起争执正是他发现王安从未将他的策论上呈朝廷,不仅如此,王安还将那策论嘲笑得一无是处,看都没看完,便扔了。没错,就是扔了,扔去哪儿了都不知道,恐怕只有王府扔杂物的小厮才知道。
傅南生质问过王安,王安终于说了实话,他说“你还真以为我是为了你的才学你是真疯还是装傻”
傅南生的嘴唇动了动,问“你怎么拿到的”
陈飞卿道“有些事无法对你直言,抱歉。我冒昧多问一句,你可有将来打算”
傅南生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陈飞卿道“王府一案已经查明你是无辜的,你已经是自由之身,官府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无须如此防备。”
傅南生道“确实是我在他们的酒菜里下了蒙汗药,火也是我放的。”
陈飞卿一愣,反而笑了,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要认罪。”
傅南生道“我听闻过你的名声,你不是好糊弄的昏庸之人,我与你也无甚私交,你定然不会毫无缘由放了我。为了惜才恐怕不会。我这样的人即算有点小才,一则入不了你的眼,二则你也不会愿意用。所以你忽然放了我,我不敢放心。”
陈飞卿原本是急着要走,此时也不急了,他重新打量了傅南生一番,笑着问“你说话一直都这么直接吗”
傅南生看着他,没答话。
陈飞卿道“你不用妄自菲薄,我确实是惜你才华。”
傅南生已经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了。他从王安的身上已经知道,三六九等,是早就分清楚了的。那些人并不会真正在意一个娼妓之子是否有才华,即算有,到了他们的眼前也已经是折了十八折。
陈飞卿接着道“不过也有不足之处,你毕竟没真正去过塞外,也没去过军中历练,难免有些纸上谈兵。如果你真有心,我建议你去从军。科举向来注重门第,你可能不太适合,但如今边关紧张,军中急需人才,你若去了,或许会有很好的机会。”
不是“可能不太适合”,而是傅南生的贱籍根本不被允许参加科考。贱籍能做的事太少了,所以他当初才寄希望于王安身上。
其实王安在争吵中也有句话没说错,傅南生确实也不是真的一腔天真,他与王安倒确实算得上各有所图。只不过到了最后利益没谈拢,所以掰了。
至于从军,傅南生没有想过。
他看着陈飞卿,然后开始脱衣服。
陈飞卿倒也没被他吓着,镇定又有点不解地看着他脱,手上还在倒茶。
傅南生只脱去了外衣,解开了上面的里衣,露出上身,道“你看。”
陈飞卿看了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仍然不明白傅南生想说什么。
傅南生说“去三天,我就会死在那里。”
陈飞卿忍不住一口茶呛在嘴里,噗嗤一声,又赶紧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傅南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飞卿忍俊不禁“你这个人,还真是很直接啊。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变天了容易着凉。”
傅南生低头把衣服系回去。
陈飞卿在心里算了算时候,确实还有事,正打算跟傅南生告辞时,就听到傅南生道“你就这么放我走,不怕别人猜到王起的死和你和皇上有关”
陈飞卿心中一顿。
傅南生却又不说话了。
陈飞卿等了一会儿,对傅南生道“你继续说。”
傅南生道“再往下说,我会被灭口了。”
陈飞卿哈哈大笑“都说到这里了,要灭口现在就该灭。不过你继续说,可能说完了会有别的好处。”
傅南生问“你不是有急事吗”
陈飞卿“这你也看出来了”
傅南生点点头。他从小生活在青楼里,看着那么多妓女龟公迎来送往,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有。可他却一直没看透王安,或许是王安装得太好了。
陈飞卿坦然道“确实是有急事,皇上召我入宫。”
傅南生道“那你去吧。”
陈飞卿道“现在也不是很急了,我倒觉得急着听你说完下文。”
傅南生问“皇上召你入宫,你也敢因为别的事耽误”
陈飞卿道“皇上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很讲道理。”
傅南生道“哦。”
陈飞卿催促他“你坐下讲,讲好了我给你倒茶吃,讲不好,我就要想想该怎么灭口了。”
傅南生只好继续讲“没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傻子,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唯独你咳。我的意思是,我无权无势,死了也没什么,你却为我翻案,无非是你知道幕后真凶不是我。可我确实下了药放了火,那你放过我的唯一理由是王府上下本就该死。
我不了解你,可听说你不是个结私怨的人,你所做的事或许都是为了皇上,也只有皇上能让你做这些事。那么,事实就只有一个,我无意间帮你们除掉了王起这个心腹大患,反而立了功。但你不应该这样做,这样会让人怀疑到你们的头上,你到底还是过于仁慈。”
陈飞卿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说得很好,但你错了。”
傅南生皱眉看着他。
陈飞卿道“你确实下了药又放了火,但那火很快就灭了。”
傅南生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站起身,惊讶地看着陈飞卿。
陈飞卿道“后来的火,是我让人放的。”
傅南生心底里一片发凉,有些后悔自己多话了。
陈飞卿温和地说“你确实不了解我,我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仁慈的人带不了兵,打不赢仗。”
陈飞卿一路策马入宫,远远便见到小皇上站在长阶上等着他。
陈飞卿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小太监,三步并作两步地跨步上台阶,很快便来到皇上面前,问“皇上今天觉得如何”
小皇上与陈飞卿年岁相近,但比陈飞卿矮了半个头,非常瘦,脸色也不是很好,但一双眼睛却还是十分清澈ji,ng神。他笑道“今日太医给开了新药,服了之后觉得ji,ng神很多。你来得太晚了,朕等不及,被催着先用了膳。”
陈飞卿道“是耽误了一些时候,抱歉抱歉。”
皇上道“让御膳房给你热着了,你先去吃。”
陈飞卿问“皇上也再吃一些吧。”
皇上道“朕倒是想吃,太医不让。”
陈飞卿坐在御书房里吃东西,皇上坐在旁边看奏折,边看边和他议论。
陈飞卿突然问“皇上您还记得王府一事吗”
皇上放下奏折,笑容淡了几分,说“记得,怎么又提起来了”
陈飞卿道“涉案那个傅南生,我今天和他谈了谈。”
皇上“哦朕有点印象,他人如何”
陈飞卿“太瘦弱了,本来想让他从军的,他说他吃不了那个苦,唉。”
皇上笑了起来“朕知道你军里缺人,可也不至于到处拉人吧至于吗”
陈飞卿“我确实觉得他值得一用。”
皇上敛了一点笑,道“朕也管不了你怎么做,但还是先提醒你一句这人慎用,虽然人不是死在他手上,但他当时确实也是动了杀心的。”
陈飞卿道“人最后是死在我手上的。”
皇上正色道“这不一样,王起通敌叛国,你是为国除害。而傅南生,他是出于私怨。”
陈飞卿想了想“理是这个理,但说出来到底不好听,这不就是常说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吗”
他突然想起,如果傅南生在此,定然会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想起来也有点好笑,傅南生说话做事太直截了当,倒是不像从青楼出身的。
皇上咳嗽了几声,道“朕不和你辩这些歪理,你要怎么说都行。”
陈飞卿摇了摇头“不说了不说了。”
皇上又道“你何时返程”
陈飞卿道“后天就走。”
皇上叹了声气“你回京城不过两个月,天天都有事忙,也没休息几天就又要去边塞,辛苦了。”
陈飞卿道“有两个月还不够武将军在边塞守了八年了都没回来过,他找谁说理去”
皇上哭笑不得,道“你怎么都有话说,朕有时候真是懒得跟你说话。”
两人逗了一阵嘴,皇上放低了声音,道“还有找人的事,你也多留点心,朕也不知能拖得了多久了。”
陈飞卿摇摇头“找人的事我会办,但你决不能再说这种话。”
第3章
陈飞卿离开皇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将马交给了随从带着,自己则漫步在京城的街上。他挺喜欢看热闹的,看到有胡人在街头卖艺便凑上去看了好一阵子,直到遇到了小贼。
陈飞卿反手抓住那小贼,低头看了看,问“你几岁了”
小贼是个惯偷,当下就开始流眼泪,哭着求“我才八岁,我娘快病死了,弟弟妹妹也快饿死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陈飞卿有几分困惑地问“你这话我只要回到京城里,一个月不听七回也有六回,我难道看起来就这么好糊弄”
小贼越哭越来劲“您是个善人,好人有好报,我给您磕头了。”
陈飞卿抬脚抵住小贼要往下跪的膝盖,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有泪也别轻弹。”
小贼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陈飞卿道“今天我心情好,也不跟你计较,你告诉我,你娘是不是真要病死了”
小贼哭着说“是啊,我娘要病死了,我弟弟妹妹”
陈飞卿“行了。陈树,带他回去看看,如果是真的就帮人把病治了,如果是假的,就把他关牢里去。”
小贼一愣,大叫道“你不是说你心情好不跟我计较吗”
陈飞卿道“你以为呢我要跟你计较,我现在就把你脱光了挂城墙上。你做贼你还有理了是吧”
小贼叫道“那我不然就饿死了”
陈飞卿道“你没手还是没脚我不信你还找不到糊口的事儿可做。”
小贼道“我才八岁”
陈飞卿道“八岁你偷东西倒是利索。”
小贼自暴自弃地道“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
陈飞卿道“你当我愿意跟你说陈树,把人带走,按我说的办,盯紧点,别让他跑了,这小鬼不得了,鬼机灵的。”
目送着陈树将小贼带走,陈飞卿叹了一声气,摇了摇头,也没兴致继续看杂耍了,打算转身去别的地方转转。
他刚一转身,就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傅南生就站在他面前,平静地说“刚来。”
陈飞卿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你刚出来,不休息一下这时候出来做什么”
傅南生道“万花楼开始做生意了,我不方便在那里。”
陈飞卿想了一下,问“那你以前也每晚都出来转”
傅南生说“没有。但今天老鸨他们嫌弃我晦气,不让我在那里。”
陈飞卿道“唉,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在这里遇到了也是缘分,一起转转吧。”
傅南生说“不是缘分,我正打算去侯府找你。”
陈飞卿道“找我做什么道谢就不必了,今日的事我相信你也是个聪明人,不会说出去的。”
傅南生道“我想请你为我找一份事情做。”
陈飞卿微微挑眉“找事情做我让你去参军你又不肯。”
傅南生道“那件事我做不了。”
陈飞卿道“那我也管不到别的地方用人了,我只能管我的兵。不过你等等,我有朋友做生意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问问他们需不需要账房或者掌柜。”
傅南生果断地说“我不愿意。”
陈飞卿“”
陈飞卿问他“你是不是想找我打架”
傅南生微微皱眉,想了想,说“这是不可能的,我打不过你。”
陈飞卿“”
这有什么好认真想的有什么好认真解释的
陈飞卿认命地说“行吧,那你说,你想我给你介绍什么事做”
傅南生道“你的书童。”
陈飞卿道“我不读书。”
傅南生“坊间说你跟太子读了十年书。”
陈飞卿“太子都成皇上了,我好不容易不用陪着读书了,没毛病。”
傅南生“那我给你做幕僚。”
陈飞卿“你这是赖上我了”
傅南生“你这么说有些无礼,我只是在报恩。”
陈飞卿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觉得自己和傅南生没什么办法进行正常交流。
傅南生接着说“我会对你忠心耿耿的。”
陈飞卿说“跟着我也没用,我就准备回军营了,在边塞。”
傅南生道“我跟你去。”
陈飞卿“这你就不怕三天会死在那里了”
傅南生道“我跟着你,和你吃一样的住一样的,你也别要我去c,ao练,我就不会死了。”
陈飞卿挑眉“你想得倒是挺美的。”
傅南生道“因为你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陈飞卿一怔。
傅南生道“我娘说,万花楼容不下我了,我要么跟她一样去做皮rou生意,要么就自寻出路。我没有别的出路,不想做账房,我想成为人上人。若不是如此,我会一辈子被人骂的儿子。”
陈飞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傅南生道“你生来就被人簇拥,不可能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或许你会在心里觉得我无能,因为你从来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的困境,你是无法共情的。而我也并没有无能地放弃挣扎,我在寻找机会,只是机会对我而言很少,并且还有大部分都是陷阱。而你出现了。”
陈飞卿沉默了很久,问“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有一丢丢的表情”
傅南生盯着陈飞卿看了一会儿,缓缓地低下头,又缓缓地抬起头。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傅南生完全换了副表情,眼中含泪,要掉不掉,一双眼睛楚楚可怜,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十分惹人心疼。
旁边的路人虽然走得匆匆,也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着。
陈飞卿“”
陈飞卿“换一个。”
傅南生幽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扯了扯嘴角,绽出了一个笑容。
陈飞卿看得一怔。
傅南生是好看的,或者说,是非常浓艳的。
傅南生面无表情地说“你是第一个这么嫌弃我笑的人。你打算还把我的脸遮多久”
陈飞卿继续拿纸扇遮着傅南生的脸,说“不是嫌弃你,但你从哪儿学的变脸吓了我一跳。”
傅南生说“万花楼。你不给钱我就哭,你给钱我就笑。”
陈飞卿“”
陈飞卿问“有用吗”
傅南生说“看起来挺有用,不过如果长得不好看,用处不会很大。你能把扇子放下来了吗我没笑了。”
陈飞卿说“我没钱给你。”
傅南生说“我也不哭,你先把扇子放下来。”
陈飞卿把扇子放了下来,又看了傅南生几眼,忽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拍他肩膀“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傅南生的神色松了一些,问“所以你愿意让一个有意思的人跟着你走了吗”
陈飞卿说“我好像找不到理由说不愿意了。”
傅南生说“那我改名叫陈南生。”
陈飞卿大窘,道“这倒也不用。陈树是家生子,所以才跟着姓陈。”
傅南生认真地说“和你亲近一点,或许你会对我好一点。”
陈飞卿看了他一会儿,拿扇子敲他的头,说“别胡思乱想,还没哪个跟了你大哥我的人吃过亏的,来,先叫声哥。”
傅南生问“你多大”
陈飞卿“快十八了。”
傅南生“我十九。”
陈飞卿“所以”
傅南生“所以我不能叫你哥。”
陈飞卿“随便你吧”
傅南生“主人。”
陈飞卿“”
陈飞卿单手捂脸“我求你了,你真的别瞎想了,我不会因为你这么叫就跟你更亲近一点,你再这样我不带你了。”
傅南生“那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陈飞卿掐着他的脖子“就叫哥,就叫哥”
傅南生艰难地说“你掐死我也不叫。”
陈飞卿质问“为什么”
傅南生继续艰难地说“我娘接客的时候都叫哥。”
陈飞卿又是一愣,松开了手,不自在地说“哦,那随便你叫吧,在家里叫少爷,在外面叫将军或者小侯爷都行。”
傅南生摸着自己的脖子,说“嗯。”
两人在街市上漫步行走,心里各是一番滋味。
陈飞卿从小就最爱热闹,这些年往来边塞寒苦之地,实在是闷坏了,吃个糖葫芦也能眼睛发光。
傅南生对这些热闹可有可没有,并不是很在意,吃糖葫芦也可吃可不吃,心里只顾着盘算后路。
陈飞卿对他而言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意外,或许正应了那句俗话,塞翁失马。虽然他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但若不是如此,也绝不可能会认识这个人物。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死死地抓住机会。
陈飞卿拽了傅南生一把“走什么神差点撞上人。”
傅南生道“抱歉。”
陈飞卿又拍了拍他的头“别整天胡思乱想,看起来满脑袋都是事儿,还都不是好事儿。你看那个胡人跳火圈”
傅南生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虽然新奇,但也没什么兴趣。
陈飞卿奇了怪了“你怎么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那你喜欢什么你这个人好奇怪。”
傅南生平静无波地回道“你才奇怪,人一定要喜欢什么吗”
陈飞卿想了想“你说得倒也有道理。不过我觉得一般人应该都有点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