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捂住口,不让自己惊叫出来,只觉上天无路,遁地无门。没想到昨夜在酒精的催化下,自己竟然真的言无不尽了,还是对着这么个恶魔般的家伙。
王路站起身来“醒了就走,快中午了,下去退了房,快点回学校去,不然,我打电话让顾白刃来接你也行。”
“我不回去!”林寒脱口而出。王路回转身“怎么?”
“不怎么,我就是不想回去。”林寒捂着被子,皱着眉头道。
王路看着他,沉吟了片刻,道“如果真的不想回去,就待在这儿,不要出门,知道吗。”
“我凭什么听你的!”林寒没好气。
“我是认真的!”王路的目光从刘海后射过来,林寒似乎能感到那一股寒气逼人,“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许乱动!”
说完也不待林寒回答,返身出了房间。林寒这才起身,来到卫生间里,发现自己的衣服在架子上晾着,通风口对着猛吹,已经干了。上面还有污渍未去,看样子的确是只在水里过了一遭,没有被洗过。
林寒也不计较了,扯下来就穿上,走出门去,房卡也不拿,反正也不打算回来。
到了外面,发现旅馆离酒吧街不远,光天化日之下,酒吧全都关着张,和一个死了的菜市场也没多大分别。
林寒不知饥饱地随处乱逛,流浪的感觉让他心里舒服了一点,一想到威尔提出分手那刻他就伤心又羞耻,满腔忿忿化不干净。最后,在街心公园坐到太阳落山,林寒终于感到饿了,腹饥的感觉牵扯到上方,连着心痛,缠绵难分地搅在一起,十分难受,没的让心痛更痛了。
林寒发现,自己甚至有一点享受这种心痛的感觉,很过瘾,很解恨,想就这么把自己折磨尽了,一切也就了结了。
从此了结了。
眼前昏花,脚下也站不稳,走在车道边缘,几次险与死亡擦肩,林寒竟然,只觉痛快。
过马路时,一辆车疾驶过来,林寒也不知躲避,那车也不知减速,眼看就这么要被撞上,突闻一声“混蛋!”接着,林寒被推倒在了人行道上。
林寒从地上爬起,才发现是王路又出现了,那人大口喘着气,浑身似乎都冒着火焰,也不知哪里来的怒气。林寒向后退着,王路步步逼近,口中还在骂着“混蛋……”
林寒以为他是在骂自己,可是很快他感到,那双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盯着的,是自己的肩后。
接着王路加紧几步,衣袂带风,刮起额前长发,露出一双刀刃一样的眼睛“我告诉过你离他远点!”
他这句话,生生是对着林寒身后吼的。林寒回头,后面只有围墙。
王路的目光不知在追随着什么隐形的东西,飘到远处的黑暗里。转回头再看又要自顾走开的林寒,突然一步迈上抓住林寒双臂,对他吼道“林寒!我叫你不要出来的!我明白告诉你,有厉鬼跟着你,如果你自己不振作,他们随时可能回来,要你的命,你知道吗!不要给我添麻烦!”
“我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林寒疲倦地应答。
“你这个白痴!你根本不爱威尔,他带你尝了禁果,你就依恋上了他,你现在的痛苦,只是你自己的不甘心!失去拐杖,你就不会走路了吗?承认吧,林寒,你爱自己永远比爱别人多,你从来只会为自己痛苦,不会为别人!”
“王路……王路……”林寒听在耳里,不想承认,却又倍觉伤感,“王路……你,捏得我好痛……”
王路手一松,扔下他“你现在要去哪里,去买醉吗?好,我陪你!”
王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逼着林寒吃了东西,或者说不能叫“吃”,而叫强迫性的塞,和填。胃里充实了,心里空荡的感觉又清晰起来。林寒喝醉了之后,竟然大着胆子把手贴到王路的脸上,撩起他的刘海,迷蒙地看他的脸“王路……其实,你也挺帅的嘛,嘿嘿……要不要……”林寒把嘴唇凑上去,这只是以前喝醉后的习惯动作,迷乱了时空的记忆。
王路一把把林寒掀翻在地,从上方看着他嫌恶地说“林寒,你以前死命压抑自我的时候,我对你还有那么一点兴趣,而今你只不过是只丧家犬——不,丧犬犹知道求生,你比狗还不如!我现在只瞧不起你!”
虽然这样,当林寒最终瘫成一团泥的时候,王路依然背着他回去,回那个房间。
“威尔……你怎么能……”一路上,林寒的泪水,和呓语,一起沾上王路的耳廓。
“闭嘴。”王路说。
“我那么……真心……”
“给我闭嘴!”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呓语越来越小,泪水形成的阵雨越来越大。
王路很想把他丢下去。“等你醒了之后,再敢提有关威尔的一个字,我就把你的嘴堵起来!”
再次醒来时,林寒已经预料到王路在旁了。
“你的电话响过。”王路道。
林寒拿起手机一看,是班长“大概是看我没回寝室,打电话叫我回去的。”
“今天还不回去?”王路看出来。
“我这几天不打算回去了,”林寒抬眼看王路,“你呢?陪我吗?”
王路静立了一会儿,不语着转身走出了房间。林寒自失地笑笑,不出所料,拉着被子蒙上了头。好似睡了没一会儿,房门又响了,林寒睁开一缝眼睛,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全睁开,是王路,提着一个手提袋。王路把袋子往床上一扔,一些衣物滚出来。“我陪你!”那人道。
林寒觉得自己不再讨厌王路了。虽然清醒的时候总提醒自己,应该是讨厌这个人的,但是喝醉了却屡次发现,自己总把头枕在这个人的膝上。
时间一长,林寒觉得心里的痛也不那么明显了,虽然还是哭得很用力,但是悲伤却是少了,他也曾暗暗地谴责自己,怎么能那么快忘记,于是拼命地回味那一些悲伤,让它不那么快散去。
“林寒,拐杖丢了,以后就能自己走了。”梦里,林寒仿佛听到过这一句,就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说过。
在梦里,他也依稀梦见过,自己抱着王路,亲吻、爱抚什么都做了,然后就没了下文……太模糊,可能真的只是梦境。
直到顾白刃和张坑他们找到这里。
回到学校之后,林寒依然抑郁,但是也做好了重新上学的准备。辅导员闯进来发了脾气,顾白刃来劝导了一番,张坑来睡了一觉( ),然后华洛林一个电话……什么都解决了。威尔说复合,他是没有片刻迟疑地说好的。
晚上去解剖楼上病理实验课,被王胖子跳出来吓了个半死,心脏扑通扑通地猛跳,却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上完课回去的路上,王路打了电话来,林寒接起,起初还客客气气的,道了谢,还问候了对方,说“今天醒来没看到你,反而觉得有点不习惯了。”
“我本来准备去的,顾白刃要去,我就算了,”王路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波澜不惊,“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
“连这都能听出来?”林寒道,“怕厉鬼跟着我吗?”
“那倒不是,她几天前就走了……”王路说完后,沉默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最终问道,“你和威尔……”
“啊,我们,”林寒鬼使神差,竟然没说已经复合了,“还是那样,反正他也在外地,我看不见他。”
夜里躺在床上,林寒有了思念的感觉。思念的是谁,他不知道。
托顾白刃把钱带给王路那天,王路又来了电话,这次的语气依然如故,就是语速有点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外国佬复合了?”
“复合不复合的,你在意吗?”
那边的声音依然没变,但林寒却觉得王路的嗓音,是在深深地冷下去“你犯了一个错误,你又把拐杖捡起来了。”
“我就是喜欢拄着拐杖走路,怎么样?”林寒没的心里焦躁,“谁说拐杖不好了?至少我有个人陪!丢了他,谁来陪我?!”
林寒那时候,可能是有一点希望王路回答“我陪你”的吧。
王路只是说了句“别骗你自己了”,就挂了电话。
那时候,林寒和王路已经有点僵了。
威尔回来的前一晚,王路又打来了,林寒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是刚好的巧合,还是王路打探好了时间。
“林寒,其实你现在爱着别人吧。”电话那头的嗓音依然还是那么冷,冷得人焦躁,像一只猫爪在心头不停地挠。
“你说我爱着谁?”林寒本不该这么问,他本该一口否定。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嗤笑“是我吧。”
林寒愣了一下,大骂起来,可是电话已经断了。
威尔回来了,一切本该很完美。见面的那天,宛然回到了分手之前的样子,林寒想,大概以后就一直这样了吧,一直这样,直到威尔或自己再提出分手,那时也能欣然地接受了。
但是王路却出现了,他剪去了头发,坚定地说“你现在爱的是我!”
林寒真的不想选择,他真的不想离开拐杖,王路看上去,也真的不像是一个能让他走得稳的人。但是当威尔那一拳下去,他只能记得,在自己最悲伤、痛苦、失落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是谁。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混蛋了。扶王路去医院的时候,林寒突然意识到,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和威尔已经完了?他不是没有一点后悔的,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这样,同时问王路“王路,我们在外面那几天,我曾梦到亲你、抱你,那些是真的,还是做梦而已?”
王路垂着头,竟然“嘿嘿”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真的是你做梦而已……但是,你既然能梦到那些……”
林寒悔得肠子都青了“我要把你扔在路中间,回去找威尔!”
“好啊,你走啊,”王路道,“反正我也不想去医院,我要去喝两杯……我记得有人还欠我一杯酒。”
“……”林寒没话说了,只有说,“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林寒哟,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写你番外写得自己都受不了了……我想念坑哥!想念白刃!哭!
妻奴与吃醋
春日暖阳,张坑和威尔坐在食堂里等华洛林,待听到几个连续的典型过敏性鼻炎大喷嚏靠近,他们就知道,华洛林来了。
“嗨,威尔。”华洛林看威尔,打招呼。威尔抬抬手,算是回应。
“嗨,妻奴。”华洛林看张坑,说道。威尔问“什么妻什么奴?”
“去你的!”张坑笑骂,“你跑哪去了,还要我们等你。”
“哦,”华洛林道,“去和我男朋友——啊不对,前男友分手,不好意思,耽搁了十分钟。”
张坑皱眉“这一个还没坚持过十天吧?”
“一星期,”华洛林跌坐在张坑旁边,推出饭卡,“坑哥,去帮我打饭。”
“凭什么呀?!”
“我今天分手哎!”华洛林道,“这么大的打击……”
“行行行住嘴吧你。”张坑拿着饭卡走了。华洛林开始给威尔解释“妻奴”的含义。
“你们好,”顾白刃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打招呼,看到威尔,还是有些不自在,“张坑哪去了?”
他的眼睛瞄着华洛林旁边座位上张坑的包。
“帮我打饭去了,”华洛林说,“你坐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