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坑这才知道顾白刃多么狡猾!他也想蹲在桌子底下躲过去算了啊……桌子上面,王路说“看一下怎么了?”
张坑从桌子底下冒出来“息怒,息怒啊,王路啊,林寒有点敏感,体谅体谅……”“林寒啊,王路有点擅长让人更敏感,体谅体谅……”
“张坑!你帮着他说话不帮我?”林寒指着张坑骂。
张坑心想我这不两边都说到了吗,你选择性失聪啊!
“他也没怎么样啊,不就看了你一眼,他还是白刃的朋友,你看你弟弟面儿上也别发脾气啊。”张坑道。
“你少一副跟我弟弟很熟的样子!”林寒更火,“自打你对我态度变好了,我以为你改邪归正了呢,结果是背着我干坏事心虚的!我,我……”
林寒低头看看桌子“我还给你们做这么一桌子菜!”
把围裙解下来一扔,林寒就往门外冲去。张坑顿时觉得头都要炸了,这个无理取闹的林姑娘!
林寒拉开门,正蓄势准备以冲刺速度离开,忽然就撞到了一堵墙上。
“喔!喔!”威尔高举双手,作投降状,“我总算明白什么叫‘投怀送抱’了!”
朋友与阳虚
“威尔快拦住他!”张坑不失时机地叫。威尔用双手扶了一下林寒的肩膀,把后者推进门里。张坑松了一口气,飞快地冲过去把门关上。
“发生什么事了!”威尔摊着两手,看着屋里的人问道。
“林寒说王路看了他一眼,就气跑了。”张坑的总结能力就这么点。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林寒怒指。
“拜托,”华洛林受不了了,说,“王路的刘海那么长,你能看见他的眼睛?我看不见哎!你还能看到他用奇怪的眼神?您的眼神真好!”
“洛林……”张坑用“别再给我添乱了”的表情暗示华洛林住口。顾白刃把碎瓷片拿去扔,干脆就躲在厨房暂不出来了。
威尔见张坑陷此窘境,怎会不搭救?忽然从随身的运动挎包里掏出一瓶酒“surrise!”
“这什么呀?”华洛林问。
“朋友送的酒,来来,大家都尝尝。”威尔把酒瓶放到桌上。
张坑去拿了开瓶器来“哟呵,洋酒啊,肯定比不过老白干吧,不过哥们也就凑合了。”
威尔又推林寒坐下“不要不高兴嘛,来喝酒。”
华洛林伸着头看张坑倒酒,咬着筷子“坑哥我也想喝。”
“女孩喝什么酒啊,去喝果汁去。”张坑回答。
华洛林不甘地喝果汁。
林寒安生下来了,气氛也稍微和缓了,顾白刃回到桌旁坐下,和华洛林一起喝果汁。华洛林看他,道“你不尴尬啊?尴尬就去喝酒,你没看他们,说话鸡同鸭讲,以喝酒为共同语言。”
华洛林说得一点没错,这几个人,不管他们是醒着还是醉了,都讲不到一起半分,所以干脆发展成拼酒大会,不但把威尔带来的洋酒解决了,还把张坑买的啤酒全喝干了。张坑是陪喝,瞅空就躲懒,没灌太多,王路有时和顾白刃说话,有时喝两杯,其余时间用刘海下的眼睛,鬼知道他在盯着谁;林寒是真高了,心眼实啊,经不起忽悠,人灌多少他喝多少,威尔也喝得多,但是貌似他量比较大,所以不显得很醉。
最后终于安静下来时,彼此还是发现没话说,华洛林百无聊赖地把桌上的炒花生米分成三份,习惯性地推到自己、张坑、威尔面前,威尔抬手看表“3、2、1!”然后就和华洛林同时动筷子猛夹起来。张坑没参与这个传统游戏,内心十分沮丧,觉得,自己的朋友和顾白刃的朋友,还真的是风格迥异啊……那是不是也说明,他和顾白刃,也实实在在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呢?
王路说要赶车,就先走了,不久后华洛林也要走,可是又不想捎带着烂醉的林寒回公寓,威尔自告奋勇,护送华洛林和林寒回去,“反正有公车,虽然要走一截,正好醒醒酒。”威尔说。张坑拿了钥匙,送他们去车站。
林寒一路上说着胡话,中途又停下来吐了一次,搞得他们行动十分缓慢。在车站等车时,林寒还喃喃地自言自语“为什么同学们都不喜欢我啊……我哪里错了啊……你告诉我……我不走读了,我还住寝室,我和他们打成一片……能行吗,一年的时间,能行吗……”
扛着林寒一只胳膊的华洛林呆滞地看着路面,期盼着公交车快来“我恨自己太清醒啊……”
把他们送上了车,张坑沿来路走回老教职工宿舍,一路上琢磨着要跟顾白刃说的话,一路上都没琢磨好。回到屋里,顾白刃已几乎要将战场打扫好了,碗洗了,桌子板凳挪回原位了,正在扫地。
“我来我来!”张坑上去夺过顾白刃手里的扫帚,卖力扫着地,眼神一瞟发现顾白刃竟然还没走,而是站在旁边看着他。
张坑直起身子“白刃,对不起,我说让朋友们聚一聚,可真是个馊主意。”
顾白刃竟然淡淡地笑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张坑道,“你要觉得有意思,我就更恐慌了,因为我可完全不觉得有意思!”
顾白刃把簸箕拿过来“威尔和华洛林很有意思,是我的朋友性子太古怪了。”
“哪里哪里,”张坑谦虚道,“威尔有时也挺傻的,华洛林……疯疯癫癫的。”
“我就交不到这样的朋友,”顾白刃看着张坑把扫起的垃圾装进簸箕里,再倒进厨房的垃圾桶里,“其实挺羡慕的。”
张坑转过背来看着他,笑道“傻子,这有什么可羡慕的,我的朋友不也是你的朋友了么,你爱看那俩人说相声,我让他们天天给你演对口。”
顾白刃微笑摇头“算了,华小姐不喜欢我,我又不是看不出来。”
“这个,没有,她……”张坑想解释,百口莫辩。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喜欢她。”顾白刃说完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十一长假又快到了,天气不好,时而阴雨,时而乌云,寒风阵阵。张坑被体育老师要求,假期每天都训练。张坑表示没有必要,去年瞎跑跑不也拿了冠军了么?体育老师说“你还以为是去年啊?今年进了几个厉害的,你要不想死在沙滩上,就给我好好练。”
顾白刃假期也不准备回家,和老师商量好了去参加硕士生的课题实验,其实说白了就是旁观,假期前一天的放学后,他去了实验室,在新区,所以回来的时候,已快八点了,中途张坑打电话问了一次,知道他在外面有饭吃,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加了一句“洛林今晚在这睡,明早直接从这过去车站,跟你说一声。”顾白刃说“这也是她租的屋子,跟我说干什么。”
顾白刃从窗户外边,就听到华洛林和张坑打闹的声音了,拿钥匙开门,还是为映入眼帘的情形小讶异了下,没有表现出来。华洛林靠在自己的床上,手里拿着手机,但她全然没有看手机屏,而是在和张坑说笑;张坑坐在床尾,手伸进被子捂着华洛林的双脚“这才几月份,你手脚怎么这么冰啊,太阳虚了吧!”华洛林的3耳机,一只在她耳朵里,一只塞在张坑耳里。
张坑看见顾白刃进来,也全不避让,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回来啦!”
顾白刃“嗯”了一声,去拉卫生间的门,张坑在背后说道“等一下吧,热水洛林用了,等再烧好你再洗。”
顾白刃“哦”了一声,回去自己的房间。
十二点的时候,顾白刃关了灯,爬上床。因为洗过澡后没有立刻就钻进被子里,此刻手脚已晾得凉了,客厅里传来华洛林均匀的呼吸声,她睡得很像个孩子。
好不容易昏昏欲睡了,顾白刃恍惚听到一些声响,还以为是梦境,接着什么人钻了进来,从背后抱住了他。顾白刃猛地一翻身“你……”
“嘘……”张坑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外面有人。”
“你还知道外面有人啊!”顾白刃压抑着嗓音,从齿缝里骂道。
“你的手脚怎么也凉成这样,你也阳虚啊,来我给你捂捂。”张坑握起顾白刃的双手,双腿和他的缠到一起。
“你……不许乱动啊!”顾白刃只觉张坑身上像暖炉一样,带得自己全身都暖了起来,也无意反抗了。
“知道知道,”张坑在顾白刃耳边悄悄说,“哎,你以后每天都回来这么晚吗?”
“怎么可能,”顾白刃轻声道,“今天是放学才去的,明天开始,都是白天去白天回。”
“哦,那我就放心了,”张坑道,“暖和不?”
“……嗯。”
“以后每天都这样好不?”
“你别得寸进尺啊!”
“行行行,我就守着这寸就行了……”
“你怎么话这么多,还睡不睡觉了。”
“好好,睡觉睡觉……”
华洛林在客厅咬着被子,心想“我可是已经醒了啊,我好想上厕所啊,你们这样,叫我怎么好意思弄出动静啊……我好急啊!”
家访与秋雨
张坑起床的时候,顾白刃其实醒了的,就算那个人再怎么小心翼翼,他也还是醒了的,他也在想,要不要起床,象征性地送华洛林一下,象征性地……但是听到张坑在外面克制着音量不停说“多穿件衣服,早上凉。”“伞放外边,可能下雨。”“声音小点!里面有人睡觉呢。”……顾白刃还是觉得,算了吧,既然已经互不喜欢了,何必再假装友善,反而看上去像讨好呢?在学校装样装得还不够么,回来也该放松一下了。于是顾白刃闭上眼,强令自己睡去。
闹铃响的时候张坑还没回来,顾白刃爬起来,洗漱、叠被、拿书,抓了摊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叠了叠,塞进包里,出门找早点摊,然后到医大和几个研究生汇合,一起坐校车到新区。
假期,不论是中医学院还是医大,都静悄悄的,留在学校不回家的学生也不少,但都莫名默契地保持着静谧的脚步和声线,好似怕破坏了这美好假期的平和。到了实验室,换上白大褂进去,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才有细心的发现,打趣出来“哟,顾白刃,你转校啦?”
顾白刃起初不明什么意思,研究生一指顾白刃胸前“这白大褂上写的,怎么是中医学院?”
顾白刃暗骂张坑,怎么把白大褂乱放到自己房间,面上笑着解释道“肯定是把我室友的穿来了,晾在一起,没看清……”
大家作为紧张工作的调剂,说笑一番也就过去了。中午顾白刃在新区食堂吃了饭,下午的时候,试着帮打了点下手,似乎没有添乱,顾白刃暗暗放心。实验三点多时结束,顾白刃站在秋风中等校车,双手放一起握着,心想现在要是有个暖炉就好了,要恒温的,不用充电的……不禁微妙地翘起嘴角,连自己都没发觉。
“顾白刃!”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顾白刃对那声音极为敏感,全身都绷紧了,转过身“辅导员。”
魏秋宇穿着一身西装,神清气爽的,看着顾白刃笑道“长假里,还这么用功的,就只有你顾白刃了!到新区来做实验?”
“嗯,辅导员来新区有事?”
“没什么事,”魏秋宇笑起来,“发喜帖而已。”
顾白刃脸上一僵,他伸手搓了搓脸,以为是冷的。
“哦对了,这儿还有你的,”魏秋宇从包里拿出一叠粉红喜帖来,翻了翻,找出一张递给顾白刃,“不好一张一张写啦,就写了请‘全体班委’,到时你转交一下大家,啊。”
顾白刃伸手接过请帖,放在手里拿着,没收进包里。魏秋宇一看顾白刃胸前,又笑了“怎么穿上中医学院的白大褂了?”
顾白刃一时竟整理不出表情“同学的……不是,室友的,晾在一起,拿错了。”
“哦,是啊,你这学期走读了,”魏秋宇才想起来,“我还没去你租的房子看过呢,听说离学校很近是不是啊?”
“对……在中医学院里面。”
“那我今天就顺便去看看,等下到了,你带路!”魏秋宇是真的心情好,哪管顾白刃的声音越来越冷下去。
即使是一路不堵车,从医大新区到老区,也要将近一个小时,顾白刃下车时,佯装看了看天“辅导员,这天气不好,可能要下雨,要不改天再去吧。”
“我带伞了,”魏秋宇道,“结婚前都很忙,然后还要休婚假,改天,那得改到哪天去了!哎顾白刃,我发现你好像不怎么想让我去嘛,怎么,是屋里太乱,还是金屋藏娇啊?我倒更希望是后者……”
“没有,”顾白刃笑道,“屋里太乱。”
还是免不了让他走这么一趟,顾白刃虽心知没什么干系,还是有点不愿意。无法,带着魏秋宇进了中医学院的校门,魏秋宇环视“中医学院,是寒酸多了啊。”
顾白刃听着这话,突然有点不大舒服。“还行吧。”他说。
“嗬,这楼够老的。”看到顾白刃住的老教职工楼,魏秋宇笑道。
“本来就是老楼。”顾白刃掏钥匙,开门,刚拧到一半,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张坑冒出来说道“白刃,你回来啦,我也才回来……这位是?”
他总算看到了顾白刃身后的魏秋宇。张坑穿着单薄的短袖t恤,身上的汗还没全干,刚运动后的肌肉充满生机地鼓起来,脸上是仿佛永远乐天的表情。
“辅导员请进,”顾白刃让进魏秋宇,扭头对张坑说,“张坑,这是我辅导员,魏老师。”
“哦哦哦!”张坑忙道,“辅导员,请坐,辅导员我去给你倒杯水吧,我和白刃都不喝茶,没有茶叶……”
“不用不用,我坐坐就走,”魏秋宇道,“开学之后都太忙了,没来看顾白刃的校外住处,作为辅导员,我有失职之罪,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