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就听到砰地一声,张掌柜慌忙的回头,就见几个小兵把悬壶济世的牌匾拆了下来,然后走到张氏药房的牌匾前,意欲拆卸。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张掌柜向前跑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被拆了下来的金字招牌,然后又踉踉跄跄的跪倒叶理面前,“大人啊,我们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不待见小店,这牌匾可是前朝太后赐下的,万万不可砸了啊!”
“不砸?那我倒要问问,张掌柜觉得你这药房担不担得起悬壶济世这四个字。”
叶理一双利眸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就像冰冷的刺刀刺进血肉。
“张掌柜,今日你也别怪我做事狠绝,暗自售这些损阴德的药物是要折寿的,而且依着别人的性子,你怕是连问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灭口了。”
“我今日就擅自做个主,把你这店给毁了,劳烦张掌柜把你们的方子拿出来,我叶理亲自来烧。”
张掌柜一听叶理要把店给毁了,方子给烧了,哭喊着跪在地上扣头,“叶参谋!我们是小本经营,人微言轻,顾帅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只能依着他的意思,叶参谋不能因为我们给了药方就把我们的店给毁了啊!”
“小本经营?人微言轻?您过谦了,方寸之间就能决人生死,可是您张掌柜才做得出来的。”
“小人真的冤枉啊!要不您亲自问一下顾帅,小人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叶理嗤笑一声,“我当初跟你说过,药量一定要控制好,此事不可泄漏,方子也不可外传,张掌柜可都当了耳旁风了!如今你又要我找顾帅当面对质,胆子可真是不小。”
“我今天就在这跟你把话说明,这事别说顾帅没来,就算他来了,你这铺子我也照拆不误。”叶理敛眉怒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拆!方子给我搜出来!”
张掌柜瘫倒在地上,看着张氏药房的牌子被卸了下来,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沉闷的声响带起地上的尘埃,模糊了视线,这是从门外走进一个男人,身着一身军装,低调大气,沉稳霸气。
“顾帅,顾帅,您可来了!”张掌柜爬到顾上北那儿,抱着他的大腿哀求道“您可千万要帮帮小人啊!”
顾上北没有看他一眼,从一进门开始,他就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叶理,而叶理只是掠了一眼,随后拿着搜出来的方子,对着张掌柜说道“我今日当着你的面把这方子烧了,也希望你把你心中的方子烧了,不要再生事端。”
叶理将烧成灰烬的纸甩在地上,起身欲走,这时,顾上北开口说道“消气了吗,消气了就回帅府。”
顾上北的眸子深不见底,好像蕴含着无限的气韵,叶理却只与顾上北对视片刻,随后说道“回军部参谋处。”然后与顾上北擦肩而过。
顾上北不可置信的感觉到叶理的疏冷气息,在那一刹那,他紧紧握拳,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怒气。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求推荐~求收藏~
“顾帅……”张掌柜看着满脸怒容的顾上北,一时不敢开口。
顾上北平息了很久的气息,才没有当场发作起来,他的目光看向张掌柜,问道“冯国栋也问你拿药了?”
张掌柜听言大骇,急忙磕头道“顾帅饶命啊!冯将军的话小人不敢不从啊!”
顾上北面色沉穆,眉头紧锁,“风因,行寒,致痴傻,病者疯癫致死。冯国栋也是心狠手辣,永绝后患。”
顾青砚生前也算是冯国栋的半个学生,年少时的军事知识全由其教授,如今鸟尽弓藏,顾青砚最终不过落下被多方屠杀的下场。
“冯国栋狠辣至极,你帮他做事,必定不得善终,今日你也不要怨恨,叶理着实帮了你,日后离开这里多做善事,免得落个满门屠杀的下场,听懂了吗!”
张掌柜惊恐的看着顾上北,没有说出任何话。
顾上北跨过残乱,沉声说道“去军部。”
次日,经营九代的张氏药房关张,张氏一家远走他乡,再无音信。
顾上北在去军部的路上一直在思考,是什么让叶理变得如此尖利。
从顾青砚被囚禁之后,这个沉稳淡定的男人就变得十分的敏感,仿若每一件事都能戳中他,让他变得狂躁。
叶理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渴望平和,却不意味着刻意强求,他能在逆境之中屈伸,绝不会因为一时的人伦道德就将自己包裹的尖利无比,顾上北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叶理的疏离,甚至是一种无意识的冰冷刺骨的疏离。
“你是不是也想哪一天在无声无息中把我猎杀……”想到叶理说的这句话,顾上北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切的节点不是顾青砚的囚禁!而是他顾上北的角色转换!叶理在害怕自己!害怕一个从未有过的全新的角色!
想到这,顾上北狠狠的捶了一下车门,这小子!神经倒是够敏感!
到军部参谋处的时候,顾上北犹豫了一下下,觉得自己就这么进去倍没面子,但是想着不进去两人关系又缓和不了,一时间急的全身燥热,十分尴尬。
顾上北一直都知道叶理的性子有时候十分邪乎,性子说来就来,对别人显现不出来,对他顾上北翻倍儿的耍性子,理所当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顾上北心想,要是你媳妇儿为了另一个男人跟你翻脸你高兴?这就不是老爷们儿的脾性!顾上北在这方面虽然不说但是极为敏感,他野兽般的观察力与生俱来,他想睁只眼闭只眼都不行!所以他那个气啊,但又不敢跟自己媳妇儿蹬鼻子上脸,只能阴阳怪气的埋汰几句,结果这下好了!发现自己的媳妇儿根本不是因为别的男人跟自己发脾气,而是害怕他顾上北成为了东北大元帅!害怕他不是以前那个对他傻乐傻乐的顾上北了!
这么一想顾上北心里倒有些心疼了,叶理平时看上去老精明老精明的,没想到遇到这事儿自个儿心里憋屈着,心结打不开,顾上北现在就想冲过去抱住自己媳妇儿猛亲两口,然后紧紧抱着对他说,老子压根就没变!老子还是见了自个儿媳妇儿就傻乐傻乐的顾上北!老子对你永远一心一意!老子永远都是宠媳妇儿的顾上北!
可是叶理小心眼啊!一开始还愿意和顾上北吵吵架,现在就撇他一眼,理都不带理的!顾上北想到这里懊恼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脑子!你他妈哪想不开当时不让这点!这下好了吧!在这想破脑袋如何和解!
巡视的小兵看到一身军装笔挺的大元帅在参谋处的大门口来来去去,几欲进去又不进去的,诧异的眨了两下眼睛,顾上北看到有人看着他那副怂样,尴尬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挥挥手“该干嘛干嘛去!在这儿瞅什么瞅!”
小兵啪的一靠脚,敬了个军礼走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顾上北看到这小兵的肩膀抖了两下,顾上北有些泄气的蹲了下来,这大老爷们儿也太憋屈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求推荐~求收藏~
为了不再在外面丢面子,顾上北最后决定长痛不如短痛,顶多进去被叶理阴里阴气的骂一顿,也不会比这更糟了。
“咳咳。”顾上北打开门的时候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等到叶理回过头敛眉看着他,顾上北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随后拉出一个傻不拉几的大笑脸,“叶理啊……”
叶理本来不打算理顾上北的,结果看他一脸大傻样,忍不住开口问道“干什么?”
顾上北是典型的给他一根杆子就跐溜往上怕的人,本来还站在门口不敢进来,见叶理一开口就窜到自个儿媳妇儿面前讨好。
从一定程度而言,叶理是个很念旧的人,而且如果不是什么重大事件,他基本都用最简单的思维解决。所以在顾上北以一脸熟悉无害的表情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叶理下意识的放下了戒备。
“你忙了这么多天一定很累了,我来接你回去。”
“我还有很多事要安排。”言下之意就是小叶理傲娇着呢!不想跟你大老爷们儿回去!
顾上北一囧,被膈应的一时说不出话,不过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还是凑上前去搭话,“我帮你我帮你!”
叶理拿起文件开始批阅,一边拒绝道“不劳少帅您费心。”
我们的顾上北被实质性的冷落了,看着自个儿媳妇儿唰唰唰的批阅文件,眼睛瞥都不瞥他一眼,心拔凉拔凉的,当然,按照顾上北那闹腾的性子,自然不会安安静静待在旁边做哀怨状,最后就走到叶理左边挠挠桌子,走到叶理右边拍拍窗台,装作很忙的样子故作深沉。
而叶理是个喜欢做事不被打扰的人,本来心里就憋得慌,定不下心看文件,被顾上北一闹腾简直是青筋暴起,但又端着架子不想理他。
顾上北是什么人,人生在世二十五年都修炼成精了,叶理是什么性子他七年里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小媳妇儿傲娇不是一天两天了,看上去一脸威严要把你整的服服帖帖,实际上你多闹腾几下卖个萌耍个宝,说个一二三四我爱你也就好了,这叶理性子倔,但是对于顾上北绝对的吃软不吃硬,三句两句说到心坎里也就什么事都没了。
在叶理是在忍无可忍时,顾上北哐啷当顺手摔了一个玻璃杯,叶理转头看向这个败家子,只见对方一脸抽搐诧异的看着在地上碎成渣渣的玻璃杯,瞬间额角多了几个十字架。
“我说。”
说时迟那时快,在叶理说完两个字之后,顾上北就猛扑到叶理身上,“媳妇儿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写检讨——”
叶理挣扎着想要推开身上的那只大狗熊,几次下来以失败而告终,他无奈的看了一眼地上碎成渣渣的进口玻璃杯,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上北的破坏力……无法用语言形容……
上到战场上扫一排火力,下到一个玻璃杯,这种全范围覆盖的破坏能耐不是人人都有的。
“顾上北,你能不能……”
“不要把我推开!你就是这样,遇到自己怀疑的事情就埋在肚子里瞎想,我告诉你叶理!我顾上北别说是改变身份,就算是变得挫骨扬灰我也不会对你有一丝改变!”
叶理有些诧异的看着顾上北,他确实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了解自己。
“我后来才想明白你是因为这个才对我疏离,我一直以为……”顾上北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显得自己特小心眼,一点都没有大老爷们儿的样子,一时间语塞了。
不过他就是承认他以为叶理是为了一直护着顾青砚才和他翻脸的!
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求推荐~求收藏~
“不要把我推开!你就是这样,遇到自己怀疑的事情就埋在肚子里瞎想,我告诉你叶理!我顾上北别说是改变身份,就算是变得挫骨扬灰我也不会对你有一丝改变!”
叶理有些诧异的看着顾上北,他确实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了解自己。
“我后来才想明白你是因为这个才对我疏离,我一直以为……”顾上北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显得自己特小心眼,一点都没有大老爷们儿的样子,一时间语塞了。
不过他就是承认他以为叶理是为了一直护着顾青砚才和他翻脸的!
“叶理,你是不是怕我不再是以前的样子?”顾上北蹲下身子,握住叶理的两只手。
叶理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并不是因为顾青砚的死亡而愤怒,世间万般,终有自己的归处,在他失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必死无疑,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死在那么阴毒的法子上——而且还是你做的。”
“顾上北,你知道我在发现他的疯癫致死是一切预谋的时候有多害怕吗?”叶理最后的音调在不能克制的颤抖。
顾上北的心猛然抽了一下,上前紧紧抱住叶理,他强劲有力的臂膀紧固着叶理的双臂,血肉融合之处是内敛有力的脉搏在跳动。
“我承认对于顾青砚我是有心致死,也许在你看来我的法子阴毒,但我却是必须而为之,人心难测,世间繁复总有变动,他活在世上一天,我就要提防一天。”
“他已经变成那个样子了,不会活多久的。”
“不会多久是多久?只有亲手解决,我才安心。”说到这,顾上北锢着的手臂更近了,“这件事我知道让你害怕疏离,但是如果让我再做一次,我仍旧如此,所以,叶理,我不允许你因此远离我,决不允许!”
叶理往顾上北勃颈处蹭了蹭,这是一个下意识的极具信任性的动作。
也许是因为在军阀浸淫已久,顾上北和叶理有太多的处事想法都存在不同。
世家门第的叶理更崇尚点到即止的斗争,而顾上北更为残暴决绝,往往将事情做的不留后路,但却不能因为观点的不同去否决一个人的决定与道路。
也许是自己因为角色的转变而太过敏感了吧,叶理这样想,在整个东北,他和顾上北彼此依靠扶持,这种平衡在风起云涌间被打破,让他措手不及,应该……真的只是因为措手不及吧……
“相信我,我用时间去证明。”去证明我就算暴戾狠毒之极,也仍旧对你一如初始。
叶理在顾上北怀中沉默了很久,最后哑声说道“记住你今天的话,不要再让我害怕这样的你。”
当一切尘埃落定,历尽铅华,人世间已迎来盛夏,林间的蝉鸣时闹时歇,空气有时闷热的如同蒸笼,军部的紧急交接仪式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叶理即将接替宋开文,成为军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参谋总长。
黄昏,晚霞漫天绚烂。
宋开文将叶理叫到护城墙,登高远望,这片大地苍远辽阔止境尽收眼底。叶理来到东北七年,却从未见过这番宏伟之景。
“二十多年前,我还在朝为官,当时与顾家两兄弟交好,我们三人彼此互为知己,当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他们举兵北上,开拓这一片水土,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家老大走了十五年了,顾振安前些日子也去了,只剩我,留在这我们几个一手管建的军部里,可能也是真的老了,时不时的就想起当年,想着想着,竟然觉得很累……”
宋开文站在城头,晚风吹得有些泪眼朦胧。暮年的回忆,总是带着经年的沧桑,化不开,散不去。
“我觉着,也是时候把这一切交给你了……让你去扶持顾上北,让你们去开拓新的水土……一如我和顾振安当年……”
“参谋长。”叶理看向宋开文,心中有种无言的悲伤。
宋开文拍拍叶理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位高权重之人必有他人权衡牵制使其不得施展拳脚,顾上北是这样,你也必将承受这些,前路之光辉必定伴随前路之坎坷,望你们二人彼此互相扶持,戒急戒躁,为这片土地创造新的光辉,也为您们二人之人生升华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