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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帅的哈皮生活 第22节

作者:夏清明 字数:23173 更新:2021-12-19 02:15:24

    叶理带着杜仓容走出监狱,除了远处的几盏微光,四周一片漆黑。

    叶理又恢复了寻常的情绪,清冷的声线平缓而有力,不带丝毫杂音,“放心,仓容,这边事情安妥之后我就会去找你。”

    “我会在城外等你,你一定要来”杜仓容绑着绷带的手紧紧握住叶理的两臂,沉重的力道甚至让叶理钝痛。

    “我想,他不会去的。”

    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暴怒的因子,好像要在一瞬间跃动迸发,强势到锋利的声音传入杜仓容和叶理的耳中,在那一瞬间,强烈的灯光将杜仓容耀的退后了两步,叶理侧身挡着光,眯眼看着顾上北一身戎装的走进他的视线,步伐沉稳撞击着人心,叶理向后退了一步,敛眉注视。

    他没有出去叶理的第一反应是震惊。因为任何人都会值得他怀疑,唯独顾上北不会,这种信任近乎盲目,盲目的毫无道理。

    顾上北慢慢的走近叶理,宽筒皮靴踩在雪地里咯吱作响,他宽宽的肩膀撑起披着的军衣,遮住了身后刺眼的冷光,顾上北一把拉过叶理,沉声对杜仓容说道“杜先生未免太来去自由了一点,这军部监狱可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不要以为有了叶理就是保命符了。”顾上北的瞳色暗深,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怒气。

    “你这样关他有什么意思”叶理抬头质问道。

    顾上北从不在乎一个杜仓容的影响力,所以在监狱的这些天他都选择无视,既然这样,杜仓容到底在哪里又与他何干

    “我不知道关着杜先生有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只要杜先生在这儿,我们的参谋长就不会激流勇退。”顾上北锢着叶理的手越变越紧,叶理的左手在一瞬间的酸麻之后失去了知觉。

    “顾上北”

    顾上北没有看叶理,转而向杜仓容问道“我倒想问问杜先生,什么叫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顾帅心里应该很清楚吧,不需要杜某再亲自解释,不过我还以为顾帅一代枭雄,现在却偏偏做了隔墙的耳朵,亏得参谋长如此信任于你。”杜仓容看了叶理一眼,挑衅的说道。

    顾上北嗤笑一声,轻蔑的看着杜仓容,颔首示意,杜仓容立马被人扣下,顾上北放开叶理,将自己的大衣披到叶理身上,随后摁住叶理的肩膀,对杜仓容说道“我希望杜先生懂得,在这方水土的任何东西都归我顾上北所有你脚下的土地是属于我的你动用的学生是属于我的包括叶理只要他还在这东北军部我就绝不容许任何人使他动摇望杜先生自重”

    叶理知道,这句话顾上北也是说给他听的。

    “你监视我”他对顾上北从未有过提防,今天却被反手扇了一巴掌

    顾上北站在叶理的身后,他躬身低头,在叶理的耳侧轻声说道“监不监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在让你有任何机会逃离我”

    、第二百一十六章

    顾上北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要用自己的权力和暴力强制的将叶理留下,当他紧紧禁锢住叶理的时候,顾上北自己也在莫名的颤抖着。

    他不否认自己的恐惧,从在意识到叶理要崩溃的时候他就常常在半夜惊醒,他太害怕了,害怕他身旁唯一的人离他而去,他明明那么的爱他,深入骨血,叶理又怎么舍得让他撕扯开血肉放他离开

    顾上北一直拉着叶理,把他从军部监狱带回了叶府,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顾上北的心中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然而这种安全感的背后却是深深的迷茫与无助。

    顾上北把叶理紧紧的扣住,抵在冰冷的墙面上,“叶理,你听我说”他沉重的呼吸声在叶理耳边响起,叶理强忍着骨架被扯裂的疼痛,面色苍白的看向顾上北,眉头紧锁,满是警惕。

    顾上北的喜怒无常是叶理从未见过的,曾经的陌生感只是一晃而过,而现在却在他心中驻足,他有时残忍的如同骤风暴雨,有时却卑微的如同尘埃,叶理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顾上北,不知道应该信任他的哪一句话。

    “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等我解决掉冯国栋,我们再心平气和的谈论这些好吗”顾上北上前抵住叶理,扭过他的头看向自己,“你现在是不冷静的,你的思考完全被你的憎恶给控制了,我知道这件事给你的伤害很大,所以我会挽回,再等三天,三天之后我会亲手解决冯国栋不留后患也会给这三百二十八个学生一个交代”

    “顾上北,现在不冷静的是你。”顾上北靠的叶理太近了,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种强势的感觉让叶理感到十分的不适应,硬生生的撇过头。

    “你想要逃离我你让我怎么冷静”顾上北对着叶理嘶吼,暴戾的狰狞着,叶理突然觉得很不忍,这样的顾上北,满眼通红,眼眶溢泪,显示了所有的脆弱,而曾经站在顾上北身边为他披荆斩棘的自己却已在信仰上对立,叶理闭上自己的眼睛,只希望这样的悲伤快点落幕。

    顾上北嘶哑的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这些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觉得又该跟我闹闹别扭了行老爷们儿我让你闹,闹完你就乖乖的待在家里,那也不去好不好”

    “我还是我啊,还是那个每天给你做点心,催着你吃这吃那的顾上北啊,叶理,你闹完了就不要再闹了好不好以后我每天的点心都不带重样,天天给你翻新花样,聚香楼里厨子的手艺我都快学的十成十了,很多菜你还没尝到呢。”

    “还有顾小宸,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他回来的吗怎么你不和我一起等了你不想他”

    顾上北说了很多,他不知道那样的一句话会打动现在的叶理,所以他一句一句不停地说着,希望叶理可以给他哪怕一点正面的回应。

    可是他等来的确实一句毫无感情的“不是”。

    顾上北沉默了。

    是的,叶理不是。

    他宁愿这是所谓的七年之痒发作延后了,他宁愿是自个儿的媳妇儿傲娇了要他哄了。

    可是他知道不是。

    叶理的心中一直藏着民主共和的愿望,他想实现了。

    因为对他顾上北的失望,因为他顾上北越过了他的道德底线,所以他要离开了。

    “这么说,你不愿意留下来了”大老爷们儿的声音有点颤,鼻子那里出气怪怪的。

    叶理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过了很久,叶理开口道“顾上北,我这十年来倾心相待,为你舍弃一切,这些难道不可以换来你几年的等待吗”

    顾上北迟缓的退后了几步,很久没有出声,空气仿佛被凝滞,只剩下皮靴印在地板上咯吱作响。

    “我不会放你走的。”顾上北深深地看了叶理一眼,转身离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自由进出”

    很久之后叶理都无法忘记那个背影,冰冷刺骨又孤独寂寥,那个身姿挺拔的顾上北,好像强撑着所有的力气,刚硬的快要折碎一般。

    他们彼此相依相伴十多年,终不过换来一场禁锢,那么熟悉的彼此,却在最后留下一个陌生的背影。

    这样一个初春的夜晚,寂寥无声,枯寒万里。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这一日,顾上北应邀前往中田一郎的临时住所,顾上北到达目的地,入眼便是一间颇具规模的和式平屋,穿着和服的妇人迈着碎步前来相迎,顾上北摘下军帽走进玄关。

    中田一郎正在一间昏暗的屋中练习刀术,一身传统的武士服,在内敛中透出血腥这样一个侵略者,在忍术上无论多么的深有研究,终究会在眉宇间透出浓烈的杀气和最强势的占有欲。

    待到中田一郎收刀看向顾上北,他诧异的发现顾上北好像镜中的自己,这是一种神似,同样的强势而锋利,对于物质,权位,以及这世界上一切令人向往的东西的一种深刻而血腥的占有欲

    甚至于中田一郎在顾上北深敛的眉眼中看到了更胜一筹的侵略与剥夺

    “元帅的到访,让寒舍蓬荜生辉”中田一郎右手扣刀向顾上北行了一礼。

    顾上北展颜轻笑,却未退后一步,“不敢当。不知中田先生今日叫我来是有何事”

    “我希望在离开前与元帅小聚一番,以报我对元帅的拳拳敬畏之心,也希望元帅不计前嫌,宽恕在下。”

    顾上北哼笑一声,“我顾上北说句话您中田先生可别笑话,虽说我是国人,成语还真是不怎么知道,您这么文绉绉的来一套,我可真没懂您的意思。”

    中田知道顾上北是在打太极,也不跟他绕,直截了当道“当日我枪杀叶参谋长,其实并非本意,形势所迫,上级命令不得不从,还请元帅见谅。”

    “中田先生很有胆量,这件事我不动您,您却还敢放在台面上求情。”顾上北的眼眸暗深,凌厉如刀削,却突然锋芒一转,碎冰般的眼神在一瞬间化冰为水,“当然,中田先生也非常会说话,形势所迫四字用的恰到好处,让我不得不留三分情面。”

    中田一郎在中国的权位极高,他作为一个蚕食者,能够对顾上北做出这样的让步,此种化干戈为玉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免去的血腥是不可估计的。顾上北不会在任何与政治相关的场合咄咄逼人,这是他作为军部最高管理者的责任和义务,他的所作所为应该被合理的评估,以求得正式场合的最小冲突。

    “黎小姐是个很大度的人,她愿意让出自己手中的资源让我和东北军部取得相对的平衡,我能够理解元帅与参谋长的难处,所以决定不再待在元帅所管辖的地界,在离开之前,我想献上我珍藏已久的武士刀,还请元帅笑纳”中田一郎将握在身侧的武士刀置于两掌横放,递给顾上北。

    顾上北闻言大笑,接下中田一郎手中的武士刀,“我听闻你们民族的武士们崇尚自尽时切腹,以表忠义,不知是否这样”

    中田一郎眼中精光一闪,笑道“这虽然不是国家所推崇的主流行为,但确实是身为武士未表忠义的一种死法,不知元帅是想”

    “我对你们的切腹行为没有丝毫兴趣。”顾上北随性的挑了挑眉,嗤笑一声,“不过我到很想了解切腹的刀法。”

    “我想我应该知道元帅的意思。”中田一郎走进顾上北,声音仿若混合着砂砾,嘶哑低沉中透着最原始的血腥。

    “中田先生真是个很聪明人”

    “我虽不像元帅一般位高权重,却也曾经站在同样的立场,束手束脚的感觉很是遭罪,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中田一郎残忍一笑,“我所认识的冯将军,确实是个惹人厌的绊脚石”

    十字文切,切腹者纵横相切,内脏血液流尽而亡,痛苦至极。

    这是一种被誉为无上光荣的死法,应该十分的适合冯国栋。

    顾上北将武士刀紧紧的握在手中,转身没入夜色。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叶理做事很少犹豫,果决刚毅是他行为处事的不二选择,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身处高位树立威严的手段,并会一直延续下去。

    顾上北的禁锢看似残忍无情,却不能将叶理完全的与外界隔离,权位者之间的相处方式十分的微妙,谁也不能独揽大权,十多年的军阀浸淫,叶理必然有自己的门路和手段,隐晦的却是无处不在的。

    宋开文打开房门的时候,叶理正把烟蒂碾压进烟灰缸,一屋子的烟味,熏得眼睛都疼,宋开文侧身干咳了几声,便听到叶理开口说了声抱歉。

    “什么时候抽上烟了。”宋开文把叶理房间的灯打开,原本昏暗的屋子敞亮了起来,叶理揉了揉酸痛的眼角,眼中全是血丝。

    “这几天一直在屋子里没什么精神,抽点烟提提神,平时不怎么会碰。”叶理把交叠的退放下,起身打开了窗户。

    宋开文知道叶理抽烟不仅仅是提提神这样简单,叶理在任何时候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都是令人侧目的,即使是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只要他以一个上位者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么他必然有着极强的思维逻辑和震慑人心的饱满状态,如果不是在极大的心理压力下,叶理是不会表现出这样的颓废的。

    “你和顾上北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把你软禁在这里”

    “也不叫软禁吧,你看,老师您还是进得来的,而我们此刻正在交谈。”叶理自嘲的说道。

    “我们之所以能够顺利见面,并不是顾上北主观上的应允,而是你我权位所赋予的权力。同样,作为在某种程度上享有特权的参谋总长,如果被限制了权力自由,那么必然与他所存在的价值发生了根本上的冲突。”

    宋开文看着靠在窗边被晚风吹乱发丝的叶理,沉声问道“所以你今天叫我来是所谓何事”

    “老师,我累了。”叶理苦笑一声闭上眼睛,“你所说的盛世,也许我无法帮顾上北实现了。”

    “为什么”当年那个少年,壮志未酬满怀激情,那份挥斥方遒的骄傲虽不外显于世人,却是实实在在存在于他的内心的,这样的人,应该沉稳自信的运用那让人钦羡的权谋去改变这方水土,为何会疲惫的好似拖了线一般,削瘦的像一个残破的玩偶

    “因为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我才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我最初想要的,我为了生存亦步亦趋,好像每一件事都做的惊天动地,鲜为人世,可是血腥过后真的得到了平静吗不是,我得到的还是永无止境的斗争,不一样的敌人,一样的撕扯,这些事好像每一天都在机械的重复着,没有感情,麻木不仁。”

    叶理想要的平静,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可是他却愿意为此奉献一生,他希望世人可以不再如蝼蚁一般匍匐而生,而这个国家可以刮去腐肉获得新生,这些美好并不仅限于东北这方水土,而是散落在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

    “老师,你愿意重新回到参谋部吗”

    “顾上北不会让你走的。”

    叶理轻笑,“但我知道老师希望我离开。”

    宋开文看着叶理沉默不语,是的,他希望叶理从顾上北身边消失,这其实并不带任何恶意,只是宋开文的观点立场所带给他的最根本的意识。

    “今晚冯国栋一事尘埃落定,军部大患就已根除,我希望老师可以重回军部协助顾帅,以防此次事件引发动乱。”叶理笔直的站立在宋开文身前,黑色的眼眸虽被烟雾熏染却仍旧清澈透亮。

    叶理很清醒,他知道自己现在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所以他在尽自己可能的为顾上北安排好一切,不因他的离去留下任何纰漏。

    “叶理,我确实不会拒绝你的提议。”宋开文苍老的眼眸中透着精光,他沉浮宦海多年,四年的隐退不仅不会让他隔绝于世,反而会让他愈加的深沉睿智,“但我现在很想听听你的看法,叶理,在你看来,军阀的统治能否长久”

    宋开文的敏锐让他一击即中,叶理抿唇不言,因为他知道,宋开文问到了真正的重点。

    、第二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只要军阀依靠军事专制延续,那么他必然会被历史淘汰。”叶理的眼中闪烁着微光,眼底有着深不可见的雾气,好像把最深层的寒冰遮掩住,只留下冷到极致的气息,“没有人可以否认军阀存在的合理性,但这种合理性是存在时间限制的,如果他无法在历史长河中安然褪去,那么必将是众矢之的。”

    “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认知的”

    “因为我身处权力中心,对军阀内部运转了如指掌,我所见到的顾上北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有着专制暴戾的野心,这是他的权位赋予他的,无一不映射着前朝的统治,顾上北手上拥有的权力越多就越发透露出死亡的气息,因为他是无冕之皇而这个国家,早已无法容忍一个皇帝,一个专制者。”

    如果军阀只是皇权的一个缩影,那么前朝覆灭的意义又何在没有人会长期的认可这样一个存在,军阀覆灭终究是大势所趋。宋开文也许很早就感知到了这一点,可是他从未深入细究,知道叶理如今说出,宋开文才恍然明了。

    “照你这么说,顾上北不是有此必有生大劫”

    “身处高位者必然有常人所不能承受之风险,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劫,我们谁也无法预料。”

    “这样你还能安心离开”

    叶理低眉轻笑,眼底的雾气愈加浓重,“我不能安心,所以我在尽我可能的安排好一切,只希望此劫数若来,他可安然渡过”

    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

    这个国家风雨欲来,这里的民众水深火热,他们被专制和动乱禁锢着,被贫穷和饥饿束缚着,这是国之大劫,不可不渡。叶理不是救世主,但是他希望尽自己的全力去改变这个国家,这种信念好像要将他的心肺灼烧,烧成灰烬之后再涅槃重生。

    宋开文看向窗外的夜色,冷光将这片土地侵染的冰寒,好似尘埃不染,没有人可以预料到这片土地将来的景象,是花团锦簇还是黄沙满地,时间也许会证明一切,将这里最终变为枯黄老旧的影像,幻入历史的长河中。

    “你去吧,这里我会好好帮你守着的”

    宋开文到最后才发现,叶理的离开,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结束,而对于他之外的千千万万个他却是一种开始。

    也许叶理是一个可以征服时间的人,宋开文在最后想到

    顾上北在处理冯国栋这件事上延续了他的一贯作风,快速,狠绝,暴戾。他无法在容忍这样一个威胁存活于这个世界上,顾上北已经放纵冯国栋很久了

    冯府灯火通明,璀璨到仿若将要燃尽光辉,顾上北将手中的武士刀塞在随行的董至成手中,快步踏进冯府的大门。

    顾上北在见到端坐在正厅之中的冯国栋时,他就知道,在这个看似宽阔实则闭塞的环境中,一场血腥之战会无法避免的到来。

    “顾上北,老夫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冯国栋撑着红木手杖站起身,眼神仍旧如鹰隼一般尖利,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时的冯国栋,将自己的野心欲望公之于众,毫不掩饰。

    那种直击心脏的阴狠充斥在森冷窒息的正厅之中,血腥的暴力因子好想要在一瞬间迸发。

    冯国栋和顾上北一样按耐不住了他们彼此憎恶着,想要把对方撕扯开,撕扯的鲜血淋漓,至死方休

    “我也等这一天很久了。”顾上北稳步走到冯国栋面前,与那双阴狠的眸子对视,“而我等的越久,你就死的越惨”

    “哼老夫行军打仗之时,你这个小毛孩还不知道衣不蔽体的躲在哪里今日你有什么资格狂妄”冯国栋轻蔑道。

    “生生死死这种事本就没有先后,更别谈别的了。”

    冯国栋双手重叠摩挲着红木手杖,眼睛半眯着看向顾上北,这样探究的眼神落在顾上北身上上千上万遍,但冯国栋只能承认从未看清楚过这个男人。他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内在却极为的阴险可怖

    在冯府的外围,灯光隐秘处,身着戎装肩负重型机枪的士兵整装待发,叶理和宋开文坐在军车之中,转头望向那座灯火辉煌的府邸。

    “所有军事准备已经到位医疗后勤也已就绪请参谋长指示”军士上前靠脚敬了一礼。

    叶理看着前方毫无动静的冯府,敛眉沉声,“原地待命。”

    “外出的车辆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宋开文摘下自己的眼睛擦拭了一番,声音中的情绪微不可察,“冯国栋是个精明的人,这里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

    “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以顾上北的性子也不会再与他周旋,当机立断才可稳住乾坤。”叶理凝望着冷光中的辉煌,好像要透过它探求些什么,过了很久叶理才转头对宋开文说道“所有工作都以到位,是生是死也由顾上北自己把握,我待在这里也于他无益,再不走反倒拖累老师了。”

    宋开文重新戴上眼镜,眼前又是一片清晰,他看着叶理冷峻的模样,好像风雨欲来中波澜不惊,只是那紧抿的双唇出卖了叶理,让宋开文察觉到他的疲惫与不忍。

    “这世界上很多的选择本无对错,你坚持下去获得成功的就是对的,而你动摇心性半途而废的就是错的,所以不要给自己过大的压力,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其实数十年之后回过头来看看,当初的艰难抉择也就是思想上的一步之遥罢了。”

    宋开文毕竟当过叶理的几年老师,对于他的性子十分的了解,叶理在做抉择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善于将自己伪装起来,显得冰冷无情,实则他是在给自己无形的施压,叶理往往被一些他自己赋予的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却在最后一瞬间挺立的站起身去支撑一切,没有人知道他在思想斗争之中承受了什么,更不会有人与他分担。

    叶理知道这是宋开文对自己的宽慰,微笑着点头,“时隔数年再听老师教诲,犹言在耳且受益一生。”

    宋开文无奈的摆了摆手,“人都要走了,还说这些恭维话,你这官腔打的十足十,我想不上当都难,走吧,人心之大是无法被任何东西困住的,希望真如你所愿,终有一日还这华夏一片安宁。”

    叶理打开车门跨步下车,远处是刚刚被放出来的杜仓容在向他招手,叶理恍惚回到了从前,青葱年少的他与一群志趣相投的同学奋笔疾书挥斥方遒,那些年少的日子,阳光满溢,碧空万里,将自己的身心投入民主共和,兜兜转转十多年,不过是你我重新来过。

    叶理回头望向静涩的远方,终是没有见到那个相依相伴十几年的人,他疾步走向杜仓容,坐进车中,黄沙飞尘,再也留不下叶理在这片土地上的踪迹。

    顾上北,这最后一面的不相见,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将来的重逢

    叶理猜不透未来,第一次将选择交给命运命运将我们去往何方,我们终究不可抵抗。

    、第二百二十章

    冯府正厅内,顾上北在风驰电掣中冲向冯国栋,冯国栋眼中精光一闪,与顾上北扭打在一起,他浴血奋战四十年,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让人血脉膨胀的肉搏了冯国栋的眼中充斥着血色,激烈的撕扯反而让他莫名的兴奋,他压抑了这么多年,为了名誉为了权力,被顾上北和叶理步步紧逼不得退路,今天终于可以做一了断了

    “冯国栋我今天就要让你为那三百二十八个冤死的学生陪葬”顾上北最为痛恨的就是这个冯国栋确确实实的摆了他一道在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冯国栋派人散播的虚假信息之后,他就暴怒的发疯

    如果这三百二十八个学生都是清清白白,那他所坚持的一切都是虚无的幌子他不得不承认是他毁了他与叶理的一切,这些年建立起来的信任,被他的多疑他的残暴所瓦解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被老夫愚弄的这天顾上北你也有今天”冯国栋奋力的抵住顾上北下刺的短刀,暴怒道“我就是要让你变成千古罪人让你尝尝那种压抑悔恨不得善终的滋味”

    “我不会如你所愿的,你今日所说的一切,我都会加注在你的身上让你背一世恶名,遗臭万年你的子子孙孙会以你为耻你的祖祖辈辈会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这是你冯国栋应得的报应”

    “砰”冯国栋的右手被子弹击中,顾上北顺势将短刀插入他的腹中。

    “额”冯国栋闷声一声,躺在地上的他转头看到了余少佐,还有路易斯。

    弃子冯国栋看着路易斯灰蓝的眼眸中透出悲悯与鄙夷,才知道自己的下场和任何失败者是一样的,他被过早的评估,过早的放弃,根本没有选择和回旋的余地他的亲侄子为了家族利益给了他最后一枪,而作为德国军部代表人的路易斯根本不会动用真实武力偏向任何一方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顾上北造成的

    他曾经帮顾振安鲜衣怒马打下这东北如今却要将这块肥肉送进一个稚子口中你让他怎么甘心

    “顾上北”冯国栋瞠目嘶吼,好像要迸发出所有力量

    顾上北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刺痛,他低头看向刺穿自己身体的短刀,不可置信的看向那截分离的红木手杖他的手杖中竟然藏有短刀

    “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一起下地狱”冯国栋的腹部被切割,一股股的鲜血横流,顾上北支撑着地面,尖利的刺痛让他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顾上北”余少佐看到这反转的事态,惊恐的叫道,正要上前查看,却被一声命令斥吼住,“医务人员紧急待命清除无关人等,查看元帅伤势”

    宋开文站在匆忙却有序的人群中下达命令,顾上北看向身着军装的宋开文,内心有着强烈的预感

    “立刻回叶府回叶府”顾上北一把推开上前的医务人员,自己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不立即出城他一定出城了”

    叶理走了他竟然真的走了顾上北的心被深深地剐下一块,痛的撕心裂肺他以为这一切结束了他们就能重新开始他没有想到叶理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给他

    “叶理叶理”顾上北推开了所有前来阻止的人,满脸狰狞的走出冯府正厅。

    宋开文冷眼旁观,“让他去。”是生是死都由顾上北自己决定,让他死了这条心也好。

    董至成担忧的看着顾上北,快速启动军车,顾上北就像失了神一样,他紧紧的按压住自己的伤口,嘴里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

    “顾帅”

    “快开车”他一定要见到他一定要

    董至成转头不再说话,将担忧敛进眼中,注视着前方。

    空中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击打着车窗,土地变得泥泞,空气中都是冷涩冰寒的因子。

    快开到城门时,顾上北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削瘦高挺的身姿,褪下了军装,却仍旧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停车”顾上北还未等车停稳,就跨步冒入雨中。

    他下车太急了,离叶理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空中转瞬就是滂沱大雨,他在风雨中的嘶吼前方的人根本听不到,“叶理叶理”那种仿若啼血般的绝望,深入骨髓的痛楚,坠入冰窖的寒冷,在顾上北的体中迸发。

    董至成下车想要为顾上北打伞,倾盆的大雨遮住了他的视线,顾上北一个踉跄跪在了风雨中,远处的叶理已经上车离开,城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顾上北的力气好像全被抽空了。

    “叶理叶理”顾上北从来没有那么痛过,他曾经的希冀在这一刻毁灭,随着这大雨冲刷殆尽,顾上北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呢喃道“叶理,我明明那么的抓紧你,为什么你却甩开了我的手”

    曾经说好的年岁繁华,不知何时被时间遗忘,以后的春去秋来,何时才会有你的身影

    我从未想过我的生命中没有了你,你怎么舍得这样袖手离去,曾经为我孑然一身的你,如今也对我决绝的不再回头

    心狠至此,让人诛心

    而此时坐在车中的叶理一阵心悸,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好像要将他吞噬。

    “叶理,你怎么了”杜仓容看着面色苍白的叶理问道。

    叶理摇了摇头,抿嘴不言,他克制着自己不再回头,直视着远方,那遥远的天际,隐约在风雨中显露出晨曦的光亮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七年后。

    这是一个云蒸霞蔚的傍晚,天边的晚霞徇烂如花,点缀在这片蓝紫的天空。码头上装卸的工人干的热火朝天,等着最后一批货物搬完就可以拿到一天的工钱,江水滚滚而来,近日从英国回来的轮船在唔鸣声中停稳,满船的乘客陆陆续续从高大的轮船出口出现,欢天喜地的下船和亲友相拥。

    “叶理”早已等在码头的杜仓容拼了命的挥手,咧到太阳穴的笑容怎么收都收不住。

    七年的时光流逝好像并没有在那个矜贵的男人身上留下痕迹,岁月的侵染只是让他更加的英挺,更加的成熟,那种温润的气息由内而外不加修饰,好像一块玉,在时间的抚摸下,圆滑光透,毫无瑕疵。

    叶理一身黑色西装穿的妥帖,更显清瘦硬朗,他的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清爽的令人心醉,七年之后,当他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心境竟是大不相同。

    七年前离开东北军部之后,叶理并没有留在杜仓容身边帮他处理事务,在国外协调同盟组织的成员被召回,而叶理出国顶替了这个位置。杜仓容明白叶理的心情,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再怎么调整也是心绪难平,也许换个地方可以有个新的开始,这对大家都好。

    杜仓容不知道这些年中叶理有没有私下打听过顾上北的消息,也许顾上北是他的禁忌,那个深深刻在心底却绝口不提的男人,承载了叶理这一生中太多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

    杜仓容不止一次的想在信中告诉叶理,五年前的内战中,顾上北的军队已被收编,这是一场和平演变,波澜不惊之下也许掩藏了太多的血腥,但是无人知晓,曾经种种过往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历史长河掩埋,尘埃落定之间,那个曾经叱咤一方的枭雄也在人群中淡漠。

    世上好像再也没有了顾上北,杜仓容试着找寻过,却没有得到任何只言片语。他不知道叶理的平静是因为什么,但是他知道茫茫人海中的寻觅就如同与上天的博弈,不知生死,不知未来也许这两个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再次相见。

    “仓容,好久不见。”平缓的声音时隔七年再次在耳边响起,透出尘埃细碎的沙哑。

    杜仓容上前就是一个拥抱,重重的拍打着叶理的背,“辛苦了”

    叶理被杜仓容的热情谋杀弄得哭笑不得,揶揄几句,“手劲渐长啊身体不错”

    杜仓容摆了摆手,无奈道“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老喽”

    “你还谈老马上可是要成婚的人了,现在服老可不行,话说回来嫂子是谁什么时候给我介绍一下,别等我到了礼堂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那我们兄弟也就难做了啊”

    杜仓容的脸唰的红了起来,难为他活了三十八年,到现在真的是媳妇儿都没娶一个,亏得杜家二老身体健硕,终于等到了他成婚的一日,不然杜仓容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见见见,过几天就给你见你嫂子还在重庆呢,那边有事走不开,这几天就来上海了”

    “嫂子也是个大忙人,听说行政级别比你还高”杜仓容和他媳妇儿在七年前就认识了,无奈两个人壮志未酬,都不想着成婚,于是这异地恋一恋就是七年,等到回过神来,两个人说句不好听的半辈子都过去了,于是就琢磨着结个婚,日子过得喜庆些也未尝不可。

    “她可厉害着呢,中央政治学院毕业,能说会道口才一流,国内多少资金都是她一张嘴皮子拉来的,这年头,有钱就是有权,行政级别能不比我高”杜仓容张口玩笑道,“走走走,先带你去下顿馆子,这些事待会儿细聊,我跟你说那馆子近几年挺有名的,今年你们家叶正成亲就是请的那家厨子,这么说起来你那弟弟真是太厉害了,你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怎么就带不回来一个美丽可人的小媳妇儿呢”

    叶理微笑着听着杜仓容叨叨絮絮,听着他说这些年的琐事,他父母的大寿,他弟弟的婚姻,东家长西家短,却但惟独没有谈起那个他思念已久的故人

    七年时间转瞬一过,叶理还在自己认定的路上前行着,这七年好像承载了他这一世的孤单,苦涩却不为人道也。

    夕阳西下,空中一抹残红消褪,熙熙攘攘的街道中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身后又传来轮船的唔鸣声,悠远绵长,最后被浪花打落在湛蓝的水中。

    这片土地仍旧处在烽火之中,这里的人们仍旧有着自己最本质的生活

    、第二百二十二章

    众客来的后厨,油烟四起,一帮厨子抓着锅柄翻炒着,香气腾腾的一股鸡鸭鱼的鲜味。

    “来来来,尝尝这酒糟。”一个精壮的男人系着白围裙,拿着筷子沾了一点酒糟俯身给坐在灶台上的小圆球嘬了一口,“味道怎么样”

    甜甜的酒糟一点都不冲人,蜜的系着小肚兜的小圆球一个劲儿的傻笑,“好吃爹爹烧的最好吃”

    男人被这奶声奶气的嗓音甜的晕晕乎乎,一把抱起小圆球让他跨坐在自己肩膀上,“今天晚上爹爹把这扣肉带回去下酒,也给你尝两口”

    “爹爹我要吃你做的糯米烧麦”小圆球有点恐高,但还是笑眯眯的扯着男人的头发,“上次的黄金南瓜球也好好吃,还有那个蟹黄小笼包”

    “行行行都给你做给你做”男人呲牙咧嘴的答应着,心想着小圆球的手劲也挺大,两三岁的孩子那小肉手一抓一个疼。

    “诶哟我说大北啊,都说了不要把球球带进后厨,一股子油烟味,你看把他熏得圆圆滚滚,将来怎么找媳妇儿哦。”曹大婶说着就把小圆球给抱紧怀里,垫了垫,“这球球分量又重了。”

    “是啊,再养两年就可以进屠宰场买个好价钱了。”男人没心没肺的吓唬小圆球,听得小家伙一个颤。

    曹大婶上前啐了一口,“看你吧孩子吓得,那个当爹的像你这么没轻没重,球球乖,你爹嘴巴臭,我们打他”

    男人一把抓住小肉手,放在手里揉了揉,“婶儿,你先把小圆球带出去吧,我这里还有一桌菜要上,得忙好一会儿。”

    曹大婶给小圆球顺了一笼小包子,抱着小圆球往外走,小圆球趴在曹大婶肩膀上,两个眼珠子乌溜乌溜的看着男人,看的男人心里水汪汪的,这孩子可真讨人喜,黏糊糊的可招人疼了。

    男人伸了懒腰,舒展了胳膊腿儿,一旁的小徒弟上前问道“师父,开锅了吗”

    男人点了点头,拿起大勺往锅里泼了一层油,瞬间火光四起,“哈”男人一声吼,大力翻炒着。

    “今天天气怎么样”男人问。

    “春暖花开”身旁五六个厨子应和道。

    “今天心情怎么样”男人又问。

    “面朝大海”身旁五六个厨子继续接话道。

    男人刷拉一勺子,就把炒的嫩嫩的猪肝倒入盘中,油滋滋的冒着热气,看上去肥肥嫩嫩的口感十足

    “中气十足好样的”男人的大白牙一露,阳光照得差点闪了眼。

    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这个大尾巴狼又披上了他的老羊皮,在岁月静好中等待着他这辈子的小绵羊。

    现在的顾上北,袖手一方抛弃枷锁,等着他的叶理。

    只希望那时的他们,可以毫无隔阂的重新来过。

    叶理啊,我在这里等了你五年,而我不知道第几个五年才能重新等到你

    叶理回国后本想快速熟悉接手后续事务,却被杜仓容拉着去了到处吃,昨晚才在众客来吃过,今天又被拉了过来。

    “我跟你说叶理,昨天那大厨好像没有主勺,你是没吃到他做的菜的味道,今天我早早的就订了桌子,我们一起尝尝鲜。”杜仓容一边给叶理斟酒一边叨叨絮絮的说着。

    叶理也就权当放松,出来吃几顿,他当然知道杜仓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笑着问“结婚时的厨子还没请好”

    杜仓容一听这话,抿了一口酒,笑着指了指叶理,“你这小子就是玲珑剔透我跟你说,这厨子可傲着呢,听说这里的老板娘亲自上阵请他他都不给面子,他就在这里做菜,哪都不去的,谁请都没用我就奇了怪了,当时你们家叶正的婚礼怎么就能把他请去呢这厨子吃错药了估计是喝多了”

    “既然难请,就换家问问,不要耽搁了时间。”

    “这事到不急,我的婚事没个个把月还定不下来,我今天就是再来尝一尝,看看是不是值得我上门去请。”杜仓容因为要结婚了整天都是容光焕发,说说话都咧着嘴放不下来,“马上菜就来了,我自己在这里讲的天花乱坠也没用,还是要你来尝尝,你的嘴刁,帮我评评”

    叶理笑着不说话,这些年他的嘴其实不怎么刁了,基本上是有什么吃什么,只要不是太差他都可以下肚,可是他还是会想念那个人做的食物,那种深刻在记忆中的鲜美,早已不仅仅是味觉上的感知。

    不一会儿,众客来的小厮端着盘子上了两道大菜,叶理看着眼前的糖蹄怔了怔,杜仓容招呼着,“快尝尝,快尝尝,看这色泽就跟别家的不一样。”

    杜仓容夹了一块放入口中,连连称赞,“油而不腻,肥嫩可口好吃”

    叶理夹了一块放在碗中,那松软的触感似曾相识,叶理自嘲着自己对着这些细微的在意,却在无意中思念更甚七年的分离将那些细节在无形之中扩大,孤寂之时,叶理好像要被过去的记忆笼罩,时间给他的从不是遗忘,而是刻骨铭心的刺痛。

    他想念顾上北,很想念很想念顾上北。

    夜深人静之时,这空洞无力的思念仿佛将他侵蚀,让他不可自处,这些年来,他花了太多太多的力气,将那份脆弱掩埋,深刻心底。

    “叶理”杜仓容察觉到了叶理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叶理无奈的笑了笑,带着沧桑的寂寥,“说到这糖蹄,我曾经吃过顾上北做的,只怕没人再比他做的更合我胃口”他却在把肉放进口中的那一刻噤了声,叶理的目光中透着太多的不可置信,他的嘴唇微颤,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杜仓容看着叶理默默地垂下头,散落的发丝遮住了他眼眸中的情绪,这样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经历了世间坎坷荆棘,好像人世的一切苦难都为浮云,如果还有那么一件事让他脆弱至此,那么必然是情到深处的思念。

    “叶理,你早就知道了吧”知道顾上北早已消失在人海中不寻踪影,知道茫茫人海之大可能此生不见。

    叶理眼眶微红的抬起头,“我就算不在国内,也会时刻关注,这些事情,总会有些风声的”

    “不知道这厨子的点心做的怎么样,我们点来尝尝吧。”叶理唤来小厮,点了一个糯米烧麦和黄金南瓜球,他的眼神中透着无不可察的期待,“仓容,也许因为是顾上北,所以我很相信天意中的缘分”

    有些人,该遇到的还是会遇到,无关人海匆匆,天地苍茫。

    夜晚的小巷因为刚刚的细雨透出湿气,墙角的青苔攀附在苍灰的石墙上,散发出泥泞青涩的气味。

    顾上北仍旧把小圆球架在脖子上,小圆球还是有点惊恐顾上北的高度,一把揪住自家爹爹的头发,死也不松开,顾上北一路上显得很沉默,小圆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觉得自家爹爹一定是不高兴了,因为平时走在这条路上时,他总是嬉皮笑脸的扯皮,天南海北的不着天际。

    小圆球有时会有点怕自己的爹爹,他抿嘴不言时好像带着怒气,但是那只是小圆球的认知,他的世界中还没出现很多东西,所以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情爱,什么是思念,他不知道顾上北所做的每一道菜都是在思念曾经的那个人,他也不知道顾上北正在用最笨的方式寻找着那个人。

    顾上北不知道叶理身在何方,所以他待在叶理生长的地方,让他的厨艺远近闻名,希望终有一天叶理会尝到当初的味道,知道他顾上北还在原地等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坚守着最初的情爱,企盼今后的厮守。

    “爹爹”小圆球奶声奶气的呼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委屈。

    “乖,别说话。”

    顾上北在听身后的脚步声,那平稳而有规律的步伐,好像踏碎了他所有的孤寂。

    他从不知道对一个人可以熟悉到这样的地步,即使时隔七年,在对方重新踏入他生命的那一刻,他就恍然感知。

    是你吧。

    顾上北突然站定身子,身后的步伐也戛然而止,他缓缓的转过身,昏暗的灯光下露出那张愈加成熟深刻的脸庞。

    “叶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小圆球站在门后偷偷看着自己的爹爹和刚刚在巷子里看见的叔叔,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小圆球十分担心大北爹爹会受到伤害,他皱紧小眉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情况,却有不敢迈出房门半步。

    爹爹太坏了竟然把他甩在床上就开门出去了以前可是会跟他一起玩小糖人的这样一想,小圆球屁股一撅又爬回了自己的床,瞬间不想理自己的大北爹爹。

    小孩子的心思太过简单了,他根本不知道整天在他面前嘻嘻哈哈的大北爹爹承受着多深的思念,那种求而不得就像是一种奢望,思念攀附在他的每一根神经,紧密的封锁住他的一切感知。

    幽深的小巷,屋顶的雨水从屋檐滑落,低落在青石的积水之中,伶仃作响。

    七年的人事变化承载了太多的思念,顾上北看着夜色中的叶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曾经那么想要当着他的面诉说自己的痛苦,却在年年岁岁中被时光冲刷殆尽,只留下叶理最初的容颜,那个青葱岁月中的叶理,揽括了那些最美好的年华。

    十八年转瞬即逝,兜兜转转中他们又再次重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天前。”叶理声色柔和,温吞的像含了水一般。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顾上北问得很小心翼翼,生怕他一眨眼,叶理就不见了。

    “一开始我去了日本,随后辗转到了英国。”叶理问道“顾上北,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顾上北听了这话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僵硬的笑了笑,算是回答,可是他的心里就像撕裂了一道口子,猩红的血液汩汩流出,不可压制。

    都很好呢日子平和安详不愁吃穿,只是日复一日中,我再也找不到你的踪迹

    “顾上北”叶理上前一步,却被顾上北喝住“叶理”紧接着他脆弱的问道“如果你还要再走,那就不要过来。”

    如果等来的只是又一次的分别,那么他宁愿日日有个念想,也不枉爱了半生。

    他承认自己很自私,可是难道因为他的自私就要让他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失去那样子的痛苦,即使是刺穿身心也不为过,当年在骤雨中的顾上北,在泥泞中泛出猩红,痛苦与绝望被雨水冲刷,最后只留下苍白麻木的自己,如同脱了线的木偶,支离破碎。

    “我很想你。”顾上北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刹那被撞在墙上,温热的气息漫溢在他的鼻尖,时隔七年,这种亲密的热度熟悉而又陌生,却让他想要落泪。顾上北情不自禁的转身将叶理压在墙面上,“叶理叶理”他扣紧叶理的双肩,巨大的手劲几乎要将叶理拧碎,午夜梦回,多少次顾上北都想把他禁锢住,死死的扣在自己的怀中,去感受叶理的气息,叶理的温度,而最后的最后,只在身侧感受到寒冷的寂寥。

    叶理压抑着疼痛,热烈的回应着顾上北,这样的情欲来的这样的急促,好像把他的一切感官放大,他幸福的几乎颤抖,眼中不自觉溢泪。

    他想念顾上北,那种思念空洞孤寂,无人知晓,却在回忆中侵蚀他的血肉,让他痛的体无完肤。

    叶理很庆幸与这样的顾上北相见,他不再代表着军阀统治专制独裁,他只是一个平民,没有政治背景,没有任何过去,他不再会与他的信仰对立,也给了他们未来一种可能。

    也许再也不会出现那样的恐惧,惧怕他们即使走到生命的终结都是两座对立的墓碑,殊途亦不同归。

    顾上北亲吻着叶理流下的眼泪,亲昵的带着情色,叶理失神的喘息,微微的抬头,微弱的月光倾洒在小巷的一隅,映照着叶理好看的锁骨,削瘦又十分迷人,顾上北陷入叶理的颈窝厚重的喘息着,不一会儿就出现黏腻的汗意。

    “恩”叶理的唇中泻出压抑呻吟,颈肩的刺痛蔓延到全身,顾上北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很深的齿印,宣泄了这七年的思念。

    “你太残忍了你就是觉得我顾上北是个傻子会一直一直的等所以你肆无忌惮残忍决绝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叶理捧起顾上北的脸与他对视,扯起笑容,清澈的眼眸中闪动这波光,带着一丝祈求,“我曾经以为我们再也走不到一起,那时的绝望和悔恨将我淹没,我太害怕那个满脸血腥的你了,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也许走向光明就可以洗涤心灵的罪恶获得救赎。”

    “我时常会回想我当时做的对不对,也许我再坚强一点点,陪在你的身边,可能我们又是一种不一样的人生。”叶理的唇从顾上北嘴边划过,对他轻声说道“顾上北,我从未说过分手,你愿不愿意和我重新来过”

    叶理的情爱从不矫揉做作,他没有时间去犹豫去迟疑,快速决绝是他行为处事的法则,他想念顾上北,所以他要重新开始,没有百转千回的人海错过,也就没有时间给予的隔阂,两个男人之间的情爱,从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只有深入骨髓的纠缠与感知,是对是错,自有以后的时间定论。

    “你还在乎那三百二十八个学生的身死吗”顾上北的眼中流露出哀伤,他害怕这是一切的横亘,不可消磨。

    “那是刻在我心中的烙印,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也不可以磨去。”顾上北听着这话,默默的收回手,却被叶理一把抓住,那强烈的冷意直传心底,让顾上北一惊,“所以我会陪着你,陪你去赎这一辈子的罪孽,即使化为尘土,也绝不放手。”

    “叶理。”顾上北惊讶的看着叶理,不知如何接话。

    “顾上北,你愿意为我重建你心中的信仰吗也许你不能理解也从未感知,但是我会引导你走入我现在的世界”叶理的眼眸深不见底,有着最深刻的吸引力,他牵引着顾上北重新走入叶理的世界。

    时隔七年,世事变幻,他们两个何其幸运在人海中重遇彼此。

    十丈软红,情之所钟,没有放下就不会有重新来过,十八年前叶理为顾上北孑然一身离家万里,十八年后顾上北为叶理袖手一方丢盔弃甲,就像命运轮回一般的亏欠与给予。

    “顾上北,十八年了呢你都老了”

    “恩叶理你瞎说什么呢我哪里老了我天天有偷涂曹婶儿的雪花膏珍珠粉啊呀呀你别扯别扯脸皮都被你扯松了什么去床上叶理你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家里还有小圆球呢小圆球小圆球哪来的我给你生的呗你看他跟你多像,都爱吃糯米烧卖黄金南瓜球诶哟媳妇儿别打别打老腰闪了你就不幸福了”

    “顾上北。”

    “诶,媳妇儿。”

    “别再做厨子了,你烧的菜只有我能吃。”

    “好啊不行那样小圆球会饿死的”

    “所以小圆球到底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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