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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帅的哈皮生活 第21节

作者:夏清明 字数:23203 更新:2021-12-19 02:15:23

    在空气仿佛要在冰冷中爆裂之时,冯国栋突然朗声大笑,“你知道这份文件中的交易额有多大只要顾上北将它公之于众就能置老夫于死地顾上北又是什么人他要真拿到了这份所谓的受贿证明他会这样不动声色路易斯,你太天真了或者说,你太不了解顾上北了”

    路易斯也跟着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与冯国栋的笑声融合在一起,却是分外的不和谐,一个狂妄自大,一个轻蔑不屑。

    “聪慧如叶理,做事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绝不会下筹码,你说他为何要等”

    冯国栋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好像在回忆探索些什么,他的眼神阴暗诡异,透露出一丝杀气,“韩益”

    “对就是韩益他手上可是握着兵权的,他不死,对于顾上北和叶理来说就是最大的变数他们不敢冒险,万一你被检举揭发却联合韩益举兵造反怎么办所以他们等到韩益被杀收回兵权之后才来动你冯你这是被他们狠狠的摆了一道啊”

    冯国栋摩挲着红木手杖,他尽力的去回想每一个细节,这一切好像被很好的联系起来起初提到韩益为绊脚石的是叶理,这是叶理动用口舌第一次平衡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再然后杀死韩益的还是叶理,他用实际行动又一次平衡了他们的关系,让彼此取得妥协,这就像是一个陷阱,叶理在引诱着他冯国栋陷入

    冯国栋猛地一拍面前的桌子,大怒道“他们竟敢如此耍弄老夫”

    “冯你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没有了韩益手上军力的支持,你只能出其不意反抗制胜啊不然你就是一将成万骨枯,任人泼墨诟病啊”

    冯国栋的眼中闪过阴翳,苍老沉混的声音从他暗沙色的嘴唇中泻出“如今真到了鱼死网破,也别怪我冯国栋不给你们留下全尸”

    、第二百零五章

    正是万家灯火通明时,顾上北和叶理办完公事之后就在街上游走,准备到巷口的陈氏馄饨铺坐一会儿。

    这家铺子在东北开了十五年,做的一直是诚信买卖,小馄饨皮薄馅多,汤汁浓厚,忙里偷闲时,顾上北和叶理都会来鲜一鲜自己的舌头。

    老板见是常客到了,扯开嗓子招呼道“两位长官今日可来了,有几个月没见了啊。”

    顾上北和叶理待陈老板擦好桌子坐下,叶理说道“年前有些事,出了一趟远门,不久前才回来。”

    “这么一算可得有小半年了,今儿个得多吃两碗”陈老板给叶理和顾上北斟了茶,热心的招呼道。

    “那你得上个海碗”顾上北拍了拍陈老板的肩,笑着说“不错啊,这么冷的天都有这么多人来,诶你婆娘呢这么忙怎么不见人”

    陈老板一听顾上北提到自个儿媳妇儿,简直是笑得合不拢嘴,“生娃了,生娃了,月子里呢,我娘在家照顾着。”

    “那真是恭喜陈老板了。”叶理向陈老板道喜,“男孩女孩”

    “男孩,可俊了,像他娘,眉眼可漂亮了”陈老板年近三十终于得了个儿子,这话匣子一开就闭不拢。

    叶理掏出一块玉佩,塞到陈老板手里,陈老板一看连忙摆手,“受不得,受不得,您二位以后多来我的铺子光顾就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老陈可收不得”

    “陈老板也别推拒,我送这玉佩也算是沾沾喜气,这玉佩上刻着观音像,男孩带着是最好不过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权当我的一点心意。”

    陈老板连忙摇头,“长官,您送这个真是抬举我们家了,这么好的东西,我家娃子带不得,孩子还是贱养的好”

    叶理见状无奈的看向顾上北,顾上北上前就跟陈老板打哈哈,“这东西就当是我和叶理送的,分摊到两人头上也不算什么钱,你就别过意不去了,我告诉你陈老板,叶理可是博学多才饱读诗书啊,留过洋的,你儿子要带着他怀里揣着的东西,将来保准中个状元光宗耀祖什么贱养不贱养的,你还见不得你孩子好了不是”

    叶理忍笑看着顾上北,顾上北挤眉弄眼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想向叶理邀功掏赏。

    陈老板本是不好意思,一听顾上北说叶理饱读诗书留过洋,揣着他的玉佩孩子能中状元,他就有些动摇,看着手中的玉佩不好意思了半天,一咬牙一跺脚说“诶我就收下了就听顾长官的,回去就给我家娃子带着二十年后中个状元”说完这句话,陈老板走到大锅前滚馄饨,装了两大海碗的鲜肉馄饨端给叶理和顾上北,“来来来,趁热吃,以后你们来我这儿吃海碗馄饨不要钱”

    叶理本是要推拒,被顾上北拦下了,嬉笑着说“你那玉佩可是要让他家娃娃中状元的,你吃他几碗馄饨又算的什么,还是陈老板赚得多。”

    陈老板在一旁听着,连忙点头说是,叶理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吃馄饨,顾上北笑着朝陈老板挥了挥手,让他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待陈老板走后,叶理凑到顾上北跟前淬了一口,“人家开馄饨铺子也不容易,这点小便宜你也占”

    “谁叫我有个败家媳妇儿呢,年前甩手就是一套我的定制版西装,年后甩手又是一块玉佩,我还愣是不能拦,你那强迫症时不时来一发,不让你遂愿就一脸憋屈样,我能怎么办呢钱就那么点,大处不能省就只能在小处斤斤计较一下啦,你就当是增加生活情趣吧。”

    “陈老板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来了。”

    顾上北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我来我来,我脸皮厚,来了绝对不给钱”

    叶理笑着白了顾上北一眼,“出息”

    、第二百零六章

    “对了,我问你件事情。”顾上北从热腾腾的馄饨雾气里抬起头,看着自个儿媳妇儿小脸红扑扑的一口一口吞着鲜肉馄饨的矜贵模样,半天没说出话来。

    叶理抬起头,“什么事”

    “你们家老爷子是不是有收藏甲骨文的爱好”

    “父亲确实有收藏甲片的爱好,怎么了”叶理对于顾上北提起这个很是奇怪,“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顾上北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吊了一根在嘴里,含糊道“黎祚洋现在在打上海市文物的主意,听说中田一郎对你们家的那些甲骨文很感兴趣。”

    “黎祚洋”

    “就是黎曼姿的父亲,我和她成婚之前,她曾经希望我可以派人暗杀黎祚洋。”顾上北吐出一个烟圈,“这女人,确实也够狠的。”

    叶理思索片刻,开口说道“我虽不喜黎曼姿,但不得不说她的见识远在众人之上,作为一个女人常年游走政治场合,并非易事。我还听说她经常参加新学讲座,资助学生开办自主讲堂,不管意欲何为,是出自私心还是真的为民服务,都是很大的进步之举。”

    “真是很难得的正面评价呢。”

    “我是觉得可惜了,如果她没有家庭背景的牵制,应该会与更多的民主党派结识,也不用荒废这么多的时间在找靠山上了。”

    “所以黎祚洋必须得死了。”顾上北一锤定音,“黎祚洋做中田一郎的傀儡够久了,在放任下去你们叶家就危险了,这也当做是我给黎曼姿的回报,履行当日的承诺。”

    叶理没有说话,放下手中的勺子,叹了一口气,“你也真是煞风景,好好地吃个鲜肉馄饨还要谈谈这些。”

    顾上北捧起大碗喝了一口汤,赞叹一声,“这汤真好喝,能在风云变色中心平气和的喝这汤更是鲜浓。”

    叶理也不理会顾上北的腔调,反正这家伙没事就装腔作势一番,溜溜嘴皮子展现一下自己的说话水平。

    “大晚上的怎么有这么多学生学堂里还上夜课”顾上北抬头看着巷口那一堆学生,不禁敛眉。

    叶理循声望去,见一群黑色制服的学生好像谈论着什么,争论的非常激烈,随后有一个人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小别院,巷口片刻就安静了。

    “应该是什么学生聚会吧,新式学堂的学生点子总是不少,变着花样玩呢。”叶理虽然觉得刚刚一闪而过的人影很是熟悉,但是也没说什么,顾上北作为上位者,对于聚众议论之事十分敏感,要是让他多起疑心,并非好事。

    顾上北的目光重新转移到海碗,扯了扯嘴角说道“吃完了我们回去吧。”

    “你先回吧,我去趟七喜街,订一下明早的蛋糕”叶理的话说到这,察觉到了不对劲,顾上北看着叶理没有说话,叶理有些失落的笑了笑,“我怎么忘了小宸已经和史密斯去了英国呢”

    顾上北看着叶理低垂的眉眼,上前揉了揉他软软顺顺的黑发,“送他出去的是你,舍不得的又是你。”

    叶理笑着摇了摇头,十分的无奈,“还真的是一点都不适应,没了这孩子的闹腾。”

    “早些回去吧,别多想了。”顾上北宽慰道“反正还是要回来的,你也不要过分想念了,不折腾你还不高兴了啊”

    叶理点了点头,说道“我直接回家了,你回帅府吧,不用送我了,明早还有个晨会,有的你忙的。”

    “也好,你回去也早点休息,有什么文件明天再看,你少看一份东北军部又不会塌,别太劳心费力,我又不给你涨工资”

    叶理推搡了顾上北一把,笑着说道“快进车里吧,别在这儿耍嘴皮子了。”

    顾上北也不多说,挥了挥手坐进了车里,叶理看着顾上北的军车缓缓离去,退步到自己车中,让司机开回叶府,临走前,叶理深深地看了一眼学生进入的别院,面色沉凝。

    、第二百零七章

    这一年的开春,如冬日一般寒冷刺骨,仿若凝滞的空气让人艰涩的窒息着,叶理的不安已经持续了很久,这种没有来由的心悸,有着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感知,他好像在空气中闻到硝烟的味道,夹杂着血腥与暴力的轰鸣。

    叶理站在窗前,看着寂寥的枝头,枯黄无边的校场,竟觉得说不出的萧条,他畏寒的拢了拢毛领,却被寒冷的气息一怔,叶理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今日的似乎太冷了,连这个顾上北从黑龙江带回来的狐狸毛领都冰冰凉的透着寒气。

    正在他走神之际,叶理的军士开门进入,敬礼之后说道“参谋长,门外有人求见。”

    “谁”叶理想不出这时候会有谁过来找他。

    “是一位姓杜的先生。”

    不知为何,叶理一阵心悸,他缓了好一阵才走出门外,看到的是衣衫凌乱的杜仓容,这一刻叶理发现,有的时候,一眼的差别,也许可以埋下一辈子无法挽回的血债。

    叶理站在苍黄的大地上,血色蔓延,渗透到褐色的土地中,泥泞中散发出的腥气让叶理窒息。在军部这么多年,他杀过人沾过血,经历过太多厮杀,也谋划过太多死局,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仿若将他淹没,将他掩埋。

    “三百二十八个学生他们还都那么年轻,都那么优秀,就这样死了”杜仓容站在叶理身旁失神的说着,在那一刻他好像一只来自地狱的幽灵,发出空洞飘渺的声音。

    “是顾上北是顾上北下命令扫射他们的叶理是顾上北”杜仓容突然抓住叶理的肩膀,朝着他嘶吼着。

    叶理没有说话,他仍旧看着那片猩红的血地,那一具具年轻的尸体被无情的堆砌在一起,有的人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更有甚者,面目全非。他很想反驳不是,可是叶理知道是他,他从见到杜仓容的第一刻就毫无异议的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顾上北做的,除他之外,再无他人敢在这片土地上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枪杀。

    三百二十八个学生进行游街示众,最后无一幸免,也许历史之上,也就只此一次了吧。

    叶理悲哀的闭上双眼,弥漫着的悲凉气息让他眩晕的根本站不住脚,他沙哑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收到情报,此次游街的学生中有大批叛乱分子,顾帅为避免更大的人员伤亡”

    叶理暴怒道“如此重大的军事决定为何我毫不知情”

    “因为是顾帅直接下达命令,所以所有装备准备全部越级处理。”军士在一旁低头回答,不敢正视叶理分毫。

    “越级处理”叶理嗤笑一声,他和顾上北的交流何时存在过级别若不是顾上北有意瞒他,又是什么样的越级才会让他对这样的军事准备毫无察觉

    “送杜先生去军区医院疗伤,我要去见顾帅”叶理看向杜仓容,敛眉说道“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

    叶理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插话,“很抱歉,参谋长,我们奉命带杜先生回去,他作为此次学生游行的发起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叶理转身望向身后,只见董至成带着一干士兵准备缉拿杜仓容,叶理沉声怒吼“谁允许你们在我面前进行缉拿活动退下”

    董至成见叶理阻挠,上前说道“参谋长,顾帅命令不敢不从,也请您不要阻挠,您的军位级别虽高,也不可肆意妄为。”

    叶理眯眼沉声,“是谁给你的资格让你对我如此说话”

    董至成轻笑一声,“参谋长,审时度势如您,您难道想不明白这件事至始至终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进行决策参与吗顾帅决定的事,就算是您,也无法改变,即使如今已是民主国家,还是有君臣之礼的,洋墨水喝多了可是不能忘本的。”

    “叶理,我也想再会会这个顾元帅,看看是不是十年过去,他的心真的黑的不成样子了。”杜仓容毅然上前,阻止了叶理与董至成的争论。

    董至成派人上前铐住了杜仓容,随后对叶理说道“连杜先生都愿意接受审问,我想参谋长应该不会再有异议了吧。”

    叶理看了一眼犹如乱葬岗一样的血泊,说“我倒也想去问问顾帅,他的心黑到了什么程度,董军官不妨带个路吧,只怕没有你,我今日也见不到顾帅了。”

    董至成侧身行礼,“参谋长,请。”

    、第二百零八章

    叶理见到顾上北的时候,他呈现出这样一种状态干净,锐利,眉目间有着无法掩盖的锋芒和暴戾,这样的顾上北其实很少见,他的笑容习惯性的掩饰了他的野心与欲望,时常让叶理模糊了对他最初的感知,那种极具存在感的强势已被他遗忘了三年。

    叶理想起了在四年前身故的顾青砚,他的死亡是叶理最后一次感受到顾上北带给他的那种与生俱来的血腥感,残忍可怖,仿若一种撕心裂肺的冲击那种感觉与现在如出一辙,甚至更为狂暴。

    顾上北的面容十分平静,看到叶理进来之后便靠向椅背,“这次你又想来跟我争论什么”

    叶理对这句话十分的反感,这一刻他发现,顾上北的隐瞒从不是为了他叶理至始至终的毫不知情,而是为了这场枪杀的顺利进行,在这样的血腥暴力下,他叶理的心境又算得了什么瞒着他只是为了不让他阻挠,他叶理要为顾上北心中的所有利益权衡让道。

    “我能有什么好说的你顾上北也是牙尖嘴利,应该早就想好了托词。”叶理反手把门关上,靠在门背上,那一刻他的手在颤抖,因为他的眼前全是那三百二十八名学生,以及那血流成河的乱葬岗。

    顾上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只是杜仓容的片面之词就让你认定我是一个杀人狂魔”

    “我相信我看到的事实三百二十八个学生在你的抢下丧命血流成河哀鸿遍野顾上北,我就问你一句,那么多尸体你来得及火化吗来得及掩盖事实吗来得及给他们的父母一个交代吗”叶理红着脸呵斥道“你是人吗哪个人能像你这样杀人成狂”

    “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对我说话是东北军区的参谋总长还是当年那个年少无知的青年学生如果你还当你是那个年少无知的学生,那么我宽恕你,但我奉劝你一句,天真烂漫的游行示众只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对于政权的变革毫无用处但如果你还认为你是军区的参谋长,你就应该动动脑子好好想想,为什么我会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枪杀”

    顾上北很不喜欢叶理不合时宜的宽容,这向来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在顾上北看来,叶理的每一点让步都是给他人机会,若不能一击即中一击即死,那么必定后患无穷。

    叶理怔了怔没有说话,什么叫被有心之人利用其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顾上北看叶理不说话,继续道“冯国栋早已伸出獠牙,这些学生中有太多的人身份不能进行核实他如果真的早已预谋,后果不堪设想我此次一定要杀鸡儆猴,杜绝此类游行再次发生,以免动摇民心”

    自古以来,权位者都及其忌惮下位者的集众游行,这种宣扬与示威都是及其危险的存在,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动摇政权。

    “你是什么时候知晓游行事件的”叶理晦涩的叹了一口气。

    “两天前。”

    “我并不认为两天的时间足够让你们把这些学生的身份核查清楚。”

    “核查清楚之后就能减少伤亡难道我还能把人挑出来一个一个的枪毙”顾上北嗤笑一声,“那时候人早就跑了,该造成的动荡也早就造成了,若其后果无法挽回,由谁来担当政治军事之间的斗争总有伤亡牺牲,你跟我计较这么多有意思”

    “我是怕你从此以后被众人非议遗臭万年”叶理上前一把扣住顾上北的衣领,“三百二十八个学生的身亡啊你要怎么向世人交代历史上会如何对你添油泼墨百年之后谁人替你承受这些非议又有谁人帮你洗清”

    顾上北看着叶理通红的眼底,面色沉凝的扯下叶理的手,“身死之后的非议与我何干况且我顾上北本无子嗣传承,他们无法享我留下之荣耀,亦不用承我留下之非议。”

    “我曾说过,世间繁复总有变动,如果是你,你也不会因为一个偶然去迎来一个必然。”顾上北的眼神突然柔和下来,他知道叶理心思细软,就算争吵无数次,只要他肯服软,一切都可过去。

    顾上北握住叶理的手,他尝试着将这一切缓和下来,“我说过,不管我对外界如何阴狠残暴,只是为了去稳固我的政权,我待你之心始终如初,不要对我有所戒备。”

    叶理看向顾上北,他的眼波中闪现出太多的迷茫,他对这样的说辞太熟悉了,四年前他们争论顾青砚之死的时候这这般,四年后他们争论三百二十八位学生之死的时候又是这般,同样的诚挚,同样的、慑人心魂。

    “顾上北,我曾经以为我们之间的争吵只是因为还未磨合,现在我才发现,信仰不同的人,是始终走不到一起的。”叶理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了几步。

    顾上北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理,那个他所熟知的叶理,抑制住了惊恐与颤抖,强作镇静的与他直视对望。

    “你在瞎说些什么”

    “我不该被你说服的,过去一次又一次对你的认可,只是为了让我今日更加的悔恨与痛苦顾上北,也许我倒今天才真正认识你”

    、第二百零九章

    叶理离开之后去了军部监狱,刚进牢房,就杜仓容坐在稻草堆之上,神情恍惚。他让士兵打开了牢门,弯身进去的时候,杜仓容开口说道“顾上北不是要审问我吗为什么见不到他的人”

    叶理怔了怔,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上北真的会在乎这样一个杜仓容吗在他的眼中,只要镇压反抗的源头,杜绝祸患的发生,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他在东北至高无上的地位注定了他的行动决定不需要问为什么,也无人可以质疑。

    所以答案是毫无疑问的,顾上北根本不会花时间精力来审问杜仓容,只要他安安稳稳的待在监狱里,那么就算是具死尸也无所谓。

    “他不会来见你的。”叶理坐在杜仓容的身旁,“你身上有伤,我叫了人帮你清洗一下,马上会来。”

    杜仓容看向叶理,他眼中的光芒锐利的几乎要把叶理刺穿,“你在纵容他吗还是说这种事情你早已见怪不怪”

    面对杜仓容的质问,叶理吃力的闭上眼睛,他沙哑的开口“如果东北军区的参谋长不是我,发生这样的惨案之后你能找谁对峙”

    杜仓容没有说话,确实,如果不是他认识叶理,而叶理又是东北军区参谋总长,他的愤恨去找谁发泄

    “学生的身份你都核实过了吗”同样的问题他又问了杜仓容一遍。

    “这些都是高校的学生,家境清白。”杜仓容这句话说的不尴不尬,但叶理知道其实他根本没有注重核实身份的重要性。

    这件事到最后为什么会演变成悲剧顾上北的残暴果决固然是一大原因,可是归根结底是双方并没有对学生的身份进行详尽的核实,如果他们都意识到核实身份的重要性,那么就不会有清白无辜的学生牵涉到其中。

    “在高校的学生与清白的家境都不是判定一个学生是否与军事政权相联系的依据,如果你没有进行对脱离外界干扰的单独个体核查,那么你的前期工作做的是相当失败的。”

    “学生的身份可以伪造,清白的家境也可以伪造,只要有些人愿意,任何事都可以被修饰的天衣无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学生之中有叛逆分子”杜仓容的表情很怪异,“你这么说是为了给顾上北开脱吗”

    叶理知道杜仓容的心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继续问道“这些学生是你私下招募的吗”

    “是。”

    “是招募,而不是你去邀请的是不是”叶理继续说道。

    杜仓容好像意识到了,有些迟疑的说道“确实不是我邀请的。”

    “所以主动权根本不在你这里,而你也根本无法知晓他们参加游行的真是目的是什么,他们说是为了民主共和难道就真的是为了民主共和”

    叶理说道这里,杜仓容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警惕,“你这些话的真实度有多少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不是为了顾上北”杜仓容其实并不愿意听叶理说这些,他谨慎的思维逻辑很容易让别人认可他所说的话,杜仓容也不例外,他害怕叶理只是为了给顾上北寻找一个美妙的托词,而他却在最后对叶理所说的话表示极致的赞同。

    “我不会否认我所说的话具有偏向性,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否认我所陈述的事实。”叶理继续说道“冯国栋这次安排了两成的人在你的游行队伍中,确实动了很大的手脚,此人奸险异常,若被他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你应该知道,如果这种游行被有心之人利用,制造混乱散播言辞,对于东北政权来说,会是多大的冲击。”

    “你还是想用这个掩盖顾上北残杀学生的事实”

    叶理轻笑一声,他的眼底通红,声音依旧沙哑,“仓容,我不是想将事情掩盖,我是希望它从未发生过那天在林家巷巷口的是你吧,我现在一直在后悔,若我当日真的进去查看一番,就不会有今日的惨剧发生”

    “你不知道当我看着那三百二十八个学生倒在血泊之中的时候我有多震惊我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顾上北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我害怕我这十年来感知到的一切都是错的都是我臆想的”叶理的声音带着哭腔,那种细微到不让人察觉的颤抖,竟让杜仓容不禁一怔。

    是什么样的恐惧,会让这个意志坚强的男人满眼通红面容憔悴是他的悔恨,他的自责,他后悔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在认可顾上北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后悔为什么从不尝试着与顾上北去交换理念与信仰才让顾上北无惧臭名留史,无惧后世骂名。

    这有多么可怕,当一个上位者的信仰只为了在世的荣耀与权位,那么身处高位的权位者将会带来多大的政治灾难

    叶理简直无法想象十年二十年后的顾上北,当他的眼光变得更为的毒辣,他的处世变得更为的圆滑,那么那时的顾上北,还会把这一方水土的民众放在眼里吗到时候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畏惧让他怜惜

    、第二百一十章

    “叶理,如果顾上北不在是你想象的样子,你会离开这里吗”杜仓容的问题很突然,突然的让叶理一惊,半刻都没有回应。

    不再是他想象的样子叶理有丰富的语言功底去说服每一个人,也有极佳的自我催眠能力,也许顾上北就算不是他想象的样子,他也可以说服自己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这种刻骨铭心的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离开如果一种别离可以毫不纠结,那么就不叫相守。

    “我不知道。”叶理从口袋中掏出烟,给了杜仓容一根。

    叶理给杜仓容点烟的时候,杜仓容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烟雾缭乱中,是叶理疲惫慌乱的眼神。

    就算再坚强的人都有软肋,也许叶理想要掩盖,可是当他涉及顾上北之事时,就会在无意中泄露自己的情绪。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还对你现在的感知有所保留,你觉得你心中的顾上北是最真实最可靠的。”杜仓容将烟夹在手中,继续说道“可是人是有很多面的,你亲眼所见的一切并非幻相。”

    “我承认我在学生身份核实上存在重大失误,你同样也不能否认顾上北在人格上的缺失,他作为军阀统治中的上位者,其狭隘与自私昭然若是”

    叶理猛吸了一口烟,烟雾迷蒙了他的双眼,晦涩通红,杜仓容在他的言语攻势下承认了他的过失,同样,他叶理也被杜仓容的这句话一击即中。

    是的,顾上北在这件事上做的是及其狭隘与自私的,他不顾后果的去维护自己的权威自己的尊严,将这场惨痛的血案归结为历史中必然的牺牲,说的那么的悲壮与无可奈何,若是他当众演讲,怕是那些清白学生的父母都会为他落泪。

    他的立场与阶级注定了他在这件事上的看法,残忍决绝并且毫无悔意。

    “我不否认。”叶理的语调显得十分悲伤无奈,任他再巧舌如簧,他也无法帮顾上北扭曲这样一段事实。

    “叶理,你愿意出来帮我吗”杜仓容将烟头摁在地上拧灭,“如你所见,老师去世之后我便继承他的遗志继续发展民主共和,可是前些日子有一部分人被送去海外交流,我身边的人手根本不够,没有人商议决策,很多事情有出现不可挽回的失误,如果你能来帮我的话”

    “参谋长,张军医来了。”杜仓容话还没说完,就被牢门外的军士打断了。

    叶理摁灭了烟头,站起了身,“让张军医进来。”

    杜仓容的话说的非常直接,叶理也听的非常明白,可是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过苛刻,十分的不近人情。

    张军医进来之后直接帮杜仓容检查伤口做清洁处理,叶理站到外面继续抽了一根烟,他没有看杜仓容,这是一种十分明显的逃避,疲惫的沉重的逃避。

    杜仓容看着沉闷的叶理,低头不再言语,等到张军医为他处理好伤口,叶理进来道别时,他才说道“叶理,裴多菲曾经这样说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叶理离去的背影瞬间僵硬,他没有回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此自由非个人之自由,而为天下众民之民主自由。”

    杜仓容的声音仿若惊雷,在叶理的心中劈裂,那一刻的叶理,恍若在沉睡十一年后惊醒。

    开学真的太忙了,又是竞选又是学代会,清明有点心累,等过了这段日子,清明会努力完结的我码字真的太慢了囧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天晚上,顾上北驱车去了叶府,灯火通明的府邸浸沐在夜色中,安静而孤寂。

    顾上北站在叶府门口靠着军车抽了一根烟,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燃烧殆尽,在昏暗中熄灭,顾上北始终没有动,他在敛眉沉思,应该以怎样的一种状态出现在叶理面前,才能让这个男人放下心中的防备。

    叶理是安静的,理智的,他的逻辑思维常常让他出色的去理解一件事,一个人,所以顾上北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并不会影响到叶理对他的信任与依赖,这是一种情感上的认同与宽恕。

    可是这些都是以不触碰叶理的伦理道德为底线,如果顾上北的所作所为突破了叶理的人生认知,那么他立刻会惊谨的像只刺猬,排斥远离顾上北。四年前顾青砚离世时就是这样,四年后的现在还是这样。

    历史之所以惊人的相似,不是因为世事轮回,而是因为所存在的历史问题并未得到真正的解决,顾上北以为他的安抚可以根植在叶理内心深处,但事实上不过是浮光掠影,叶理有着强大的精神力量,他的内心不是任何一个人轻易可以入侵改变的。

    叶理后悔没有发现他与顾上北在信仰上存在的本质上的精神隔阂,而顾上北后悔他没有意识到叶理内心深处最本能的警惕与排斥。

    一辆挂着军用牌照的军车在叶府门前停下,军车还未停稳,军士就快速下车疾步走上台阶,顾上北眯眼看清了来人,是刚去叶理身边的军校生宋翊,看他样子神色匆忙,接过叶府管家递上去的文件之后又匆匆走下台阶,快速跨入军车,顾上北上前一把扣住车门,宋翊诧异的抬头。

    “叶参谋长还没回来”顾上北看着叶府大敞的门,沉声问道“他在干什么”

    宋翊见到顾上北,跨步下车靠脚敬礼,“回禀顾帅,参谋长还在参谋处看文件。”

    “文件他还有什么文件可看的没有紧急军务他从来不在晚上留任。”

    “参谋长在根据杜先生的名单核对所有学生的真实信息,其中五十名学生的信息已经核对详实,身份确认无误,送去抚恤金。”宋翊并不是很清楚叶理和顾上北在这件事上存在的矛盾,但他看得出来今天顾帅和参谋长的神色都不是很对劲,他也只能公事公办,服从上级命令,把自己所知道的报告给顾上北听。

    顾上北听完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挥了挥手让宋翊离去。

    也许他根本不必担心他出现在叶理面前的时候是否会让他过分的警惕与排斥,因为现在的叶理埋葬在血腥与自责中,不见踪影。

    顾上北仰头看向这座灯火通明的叶府,他突然发现,叶理所要求的繁奢是有责任由义务的,叶理的人伦道义告诉自己,获得的越多付出的越多,这种近乎苛刻的理念是顾上北所不能理解的,却是他实实在在从叶理身上感知到的。

    这三百二十八人的死亡到底给叶理带来了什么顾上北不敢去想。

    他给叶理封尘了十多年的糖衣,就好像在一夕间爆裂,在破碎中灰飞烟灭。

    顾上北长叹一口气,在夜色中转身离去。

    深夜的寒冷席卷着每一个不曾入睡的人,空中飘下雪絮,越下越大,覆盖了整座城池。

    这是一场春雪,将城外三百二十八人的尸血掩埋在寒冷下,凝结住了腐化的身躯,却无法凝结住血腥的过往和滚滚而来的明日。

    叶理忙到凌晨四点,把所有人的身份核实完毕,再抬头时已是整片大地银装素裹,白茫茫的寒冷寂静。他站到窗前,凝视着夜色中的空洞,却在那白茫雪色中看见那人的身影。

    顾上北在抬头的一刹那看到了叶理清冷的眼眸,寒冷中带着雾气,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遥远的距离与凝滞的空气都使他噤了声。

    叶理注视了顾上北很久,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了太多太多有关顾上北的记忆,那个满脸笑容撒泼打滚的顾上北深深印刻在他的心中,那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回忆,可是现在却被血色割裂,破碎成黏腻的细渣。

    叶理猛地转身,逃离了楼下那个男人期盼的眼神,他反手撑着窗台,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滑落,他消瘦的身躯贴近森冷的墙壁,溢满全身的寒意。

    “叶理”

    也许夜色中的寒冷并不能侵染身心,可是那一眼的错过,却使顾上北真正的凝结成冰。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余少佐见到顾上北的时候,顾上北满眼通红,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烟雾缭绕了整个房间,烟蒂多的都散落在地上。

    顾上北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声音嘶哑着说道“你来了啊。”

    “怎么跟死过了一遍一样,看你颓废的,发生什么了”余少佐走过去把房间里的所有窗户都打开,“你他娘的是想熏死我”

    顾上北强扯着嘴角笑了笑,也没回答余少佐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你要来熏熏的,怎么今天过来了”

    “让你救我命的。”余少佐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埋汰一句,“你现在是多落魄,水是冷的,茶是过夜的,啧啧。”

    顾上北坐正了身子,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余少佐虽然说得轻巧,但平时玩笑间从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挺忌讳这些。

    “我舅舅好像知道我偷了他的账本给你了。我这几天家都不太敢出,天天前前后后跟着我老娘,生怕我舅舅喊人把我给狙了。”余少佐敲了敲茶几,不满道“当时让你快点动手你不听,现在我都快把命搭进去了,我今天就在这儿问你一句话,你他娘的给老子什么时候动手难道等我死了再把账本放我坟上烧了”

    “冯国栋又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件事只会当做不知道,不会动你分毫,你若是一死,他不就在我面前暴露了”

    “我是怕他老人家鱼死网破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你们两个之间战争的牺牲品了”余少佐烦躁的挠了挠头,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不安。

    “你的消息属实”

    余少佐点了点头,他这人一直很精,做事更是谨慎,若他说八九分那就是十成十,所有他这次过来基本上是已经确定了冯国栋知晓的事实。

    “放心吧,快动手了,他既然知道了不掀波澜,那么鸿门宴也近了,不然还等着我动手”顾上北嗤笑一声,这次学生游行要不是冯国栋从中作梗,事情又怎么会到这步田地让他消停给他面子他倒是得意上天了

    “你有多少把握”余少佐有些担忧的问道。

    “这争权夺位的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哪来把握不把握,冯国栋说他有九分把握难道我就不赢他了”

    “说的倒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你就嘴皮子耍耍吧,兴许哪天冯国栋被你说死了,那才省事”余少佐站起身,“行了,我走了,你也别送了,好好歇着,看看你这样子,落魄潦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你们家参谋长家暴了呢”

    顾上北苦笑一声,也没说什么,余少佐被顾上北一说心里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心情愉悦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当顾上北没事抽抽风,走出顾上北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叶理对他迎面走了过来,挺忙的样子,一边走一边听着身边军士的汇报,是不是的下几条命令。

    叶理抬头不经意间看到叶理的时候显得有些诧异,余少佐是个机灵人,立马上前打了招呼,“叶参谋长。”

    叶理点了点头表示回应,“来找顾帅有事”

    余少佐笑着回答,“是有些事,不过解决了,我现在要回去了。”

    “那我就不派人送你了,马上还有一个军部会议。”说完,叶理侧身让余少佐通过,余少佐自然不敢耽误这位高权重参谋长的大事,一抬腿就走了老远,叶理看着余少佐的背影若有所思。

    开完军部会议之后,叶理又回到参谋处核对抚恤金的落实,他平时做事严谨,在这件事上更是不敢怠慢,这十几年的相处让叶理和顾上北几乎融为一体,所以叶理对于顾上北,对于东北军部,以及东北这块土地上的人民都有极强的责任感。

    虽然学生游行事件早就被封杀了,但是在叶理心中却是他不可磨灭的重大失误,在他的认知中,一个政权的建立与维系,需要上位者与民众的相辅相成,而顾上北却与广大民众中的一个小团体产生如此重大的矛盾,叶理的自责不言而喻。

    他苛刻的安排这自己的工作时间,把安抚工作做到尽善尽美,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一点安慰。

    当顾上北知道叶理将这三百二十八个学生的尸体火化,家属安置都一手包办,并且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的时候他整个人暴怒了

    一个人一天有多少时间在完成高负荷的军部工作之后还要去亲自核实三百二十八个学生的一切

    叶理是在惩罚他,变相的给他沉重不堪的心里压力

    顾上北冲到参谋处,挥退了门口的军士一脚踹开了门,“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其实叶理并非想怎样,这些天他的意识根本不在顾上北身上,可以说是刻意回避,也可以说是无心顾及,他在强烈的自责中不可自拔,这种感觉甚至让他忘记了对顾上北的排斥与质疑。

    “你觉得你自己是铁做的吗整整两天没有休息,不吃不喝的看文件核实信息抚慰安置你想有一天死在你的参谋总部吗”

    叶理原本在和宋翊了解一些抚恤金中出现的问题,被顾上北这么一吼,宋翊和叶理的动作都停滞了下来,叶理冷声叫宋翊退下,转头对顾上北说道“你发什么疯”

    “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想要用你的博爱无私让我意识到我自己残暴血腥”

    叶理这几天没好好休息,顾上北又何尝不是,他们两个人现在就四目通红相对,表露出在众人面前从未有过的疲惫。

    “我从来没有博爱无私,更没有能力去苛责你的血腥残暴,你觉得我现在是在针对你”叶理吃力的哼笑一声,“顾上北,我很累了,累到连多说你一句的力气都没有”叶理倚靠在桌边,右手反撑着桌沿,他的背微微的佝偻着,显现出从未有过的疲惫。

    顾上北上前扣住叶理的肩,嘶哑的说道“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你都从不退缩,现在只是因为这样一个失误,你就对我如此的排斥质疑苛责”

    叶理一把挣开顾上北的手,敛眉低吼“我说过这不是苛责而这也不是你的失误如果预知了结果你就不会做了吗军阀统治的狭隘自私你日久浸淫深入心脾难道只是我的苛责就能让你收手”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我那么在乎你在乎你到就算千夫所指也绝不回头为什么都得不到你的信任

    “如果你真的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改变,那么枪杀当日我就不会被蒙在鼓里你的自私,你的暴戾,还有你那强势到残虐的处理手段我不是不知道,但我以为那只是走投无路的一种求生手段,可是我错了,这种你与生俱来血腥感让你罔顾众生让你将三百二十八人的性命视如蝼蚁”

    叶理的瞳孔紧缩,双目通红,他揪着自己的衣领激动地蜷缩退后,颤抖着哽咽“我之所以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不是因为惩罚你是因为我在自责我在悔恨我怕我一闭上眼就是猩红的腐尸”

    顾上北怔住了,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叶理,即使是曾经背叛家族的叶理,也没有显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现在的他如同一根漂在汪洋大海中的浮木,荒寂枯凉。

    “杀了冯国栋吧,快点杀了他,结束这一切,然后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这不是军阀内部惯用的手段吗,这些人是不是你杀的不重要,只要冯国栋来顶罪就好了”

    “叶理”顾上北痛心的看着叶理,他是要崩溃了吗被我逼的崩溃了

    “杀了他我不管你是不是害怕受人诟病但是我害怕你千夫所指顾上北,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我多害怕我相守一生的人被人指责一生死后亦不得安宁”

    我一次又一次的为你僭越底线,只为和你相依相守,就算离经背德也从不退缩,可是我也是人啊,我能感觉到疼痛,也能感觉到疲惫,你怎么可以这样挑战我心理的极限我是给了你什么样的爱情,才让你这样撕扯我的内心

    “叶理,叶理。”顾上北上前一把抱住叶理,将他扣在自己的胸膛上,胸前的衣衫很快被浸湿,他的叶理在哭,不可遏制的在哭。其实到现在顾上北也无法真正的理解叶理心中的自责,可是当他看到叶理为了这件事痛彻心扉的时候他就屈服了,叶理是他的血肉,不可分割,也不可任之哭泣。

    “我会杀了冯国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让这件事发展的不可挽回,我像你发誓,叶理,我会把这件事处理的很好,你不要在担心了好吗这些都是我的错,不是你的”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的叶理终于忍受不了了

    顾上北紧紧的环住叶理,低声说道“原谅我好吗不要远离我,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我很累了,处理完这些之后就要休息,你先回去吧。”叶理推开顾上北,“记住你说的,不要让我失望。”叶理并未回答顾上北,他自己都迷茫的无法自处,又怎么给顾上北一个答复。

    “叶理”

    “回去吧。”叶理背过顾上北,暮色西沉,夕阳的余晖照进窗中,在叶理和顾上北间划过一道沟痕。

    顾上北没有再说什么,他默默地转身离去,又一次感受到来自叶理的冷峻疏离,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他也没有把握,这一切是否可以挽回。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所有安抚事宜核实完毕后,叶理在家里休养了几天,不见外客,但是身体上的休养并不代表着思维上的停滞,很多让他迷茫的选择都渐渐地有了答案。

    这些年的尔虞我诈只是为了自我的生存,这样的周旋太累了,累到叶理觉得这恍惚的十年太没有价值和意义。

    他突然很想做一些事,也许前方困难重重,甚至于要他身先士卒,可是叶理还是很想做,也许是为了祭奠那段被他遗忘的过去,也许是为了一种私心

    宋翊进来的时候叶理正在闭目养神,手边的清茶已经透出凉意,宋翊俯身下去,打算为叶理重斟一杯,却被叶理制止住,“不用了,这两天本来就睡不着,茶喝多了更是难以入睡。”

    “我看参谋长这几天睡得都很不安稳,不如去找个老中医开些安神的方子吧。”宋翊担忧的提议道。

    这十一年来,只要顾上北不在身边,叶理就一直睡得很浅,即使在睡梦中,他也习惯性的警惕着,本能的不相信任何人,而这几日更是被这些事弄得心烦意乱,根本就没有一个安稳觉。

    叶理起身摆了摆手,“没多大意思,算了吧。”这是心病,一副方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靠安神宁息之药助自己入眠,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顾帅今晚是不是去城郊别墅赴宴”

    “是的,参谋长,我已经打听过了,城郊夏家的老太爷今日大寿,顾帅要是去的话,没两三个时辰回不来,现在这时候应该已经出发了。”宋翊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说道。

    叶理听完点了点头,“备车去军区监狱。”

    叶理很快到了军区监狱,军医正在帮杜仓容换药,杜仓容见到叶理时打了个招呼,“你来了啊。”

    “伤口处理完了吗”叶理问道。

    “回参谋长,已经处理完了,这次换药之后就不用再换了,伤口恢复的很好。”军医收拾完东西起身回答道。

    “辛苦了。”叶理点头认可,派人把军医送了出去。

    杜仓容对于叶理今天出现倒是不明所以,张口便问“你怎么来了那些学生的事处理完了吗”

    “你放心,我都处理好了,我今天来是送你出去的,牢里干寒,就算我打理了些,也对你身体不利。”

    “那我上次说的事你打算的怎么样了”杜仓容是十分希望叶理可以出来帮他的,这次他若出去,不知何时再见,若叶理回绝了他的提议,有心避开,那以后见面更是难上加难。

    叶理无奈的笑了笑,眼里透着这几日常见的疲惫,“你还真是逮着我就不放,就像以前上学时让我写时政论文,不把我问到屈服帮你出刊发表你就誓不罢休。”

    “只是不知过了这么多年,我这个小小的社长还请不请得动你这位居高位的参谋总长。”回忆起当初年少,杜仓容不禁感慨,“当初的你身后毫无政治抱负,一挥笔就是慷慨激昂,令人敬服,你叶理曾经的惊才绝艳我们真的是终生难忘。”

    叶理微笑,那些微甜的回忆印在心底,不曾离去,“年少轻狂罢了,难为你们还一直记着。”

    “所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在民主共和这条路上等你,你愿意回来吗”杜仓容企盼的问道。

    “日本的同盟组织现在发展的如何叔叔在信中提及此事,好像多有困扰,我想过去查看实情,促成发展。”

    叶理此话一出,杜仓容大喜,“叶理,你是你是”

    叶理点了点头,“我希望可以完成叔叔遗愿,但是还要等这边局势稳定下来,你先走,我还有些后续事情需要处理,到时候我回去找你的。”

    在叶理心中,冯国栋始终是心腹大患,此人不除,他根本不能放心的离开顾上北。

    “叶理,你会来找我的是不是”杜仓容虽知叶理是守信之人,他讲出口的话必然不会食言,可是他害怕形势多变,过多的身不由己。

    “我说到做到。”叶理的神色平常,眼眸清冷中透着寒气,但是愈发明亮动人。

    “是我的话说服了你吗还是老师的信或者是其他”杜仓容想要知道叶理想法的源头,他怕叶理会被动摇。

    叶理叹了一口气,叹息中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仓容,我是有私心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总是这么想,只有我出去了,才能帮顾上北洗去这三百二十八人意外身亡的罪孽”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个人经历世事沉沦的年岁越久,身上的负担和牵绊就越多。十多年的军阀沉浮,让叶理承受着世人无法想象的重量,这是他权位的自身给予,也是他对自己的束缚,不管经历了多少场血腥的争斗,叶理仍旧被他的伦理道德约束着,这是底线,它跟连着叶理埋藏在心底的信仰,是这一生中不可或缺的珍宝。

    杜仓容活了近三十年,致力于民主共和的他放弃了太多东西,他不懂爱慕,不懂相依,更加不知道两个男人的情爱是什么样的感受,可是他知道,眼前的叶理,将一切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固执的残忍苛刻,近乎无情这是一种爱情,叶理的爱情。

    曾经的他明明只是一个矜贵到娇气的富家少爷,却为了那个叫顾上北的男人,弃笔从戎,披荆斩棘,坚韧的肩负起一切责任,在宦海沉浮,在权欲中挣扎,成长为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位者,翻云覆雨,统筹全局。

    “如果累了,那就换一种活法,人世间的事情哪有十全十美,总是要懂得舍弃的。”杜仓容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叶理,现在的叶理,仿若历尽风华之后风霜不侵,怎样的话可以说到他的心底让他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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