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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帅的哈皮生活 第16节

作者:夏清明 字数:23218 更新:2021-12-19 02:15:19

    叶理猛地躲进车中,将自己的帽檐压下,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的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在那微光中,印象中的身影和现在的身影重叠,变成在叶理心中愈加的亏欠。

    叶理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他却不可抑制的颤抖,眼圈泛出淡红,现在的他根本无法下车去见江淑华,即使他是如此的想念他的母亲。

    “开车。”叶理转过头对前座的司机说道。

    “是,参谋长。”

    叶理努力不让自己回头,不去回想曾经,不去感知这十年的亏欠,他想要在克制中平稳自己的情绪,却在最后不可抑制的低下头抽泣,像个孩童一般,捂脸落泪。

    前面的司机不作声响,从后视镜望去,看到一个清瘦的男人将自己包裹在一起,孤独,悲痛好像侵染他的全身,弥漫在他的周围。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将这个享有至高权力的坚韧干练的男人侵蚀,好似在一瞬间被风霜雨雪埋葬,不可自拔

    而叶理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是他母亲延绵悲伤的目光,那种不自觉的吸引,血缘的牵绊,让江淑华注视着远去的身影。

    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有这种错觉,他的孩子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在某时某刻,某个不经意的角落。

    “太太,该回屋了,老爷说要让您去商量二爷的葬礼。”叶公馆的下人们早已穿上缟素,开始准备家里的丧事。

    “你看,刚刚那”江淑华说到一半,才突然想去来这小厮来叶公馆才七八年的时间,不认识叶理,这一想,江淑华心里更是难受,十年了,都已经这么久时间了,他的孩子,还是没有回来,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太太,您说什么”

    “没,没什么”江淑华失神的走进屋子,什么话也没再说。

    江淑华走进屋子,看到自家老爷子站在列祖列宗面前,沉思着什么,便上去问道“老爷子,二弟的后事,你打算如何安排”

    叶传文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身子还算健朗,不过这些年一直有风湿骨病,南方这边天气一潮湿,便柱起了拐杖。此时的他一身黑色长衫,传统文人的打扮,显出了老文人尊贵的气派。

    “明天就办了吧,虽然入了秋,但到底不能再拖了。”叶传文有些迟缓的转过身,声音沙哑,“当初让他不要与政府那般人纠缠,他就是不听如今过身三日才被放出来,你看看你看看都成了什么样子”叶传文哽咽着说到一半,实在是说不下去。

    “老爷子,二弟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您也想开点。”

    “你让我如何想开好好的在京城当个教书先生怎么就委屈他了怎么就要去发动那些学生到最后让政府给弄死了我诶要不是他的学生去那里疏通,在里面死了烂了又有谁知道”叶传文想到叶子修的遗体刚刚被送回来的时候,全身僵硬早已没了人气,身上都泛着青色,这哪是一个文人该有的样子。

    “早些办了吧子修一辈子最注重这些,再过些日子,该有多难看”说完,叶传文挥了挥手,“走吧”江淑华走过去搀扶着叶传文,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杜仓容。

    杜仓容走到他们两面前,鞠了一躬,“伯父,伯母。”

    “仓容啊,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二弟还不知道能不能放出来。”江淑华感谢道。

    “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为老师做这些,仓容都是应该的,倒是”杜仓容说到这里,险些将叶理的名字脱口而出,但思索片刻又觉得这事不好说出口,一来他不知道叶父叶母对自己的孩子是否还是怀有埋怨,另一方面,看叶理的样子,大概还是没有准备好与自己父母的再次见面,他现在说出来,未必是件好事。

    “怎么了”

    “我只是想问伯父伯母,老师何时出殡”

    “今天便设灵堂,后日便出殡。”叶传文说道。

    “老师过身的消息一出,必有很多人前来祭拜,毕竟老师也是满园桃李,这些事还是有仓容来办吧。”

    叶传文点了点头,“子修到底是教了一辈子的书,他的学生来也是应该的,那就劳烦你了。”

    “应该的。”杜仓容说完便向叶父叶母道别,回去通知叶子修要出殡的事。

    等杜仓容走后,江淑华对叶传文说道“我们花了那么多钱,都没有打通关系,这孩子家底也不是非常殷实,怎么就能把二弟给带出来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些孩子的门道,早就不是我们这些关在屋子里的读书人所知道的了。”江淑华听完后点了点头,像是被说服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叶子修从教二十年,可谓桃李满天下,此次身故消息一出,各方学术人士都纷纷到访,听闻其死前遭遇,众人不禁扼腕。

    政权变换,却无法使这个国家朝着光明方向发展,国民政府之中也是各方权利你方唱罢我登场,搞得民不聊生,再加上各路军阀蠢蠢欲动,边境之地屡遭劫难,真可谓是内忧外患。

    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叶子修敢对国家政局口诛笔伐,却惨遭如此下场,此次国民政府明摆着杀鸡儆猴,若不是各方疏通,叶子修的遗体怕是都拿不回来。

    灵堂设得十分宽敞,叶子修的棺木放在最中央,堂前放着一张叶子修西装笔挺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看上去严肃忧愁,好像无时无刻不展现着对这个国家的忧虑。

    叶公馆内摆满了各方送来的花圈,表达对这位民主共和人士逝去的尊敬与惋惜。

    叶子修一生未娶,致力于民主共和事业,灵堂内也无子嗣为他守灵,杜仓容作为叶子修生平的得意门生,自然就为他打理一切。

    “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来者是个垂垂老者,在京都是个十分具有影响力的文人志士,名叫王琨,他一直很欣赏叶子修的学术风格,更赞扬其威武不屈的反抗精神,此次得知叶子修身故,不远千里来祭拜,其诚信可见一斑。

    “王老此次前来受累了。”杜仓容搀扶着王琨说道。

    王老年岁已大,早过八十岁高龄,如今基本不能视物,更是步履蹒跚,“王某今生何其庆幸与叶先生结成忘年之交其为国家忧患之心王某及不上万分之一二,其豪情壮志令王某此生钦羡如此却含冤而死苍天无眼,天妒英才若可以王某当以自己之命换的叶先生之欣荣也不枉生于华夏为之传人”

    “老先生切勿如此激动您为国学界泰斗,老师一向尊敬仰慕,若老师还在世,定然希望老先生您身体康健,福寿延绵。”杜仓容见王琨拄着拐杖不住的颤抖,急忙一把扶稳。

    王琨双目无神,眼眶通红,他一把抓住杜仓容的手,嘱咐道“仓容,你为叶先生最中意的学生,日后一定要继承他的衣钵,切勿因为政府之打压而有所动摇,叶先生的精神传承就全靠你了”

    听到这话,杜仓容哽咽的点了点头,“放心吧,王老,您今日之话,仓容定谨记于心,此生不敢违背”

    杜仓容将王琨扶到后堂休息,让人准备了茶水,刚出门就有一起共事的伙伴跑过来,“仓容不好了叶公馆的大门被人堵住了”

    杜仓容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是一帮地痞流氓,但是我听他们说这些人是为政府做些见不得人勾当的”

    杜仓容一听,暗道不妙,有些政府高官就是喜欢雇佣一帮三教九流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都是私底下的事,明面上也毁不了他们的声誉,倒是这帮老是在市井的泼皮无赖,看来是铁了心要来毁叶子修清誉的

    “阿耀,你先叫人在门外拦着,千万不可以让他们进来,我现在立马去找个人,这件事只有他镇得住。”说完,杜仓容跑去了叶公馆的后门。

    阿耀都来不及说什么,就看不到杜仓容的人影了,“仓容你找谁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杜仓容要找的自然是叶理。

    他是个十分心细的人,遇见一个人时,就会下意识的观察留意,叶理给他的感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他的一举一动镇定自若,仿若揽括乾坤,风雨欲来自巍然不动。

    如果说叶子修遗体扣押的事情被顺利解决,那么叶理也可以解决其他事情,这样的认知合情合理,并无差错。

    而杜仓容的出现,确实让叶理有了一个回叶公馆祭拜的理由,对于叶理来说也是一个契机。

    叶理走下车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围在叶公馆外头看热闹,闹事的地痞已经闯了进去,管家带着人在外头拦着一些趁乱进去的群众,这帮看似淳朴实则愚昧的看客们,把这一切都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却不知道里面死去的不仅仅是叶公馆的一位贵人,还是将这个国家系于心间的爱国之士。

    叶理突然很愤恨很悲哀,他的叔叔在这条民主共和之路上披荆斩棘,只希望更多的人了解自己国家的处境,但是他走得越久,就发现未开化的人越多,他们只想过眼前安稳的日子,谁也没有兴趣去理会一个放眼全局的人,顶多只能成为笑谈。

    “没想到老师辛劳一世,死后竟换来这般不得安宁。”杜仓容看着门外推攘的看客,满眼含泪道。

    叶理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军士,两排士兵举枪开道,叶理身旁的副官对着空中开了一枪,原本吵闹的群众在一霎时安静了下来,叶理走近叶公馆的大门,却被管家拦了下来。

    叶公馆自前朝落败之后便不再与官家来往,对于这些有正规编制的军队更是避而远之,叶家的管家到底是有眼色的,这些人必定不能放进去。

    叶理摘下自己的军帽,然后对着官家说道“李叔,是我。”

    李守安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抬头凑近看了看,“少爷”十年了,眼前的这个人长高了,变得更加精瘦了,轮廓棱角分明,军装下的身姿傲然挺拔,显出不一样的气质,叶理的脸刚刚被宽大的帽檐遮住,李守安还真的没有认出来这就是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叶家少爷。

    叶理点了点头,李守安颤抖着扶着叶理的手,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马上就去告诉老爷太太”

    说到这里,叶理却止住了李守安,然后对杜仓容说道“我马上进去处理好这件事,你带人看好我父母。”然后对李守安说“李叔,我马上自己去见父亲母亲。”

    李守安想到叶子修的灵堂还有人闹事,自己也要在这儿守着,便说“好,好。”

    叶理走进灵堂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两排兵举着枪小跑进灵堂把在场的人给怔住了,杜仓容也知道叶理的意思,他父母年纪都大了,经不起折腾,他杜仓容得好好看着,别出什么岔子,叶理也好安心办他的事,于是杜仓容一进灵堂就走到叶父叶母身边,守着护着。

    带头闹事的叫赵虎,看到叶理这一群人进来一时间不敢做什么反应,这些人一身灰色军装,看不出是哪个地方的,但是看看这手上的装备和来人的气势,他确实是不敢轻举妄动。

    叶理给叶子修上了三炷香,在他灵位前深深的鞠了一躬,半响没有抬头,为了尊敬死者摘下的军帽被叶理死死的扣在手中平放,青葱的五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紫,叶母看着背对着她的叶理,激动的想要上前,却被杜仓容制止,而叶父撑着拐杖一语不发,看不出任何情绪。

    叶理起身之后转身看向赵虎,眼中的凌厉之气震慑人心,赵虎也算见过些场面,毕竟平时总为政府高官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有些胆量,当着叶理的面就开口说道“怎么,叶先生欠了我们的钱,现在还不出来还搬救兵了”

    “欠债还钱确实天经地义。”说完,叶理话锋一转,继续说道“那今日你的帐算完了,这大闹叶家灵堂的事我们又该如何来算”

    赵虎被叶理这句话一噎,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不过是为人办事,上头吩咐怎么难看怎么来,他也就放开胆子闹,反正叶家只是个书香世家,又自以为架子端的高,不与政府来往,自然没的靠山,今日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这个男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叶理掏出一张单子,上面清清楚楚白纸黑字签着叶子修的大名,叶子修常年奔跑各地举行演说,虽说有各方人士赞助支持,但到底是入不敷出,叶子修确实在外面欠了钱,而且欠了一笔大数字,因为这次叶子修惨遭政府抓捕,没来得及拿钱周转,又在监狱突然暴病身亡,这笔账竟成了别人毁他声誉的把柄。

    “我确实查到叶先生有一笔外帐在外,但是这里的名头却是日本的花旗银行,我倒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这张欠单的。”叶理抽过赵虎手中的账单,从上到下过了一遍,挑了挑眉,说道“壮士真是好手段,这张账单确实货真价实,叶某可真是对你要刮目相看了。”

    “废话那么多干嘛把钱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赵虎对着叶理就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他也知道叶家还不出钱,三十万的银元哪是说拿就拿的上海政府想掏这么多钱也要掂量掂量

    “还,怎么不还。”叶理拿过身后副官递上来的支票,大笔一挥就签了三十万银元,然后抬了抬手,副官将支票递给赵虎。

    赵虎看叶理给钱给的痛快,到着实没了什么意思,讪讪地接过,低头一看落款,却着实吓了一跳,赵虎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理,这只票倒成了烫手山芋

    “这”赵虎迟疑道。

    “怎么这张支票壮士不敢收”叶理的语气清冷,想淬了冰一样,说得赵虎一阵寒颤。

    这张支票的落款是东北军区参谋处,就算他赵虎再没有见识也知道东北军阀可是名镇一方,虽然居于一隅,但到底也是威震南北,这大闹灵堂在赵虎看来本来是件小事,这下竟然惹到东北军阀的人这可如何是好再看眼前站着的人必定身处军中高位,不然如何大笔一挥就签下三十万银元的支票

    赵虎收下支票,转身想要离开,却被叶理叫住,“壮士且慢,灵堂这笔账,叶某可是要好好算算的。”叶理说完,灵堂两边的小兵就举枪对准了赵虎,赵虎身躯一震,惊恐的看向叶理,知道这次真的是惹上了大麻烦谁能想到毫无政治背景的叶家今日来了个大人物

    、第一百五十七章

    赵虎本来就是个地痞,不见得多有骨气,看叶理这么强势,自然知道自己早已处于下风,没什么可斗下去的,他身后的人也不可能在台面上帮他些什么,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怎么想都不值当不如就在这儿服个软,也保个以后万事平安。

    叶理双唇紧抿,双目不怒而威,周身散发着一股清冽的气息,一身军装穿的身条挺拔,俨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压制得了的。这个年代,军权往往大于政权,而军政又不分离,单单玩政治的人搞不过军人,而军人又掌握着政权,在东北军区,叶理就是一个军政合一体,谁也动弹不得

    “今天是我赵虎鲁莽了我就在这里给叶先生口头认错这位叶长官不让我赵虎起我赵虎就一直磕下去”说完,赵虎两腿一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实打实的对着叶子修的灵位扣头。

    叶理颔首看向自己叔叔的遗照,即使在照片中,叶子修的脸上也溢满忧国忧民的愁思,只可惜他心中真正的民主共和还没实现,却已为自己的信念殉葬。

    赵虎的扣头声响彻整个灵堂,两旁的人都不敢出气,他的头扣得实在,十个下来已经是满脸鲜血,一旁的女眷看到这个场面,都侧过脸眼目,实在是太过血腥了。

    叶理并没有要让赵虎停下来的意思,他仍旧看着叶子修的照片,敛眉凝目,不作声响。

    这世道就是这样,你若让他人半步,那他人便得寸进尺,杀鸡儆猴这种事情还是做绝了好,叶理这下子算是明白了,如果不是他在向上海政府要人的时候多留了三分情面,人家当他好欺负,今日怎会叫这些乌合之众来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太难看了

    叶子修一世端着文人的架子,死后灵堂却被这种恶霸踏入,叶理真是想让赵虎磕死了才做罢

    “今日设此灵堂只为祭奠我二弟,让人在这血流满面实在是有失他颜面,现在事已明了,这位长官还是不要过于为难他为好。”

    叶理的身躯怔住了,缓了片刻后,他转过身,看向撑着拐杖站在叶子修棺木前叶传文,叶理的气息很不平稳,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竟恍惚了,眼前的事物,在他眼中晕开。

    他那么害怕十年之后的重逢,害怕岁月流逝对他父母的风蚀,害怕日积月累中父母眼中的怨恨和失望,害怕到这十年中他刻意去遗忘,忽视,害怕到他进来之后也不敢正视他们的双眼。

    可是现在的叶父太过平静了,平静到叶理觉得他没有看到自己。

    叶理慢慢的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透过那暗灰的瞳孔,他只看到了自己的模子,不带任何感情,叶父的眼中毫无波澜。

    “父”叶理在那一刻发出颤音。

    “这位长官肯不肯给老夫个面子”叶理还未说完,叶传文便用的平稳的声音打断了他,叶理的心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叶理自嘲一笑,也是,自己父亲一生清傲,眼里怎会容得下他这个当初违背婚约离家出走,而今又深陷军阀的自己,怕是不乱棍打死已算是仁慈了。

    “叶老先生既然开口了,那叶理自然放行。”说完,叶理挥了挥手,两个小兵拖着赵虎起身,叶理对着赵虎冷声说道“你回去告诉你的身后人,今日对叶家的灵堂之辱叶某必铭记于心,他日一定奉还。”

    赵虎怔了怔,晕乎乎的站直了身子,他的一帮小啰啰上前扶着他,大有不甘心的意思,被赵虎甩了一下,随即跟着赵虎跑出了叶家灵堂。

    妈拉个巴子政府这帮狗日的把自己当靶子往上推老子算是知道被他们摆了一道了

    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自己要回来了还有提成这钱倒是还的爽快可是东北军区的支票给他狼心豹子胆他都不敢去兑换啊现在惹上个东北军阀的大人物真是霉到家了

    晦气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待赵虎走后,叶理才看向站在灵堂左侧的江淑华,叶母被杜仓容搀扶着,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叶理,她佝偻着背,泪眼婆娑,却完全说不出话来。叶理缓步走上前,想要去搀扶自己的母亲,抬手的那一刹那,却传来了叶父的声音“老夫多谢这位长官救场,不过经过今日一闹,叶府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不留这位长官了。”

    杜仓容看了一眼叶理,摇了摇头,示意这件事缓一缓,不要当着众人的面闹出来,但是看到叶父如此绝情,不由得为叶理心寒。

    江淑华不忍的转过头,不再看自己离家多年的孩子。叶理看着叶母的反应,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对叶父说道“明日我会护送老师出殡,想来政府那边也不敢再派人多生事端。”

    叶传文撑着拐杖半响没有说话,叶理的背脊在那一刻绷紧,他害怕自己的父亲拒绝他,虽然就算接受了他的提议也不代表叶传文接受了自己,但是他还是怕,怕那一声冰冷刺骨的寒音。

    “那么,老夫就多谢了。”

    听到这话,叶理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今日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叶理转身走向灵堂外。

    刚刚的他,就像一个无力言语表达的孩童,生涩的说出几个支离破碎的话语,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叶理都想要在心中精心挑选安排,但最后的最后只是化作无声的雾气消散在空中。

    叶理走出灵堂的时候,却被一个孩子猛地撞了一下,也是他心绪难平,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八九岁样子的孩童。叶理虽然消瘦了点,但也不是一个孩子撞得动的,反倒把人家孩子给硬生生的撞了出去。

    叶理顿了顿,赶忙上去扶孩子,这孩子长得挺壮实的,小寸头,穿着黑色的制服,显然是刚下学的样子,叶理把人扶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身后就有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子跑了过来,着急的问道“正儿,正儿你摔疼了没”

    叶理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子,头上戴着一朵小白花,显然是来奔丧的,看穿着打扮不像是下等人,叶理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出这人是谁,很熟悉的样子。

    “娘,我不疼,我要进去看叔叔。”孩子稚嫩的声音让叶理愣住了,他无言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孩子,随后转身看过去。

    江淑华像是很吃惊的站在那里,样子有些尴尬,叶理最终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然后离去。

    人世间的事情太过错综复杂,十年之后再回首,叶理发现自己背负上了更多的罪孽,他将这些苦痛让这个家族去背负,也将更多的心酸苦楚加之于自己的母亲,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现在的叶理更加无法面对。

    江淑华看着孩子走出去,心中的苦痛更是无法言语,相隔十年,再见面却是连句问候都无法说出,道是母子情深,江淑华的心像是被硬生生的刮了一块肉一般。

    刚刚的夫人拉着自己的孩子走到江淑华面前,微微行了一礼,“太太。”

    江淑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着妇人点了点头说道“正儿回来啦。”

    “大娘,叔叔怎么会”

    “生死有命罢了,别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你叔叔看了不会欢喜的。”江淑华上前轻抚叶正的额头,然后对眼前的妇人说道“带着正儿进去吧。”

    “是,太太,只是”妇人迟疑了片刻,朝着门外望了望,叶理可能不记得她,可是她却在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叶家曾经的小少爷

    江淑华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愿说什么,挥了挥手,“进去吧”只是这心中的酸苦又怎么挥的去。

    江淑华在叶理走后不到一年,就为叶传文纳进了一房,这丫头是她亲自挑的,老实敦厚,模样出众,最主要是江家出来的人,知根知底的很放心。也是对自家丈夫的亏欠,江淑华希望这房尽快得子,果然不出一年,这个名叫陈芬的丫头就怀了身子,十月之后,诞下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这样一来,叶家这房总算又有后了,江淑华心中的罪孽也减轻了不少。

    陈芬也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费尽心思的争一些不合自己身份的东西,生了个儿子就安安分分的照料着,看见了江淑华也恭恭敬敬的叫声太太,从来不逾矩的,毕竟她可以这样被人伺候着衣食无忧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要感谢江淑华看上了她,愿意让她进叶家的门。

    陈芬的忠厚老实江淑华和叶传文都看在眼里,确实不是作假的,这样一来,叶传文和江淑华到更愿意亲近叶正这个孩子,对他关爱有加。

    江淑华看着陈芬拉着叶正进去的模样,想起了曾经她也牵着自己儿子的手,在这个公馆里走来走去,而如今的她倒是连一句殊文都唤不得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次日,叶子修出殡,叶理紧随在旁,看这架势只要是个明眼人都没人敢拦的,叶子修生前很是注重这些讲究,出殡之时的排场荒废不得,自然也决不允许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出来闹事。

    闹事阁楼上坐着一个穿和服的人,身侧靠着一把武士刀,深藏的刀鞘中,不见锋芒。

    “这个人就是叶理”

    “是的,中田先生。”坐在中田一郎旁边的正是上海市市长黎祚洋。

    中田一郎抿了一口茶笑道“还真是很年轻的样子啊,难怪做事这么冲。”

    “不知中田先生指的是什么”

    “东北那片是顾家人管的吧,这个叫叶理的好像也有些来头,个把个月前把东北那片的鸦片生意给端了。”中田一郎把刀刃顺手滑出三指,随后又扣进去,光亮的刀刃把黎祚洋吓得一惊,没敢答话,中田一郎接着说道“上野菊田送他一百万银元要条商业街他不给,还把人给弄死了,这叶理,做事还真是绝了。”

    黎祚洋一听这事自然知道是闹大了,这中田一郎指不定要怎么报复呢

    “那中田先生的意思是”

    “你们中国人有句话说的很实在,我最喜欢。”中田一郎将自己的武士刀放到桌子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黎祚洋一看这架势,急忙挥手说道“中田先生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这叶理可是顾家那边的人,要是在我这片地上出了事你要我怎么向东北军阀那边的人交代”

    “交代为什么要给他们交代他们动了我的人,有给我个交代吗”

    “这”黎祚洋迟疑道,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哈哈”中田一郎转瞬大笑,站起身拿着武士刀指着黎祚洋说道“你这老子的胆子还真是没你女儿黎曼姿的大这市长倒不如让她做了去”说完,中田一郎转身离去,厚重的木屐在阁楼上嘎吱作响,弄得黎祚洋心慌意乱,思绪难平,连起身也很是困难。

    中田一郎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如果他要阻止那么这个位置就别想做了可是要是不制止,东北那片来寻仇,那他的脑袋是要还是不要了这倒是谁给他个说法

    叶子修的事情办完之后,叶理跟着回到了叶公馆,一来一去一整天公馆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叶传文也没跟任何人说不让叶理进叶公馆,自然也不敢有人拦着,再说出去了十来年如今披着身军装回来,谁还知道当年那个小少爷的脾性

    叶理站在后院,身后就是自己曾经的屋子,他没进去,在外面看着挺亮堂的,谁又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叶理很怕,很怕自己的那间屋子已经被废弃,早已落满尘埃。

    他又抽起了烟,从口袋里拿出来拉根火柴一点显得格外顺手,从回到上海之后,只要他一个人呆着,烟就没有断过。

    身后有一些佣人们走来走去,看着他大概挺稀奇的,压低着声音议论着,知道的多点的人就说叶家的大少爷回来了,不过过去做了挺多伤风败俗的事情,老爷子怕是不会原谅了,知道的少点的人就说这个少爷成了军阀的人,老爷子怕是到死也不会容得下这样一个人的,况且还是公开上报断绝关系的。叶理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听了不少,但是还有多少没听到他也不在意,事情就是这样,没什么让人说得说不得的。

    只是叶理听着挺心酸的,自己的存在就意味着流言蜚语,让二老不得心安。

    、第一百六十章

    叶理沉思着,却不料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声音,“怎么抽起这些东西来了,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了”江淑华没有说的下去,满眼含泪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叶理缓缓的转过身,一时不知如何自处,看着江淑华通红的眼睛赶忙灭了烟,“对不起,烟熏着您了吧。”

    江淑华抬头看着叶理,微微的摇了摇头。在她的眼中,叶理这么些年高了,精壮了,一身军装穿在身上她第一眼都不敢认了,曾经那个文文弱弱的孩子变得极有魄力,看上去真是独当一面了。

    叶理刚刚的一句话说的江淑华挺难受的,毕竟自己的孩子对自己那么生疏,换了谁谁都这样,江淑华笑了一声,说道“离家这么多年,说话的味道都变了。”

    “在北方待久了,口音也被带着跑了。”叶理笑了笑,然后问道“娘,您和父亲,这些年身体都还好吧”

    “挺好的,都挺好的,就是有时候想想你,不大是滋味”说完,江淑华哽咽起来,“本来都习惯了,你,你这又是何苦来招惹我们你这不是要了娘的命吗”

    十多年的日夜思念,这样的苦楚哪是人受得了的,有时看到外面风吹雨打的,江淑华就难受的整夜睡不踏实,她害怕自己的孩子在外面饿着冻着,害怕身处险境无力脱身,那是他养育了整整十七年的孩子啊从十月怀胎到长大成人,江淑华都把他当命根子一样的疼爱,到如今,却落得个身处异地,不知生死。

    叶理看着江淑华痛哭流涕,上前抱住自己的母亲,这一刻,他心如刀绞,“娘,对不起,是殊文不孝,对不起”

    “你怎么舍得离开娘亲的你怎么舍得啊你怎么忍心让娘亲十年都见不到你”江淑华泣不成声,“你知道当初你在喜堂上转身离去的时候娘有多心疼你知道当初你身染重病却连夜出走的时候娘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父亲对外宣布与你断绝关系的时候娘的心就像被狠狠的刮了一块一般痛的娘死去活来”

    叶理死死的抱住江淑华,此刻的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无法辩驳,也没有资格安慰,因为是他伤了自己最亲的亲人,他连多说一句都觉得羞耻。

    江淑华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抚摸着叶理的脸说道“殊文,你当初重病在身,如今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娘,你别担心,我很好。”纵然有再多病痛,如今被自己的母亲如此问候,这些年的痛楚也就烟消云散了。

    “那就好,那就好殊文,这次你是不是要回家了”江淑华满眼期待的看着叶理。

    “我”叶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答话。

    “你还要走”江淑华紧紧的拽住自己的儿子。

    “你看他这幅装扮像是要回叶家的样子吗”叶理还未说话,叶传文就站在身后沉声吼道,叶理抬头望去,看着叶传文,却是一步都不敢上前。

    “你能耐了啊手掌大权这次你叔叔出殡可真是全仗着你啊叶参谋长是吧我们叶家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老夫恭送”

    “老爷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殊文好不容易回来了”江淑华在一旁急道。

    叶传文双手撑着拐杖,走向叶理,脸上是苍老的纹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阳光晃了眼,叶理好像看到了自己父亲眼中的水波。叶传文在叶理身前站定,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就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脱下这身军装重新成为叶家的子孙”

    这样一句话,向叶理的心狠狠的实实在在的挥了一锤子,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他想要获得父母的体谅宽恕,那么他必定要离开军阀,而离开那里就意味着和顾上北的诀别。

    那么当初的决然离去又有何意义兜兜转转十年只是为了体会人世间的伤痛别离如若他走了,留下顾上北一人在宦海沉浮,他叶理又于心何忍他们相依相伴了十年,终究不是这样一句话就分得开的

    而他和顾上北这段有悖伦理的感情,终究成了将他与父母隔绝的沟壑。

    “对不起,殊文如今在东北军部任职,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能贸然离去。”

    叶传文听了这话,冷笑一声,“情理公私说到底你这四个字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整整十年了你还是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叶理紧咬牙根,抬眼看向叶传文,“殊文的羞耻只为愧对二老不能侍奉于身侧,绝不是因为顾上北。”

    “好好你现在都可以这么硬气的和我讲话了也是你叶长官位高权重,那是我们这等平民高攀的起的,是老夫逾矩了”说完,转头挥了挥手,不再看向叶理,“守安,送客”

    李守安站到叶理跟前,看江淑华紧紧拽着叶理不放的样子,劝道“这大少爷的事还得慢慢来,别把老爷气到了,那可就难办了,先让少爷回去,等老爷气消了再商讨也不迟。”

    叶理拍了拍叶母的手,安慰道“殊文有空再来看你们二老。”

    江淑华也是知道叶传文脾性的,你越是跟他倔着,他也越是犟,在这件事上也不拉扯,只是深深地看了叶理一眼,点了点头。

    叶理被管家带着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呢喃“既然回不来,又出现做什么,倒不如”

    叶理想,倒不如什么倒不如在外面化为尘土,也省的再牵动二老的伤情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叶理走出叶公馆的时候看见杜仓容在门外候着,杜仓容好像看上去等了很久的样子,看到叶理的时候打了个哆嗦,“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出来呢,这天一下子可怪冷的,怎么样喝一杯去”

    叶理上前拍了拍杜仓容,笑道“走,你请客。”

    “嘿真不厚道你都做大官了,还跟我省这么一笔”杜仓容开着玩笑和叶理走向街边的小酒馆。

    “刚刚签了一笔大数目,怎么也得省着点,不然日子怎么过,上倒是无老,下有个小的。”

    杜仓容一听这话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不是,敢情你和顾上北折腾了十来年还折腾出个小的来”

    “我倒是想让他有这么个本事,他的肚子里要是能给我蹦跶个出来我至于离家出走十来年吗现在还被赶了出来。”

    杜仓容看着叶理一脸揶揄的表情,迷迷糊糊的问道“是不是那家伙把持不住自己在外面折腾出来的”

    “你看我像眼里容得下沙子的人”

    “你在爱情面前不就是个傻子,我这几年可一直担心你受顾上北委屈,看他痞里痞气的别老欺负你”在杜仓容眼里,叶理至始至终就是一个被拐走的小学弟,纯良质朴的小白兔,殊不知我们的顾少帅被叶理吃得死死的,基本上属于对着别人硬不起来型,“你告诉我这些年你有没有受委屈,看我不抽他我”

    叶理挑了挑眉,埋汰道“这调调跟谁学的挺霸气啊不怕顾上北掘你祖坟了”

    “我你可别跟我说这事说着就气人”杜仓容一脸晦气,“嘿我可是帮着你的,你怎么跑顾上北那边去了真是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丫的跟着顾上北远走高飞”

    “你这两年改写相声了吧,这段子还挺押韵”

    这时他们走进了酒馆里,杜仓容一膀子上去,“十来年没见了,看着你高兴。小二,上好酒,大盘牛肉难得聚一次,我们来点爽快的”

    不一会儿酒菜就上好了,杜仓容嘴上说的痛快,一到喝酒也还是个文人,抿两口然后就放下了,然后问道“你的事怎么说”

    “恩”

    “和家里什么情况了”

    “能有什么情况,这么多年的隔阂哪是说没就没的。”叶理抿了一口酒,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伯父伯母年纪都大了,你别气着他们。”

    “说实话我跟他们说两句真的是心都在颤,他们的问题我都不怎么敢回答,又要维护着顾上北又要顾忌着二老,真的是顺不过来。”叶理又想到向管家打听来的情况,“我听说我父亲近两年的腿脚不利索一直拄着拐杖,母亲到还是可以,我什么时候让人送些补品过去,权当敬敬孝心。”

    “再贵重的补品也比不上你在身旁侍奉。”

    “仓容,这话你也别说了,我听着挺难受的。”叶理又闷了一口酒。

    “叶理,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可别怪我,两个男人的事能维持多久,你别真把自己一辈子搭上去了,你还三十不到,有机会回头的。”杜仓容见叶理垂着头不答话,继续说道“说到底顾上北也是个极富声望的权贵,他真能一辈子不娶亲”

    “如果他能呢”叶理回问一句。

    “你怎么不开窍呢”

    “要开窍还等现在当初都那么要死要活了,你和叔叔不都看不下去了吗今日来劝我,岂不多费口舌。”

    “我是觉得你父母还是很疼惜你的,要不怎么让你进家门,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错过了,有时候一错过就一辈子了。”

    叶理靠在椅背上,脸仰着天,他把自己的双眼覆盖上,眼泪无声的往下流,“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如今这般,不过就是让我再抉择一次罢了。

    杜仓容看叶理这样也不忍心说下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好好想想吧,自己的路自己走好。”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两人这么一谈论,还真没什么心情再吃下去,杜仓容还要安排些叶子修生前的学生,就先告辞了,而叶理觉得身心俱疲的,也就上车回旅馆了,打算明天去史密斯的别墅一趟,好好和顾宸见上一面。

    进车门的时候小兵递上来一封信,叶理一看那字就知道是顾上北的信,你还别说,顾上北虽然没多喝什么墨水,一手字还是写的大气流畅的。

    不过一打开里面的内容还真是接地气

    “啊叶理”这一感叹把叶理小心肝儿一颤。

    “没有你的日子里你爷们儿简直寝食难安”难安你个头每天晚上睡得跟猪似的早晨一起来被窝就跟被猪拱了一样

    “我前几天抱着你的小枕头睡了,挺香的,可是为啥第二天醒来隐隐约约有口水味儿哦一定是顾小宸那小混蛋”叶理额头上的青筋抽了抽,他娘的你怎么没发觉是你自己睡了一晚上流的口水蠢样

    “说实话,媳妇儿,我老想你了,做梦都梦到和你打啵儿,你给我暖被窝,虽然这个愿望在现实生活中几乎没实现过”谁是你的媳妇儿谁给你暖被窝谁要和你打啵儿做你的大头梦去吧紧接着叶理转念一想,嘿还真是在做梦

    “媳妇儿啊,你这么些天在外面怎么样衣服穿得厚实吗伙食对得了口味吗我就怕你在外面冻着饿着,你身旁的人伺候的不贴心的。”叶理看到这一句话,心里一软,闷闷的。

    “今儿个我在想,顾小宸你见着没和他说上话没老爷们儿就怕你给自己心里压力太大,把自己折腾的够呛看到这里你也别否认我和你在一起十年了,你这调调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我挺怕你在外面受委屈的,也怕你回去了就不肯回来了”叶理看到这里,心跟着突愣了两下,一时间觉得顾上北个小可怜样儿挺让人心疼的。

    “媳妇儿,你快回来吧,揣着顾小宸那小混蛋儿一起回来,老爷们儿给你俩做一桌子好吃的,不,天天都做好吃的,清蒸大鲈鱼,红烧大蹄髈,竹笋木耳和着炒个三鲜,鲜掉你们的大舌头,当然还不止这些了,什么糯米烧卖黄金南瓜球轮番上,你们不是都爱吃吗。”

    看到顾上北那小委屈样,叶理不自觉的勾起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却是在阳光中怎么散都散不掉。

    这么些年来,无论是天寒地冻的风霜雨雪还是春光融融中的和风细雨,都有顾上北陪伴在左右,有一种爱情,在岁月流逝中变成了习惯,习惯了在乎这个人,习惯了依偎这个人,因为习惯,所以将彼此融入骨血,不愿离散。

    如果十年的感情可以如此轻易的撇清,那么世间所有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不愿意的,终究不愿放开顾上北的手,终究想和他一起走下去

    信里面还写到他顾上北终于忍不了了,准备甩手过来上海撒欢了,要是从前叶理一定会制止,还会逮着骂几句不好好呆在军部工作,一点领导人的样子也没有,可是现在叶理挺想顾上北的,很想很想,想要见到他咧到太阳穴的笑容,想要感受他温暖厚实的臂膀,只要想到顾上北,好像全身的筋骨都舒展开来了,再也没有了这几日的负担。

    不管这么些年走的有多辛苦,叶理仍旧觉得遇上顾上北是他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只是他不会说与顾上北听,只会将这化为更深入骨髓的情爱,让他感知。

    “今天什么日子了”

    “回参谋长,十七了。”司机在前面恭敬的回答着。

    十七了啊,顾上北在信中说到十八中午约在东郊城外的别墅里。

    听说那里满地梧桐叶,美不胜收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今天的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让人看着心旷神怡,东郊别墅的梧桐在秋风中巍然挺立,铺了满地的金黄,与碧蓝的天空相映成辉。

    这里是上海很有情调的地方,那些喝过洋墨水的学生都爱来。顾上北一开始选见面地方的时候真的是做了一番心里挣扎,他也知道这时候不管不顾的跑到这里来弄不好就要被叶理抽一顿,所以他一定要事先想好讨好叶理的方法,于是他让手下的人去上海各大约会地点蹲点,再把情况反馈给他,来来去去挑了多少次才把这个地方定下来。

    叶理有时候也特烦人你看他清心寡欲的样子好像真六根清净了,但就爱让顾上北给他费尽脑筋的折腾这些可能在他看来这就是爱的表现。顾上北也是个怂人,叶理喜欢的东西他还真是一点不落的记着,记不住的还拿个小本本,就差取名为爱妻宝典了,你要知道平时让他提个笔签个名都费劲儿

    当然,顾上北在来这里之前着实把自己折腾了一番,虽说他没事喜欢捯饬捯饬自己,穿的风流倜傥的在叶理眼前晃荡,可是也不像今天这样站在镜子前面涂个发蜡涂了个把钟头,怎么说呢,其实顾上北就是希望自己这英俊潇洒的脸蛋儿先把叶理给迷晕了,然后还有什么事儿大家都好说。

    顾上北在那儿忐忑来忐忑去的,自然不会知道叶理这个闷葫芦其实很想念他,很想念很想念他

    叶理到东郊别墅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很暖和,他下车的时候就穿了一件白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随意的解开,露出了很好看的锁骨。顾上北很久没看见这么清清瘦瘦的媳妇儿了,一时间竟移不开眼。

    顾上北斜靠在车檐上,两手往裤兜里一插,挺有那么回样子,叶理下车便看到顾上北这痞里痞气的样子,这熟悉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他的顾上北,安静不语的时候,可以牵动一个人的身心。

    落叶席地,在暖阳下映出光辉,照的叶理的脸庞白皙透亮。顾上北想着,虽然自个儿媳妇儿离了他,但还好还是白白嫩嫩的没怎么瘦,没吃什么苦头,但又转念一想,真是个小白眼狼出来都二十来天了,不在自己身边也没见掉什么肉,果然在叶理心里他顾上北就是没什么地位

    叶理的步子很稳,每一步都像走在顾上北的心坎儿上一样,他的笑意融化在阳光下,说不出的动人。

    顾上北想,这样的媳妇儿,搁谁那儿不得精心伺候着,要是真缺斤少两的伤着了,你不得心疼死

    “顾上北”

    叶理喊出他的名字,尾音浮沉在空气中还未彻底化开。顾上北心间震颤,却依旧停落在原地,无声的勾着嘴角等待他的全世界。

    “叶”

    终于,世界离他只差几步之遥。顾上北神色飞扬,再也抑制不住心底传来越来越响的炮火,连着最焦灼的冲动把世界的名字放在了舌尖上缓缓捻出,却被一声无比熟悉又异常莫名的刺耳轰鸣淹没住他的声音,世界在此刻搅地天旋地转,顾上北张着嘴,瞳孔皱缩,所有的物什在光明和黑暗中交织碰撞最终化为一片空白,他的眼里唯一剩下蔓延开来的血色腥红

    “叶理”

    顾上北反应如同被老化了一般过于迟钝,在叶理屈膝倒地的那一刻,他才踉跄的冲上去抱住了叶理。他不敢用力,那个上一秒还在暖阳中熠熠生辉的叶理,此刻却面色青灰的好像要在血色中沉寂。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完整的世界,还没有好好的看清他的脸,他的叶理就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减弱。

    而这时候顾上北才真正意识到,这时候的上海,对于叶理来说,是个真正的是非之地

    、第一百六十四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叶理政治身份过于特殊,除了不属于任何国家管辖的国外私立医院圣安教堂,没有其他比这更好的选择。

    叶理送到医院时伤势极重,子弹穿膛而过,离心脏很近,近到顾上北根本分不清到底有没有损害到心脏。

    如果迟了如果迟了

    顾上北满身鲜血的坐在手术室门前的长椅上胡思乱想。他希望这漫长的时间快点结束,但又害怕手术灯熄灭之后传来的噩耗。

    不不会的叶理一定会挺过来不会有什么事的他手掌握拳在椅面上狠砸一击,猛然站起身抵住护士还未来得及关的手术室门。他要进去,他要陪着这个随他走过一生的人。

    可现实往往是将人置之门外。

    “少帅你不能进去”护士拦住他。

    “滚开我要进去看他”顾上北因为气急已经满眼血丝,他怒吼着推搡拦住他的人,“我要看看叶理到底怎么样了”

    “参谋长重伤,您这样进去会造成严重的细菌感染况且您这样的状态无法使医生正常进行手术的,您冷静点,少帅”

    一段话,让顾上北的动作在一瞬间静止。他站在那,脚上尤悬千金,顾不得此刻已彻底关上的手术室门,只是低声细喃道“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明明约好的,他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安排了没做,怎么就看到了叶理倒在自己的面前

    那样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身体,在他体中爆裂,他该有多疼

    突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里面的护士匆忙的走出来,顾上北起身一把拉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护士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说道“病人失血十分严重,我们在血库调血,请先生您冷静一点,不要使我们的救治延误。”

    “好,好,我不妨碍你们,你们救救他一定要救活他”

    “所有病患我们都会尽力医治的”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手术室内外就陷入一片紧张的状况之中。

    顾上北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从日中坐到日落,从日落坐到午夜,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每一刻的等待都是煎熬,每一份煎熬都像刀刻一般凌迟着顾上北的心。

    这么多年来,他都尽心尽力的护叶理周全,在任何事上都体贴入微,他顾上北很害怕叶理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他希望叶理不管在十年还是二十年之后,甚至是在回首一辈子时,都会真心的告诉他,他叶理这一辈子都不后悔。

    可是现在呢,岁月流逝中,位高权重带来了各方更深的忌惮,只要他叶理在顾上北身边一天,就要承受各种各样防不胜防的危险,只要他顾上北还统领一方,他的叶理就要舍弃一切与他相伴。

    那么顾上北这些年引以为傲的疼惜到底是什么,不过是些自欺欺人的假把式罢了,他连叶理的安危都不能顾及周全,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顾上北把头深深地埋入双臂之中,无声的懊悔着。

    凌晨四点,手术室外的警示灯熄灭了,顾上北死死的盯着门,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他根本迈不开一步,去探知叶理的生死。

    直到手术室的门缓缓的打开,他看见面色苍白的叶理被推出来,顾上北才从敢慢慢的移动步伐走过去。

    真好。

    他的叶理还在呼吸。

    虽然面色青灰惨白,但至少还有温度。

    顾上北揽着叶理跪在冰冷的走廊上,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渐渐的柔和,那一刻的他好像从寒窖中挣脱,慢慢的回温,逐渐的有了生气。

    十年相伴,他与叶理早就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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