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放平竖在墙角的行李箱,从里面找出护照,拿到晏沐面前,翻开,“你看。”
晏沐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那是过境海关时盖章的页面,盖满了大大小小的戳,有从s市离境,也有从h市离境的,但入境地点,无一例外,都是纽约。
晏沐惊讶抬起头来,是他以为的那样吗
“除了第一年外,”简辞说,“每一年的除夕,我都在美国。”
“”晏沐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简辞指着最早的那一枚戳,“这是大二的时候,公司刚刚成立离不开人,我也没来得及打听到你在哪个学校,只在纽约待了一天。”
“”
“大三那年,公司稍微有了一点起色,我也知道了你在曼哈顿。但是那天下了大雪,飞机晚点,除夕是在飞机上过的,错过了你在曼哈顿华人新年会上的钢琴演奏。”
他修剪整齐,甲盖饱满的指尖指着每一枚入境盖章,继续说。
“大四那年,飞机没有晚点,我顺利到曼哈顿,打听到你在哪个班级,住在哪里,过去的时候你不在家。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一夜,第二天只好去附近的酒店里等,但你一个星期都没有回来。”
晏沐回忆起那年,他应该是去奥地利参加了一个比赛,拿了银奖。
简辞坐到沙发上,轻轻抱住了呆滞的晏沐,按着晏沐的脑侧,贴在自己肩上,“毕业后第一年,我终于见到了你,你在酒吧打夜工,我不敢靠得太近,在卡座上点了一杯anhattan,看着你在吧台里熟练地为我调酒。有人同你搭讪,你的英语好得让我惊讶。我坐了一整晚,既希望你能抬头看我一眼,又不敢被你看到,犹豫到你下班,都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
“木木,不要怪我好不好”简辞拉起他的手,干燥温暖的唇在他手背上轻轻一碰。
“第一年呢”晏沐被这一连串砸懵了,以至于除了这个问题,他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没有来”
简辞的目光一暗,“我说过,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跟家里的关系很差,我被断了所有经济来源,连买一张机票的钱都没有。”
晏沐忽然想起了陈老板的话,手都开始颤抖,能让简辞和家里的关系差到这样的事
“我和他们出柜了。”简辞说,“在你出国的半年后。”
“”
“陈未当时在日本,还没毕业,没多少钱可以借给我,李禄星帮了很多,不然第二年我根本拿不到去美国的签证。”简辞握着他的手,轻轻揉捏,又分开他的手指,与自己的穿cha在一起,扣紧,“我一直最后悔的,是在酒吧那一次,没有直接到你面前,对你说这些话。”
“那为什么,”晏沐觉得鼻子里有点酸,“现在要说”
简辞唇角微扬了扬,“因为爷爷已经接受了,我用时间向他证明他改变不了我,现在他已经退让,不会因为我为难你,简家的任何人都不会因为我为难你。”
“不是这个,”晏沐摇头,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简辞这样的家庭,出柜需要付出多少,晏沐难以想象,但他要问的不是这个,“你是不是看到了敏玉那条信息”
难道不是因为看到他说他喜欢男人,所以才会毫不犹豫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否则大概还会继续骗他,直到确定他真的不喜欢徐绵绵为止
回想起他回国后的一切,简辞的步步为营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是,我看到了。”简辞坦诚地说,“但那是我决定在今天晚上说的原因,不是我为什么要在现在骗你回国。”
晏沐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这次不回来呢”
简辞笑了笑,他忽然起身压了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身上温度高得烫人,晏沐被他逼至沙发一角,最后被轻柔压住,简辞的手臂撑在他肩旁,由上而下俯视下来的眼神令晏沐根本不敢直视。
“那我今年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在十二点的时候把这些话都说一遍,然后不管你答不答应,”简辞突然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碰,“都会吻你。”
第二十六章
卧室的灯是温柔的暖黄色,晏沐洗完澡,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刷了两把新闻,半个字也看不进去,听到外头木木刨门板的声音,索xi,ng起床开门,把木木放了进来。
单独与简辞相处,他紧张得心率过速,有木木在能好很多。
他盘腿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给木木顺毛,直到简辞洗完澡进来,一紧张,手上的动作就停了。
木木正趴在晏沐腿上舒服地打着小呼噜,突然没人顺毛,抬起头来委屈地看了一眼晏沐。
简辞绕过来,在木木脑袋上轻拍了一下,“他的窝在客厅里,让他出去睡。”
“哦。”晏沐只好放开了木木。
木木哀怨地嚎了两声,在简辞略带严厉的目光下,耷拉着尾巴,一步三回头出了卧室,背影非常可怜。
简辞从另一边上了床。
他穿着黑色的睡袍,微微敞开领子,露出一点锁骨和胸膛,以及底下结实修长的小腿,晏沐强迫自己不去看,脑子里有点发飘。
他依旧盘腿坐着,后知后觉地想到,回来还不到一个月,他竟然和简辞睡了
和简辞在一张床上睡了三次。
前两次不是简辞醉了就是他醉了,这一次两个人都没喝酒,他却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思考不能,简直比上一次还醉的厉害。
不到一个小时前,他被简辞告白了。
床垫发出轻微震动,晏沐感到简辞靠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在想什么”简辞在他耳边问,呼出的热气吹得晏沐想打颤。
“没想什么。”
简辞笑了笑,“想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想怎么拒绝我。”
他的头发还有点shi,发梢碰到晏沐的脖子有点凉,晏沐想要避开,却被简辞按住动弹不了。
他望着天花板呆滞,原以为洗个澡大家都能冷静一下,结果是他单方面冷静,把话说完后的简辞简直放飞了自我,那些绅士委婉迂回半点不剩,比木木还要黏人,一点也不像他以前认识的那朵高岭之花。
“你还没有说为什么会答应绵绵。”
如果他一开始就选择先问这个问题,那么他和简辞之间,无论如何大概都会出现争吵,因为他无法想象任何合理的解释,能够让简辞在喜欢他的前提下,接受徐绵绵的表白。
但偏偏他先问了另一个,而在简辞那么长的一段叙述后,他已经失去了坚定的立场,无论简辞说什么,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六年里的每一个除夕,简辞一个人在美国是怎么过的,他又为了出柜与家人进行了多少抗争,以至于此刻他连推开简辞的决心都下不了。
简辞的侧脸贴着他,不答反问“木木,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喜欢同xi,ng的”
晏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回答就意味着正面承认对简辞的感情,而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
简辞见他不答,也不追问,说“我是在你家出事以后。”他无奈一笑,“你明白那种心情吧突然发现自己不喜欢女人时的心情。”
晏沐当然明白。
在初三到高一那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为了这件事无比动摇。他喜欢男人,喜欢简辞,对父母的愧疚感,对简辞的罪恶感,非常折磨他,失眠、暴躁、焦虑,那是他整个人生脾气最差的一段时间。
“我不知道你那时候是怎么样,但我其实很害怕。”简辞的手臂收紧,晏沐被他紧紧梏在怀里,有一瞬间,他想他感受到了简辞的害怕。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简辞低声说,“你家里出了事,我看到你的时候,就很想抱你,很想安慰你,很想告诉你没关系,还有我在。”
晏沐不禁又开始胡思乱想,如果那时候简辞这样做了,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模样,这六年会是什么模样。
也许会比现在的样子要好很多。
更可能不会。
“但是我”简辞顿了顿,“那时候我不敢。”
不敢。
听起来似乎太过懦弱,但晏沐非常能理解那种心情。
因为他也曾在无数个时刻因为不敢而退缩。
错过并不是简辞一个人的错,他也不敢,不敢与简辞表白,不敢与简辞走得太近,甚至在简辞接受徐绵绵的表白时,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人年轻的时候确实可以在许多事情上无畏,但在这样的事情面前,谁都不敢说自己能敢于抉择。
更何况简辞的家庭怎么可能接受他喜欢男人,他迈出那一步,比普通人需要更多的决意和勇气。
假使他们那时候在一起了,简家大约也会和陈老板的父亲一样,有无数种方法来拆散他,而他们没有能力自保,最后也许还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压力分开。
“所以你答应了绵绵。”晏沐说。
“嗯。”简辞放开他,绕到他面前,低头注视他的眼睛,“分手是在我知道你走了以后,两个月零三天,我们只牵过手。”
晏沐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纠正他,“抱过。”
表白成功的时候徐绵绵直接扑进了简辞怀里,他看到了,简辞竟然说只牵过手
简辞惊讶,随即回忆起来,“你看到了对不起,是抱过,但是只有那天的一次,我不太记得了,那时候脑子里很乱。”
晏沐又低下了头,他刚才只是条件反s,he脱口而出,并不是真的想和简辞纠结他和徐绵绵进行到了哪一步的问题。
“你愿意问,愿意说出来,我很开心,”简辞的手在他头顶上轻轻揉了揉,“木木,真的很开心。”
“你开心就好。”晏沐很泄气,反正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简辞轻笑出声,“你为什么这么可爱”
“”你才可爱。
“分手的时候,”简辞把话题回到正轨,“我告诉她,我喜欢的是你。”
晏沐突然很希望王致在场,因为他需要有个人替他骂简辞一句“渣男”。
“很渣对吗”简辞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这件事是我的错。”
晏沐叹了一口气,“绵绵肯定很生气。”
“嗯,很生气,”简辞拉起晏沐的手,按在自己的额角上,“她的手机砸在这里,缝了五针。”
“”
简辞真的很会用苦rou计,而他真的很容易中计,晏沐看着隐藏在额发下的那道浅色疤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骂我懦夫,骂我不配,说我活该。”简辞说,“说你离开是我活该,说我配不上你。”
晏沐的指腹还按在那道伤疤上,怔怔忘了收回来。徐绵绵这样的人也会骂人吗她从小就温柔,晏沐不太能够想象她发起火来是什么样。
“后来我就跟家里出柜了。”简辞忽然侧过脸,在他手腕内侧亲了一下,干燥的唇贴上皮肤的瞬间,晏沐手一抖,想要躲开,被简辞按住了,“我太想你,太后悔,疯了一样地想去找你,也是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非你不可,但你已经走了。我想要去美国找你,但是被扣住了签证,冻住了所有卡。”
“第一年的除夕,第一次一个人过年,”简辞轻笑了笑,带着一点哀伤的苦意,“坐在星巴克里想要给你打电话,但是他们都不肯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家里的关系也用不了,一整个晚上都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他们是指王致和徐绵绵吗王致是知道他的联系方式的,徐绵绵自然也知道,他的签证就是徐爸爸办的,在美国的电话、住址、学校,徐家都知道。
晏沐克制不住地去想除夕夜,简辞一个人坐在星巴克里对着手机发呆的样子,强烈地感受到了可笑的心疼。
但这其实没什么必要,因为到美国的第一年的除夕,他记得非常清楚,他比简辞没有好多少,而当时的他,没有任何人为他感到心疼。
简辞忽然扣着他的手一拉,将他整个人拉至怀里,下巴轻轻抵在他头顶上,掌心摸到他的肩胛骨时停下,轻声问“还想知道什么”
晏沐顿了顿,摇头。
知道什么说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了。知道的越多他越觉得可笑,可笑他和简辞错过了这么久,让彼此都遭遇了这么多。
“如果你没有其他要问的,就该我问了。”简辞说。
“问什么”简辞温热的掌心隔着单薄睡意覆在他后背上,摸的他心烦意乱,浑身的毛孔都在发颤。
简辞又笑了一声,突然向后倒去,带着晏沐一起,晏沐慌乱中手臂撑在了床上,却被简辞扣着腰向下一拉,整个被他拉进怀里抱住,撞在他宽阔平坦的胸膛上,简辞顺势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目光灼灼地俯视着他,“木木,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好吗”
深情而温柔,仍然带着谁都无法拒绝的魅力,非常犯规。
第二十七章
晏沐双眼放空地看着他英俊的脸,耳膜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短短一瞬间,他脑子里过了很多事情,有从前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有回国之后的无数细节。如果他能够静下心来做一次整理,大概就能把这些微小的事情串成一张树状图,汇集合流,最终指向两个答案的其中一个。
但此时此刻他显然没有那个时间,因此只能靠着潜意识判断个大概,指向肯定的,与指向否定的,哪一个更多。
而他只用了不到一秒时间就意识到,他非常非常地想要选择的那一个,并不是最佳选项。
晏沐突然感觉到疲惫,他依旧为简辞的一言一行心跳加速,但长久的漂泊与孤单又让他习惯了黑夜之中的独行,对这突然落到头顶上的光芒感到了无限恐惧与抗拒。
“我”晏沐抬手挡住了眼睛,挡住了简辞期待的视线,“不”
他没说完,因为简辞在他说出来之前低头吻上了他,力道很大,先是碾唇,舔开他的齿缝后长驱直入,炙热的舌填满了他的口腔,凶悍地扫过他的舌苔与牙床,晏沐用尽全力推他,却被简辞高大的身躯彻底按住,连手指都动不了。
双腿被紧紧夹着,简辞睡袍下的腿长而有力,将他牢牢束缚,渐渐晏沐就没力气了,一方面是因为累,更多的是因为这个略显暴力的吻,令他头晕目眩,他并没有感到多少快感,唯有抗拒之中无法忽视的心口悸动,在寂静卧室里的缱绻水声中蠢蠢欲动,并在简辞的手摸进他的衣摆下,落在他腰上时达到了巅峰。
“唔”他再次挣扎起来。
简辞却加大力道按住他,掌心顺着他的脊骨一路摸上去,将他的睡衣撩开大半,平坦小腹暴露出来,晏沐几乎不能呼吸,也很怕简辞继续下去,因为他在相接的视线中,看到了简辞眼底无可隐藏的欲望。
他闭上眼,咬了下去。
其实没有很用力,咬舌尖很痛,他怕简辞受伤,控制了力度,没有像小说里一口就能咬出血来,甚至不知道简辞到底痛不痛。
因为简辞竟然低笑了一声。
晏沐真的很想问一句“你笑什么”,但当然是问不出口,简辞依旧没有放开他,只是嘴唇间的动作轻柔了一些,他的手摸遍了晏沐的后背,忽然探下,拉开晏沐的睡裤摸了进去
“”
晏沐差点弹起来,简辞的舌头正抵在他的舌下,向上顶起他的,在他的舌带上来回摆弄。
他能感到简辞其实没有多少技巧,只是顺着本能在进行侵略,仿佛要在他口腔壁里的所有细胞上都做上属于他的记号,细致又粗暴。
有毒。
简辞这个人怕是有毒。
像一条老练的毒蛇,分泌的毒素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连反抗都忘了,然后被全部吞进腹中。晏沐渐渐安静下来,简辞已经拉开了他的内裤,略带着茧的手在他身后轻轻一捏。
他们都硬了,在好几分钟或者好几十分钟之前,大概是简辞刚把他翻过来压住的时候,他就感到了简辞的反应,也因为那反应,非常没有自持地硬了。
现在简辞的手正在他身后游走,马上就要摸到前面来,晏沐放空脑子,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吧,跟简辞睡一觉他也不吃亏,好歹不是别人,是他喜欢了十年的简辞,反正他早在梦里把这人睡了无数次。
他这样想着,简辞忽然放开了他的唇,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掀开他的上衣,含住了他胸前早已发硬的一点。
“草”晏沐被突如其来的快感震得当机,差点直接s,he了,“简辞你你放开”
他在大口喘气中说出来的话,语调中含着的y 荡把他自己都愣住了,这他妈是谁在欲拒还迎
简辞又笑了一声。
笑得晏沐真的很想拿个枕头狠狠砸他一顿,是因为法律上没有强迫男xi,ng这一条,所以简辞才这么肆无忌惮吗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ji,ng致的吊灯,眼神虚无迷离如同一条濒死的鱼,手和脚都忍不住得想要挣扎,想要勾住身上那个人,把这件要命的事情进行得更加激烈。
简辞放开他胸前那一点,目光深沉看了片刻,又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感到晏沐瞬间的向上微挺,嘴角笑意更深。
他重新回到晏沐脸侧,有力的手臂依旧梏着晏沐的肩,咬住那发红的诱人耳垂,轻声道“为什么要放开你很喜欢,我感受到了。”
“”晏沐是真的想骂人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骂过谁,此刻却非常想把人生词典上所有贬义词都送给简辞。
喜欢
对,他很喜欢,男人会不喜欢这种事吗
如果单纯只说xi,ng,那ok,睡一觉你爽我爽谁也不吃亏。但他和简辞显然没有那么单纯,如果发生关系,他们的关系就绝不可能回到以前,而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迈出这一步。
“不会放开的,”简辞在他微微仰着的脖子上狠狠吸了一口,留下一块鲜明痕迹,用深灰色的饱含情欲的眼睛自上而下注视着他,哑声道,“木木,以后都不会再放了,你是我的。”
晏沐闭上眼拒绝与他对视,也把眼眶里的热意压回去。
曾经他有一对恩爱开明的父母,有这世上上无数人羡慕的富裕,有温柔大方亲妹妹一样的徐绵绵,有勾肩搭背无话不谈的狐朋狗友王致,也有放在心底遥不可及比星光还美好的简辞。
他曾经和简辞一样拥有着全世界。
后来他的世界分崩离析,在不到几个月的时间里变得一无所有,而简辞依旧拥有着全世界。
大概对于简辞来说,想要什么,都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包括在那么久,那么莫名其妙的错过之后,拥有他这个人。
最后还是没发生什么。
不是因为晏沐反抗,而是因为简辞忽然看到了他背后那一个纹身。
简辞的下巴抵在他头顶,手指停在肩胛骨下那一寸不平整的皮肤上,问“是怎么回事”
晏沐眉心动了动,没有睁眼,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浑身都跟被车碾过一样,累得动不了,也什么都不想说。
简辞用额头轻轻蹭着晏沐的耳后。
晏沐无动于衷,闭眼装睡。
简辞在他裸着的肩上亲了亲,下身欲望还顶着晏沐,“不想理我吗”
对,不想理他。
“这个疤”简辞又摸了一会,皱眉道,“是烟”
晏沐还是没有出声。
简辞按住他的肩膀,用了点力,强迫他半趴在床上,晏沐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凝视着那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简辞的声音冷了下来。
晏沐想要翻身回来,却被简辞按着,大有一种你不说我就不松手的架势。
他只好说“没什么,朋友抽烟时不小心烫到的。”
简辞显然不信,追问“怎么烫到的哪个朋友”
“”晏沐沉默三秒,“他坐着,我站着,烫到的。”
简辞“什么时候的事”
晏沐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刚到美国的时候。”
简辞沉默着没有再问,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他下床,推门去了客厅。
晏沐把头埋在被子里,叹了一口气。
那是他在美国最为黑暗的一年。
因为英语不好和种族歧视,在纽约一所三流音乐大学的学生宿舍里,被同班的一个白人男生堵住告白,他拒绝后,那人想要强迫他,他动手反抗,打斗中被烟头烫伤了后背。
虽然最后那人没讨到什么好,但他也因为打架斗殴被退学了,为了留在美国,签证到期前的最后半年里,拿出人生所有的认真和拼命,考上了曼哈顿。
简辞去倒了一杯水回来,放在他床头。
然后沉默着从另一侧上床,熄掉顶灯,在黑暗中,再次从背后把他搂进怀里。
房间里冷气开得很足,简辞整个人贴着他,非常温暖,也非常安心。
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只有空调轻微的响声,晏沐本就累了,他恍惚中想了很多,又乱糟糟的理不出一个头绪,初中的,高中的,在美国时的许多画面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转,但无论怎么想,都像隔了一层纱,无论如何都抓不住重点。
最后抵抗不住睡意汹涌,晏沐昏昏欲睡。
意识彻底消失前,他感到简辞的手臂收紧,微热的吻贴在他肩胛骨下。
“对不起。”简辞轻声说。
有什么可以对不起,晏沐在朦胧中想。
这跟简辞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晏沐醒得很早,对着不熟悉的天花板懵了几十秒,才想起来去看身旁的位置。
是空的。
不得不说,有点失落,失落到不想赖床。
他起来,也不想探究简辞去了哪里,去卫生间洗漱,刷牙时卧室门被打开,简辞穿着一身睡衣走进来,看到他起来了,便走进卫生间,直接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在他脸侧落下一吻,“早上好。”
“”晏沐差点把牙膏沫咽下去。
“刚才去打了个电话,”简辞说,“今天不去公司,陪你等家具。当然,我更希望你直接住在这里,或者我去你那里也可以,你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谁去谁那里
晏沐瞪着镜子里紧密相贴的两人,还没缓过神来,简辞又松开一只手,自然而然拿起他的杯子,为他接上水,放在洗脸池旁,“早饭已经做好了,洗完脸出来吃。”
说罢又在他头顶上亲了一下,往卧室去了。
留下晏沐与镜子里目瞪口呆的自己面面相觑。
早饭很丰盛。
三明治裹着蛋浆炸得金黄,南瓜小米粥炖足了火候,一盘煎饺,一盘小笼包,一盘nai黄包和春卷,还有虾饺和榴莲酥,手工豆浆、果汁、牛nai一字在桌上排开,丰盛程度丝毫不亚于酒店自助早餐,比之关敏玉那一次也有余。
简辞从餐边柜里拿出一对颜色不同的马克杯,问“要喝哪个昨天买的橙子不错,很甜。”
“就橙汁吧。”晏沐拉出凳子坐下。
简辞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准备了一点。三明治是我做的,其他都是外卖,尝一尝”
晏沐拿筷子的手一顿,目光扫过一众摆盘ji,ng致的早点,最后夹了一块三明治。
简辞这个人你说他温柔,他确实很温柔,但温柔中又很强势。虽然会抛出选择权给你,但其实他已经在心里给你做好了决定,你很难不顺着他的步调去走。
看他把那一块三明治吃完,简辞唇角满意上扬,夹起一个虾饺放进他碗里,说“不小心买多了,不用勉强。”
说是这么说,最后还是吃撑了。
晏沐很想放纵自己躺在沙发上不动,但瘫了不过十分钟,简辞收拾好了餐桌,拉着他出门遛狗。
“都说不用勉强,怎么还吃这么多”
晏沐不想说话。
简辞说“这家的港点很正宗,不比关敏玉家的差。”
为什么突然提到关敏玉
晏沐偏过头去,就见简辞正看着他,目光中略有深意,晏沐迟疑一秒,道“你那天没吃吧怎么知道不比她家的差”
简辞把木木的缰绳换到另一边,忽然握住了晏沐放在身侧的手,“嗯,你今天吃得比那天多,应该是今天的比较好吃吧。”
“”你开心就好。
木木对新小区充满了好奇,左跑又跑,路上遇到许多出门散步的住户,晏沐想把手抽回来,简辞却不肯放,任由来往的人打量,嘴角一直扬着,到最后晏沐也放弃了抵抗。
反正抵抗也没有用。
九点家具终于送到,晏沐接到电话松了一口气,说“你陪木木再走一会我去家里开门。”
他想要摆脱简辞,获得一点点独立思考的时间,思考简辞的告白,以及他们的关系,甚至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但简辞却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直接拉走意犹未尽的木木,说“一起去,正好让木木熟悉一下你家。”
“”熟悉他家做什么常来常往吗
工人们把家具一一搬进来,家电也在中午送到,电钻吭吭吭的声音里,晏沐浑浑噩噩地想,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买这个房子因为和学校近因为价格非常合适因为设施好
简辞可能是给他下了迷药吧,他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买房的初衷,满脑子都只剩下与简辞住在他楼上,住在他楼上,住在他楼上
噢,简辞不仅住在他楼上,简辞还跟他告白了。
“在同一个楼层就好了,”简辞坐在崭新的沙发上,一手端着外卖叫来的咖啡,一手给木木顺毛,腿上还放着一台笔电,他浏览着助理发来的文件,笑着说,“可惜我那层没有人卖。”
晏沐无言以对,如果早知道简辞也住这里,他绝对不会买这套房子的,楼上楼下已经让他喘不过气,要是对门
好吧,楼上楼下也没有比对门好多少。
全部安装完毕已经傍晚,晏沐望着家里的一片狼籍,不禁再次看向了简辞。
是谁说的家具搬进来马上就能住
简辞显然心情很不错,“看来今晚还是得在我那里将就了。”
“”
说真的,去美国以前他的脾气确实算不上好,但去了美国以后,自认为已经没什么事情不能忍,但此刻晏沐,忍无可忍。
他躲开简辞,从沙发上拿起钱包身份证就往外走,“不麻烦你,我去住酒店。”
简辞一怔,立刻拉住他的手腕,“木木你生气了”
“没有,”晏沐被他拉得回过身来,面对着简辞,无奈道, “不是生气,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冷静地思考一下他和简辞这到底算什么。
他们错过了整整六年,简辞一句喜欢,就能把这六年当作没有发生吗
确实,这不是简辞的错,无论是父母双亡,还是公司破产,或者是被烟头烫,为了生活费在酒吧日夜颠倒打工,他所遭遇的一切都不是简辞的错,但这不妨碍他不甘心。
他像个傻子一样喜欢简辞十年,因为简辞接受徐绵绵的表白而成为那只被稻草压死的骆驼,逃离祖国,在外面的经历细数起来简直是一部人生苦情剧,现在简辞说喜欢他那他当时是为了什么要出国
就像他被骗回国,被骗买下这套房子一样,简辞布下一个庞大而ji,ng致的陷阱,他被蒙在鼓里,别无选择,一步一步顺着简辞的意愿行走,在这条路上走得鲜血淋漓,他本无所求,也不曾抱怨,但他忽然看到陷阱中央简辞站在那里,朝他张开了双手,那一瞬间他心里第一个想法,不是上前拥抱简辞,而是后退。
哪怕他知道这不甘心毫无道理可言,因为简辞为了走到这里,同样付出了很多。
说到底,他介意的应该还是简辞曾经答应过徐绵绵这件事。
“你睡卧室,我睡沙发,”简辞不肯放手,“我不会进来来打扰你,或者我去酒店,你考虑好了我再回来。”
他的语气强硬,晏沐沉默了几秒,说“简辞,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也许只是一个晚上,或者几个小时,他需要独处来消灭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不甘心。
简辞却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往怀里拉,用力抱住,“别走,木木,我会怕。”
“怕什么”
简辞不肯再说话,只是用力抱着他,晏沐手臂都隐隐作痛。
非常奇妙,他竟然在这个拥抱中,感受到了一点来源于简辞的不安。
是他怕会再次一走了之吗
怎么可能。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晏沐,简辞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简辞。他们在未曾见面的六年间各自成长,收获的或多或少,至少已经有了足够面对感情这件事的勇气和能力。
“简辞,放开我。”
简辞埋头在他颈边,抱得更紧。
晏沐推不开他,只好妥协,“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真的不走”
“嗯,不走,你放开。”
简辞终于松手,但晏沐还没来得及揉一揉胳膊,就被抬起下巴,简辞干燥温热的唇覆了上来,很快撬开他的齿贝,晏沐瞪大双眼,简辞却抽出一只手来盖住他的眼睛,将他按在了有些冷的门上,用力而柔情地吻着。
算了,就这样吧。
晏沐在不到三秒后放弃抵抗,自暴自弃地想,简辞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老简看起来很强势,其实也没什么安全感,我们就不虐他了吧
第二十九章
不反抗的结果就是当晚还是在简辞家过的夜,两个人一起睡的床。幸而简辞非常安分,只是从背后抱着他,手老老实实扣着他的腰,没有乱动。
早晨简辞要去公司,晏沐也要去学校上课,虽然走路也就十分钟,但简辞还是坚持要送他到教学楼下,晏沐解安全带时,简辞突然覆身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
简辞笑着替他按开安全带,“去上课吧,下课了给我发个信息。”
晏沐梦游一般下了车。
走到教学楼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简辞还没走,见他回头便摇下车窗对他笑,又引得旁边一众女生小声抽气。
只有晏沐想要叹气。
他和简辞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是在交往吗
总觉得不太对。
课上了什么也没听进去,下课也忘了给简辞发信息。
他慢吞吞收拾好东西,跟放学的人潮岔开,想着下午叫个钟点工一起,把家里整理一下,免得晚上还要睡简辞家,结果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了秦林意。
“下课都十多分钟了,怎么才出来”秦林意穿了一身西装,头发也打理过。
大概是晏沐眼神太意外,秦林意道“晚上约好了去音乐会,你不会忘了吧”
“”真的忘了。
被简辞表白,他还能记得今天来上课已经是万幸。
晏沐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还早吧”
音乐会晚上七点开始,他已经在软件平台上联系好了钟点工,还来得及回家做个打扫,换身正式的衣服。
秦林意道“嗯,还早,打算约你去吃个午饭的,怎么,你下午有事”
“是有点事,”晏沐说,“要回家一趟,晚上在剧院门口见吧。”
“回家”
“嗯,约了钟点工来打扫。”
“介意我一起去吗”秦林意笑着说,“下午我无处可去,收留一下”
“不介意,走吧。”
其实有点介意,但拒绝不了,早知道昨天就不应该答应他一起去音乐会。
在学校门口随便吃了顿午餐,虽然没有多少钱,晏沐还是抢着付了。
非常不想欠秦林意,前天不想,经过了昨天,今天更加不想了。
从学校往家走的路上,晏沐说“音乐会门票的钱我转给你吧”
秦林意挑了挑眉,“有人说如果追求对象退回了你送的礼物,或者执意要给你钱,就是在婉转的拒绝你,所以你是在拒绝我”
“你在追求我”晏沐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不,我正打算开始追求你。”秦林意笑着说。
“”
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了,他是不是该去看看星座运势,白羊座最近桃花运很好吗
“抱歉,我”
秦林意比了一个手势打断他,“通常来说刚开始追求时的拒绝都不能作数,你还没有了解我这个人,不要这么着急拒绝我。”
晏沐哭笑不得,“不是我了不了解你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因为昨天来接你的哪个人简辞”
确实是因为简辞,但晏沐该怎么说,说他不过跟秦林意一天没见,已经跟简辞在一起了吗那势必要解释非常非常多的问题,比如他前天告诉秦林意的,简辞的未婚妻。
而且他根本无法确定他现在和简辞到底是什么关系。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前天的他为什么要跟秦林意说那么多
秦林意说“既然你们不可能在一起,就不要为了他放弃其他机会,不试试怎么知道其他人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