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在卧室里呆着没有出去,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出去,看到他嘴上的伤口,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在卧室里干了什么,他出去只会让牧周爸妈更加生气,于他们并无好处,他想到的牧周肯定能想到,所以他才咬了自己的嘴巴,他不想顾怀出去受到他爸的漠视,她妈的指责,他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去守护自己喜欢的人,他的小王子在这一刻是一个无与伦比的英雄。
顾怀在卧室里呆着,直到听到门落锁的声音才出去,他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他说要把牧周接回来并不是哄他,他们是彼此的命,少了对方,活不下去。他要去做他所能做的一切,把牧周风风光光没有后顾之忧地接回来。
第38章
牧周回到家的生活并不好过,他妈只问过他一句话,问他能不能治好。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像是万箭戳心,牧周沙哑着喉咙
“妈,这不是病,我离不开顾怀”
听过这句话之后,牧周他妈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只是看着他哭,像是看着重病难愈的患者。
他爸没有再骂他,却将他当成病毒,敬而远之。这种冷暴力比骂他更让他难过。
牧周想跟他爸妈解释,同性恋不是病,也没有错,他就是喜欢了一个和他一样性别的人,他们彼此相爱,彼此依赖,彼此珍视,他们会像这世界上任何一对相爱的人一样去组建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庭,可能会争吵,可能会有矛盾,但他们会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去磨合,他们是彼此认定的要度过一生的人。可是他明白,他再怎么说他的父母也不会理解,在他们的眼里,他选了一个同性别的人就是原罪,不配被饶恕。
他觉得他每天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看不见未来也看不见方向,在这种环境下,他很快就瘦下去,两颊的肉消失,眼睛凹陷,他想他可能真的是有病了,他想顾怀,很想。
但他联系不上他,他的电脑在租的房子里,手机被他爸妈没收,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就将他锁在房间里,似乎认为只要两个人不再联系自然有天会断掉,他们的孩子就会从此回到他们认为的正确的轨道上。
牧周明白,他不能退缩,也不能放弃,因为外面有一个他爱的爱他的人在等着他,他不知道顾怀在干什么,但他相信,顾怀一定会来接他,因为他说了,所以他信。
顾怀也瘦了不少,他本身紧赶着谈完工作回来,刚刚休息了一会,就遇到这事,他这些天忙着联系律师,也忙着想办法将牧周尽快接出来,他知道牧周在家里不会真的受到什么伤害,但他不舍得让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受委屈,在那多呆一天,和他分隔一天,牧周就难熬一天。
他先回了趟家,刘妈看到他回来很高兴,他却没有什么心思,他一刻都不想耽误,他想去见牧周。
“刘阿姨,我妈呢?”
刘妈见他焦急的样子,也明白他是有正事,指了指楼上,“太太在楼上呢”
顾怀上楼去了他妈房间,第一件事是给他妈跪下
“妈,有件事想求您”
顾母正在敷面膜,在她印象里她儿子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跟她用求这个字,况且这会儿他还跪着,她着实受到了惊吓
“这是怎么了儿子,这还没过年呢,给我行这么大礼”
顾怀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已经很久没睡,唇周长满了胡子
“妈,我想请你去帮我看看牧周”
顾母将脸上的东西卸下,看着顾怀的样子她心里也不好受
“怎么了?和人吵架了?吵架了自己去哄啊,找妈有什么用”
顾怀摇了摇头
“我怎么会和他吵架,我宠着他还来不及,牧周他爸妈知道了我们的事,把他带回家了,我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我怕他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他爸妈不会让我见牧周,所以请您去他家看看他”
听到这些话,顾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同样为人父母,明白这种事情对她们这一辈的人来说有多么难以接受,并不是人人都能像她一样妥协,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顾怀走上这条路,她只是太爱顾怀,她的一生都在为顾怀做打算,她知道以顾怀的性格不是确定的事不会跟她坦白,所以顾怀在坦然告诉她性向的时候她就明白,她只能选择接受,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反对,争执,只会让一个本来就不完整的家更不完整。
“你想好怎么跟他父母交代了吗?”
顾怀点了点头,“已经有头绪了,这几天都在忙着处理这些事情,我怕他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想请您先去看看他”
顾母点了点头,把他扶起来,她的儿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敢担当有作为,她摸了摸顾怀的脸
“瞧这脸糙的,去好好洗洗,好好休息会,事儿要办,但人更重要,你垮了牧周就独立无依了。”
顾怀知道他妈这是答应了,这些天悬的心宽慰些许,用力抱了抱他妈“妈,谢谢。”
顾母眼睛有些发酸,她很久没跟儿子这么的亲近过,但她用力眨了眨
“行了,收拾下,睡一会,多大人了,不害臊”
顾怀恩了一声,转身去了自己房间,他躺在床上,想牧周,他很累,但只要想起那个人,他就有无限的动力,总有一天,隔在他们面前的所有困难和险阻都会被克服。而他会牵着那个人的手,走过春夏秋冬,然后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第39章
顾母第二天一早先去做了个sa,然后去做了个造型,她要去看牧周家里,自然是要有一个好的状态,她代表着顾怀,一来让牧周安心,二来,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到牧周家门口刚好10点半,她看了看牌子上写着的203室敲了门,来开门的是牧周的妈妈。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牧周在房间里躺着,就这么一个星期,他已经掉到了120斤,整个人异常颓靡,他很努力的活着,很努力的向前看,但没办法,体重依然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牧母在炖红枣山药鸡汤,她看着牧周一天比一天瘦,心里着急,她再怎么生气,再怎么失望,牧周仍是她割舍不了的牵挂。她看着牧周心如死灰的眼睛就很难过,甚至想过要么就让他这么过算了,牧周总归是她的儿子,是她怀胎十月,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听到敲门声,她在围裙上将半湿的手擦干,急忙去开门
“谁啊?”
将门推开,就看见一个阿娜的妇人,她有些疑惑,“您找谁?”
“您好,请问这是牧老师的家吗?”
牧母点了点头,心里的疑惑不减半分,“是,您是?请问您找我先生有什么事吗?进来坐吧”
说着回头朝着书房喊了一声“老牧,有客人找你。”
在牧母打量她的同时,顾母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牧母不是个会保养的人,比她还小的年纪,却比她看着年纪要大上许多,这样的人往往在家庭上付出了许多的心血。她微微笑着进了门。
牧父从书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小茶壶,他看了看沙发上坐着的顾母,有些纳闷,来的人,他并不认识。“您是?”
顾母见他出来,从沙发上站起来,礼貌的伸出手“您好,牧老师,我是顾怀的母亲,冒昧打扰了”
牧父和牧母对视一眼,他们没想到顾怀的母亲会找上门来,也不知道她来的目的是什么,但估摸着也是和他们一样知道了情况来问罪来了。
牧父戳着拐杖叹了口气,意思性地握了一下顾母的手,继而在沙发上坐下。
“您请坐,秋英啊,去倒杯茶”
顾母在商场上混了这么久,看这两人的神情就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没有着急解释。
“我这次来是想来和您二位谈谈顾怀和牧周的事情”
牧父觉得老脸无光,没等她说完就匆匆回答“实在对不住,是我们家孩子错了,我让他出来给您道个歉。”拐杖在地面上跺的响声连连,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是牧周不对劲害了顾怀,他住院的时候顾怀跑上跑下忙活了不少,是个好孩子,一定是牧周,他原本就不正常,非要写同性恋小说,所以哪怕顾怀当着他的面说是自己缠着牧周,他都只把它当成顾怀为了牧周撒的谎。
“牧周,你还不快出来。”
顾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急匆匆给自己孩子认罪的父亲,差点气笑,等牧周从卧室里出来,这股气终于到达了,牧周消瘦的身形,和凹陷的眼睛,颧骨让她几乎能猜想到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牧周啊,到阿姨身边来,阿姨看看。”
牧周看到顾母情绪很激动,他很久没见到和顾怀有关的人或物,除了他自己。
“阿姨,您怎么来了,您最近身子怎么样”他想问顾怀怎么样,还好吗?但他没有,他父亲还在一旁盯着,他不想让他爸妈更加生气。
顾母知道牧周想问什么,拍了拍牧周的手“好,一切都好。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听到想听到的答案,牧周抿着嘴,笑着“最近天儿太热了,没胃口吃不下”
话说这么说,但彼此再明白不过是为了什么,顾母示意牧周回卧室“那以后可要多吃点,看你瘦的,你先去休息一下,阿姨和你父母聊点事。”
牧周想留下,却不好违背长辈的话,只好乖乖进了房间。
牧父牧母看着这相亲相爱的一幕有些蒙,面面相觑,顾母端起手里的茶喝了一口。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也没见过不管什么,先把孩子推出来的父母”
牧父的手开始发抖。
顾母将脸转向牧母,“问这句话可能有些冒昧,我想问下您,您觉得牧周现在的状态如何”
牧母下意识看向牧父,她一向不是个拿主意的人,牧父却没有看她
没等她回答,顾母接着说“其实我今天来是因为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昨天求我来看看牧周,说他当心牧周会过的不好,我还骂他想太多了,这世界上会有对自己孩子不好的父母吗?牧周在自己家肯定过得不会差。”
她说完停顿了片刻,看见牧母的眼睛开始泛红。站起来拉着牧母在自己身边坐下,“我也是为人父母的,我知道要接受这样的事情,有多难,顾怀跟我坦白的时候,我差点撅过去,但后来想通了,你说这世上会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的呢”
牧母越想越难过,却听见牧父在一旁说“为人父母就应该教导自己的孩子,孩子有病了就得想办法去治,而不是一味的溺爱。”
顾母听着就明白顾怀为什么会怕牧周过得不好,这样的言语从最亲近的人嘴里说出来,格外伤人。她正了正神色
“同性恋不是病,我国的医院有哪一个科系将同性恋划入研究范围,在有些国家同性恋是合法的,他们拥有和普通家庭一样的权利,您是当老师的,总不至于不知道这些”
牧父知道这些,而在他的思想里,固执的认为同性恋就是一种精神病症,牧母对这些全无了解,听着这话有些动摇。
顾母看着两人的反应,停顿片刻,继续说
“顾怀跟我坦白的时候,提前几天给我看了很多故事,什么同性恋不被父母理解自杀什么的,看的我心惊胆颤,然后他才跟我坦白,他说如果我同意以后就有两个儿子孝敬我,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很混蛋是不是,牧周不一样,他是个好孩子,所有的苦和痛都自己扛起来,没跟您们说过一句重话,正因为如此,我知道他心里不好过,我是真怕啊”
顾母说着,就觉得悲从中来,忍不住也掉了眼泪,顾怀跟她坦白的时候,年纪还小,她那时候是真的怕出什么事。她拿纸巾擦了擦
“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名誉也好,外人的想法也好,哪有比自己儿子更重要的,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您怕他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怕两个男的没有孩子的羁绊,过不长久,可外人的看法哪有自己过得好重要,至于孩子,现在结婚了有孩子了,过不下去离婚的还少吗?况且以牧周和顾怀的性格,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何苦干预这么多,平白让自己孩子和自己离了心”
牧母忍不住地点头,这些天看着牧周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真的怕,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要怎么办,这会儿听了顾母的话,更是觉得后怕,万一牧周想不开,这个家就彻底毁了。
牧父却冷哼一声,“妇人之见”说着就往书房走,一副送客的模样。
“在我们妇人眼里,没有什么比一个家庭完整和睦更重要的了。孩子又不是做了违法乱纪的事,何苦要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他们”
说完她拍了拍牧母的手,叹了口气,“今天就说到这,我得回去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这些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觉也不睡,饭也不吃,我不放心。您要是有什么想找人说的,给我打电话,这是我名片”
牧母客气地将人送出门,将名片放在袋子里,她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这些天受煎熬的不只牧周,她一样不好过,她不懂这些大道理,在她的思想里,喜欢男人就是一种心理疾病,可她看牧周这样,又于心不忍,顾母跟她说了这番话,让她轻松了不少,起码她的孩子没有得病,她想通了,只要不是病她就不管别的,她就想她的孩子能够好好活着,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她将眼泪擦擦干,去了牧周的房间。
牧周正躺在床上发呆,眼神空洞,她几乎又要掉下泪来,走到床边摇了摇牧周,“妈熬了汤,去喝点”
牧周正在脑海里一遍遍过着顾怀做过的事,见她肯和自己说话了,勉强笑了笑“妈,我不饿”
牧母看见他皲裂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落下泪来
“你这是在剜我的心,要气死我啊”
牧周慌忙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妈跪下,声音沙哑哽咽
“妈,是我不孝,可我是真心喜欢顾怀,想和他在一起,我们会一起好好过的,求您了,妈”
牧母捂着嘴哭着,看着这一幕,说不清的滋味,这都什么事啊。
“你跟妈出去喝点汤,好好休息,好好吃饭,顾…那孩子来接你的时候,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说完就出了房门,牧周有点蒙,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妈的意思,擦了擦眼睛,爬起来。
第40章
牧母松了口,牧周觉得日子有了盼头,他愈发的想念顾怀,做梦都梦到顾怀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