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经受得住吗?
即便暂且不提自己的犹豫,他这残破的精神真的还能交付出完美的爱意吗?
到最后,免不得还要重蹈覆辙,辜负情谊。
这个决定不光关乎他,还关乎柳满。
可能是来源于愧疚和遗憾,他不忍心破坏这个孩子心里纯挚的爱情。
越是珍惜,越是慎重,越是清醒的知道,不可以。
许久的沉寂后,呜咽和啜泣归于平静。
郑铭佑说,
“答应李姐吧,去散散心。”
柳满说,
柳满还能说什么呢。
当天夜里,柳满没有和郑铭佑互道晚安,只顾着匆忙的靠上卧室门板,藏起落败的身影。
听到拖鞋踩踏地板的声响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每一声,都点在心头,渐行渐远,阻拦不及。
松了一身力气,歪垂着头,顺着门滑坐在地上,神色不明。
即便入了夏,夜里的空气仍怀有凉意,尤其擅长让失落的人颤栗,手指沾冷。
一个动作久了,身子酥酥麻麻,向外侧扭过酸疼的脖子,一眼就看到了安静躺在那里的床架。
屋子没有开灯,月光顺着窗口遥遥望到青年开合的唇齿。
他说,
“大铭”
16岁的高二,期中过后的常规家长会。
按传统,所有学生都在班级外靠墙围列队,等着被或气愤,或开怀的家长认领带走。
柳满的母亲每次都要等到做最后一个,和班主任亲切友好的交流交流,谈谈柳满的优胜之处和缺漏不足。
巧在这次,郑铭佑的奶奶也被苛留到最后,说郑铭佑的严重偏科。
时间有点晚,老师就合着两位家长一起说道。
柳满和郑铭佑在走廊里并排站立,长长空寂的空间里只能模糊的听到班主任细尖的嗓音和校园窗外枝叶翻滚互相拍打身躯的响动。
年少时总是单纯的,只一个眼神,就足够树立起一段友谊。更何况,还建立在共患难的彼此同情上。
最终,还是郑铭佑在柳满羡慕的眼光里先出苦海。郑奶奶慈眉善目,看不出喜怒,充当着无底线宠溺孙子的角色,
“奶奶的大铭哟,等了这么久,饿着了吧。快快快,回家吃饭喽”
本忐忑等着母亲的柳满一下就绷不住了,
“你的小名叫大铭是吗?”
……
柳满时而皱眉,时而微笑,被甜涩的记忆勾住手脚。
猛地,不顾久坐的僵硬,直冲到床头柜前,翻出那个偷藏的本子。不复以往小心咀嚼字字句句的柔情蜜意,快速的向后翻动。
本子并没有写满,从半本靠后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满满,你可能要说我自作多情,我写到这里,不要说我懒,不要嫌我笨,因为,后面的就要我们要一起写了。”
之后,就是意味不明的线条和字句。
可右下角的稚嫩笔画却没有中断,那乌龟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又坚定。
来不及感怀,连忙继续向下翻去。
柳满仓促的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动作笨拙可爱,驮着鲜花的大乌龟遇到了小乌龟,翻过群山万座,溪川河流,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断了页。
正如郑铭佑所说,没有结果。
曾经每一句甜蜜的话语都化作铁链从柳满的周遭穿梭,最后,紧紧地缚住他,连呼吸都困难。他放下本子蜷缩在角落里,避之如蛇蝎。
那东西不属于他,全都是那个柳满的,那个抛弃了郑铭佑的柳满。一直以来的所有幻想,都不是他的。
错只错在他把温柔当成宠溺。
总想着走私浪漫。
柳满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望不断回头路,盼不来未归人。”
呵,回头路,未归人。
“一个孤独的人是可以入睡的,
两个孤独的人,
却是无法安眠的。
因为他们要分担彼此的痛。
如果有一天,
我使你感到痛苦,
请相信那并非我本意,
你痛,我亦千百倍的痛,
并且没有尽头。”
第二十一章 出行
柳满有个习惯,碰到出行或者重要的事,会做一个初步的简单计划。
每次郑铭佑看到,都会把计划补个全面,甚至是根据天气包里应该装什么都会涉及。
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柳满总有些不安,左右拧动。
搭在腿上的本子被蹭掉到地上,页脊磕开,散出几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条。
明摆出自郑铭佑的手笔。
顿时有些想哭,还以为这老家伙真的是要赶他走呢。
李君摊开手在柳满面前晃,
“小满,发什么愣,检票了。”
柳满这才小心的把来不及细看的零碎放进包里,跟着排队检票。
却忍不住眉目飞扬,
“李姐,如果一个人明明担心你担心得要死,却还装作根本不在乎的样子,算什么?”
“恩…应该算是傲娇了吧。”
多亏了白甜甜的教导,柳满现在也能大致知道些流行的网络词汇。
傲娇吗?
还真是,不够坦诚还有点笨拙。
李君看他从伤神转到藏不住的愉悦,乐得打趣他。
“诶哟,是谁呀,这么萌?”
“恩,是挺萌的。”
柳满忽略掉李君的调笑,小心摸摸装着纸条和本子的背包。
带着愈发浓厚的心意,即使坐上了离开郑铭佑的飞机。
“喂,你好。是,我是郑铭佑……好。”
白甜甜眼睁睁的看着郑铭佑接了个电话再次光明正大的旷工了。不住的想,自从柳满来了,boss的全勤奖很是危险。
“你好,我是程卿。很多年不见了,希望你还记得我。”
程卿算是为数不多的,柳满大学期间的好友。郑铭佑难免也见过一两次,有些印象。
没想到两个人的交情到现在都没断。甚至还能以柳满为由头,联系着自己。
“你难道不想知道柳满为什么出的车祸吗?”
柳满回国不久,虽说签进了研究所,竞争压力也不小。程裕的项目正是关键期,顾不上他。没人指引,也没有职称,难免要受点气。
好在这几年柳满也通透了些,不至于再被这些腌臜事冲昏头。
偏偏碰上的导师是个不知进退的,威胁利用,企图压榨出柳满的心血。即便是已经熟悉行规的柳满也实在气不过,终于撕破了脸皮。
程卿要去国外调研,知道柳满最近心里不痛快,晚上约了他喝酒送行。
程卿体贴的选了家的阳台作为据点,让他晾着身子吹风。
身上舒坦了,心里的别扭就格外明显。
久违的触动了记忆的苗头,又待在好友营造出的保护层里,难免吐露些心结。
“第一年的时候,还会有挣扎,不甘,在每次想起他的时候,都会有深深的愧疚。”
“明明我是先放手的那个,怎么能总是摆出一副不愿忘怀的样子呢”
“后来,就习惯了,我做不到不去想,为了好受一点,也就不和自己过不去了。”
“想就想吧,反正也只能想想了”
柳满的语气没有波澜,像在说着昨天的早餐,那么香,可我忘了吃。
看在我已经用尽力气去忏悔的份上,就请原谅我的念念不忘吧。
“有时候,每个能喝酒的场我都会去,为了找一个醉昏头的理由,好让我能撒着酒疯打个电话,听他一个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