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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快住手! 第1节

作者:秦燃 字数:23012 更新:2021-12-13 07:58:20

    道友快住手作者秦燃

    冷艳闷骚深情攻x 风流轻佻痞子受1v1,he

    出身名门却流离失所的“茅山奇人”宣逸宣行言,靠着“旁门左道”倍受追捧杀每天都在忙着赚钱逃命的他,总是被各种人惦记。

    最惦记他的就是少年时认识的好友了,居然不顾千山万水、一路跋涉,面对各种身世及所怀仙家秘技所带来的险境时,仍对宣逸不离不弃,甚至还和他说喜欢甚至还说他们早已定情这位修为卓绝、冷艳如仙的好友,不觉间已入驻进他的心。

    阅读提示

    1此文非正统修仙文,套路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大乘上仙

    2有青梅竹马情节,有乔装改扮情节,非复仇文。

    3感情线不虐。

    本文曾用名仙门情话一二三

    我的微博秦燃jj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乔装改扮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宣逸,孟澈 ┃ 配角孟哲、李端纯、宣瑞、宣瑜,黎秋,吕湄 ┃ 其它修仙,暗恋,情有独钟,反差萌

    第1章 所谓一眼万年

    当今世上,讲究求仙问道。修仙参道可达至高无上的境界,长生驻颜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问世间谁人无忧,唯神仙逍遥无愁,是以众多不喜仕途权宦之路的世家纷纷抢入仙门。千百年来虽然由于资质、机缘限制种种因由成仙的人犹如九牛一毛,得道参悟的人得以驻颜长寿的却不在少数,因此很是受世人追捧,纷纷进入道家仙门的求学门生络绎不绝。

    修仙世家中以丹阳岳氏、广陵孟氏以及邵阳宣氏三足鼎立于天下。其余世家皆远不及此三家修仙历史沉积,门生人数亦是不可同之比拟。

    丹阳岳世尚武,家族中出了几位为国建功立业的元帅军候,于朝廷中颇有地位,但因杀戮过多戾气太重,对修仙之路阻滞颇多。

    广陵孟氏以礼雅著称,汲取儒学精华又深钻避世之说,与其余两家治家理论截然不同,近数十年来更是苦修医术,为世人评为最清雅仁善之家。

    邵阳宣氏是近十来年才与丹阳岳氏和广陵孟氏渐渐齐名的,一方面宣氏自从与荆州钟氏联姻后,财力得到钟氏颇大的资助,另一方面,其在剑修上的造诣不知为何,在十三年来被宣氏当家宗主宣伯熙将其中错漏和瑕疵一一改进,宣氏本门剑修的修为实力逐渐与丹阳岳氏的刀修、广陵孟氏的剑修持平。

    因此近十余年,宣氏弟子门生在各仙族中名声越来越响,作为新晋的仙家大族也广受世人关注。

    修仙已兴起近四百余年。约定俗成,每三年各大小仙家有年满十五岁并修得金丹者,都会送到三家中的一家去求学,以期能得到当世最正统精深的仙家族学的点拨,众家称之为“初修”。

    初修求学期间,不单要教授各类已有些深度的金丹修养提升之法,亦给各位初出茅庐的小辈之间结交认识的机会,将来培养自己的人脉,扩展见识。若论仙家族学之源远流长,礼法之正统,广陵孟氏均当仁不让,因此初修之所一向在孟氏进行。

    广陵孟氏素来以“知礼”“严正”治家传道,仙府位于广陵的碧影山深处,占了整一座山峰,山中林木青翠、四季常青,府前丹梯千级、曲径通幽,整座山终年云雾缭绕、偶有燕雀啁啾,更显仙府清幽静谧,故取名为“碧影轻雾峰”。府内遍植兰草,正映了孟氏被世人广为评说的“君子如兰”。

    又到三年一届初修入学,广陵孟氏空旷的建兰校场上熙熙攘攘、成群地站了不少新来求学的少年少女们。

    少年人们初出茅庐,又难得有机会参加如此盛大的聚会,有些性子开朗些的直接就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好似从小自家兄弟姐妹间的熟稔,即便有那沉闷些的,也遮不住眼睛里逐渐飞扬起来的神采。大家你看看我的佩剑,我看看你的衣冠都在心里默默的比较,这是谁家的少年郎君如此潇洒,那是谁家的女修仙子容貌出众。

    挤了百十来人的建兰校场上,几名少年少女格外引人注目,他们一身玄黑长袍,衣袖、衣摆、衣领、腰带均为艳红锦缎锁边,为霸气中平添了一抹艳色,很是抢眼。

    有眼尖见过些世面的少年轻声朝旁边新结交的友人道“瞧着没那就是邵阳宣氏家的校服。”

    宣家的小辈

    众人一听,便禁不住纷纷转移了目光,齐齐向着宣氏家的几位少年少女身上投去。

    见其中有一位少年极其惹眼,身材纤长,眉眼风流、瞳似点漆、红艳艳的唇角微微勾着,正侧着头听旁边一位少女说话。看上去三分轻佻、三分潇洒,却掩不住周身那四分俊俏。

    仿佛是和旁边几位女修仙子们调笑的正欢,当远处传来三声钟响后,那少年虽然看着校台上已站了四人,仍然收不住嘴角流露的笑意,眼睛眯成一条线,眼里的流光异彩似水波荡漾流泻而出。这便是宣氏本家的次子宣逸,宣行言。

    这日天空正濛濛下着细雨,几分雾气漂浮,让隔着丈许的人看上去似真似幻。

    周围一片绿意盎然,正是初春小雨润如酥的时节。

    待人群躁动渐止,建兰台上孟家家主孟侨开始主持初修之入学礼,念诵祭文戒律。

    几句之乎者也之后,宣逸听的头晕脑胀、眼冒金星,他本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站在这里熬了几盏茶的功夫听着冗长枯燥的祭文已是极其不耐烦,偏偏这话还念得没完没了。

    这要熬到什么时候

    宣逸无聊的用脚后跟蹭了蹭地面,墨色瞳仁斜了几分,见旁边一身红色罗衫的女修貌美如花,登时精神一震,嘴上就开始把不住门了。

    “这位姐姐,方才这孟宗主说了什么”

    那女修看他眉眼含笑,少年风流,虽是有意搭讪、目光却清亮透彻,并无冒犯之意,便羞答答地抿唇一笑,小声开口道“他说祭典已结束,今后男修女修要分开授课,以遵礼仪。”

    这还真是冤枉宣逸了,他是真的没听见台上在说什么。

    宣逸一边眉毛轻挑,祭祀结束了妙极妙极。正待转动手腕脚腕活泛筋骨,谁想台上另三人往前走了几步,似是被孟宗主喊上前来行礼。

    刚至卯时中,旭日初升,白云浮空,天光蒙蒙亮,清雾弥漫四散,站在最后那人便模模糊糊的叫人瞧不清楚,待到走近些,恰逢天光穿破云层乍然亮起,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大家方才看清其形容,瞬间台下一片窃窃私语、嘶声连连。

    只要是热闹,宣逸都是愿意往上凑的。他好奇该不是什么相貌极丑的人,站得近了,雾气遮不住丑、吓到人了

    于是偷偷往前挪了几步,挨得校台近了些便兴致勃勃地望过去。待看清,心里不禁深深震动了一下,方知自己料错了。

    那人是孟氏嫡出的小辈,名唤孟澈,字立雪,在家行四,上有两位兄长和一位姐姐,长相均是不俗,而他则更胜一筹。

    清晨薄雾中,他一身白衣若雪,衣襟、衣袖、衣摆、腰带均以蓝缎锁边,外罩白色纱衣,像是皑皑白雪直连湛蓝天际、冰清玉洁纤尘不染。他眉目如画、面如冠玉、俊挺的鼻梁下、肉粉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添了几分清冷傲气,其发带纱衣轻轻翻飞无风自飘、仙气凌人。此等仪容气度,当真惊为天人。怪道不论男女皆为他的风华气度所折服。看来当世评论众仙家新一辈中品貌排行名列第一的孟家小郎君果真无愧。

    随着孟家主的介绍,其三子纷纷整齐划一地向众人施礼,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从容、姿容优雅、欢迎远道而来的学子们。众学子亦以礼还之。初修之典就此结束。

    宣逸仿佛解脱般地呼出一口气,咂咂嘴心道也是,以美人辈出著称的孟家,何时出过丑的了。

    宣逸笑笑,多瞧了那人两眼,轻声自语道“好一个美人儿,只是瞧着古板了些,少了点人间滋味。啧啧啧。”

    谁成想那人目光竟似两道利箭破空而来,神色凌然瞪他一眼。

    宣逸心里一惊,心想这也能听见该不是他看懂了我的唇形埋怨我出言轻佻来着

    他怔愣几秒,与对方琉璃一般通透的眼瞳对视片刻,忽然清醒了过来。算了,美人冷冰冰的有什么好看,何况还是个男人。若是之后上课和他分在一处,想办法逗上一逗,倒要看看他是否总是这般刻板如瓷雕般的表情

    第2章 传说中的春宫

    虽然如是想,可宣逸还没无聊到成天想着去坑一个少年,尽管那少年长的很好看。那一瞬间的惊艳一望,在学了三天的孟家清规礼仪戒律后便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再说若论相貌,他宣逸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比起那孟家四子的孟澈,游猎未归的孟家三小姐该是如何美貌,倒更让少年们期待了,不知何时才能一睹芳容

    春风骀荡,碧影轻雾峰内处处渐闻鸟语花香,极目远眺,云雾缭绕,织就好一副氤氲山水。

    如此美景,也并未安抚宣逸一颗越来越躁动的心。几天没画美人图,宣逸从头到顶、由内而外的感觉到自己的骚气就要溢满胸膛炸裂肚皮了

    可气为何男修女修要分开授课憋了一整天的牢骚,不在沉默中灭亡,便在沉默中爆发。于是宣逸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爆发。

    决定了小爷我今晚要夜闯广陵孟氏的“美人谷”,众女修夜读之地蕴雪阁一探众芳容。

    蕴雪阁位于碧影轻雾峰的北面,从蕴雪阁挂满纱帘的正门往北遥望,是碧影山群最高的一座孤峰雪女峰,每日日出,阳光投射于孤峰之上,光线被雪映照尤似数千根金针熠熠生辉,峰顶几块奇石堆叠耸立、终年积雪不化,云飘雾绕,宛似一位出尘的仙女驻立雪中,故此得名。

    今日难得天气晴朗,白天的太阳将雾气驱散大半,加上蕴雪阁位置偏北,比男修们所修行的墨兰院稍冷,因此到了戌时末,雾气仍未集结。蕴雪阁内已亮起曳曳烛火,空气清冷,从蕴雪阁外的围墙高处往里望,透过莹煌的烛光,依稀能看清坐得离窗边最近的几位女修娇美清秀的侧颜。

    宣逸看得两眼放光,心下大快,心里狂笑道好好好这回我的百美图可不愁完不成了。当即兴致勃勃的从怀里掏出一叠画纸和一只炭笔,刷刷几下就开始勾勒美人的轮廓,描摹的津津有味,连背后有人靠近都顾不上了。

    什么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小爷我又不是做贼,被人抓到也不怕

    他可不就是在做贼么只不过偷得不是金银,而是美色。

    “何人在此”清冽的少年嗓音猛然响起,宣逸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是被人抓现行了。他火速转身,正对上一副冰冷俊俏的容颜。

    “是你”宣逸一边飞速退后,一边惊讶道。来人是孟澈,今夜他轮值夜巡。

    孟澈直视眼前之人,眼神微微一凛。看来对他也是有印象的,原来初修入学典那天他说的话,他当真听到了。

    孟澈洗心剑剑柄反持在手、背在背后,踏前一步,周身气息危险冷冽“私闯女修禁地。为何”

    宣逸并未马上答话,见他面目如霜似雪,便心里直痒痒,想要逗逗他,遂眼珠滴溜溜一转,唇角邪气一挑道“私闯未曾啊。我只是路过。喏我可是在蕴雪阁墙外的,还未到墙内呢”说完,宣逸还故意踩了踩脚下的青草。

    “狡辩”孟澈面沉如水、飞速踏前,伸出一掌想将他拿下。宣逸抬手一挡,两人初次交手,心内都是一惊

    此人修为不弱

    “哎哎哎孟小公子,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要怪只怪你家围墙修得太矮,我一抬头就能将里面瞧得清清楚楚。你说说你家也不差那点儿钱,围墙怎么不再造高点呢这不是让有心人有机可乘么”宣逸一边闪躲,一边还皮厚的用言语刺激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有心人。

    他没带佩剑,对方身手不俗,真打起来可是要吃亏。还得想个法子溜之大吉才是上上之策。

    孟澈虽然年纪极轻,可在仙门已有盛名,从小到大启蒙修炼都是由名师指点,加上家世显赫品貌俱佳、天资傲人,至今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想必此生是第一次见到宣逸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他被宣逸口无遮拦的一阵嘲弄,当下便动了怒气,洗心剑在掌心一转便要出鞘,宣逸就在等这一刻。

    瞧着动了怒气的孟澈,宣逸得意的浑身发痒。他陡然一个回身闪到孟澈身旁,火速用手指轻轻蹭过孟澈细瓷一般精致光滑的脸颊。

    趁着孟澈怔愣之际,一口提气跃出数丈,趁着夜色胆大妄为地逃了。至于身后那人眼中是否已被冰雪寒霜覆盖,他是没空理会那许多了。

    “站住”孟澈碍着家教礼数,仅仅冷然低喝一声,故而并未惊动蕴雪阁内的女修们。

    笑话他宣逸又不是傻子,难道等着被他抓吗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孟澈见宣逸逃跑,本待预追,刚一提气,忽然低头瞧见墨绿草地上几张薄薄的宣纸。他将洗心剑重新负在背后,弯腰拾起细看。

    纸上寥寥数笔,勾勒女修轮廓。笔法简洁、却极其传神。五官鲜明,韵味深藏。

    孟澈见之微微惊讶,想不到他草草描绘数笔,竟能达到如此画境。孟澈将其妥善叠整齐藏于袖中,方才被激起的几分怒意稍稍平息。

    画韵是能看出一个人作画的本意的,这副女修夜读图并无不轨的下流之意。

    不过,此时私闯禁地,还是犯了孟家的家规。孟澈眉头微蹙,心想这少年总归为人轻佻放肆,才敢犯戒,日后还当留心才是。

    宣逸一口气奔回墨兰院,找着最靠门边的位置偷偷蹭过去坐了下来。一颗心还咚咚狂跳,觉得刺激的安静不下来。

    旁边一少年也是个活泼性子,见他噌地一下跃进来,直觉他做了坏事,觉得他那机敏又狡猾的样子十分好玩逗趣,便凑过去轻声道“喂宣行言你这是去哪儿做贼去了”

    “嘘”宣逸快速地抬头看了看正在低头看书的督学夫子,才微微侧头一挑眉毛答道“嘿你猜”

    “别卖关子了。快说。”少年名叫李端纯,俊秀中带着一股精明劲儿,是姑苏巨贾李氏之子,族中看他资质尚佳,便荐了他拜入含真散人门下所在的紫云观修仙。

    自他来了碧影轻雾峰,与宣逸性格相仿、志趣相投,三言两语便两相混熟了,时不时在课间闲暇之余凑在一处玩闹。此时瞧着宣逸眉眼弯弯好不嘚瑟,便不轻不重地搡了他一下催他快说。

    “去蕴雪阁了。”宣逸摸了摸下巴,得意道。

    “蕴雪阁那不是女修夜读之地吗你去那边能干什么好事”隔着不远的宣瑞听见了,微侧过头好奇地问他这个爱出风头惹事的二哥。

    一听蕴雪阁,周围几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也坐不住了,纷纷挪了挪屁股往宣逸那边蹭去。最开始和他答话的李端纯反而被挤到了一边。他也不生气,重新凑上去东撞西蹭又钻回人堆里。

    许是动静有些大,夫子抬头咳嗽了一下,见几名少年们拿起书指指点点,像是在讨论书中的问题,便又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去了。

    李端纯见夫子没禁止他们私语,便又兴奋地小声催他道“快说呀,急死个人。”

    “去画百美图了”宣逸嘚瑟的鼻子哼了哼,鼻音微重地回道。

    “图呢”一少年眼睛亮亮地问道。

    “对呀图呢快拿出来瞧瞧画得妙不妙。”

    宣逸翘起嘴角,跟偷了腥的猫儿一样,支起一条腿,懒散地坐着,抬手往自己胸前的衣襟内摸去。

    空空如也

    他又摸了一圈,依然毫无所获。

    “啧尽瞎吹。料你也不敢犯禁。”周围少年们见他什么都拿不出来,嘘声一片。

    宣逸也不觉得窘,坦然道“嘿该是逃跑的时候掉了。”

    “逃跑你被人抓了”宣瑞眉头一跳,回头惊道。

    “那哪能啊若真抓住了,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和你们胡侃”

    宣瑞呼了一口气,摇摇头一副心脏病差点发作的样子。

    宣逸一看弟弟这般担心,赶忙安慰他道“你别急啊,我是被人撞见了,但也没让他抓着。这不逃回来好好坐在这儿了吗。”

    况且,他真的没进蕴雪阁啊在围墙外晃了晃,只能算是擦个边儿该算差点犯禁才对。宣逸摸摸下巴,自我开解地点点头心道。

    宣瑞微皱眉头担忧道“二哥,你还是别太跳脱了,父亲这次很看重我们的初修。届时总会差人来问的。万一惹出了事被赶回去,父亲定然会大怒的。”

    宣逸瞧着弟弟快要打结的眉头,原本亮晶晶的眼眸暗下来、叹了口气。

    若说宣家同辈们还有谁让他在意,也就这个三弟了。宣逸是宣家家主在外后娶的平妻所出,比嫡出的次子宣瑞只虚长一岁,两人从小一处长大,一个好动一个安静,宣瑞自小体弱,长到六岁方才好了些,没那么容易生病。又成天跟在他身后,两人兄弟感情笃深。父亲美妾众多,家里算上嫡出庶出的孩子统共十来个,两位平妻算得上相安无事,美妾们大多出身低微,所生子女相处关系复杂,无法真心相待,故而宣逸很珍惜这个三弟。

    宣瑞的劝说,他多少能听得进去。父亲和母亲看他能受制于宣瑞,便总是将他们读书习武修仙都安排在一处。

    “知道了。”美人图弄丢了,又被弟弟一阵劝说,宣逸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奈何旁边几位少年都被宣逸弄得来了兴致,纷纷压低声音开始挑事。

    “哎如此你便认输了照我说,美人图固然好看,但是嘿嘿嘿”

    李端纯刹时心领神会,鼻孔都激动地快喷气了,开口抢着道“春宫图春宫图画一个来瞧瞧如何这才是真功夫”

    “宣兄,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过春宫图啊”

    “对对对,美人图和春宫图比起来可差远了我们要看春宫图”

    宣逸瞬间来了精神,直起原本歪歪扭扭倚着书桌的上身道“这个可以有你们且等着”

    一边说,还一边豪情万丈地一撸袖子,磨墨提笔刷刷几下一挥,一副淫、浪露骨的春宫图便赫然呈现在纸上。

    周围少年们和打了鸡血似的纷纷围上,两眼放光,你争我抢。不能怪他们如此急色,主要是在碧影轻雾峰的日子过得实在清苦,除了清规戒律就是打坐修心,日子快赶上和尚过的了。好不容易来点沾了人间烟火的乐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能浪一阵是一阵。

    一场胡搞终于气得督学夫子一本书甩过来,狠狠将他们骂了一顿,赶出墨兰院罚跪。那张神仙看了都会脸红的重量级春宫图在哄抢中,便不翼而飞了。

    闹哄哄的一夜过去,此事大家以为就此揭过。可之后谁都未曾想到,因为阴差阳错竟引起了一个小风波。

    第3章 传说中的春宫图2

    当晨钟响起三声,学子们踏着春寒料峭的二月微风三三两两结伴进入墨兰院。

    今日开始将有孟家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教授仙门各家历史及典籍。宣逸、宣瑞和李端纯等一干少年刚一脚迈入墨兰院略微有些高的门槛,便看到离夫子最近的第一排左手边、正坐着一个端端正正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本孟氏戒规看得专注。可能是听到人声有点喧哗,那人回头望来,视线和宣逸在空中对了个正着。

    孟澈

    宣逸一阵心虚,脚下不觉顿了一顿。

    也就是这一顿的功夫,不知是孟澈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还是慑于他以往的盛名远播,周围学子们呼啦啦地当即坐定,只留了孟澈周围三个空位。

    宣逸呆了片刻,心想,他昨晚也未曾追究于我,想也不是什么大过节,男儿应该不会那么小肚鸡肠,为了这种事特意逮上门。

    于是迎着他的目光大咧咧地展颜一笑道“哟孟兄,你这么早就来啦果然是楷模呀”

    其余众人听他这么没心没肺的来了一句,都是一副震惊的表情你可真是自来熟

    孟澈大概也意外宣逸会主动和他打招呼,凝视他片刻,并未露出不满的表情。他出于礼节性的、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遂转回头去继续端坐。

    众人一看,更惊,互相用眼神交流

    这两人认识我们怎么不知道宣逸这小子平时看上去嬉皮笑脸好不正经,却和孟家小郎君攀上了交情

    有那坐得近的好事少年伸手轻轻搔了搔宣逸,打探道“你怎么识得孟家小郎君的之前可没听你提过呀”

    宣逸得意轻声道“昨晚抓我的就是他啊。”

    众人恍然大悟,了然对望一眼原来如此这你得意个屁啊

    片刻之后,孟家专门负责讲授仙门史典的夫子孟阔进来,授课便正式开始,交谈之声随之消失。

    宣逸虽然平日里跳脱顽皮,可轮到上课也是正襟危坐的。

    宣家家主十分看重于他,不但因为他性子开朗坦荡,也是因为他天资聪颖,所学所见几乎过目不忘,读书的时候能静心琢磨,习武修仙的时候又能倾力投入。可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真真是一块好材料。

    一堂课安安静静,夫子耐心讲解,学生安心听讲,偶有提问,气氛融洽。眼看着快到午时,众人皆暗自庆幸风平浪静的早课即将过去,纷纷都有些抓耳摸脸。

    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枯坐了这么些天,又是礼仪又是戒规,难得昨晚的香艳春宫图有了点谈资,可惜丢了。

    午时钟响,少年们便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看着夫子在场,只好压低声音道“嘿昨晚的图你们谁见了”

    “对呀没见着。好一顿找,就是不见了”

    “肯定被人偷偷藏了”

    “这人也忒自私拿了也不说一声”

    “正是如此”

    众少年一阵七嘴八舌,夫子给一位学生答疑后看着朝气蓬勃的少年人们,摇了摇头、提起衣摆正打算迈过墨兰院大门的门槛离开。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进墨兰院。

    眼尖的少年人看了门口站得里夫子很近的一个身影,倒抽一口冷气

    众人寻声望去,也是一惊然后便开始有压抑不住的笑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方才明明没有啊哪里冒出来的

    孟澈,孟小郎君,仙门楷模、姿容优雅、冰清玉洁、傲雪寒梅般的孟立雪,此时挺拔端正犹如寒松的背上正贴着那张谁看谁脸红的春宫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们终于压抑不住,一个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太好玩了太好笑了这种画,居然会出现在孟立雪的背上。

    孟澈听见抽气声时已知不对,停下仿佛如丈量过一般标准的脚步,伸手向背后揭去。待拿到那张图看清,不由眉头紧蹙、脸色铁青。

    “胡闹是谁干的”夫子孟阔也看清发生何事,气得长长的山羊胡都抖了。

    少年们被夫子一喝,立刻禁声,奈何压抑辛苦,憋得浑身发抖。孟澈看清图上画的是什么,立刻闭眼侧头。可又似想到什么,转头神情冰冷地望着宣逸、声音如冷泉一般清冽“是你所作”

    宣逸听他问起、便也从大笑中回神,站起身子挺直背脊、坦然点头道“是我所作,但并非我所贴。”

    孟澈神情似乎有一丝丝松动,然而脸色依然十分难看,原本就清冷冷的一个人,此时看上去竟如雪塑的冰雕一般寒气逼人。

    宣逸走过去拿起那张纸一摸,眉间微蹙,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改口道“是我所作,亦是我所贴。”

    夫子孟阔被气得好一阵说不出话,瞧上去整个人都在轻颤、山羊胡子也因为颤抖的下颚抖啊抖,对着宣逸那张仍然理直气壮的脸就是一阵厉声怒斥

    “不知羞耻课堂之上居然敢做如此低俗之事,还戏弄同窗你的礼仪廉耻学到哪里去了”光说仍嫌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索性到后来伸出颤抖的手一指“你去规诫堂自去领罚,再将清心咒抄写三遍不抄完就别来墨兰院了”

    众少年都和宣逸关系不错,听到要罚,罚得还不轻都觉得一阵牙疼。

    谁都知道孟家素来讲究礼仪,家风严谨、一丝不苟,出了这种事,再加上戏弄同窗,戏弄的还是孟家的天之骄子孟立雪,这回少不了要挨戒尺了。

    再说到清心咒,众人都是纷纷摇头。清心咒是含真散人的师父紫云上仙编纂的一本专门用来戒淫思邪意、淡七情六欲的咒文,其内容之枯燥、其行文之冗长都达到了令人发指、抄一遍都想吐的地步,这回宣行言居然要抄三遍。于是各家少年纷纷用“节哀”的眼神对宣逸表示深深慰问和同情。

    宣逸沉默着,不做辩任何解,向孟阔和孟立雪各自施了一礼,抬脚转身间,风流微挑的眼尾泻出几分与往日不同的濯濯清光,银色发带和如墨的广袖衣摆被二月里的春风掀起,猎猎翻飞,竟莫名透出一股潇洒飘逸之气。

    李端纯将他那份坦荡的气度看在眼内,原本还有些觉得好笑的心情沉寂下来。默默想到,这宣家素来都是嫡出的长子声名远播在外,未曾想居然还有个平妻所出的次子同样叫人不可小嘘。当真也是百年显赫的修仙大族啊,能人不少。只是,这般的人物,怎会如此低调呢

    不光是他,在场的众少年们如此想的,不在少数。

    第4章 洗心和逐水1

    宣逸被罚隔日,难得碧影轻雾峰上晴空万里,明亮的阳光洒满整座仙府,照得一花一木都染上几许娇美明媚的颜色。

    众少年们被集中到宽敞的建兰校台上,一洗多日来的颓气,一身武装短衣,各个精神抖擞,眸光熠熠。

    宣逸和宣瑞穿着宣氏特有的墨色修身短衣,腰带腕带却是鲜红的颜色。两人身量都不矮,阳光一照,一身墨色中缠着几道艳红,束发银冠上的红宝石折射出亮丽的光彩,看上去沉稳大气又不失艳丽风流,格外夺目。

    宣逸本不该来试剑,奈何含真散人的名头实在是大,不来觉着亏得慌,便钻了孟阔孟夫子口头上的空子,没抄完不让去墨兰院,可没说不让他来试剑啊,于是就厚颜无耻地来了。

    听着有人喊他,宣逸侧首回眸,蜜色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光晕,一双桃花眼中波澜微起,朝着不远处和他打招呼的李端纯等人勾唇一笑,一抹不羁的治艳在嘴角不经意荡开。

    李端纯看着这样的宣逸,心里一个念头猛地蹿起家里小妹还未定亲

    待李端纯等几名与他相熟的少年走近,宣逸才看清,孟澈和他二哥两人也并肩走了过来,只与李端纯他们差了几步。

    孟澈今日换下孟氏标准的雪域飞仙袍,长发用一润白玉冠束起垂于脑后,一身雪白修身短衣暗绣云雷纹银丝,在明媚暖阳的折射下泛起银光点点。

    他相貌本就极其俊美精致,一阵春风拂过,冰蓝色的发带和洗心剑浅蓝色的剑穗轻柔飘扬,更显其清俊脱俗,气质出尘。

    想想也不是不认识,不打招呼总归不好。宣逸便连带着脸上未敛的笑容朝着孟澈方向挥手道“析玉兄、立雪兄,你们也来试剑啊”

    孟哲字析玉,是孟澈的二哥。年方十九,身材修长、相貌俊朗,虽然入世不久,却因初次游猎降服千年水魅,一战成名,已位列仙门名士。

    孟哲昨日听闻春宫图事件,微微诧异,心想难得有同龄小辈敢如此戏弄自家性子素来冷傲的四弟,一时来了兴致便随孟立雪过来瞧瞧。现下他见孟澈眼光淡然地看着宣逸,并无开口答话之意,却也没有见之不理。便上前两步颔首笑道“行言早。听闻今日含真散人亲临指点试剑,机遇难得,我便随立雪一道来看看。”

    两方打过招呼,宣逸看孟澈一脸霜雪,清冷的仿佛当他是空气,估计他也懒得搭理自己,暗道无聊,便找了借口和其余几位友人去了别处。

    孟哲瞧着几位少年嘻嘻哈哈你推我一下、我打你一拳的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侧头朝孟澈说道“怎么还在生气”

    孟澈垂下眼睑,敛去凤眸中的波光流转,不曾答话。

    “少年人之间的玩闹,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我看宣行言是有意与你示好,想来也是知错了。”

    孟澈沉默片刻,开口道“并未生气。只是觉得此人轻佻,言行”说到此处,孟澈难得顿了顿,他虽然向来话少而精,却极少断句而言,此时停下,看似是想起什么,眉头一皱,又继续说道“言行不端庄,正气不足。”

    孟哲听完,心下了然,看来四弟对这位少年还是有点在意的,否则一定和往日一般连口都不开,也不会如此时这般一番评论了。

    孟澈生来资质傲人、得天独厚,心性也比一般人高出许多,自幼心思深沉,不愿与人过多结交接触,可人生怎能没有挚友,所谓高处不胜寒,若真的没有朋友与之交心,人生该是多么寂寞,看来他还需多多引导才是。

    于是孟哲抬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耐心劝慰道“人不可貌相,还需往深了结交方知其本性。你且放宽心,我看这宣行言风仪气度并不简单,初来之时,校场与众少年围棋对弈,居然少有人能胜出于他,可见心智不弱,听闻他课业尚佳,过目不忘。此等人物,若品行当真过得去,倒是颇值得结交。你且再看看,勿要过早定论。”

    孟澈听了兄长一番劝解,若有所思,微蹙的眉尖不自觉松了,又将视线移到不远处正在嘻哈玩闹的少年身上,明媚的阳光洒在那人蜜色光润的脸上,竟将他称得像块莹润的暖玉。不知是谁说了句玩笑,那少年将一只手搭上李端纯的肩膀一阵开怀大笑,眉宇间的年少风流掩也掩不住。

    孟澈迅速收回视线,俊秀的眉峰不自觉地再次蹙起。

    也不怪今日少年们如此兴奋,能请来含真散人,可见孟氏宗主为了本次初修,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当今修仙的人虽多,却并未有人修成人间极致的上仙修为。传闻紫云上仙曾于十五年前现身中原,除他之外,这十五年还从未见过修为达到上仙之人。

    含真散人于修为上与丹阳岳氏、广陵孟氏、邵阳宣氏的各宗主持平,此等实力已是不容小嘘,其又是紫云上仙唯一的徒弟,为人亦是谦和有礼,心怀仁义,一身惊世剑修更是极其罕见,故而颇得仙族遵从敬仰。

    其在玉阳山建了一所道观,虽有观可寻,却不是时时能见着他的,因含真散人一年之中有大半年皆在各地游历、踪迹难寻,此次能请来他指点剑术,当真是众仙家小辈梦寐以求之事。

    听闻本次初修,含真散人将在碧影轻雾峰停留月余,指导小辈们剑术,大家心下都十分高兴。能得名士指点,这种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很多人,可能一生都遇不上一次。

    晨钟敲响,含真散人便如时而至。宣逸很是兴奋,拉着宣瑞、李端纯等人一个劲儿往建兰台前面凑。

    只见那人自校台下拾级款步而来,步履轻盈、如踏浮云,容貌比他那随风飘摇的素白道袍更干净。温柔的眼里一双星眸闪烁,嘴唇线条柔和,浅粉的、温润的、微微碰拢在一起。周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净气韵,让人瞧着便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大家原本以为只有他一人,没想其身后紧跟另一位打扮相仿的年轻人。身量极高,眉眼凌厉,鼻挺唇薄,英气逼人。整个人好似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剑,气韵风华与含真散人截然不同。

    迫于他无形的压力,原本想要一拥而上围观含真散人的少年们便止住了脚步。

    “各位无需惊讶,这是我的首徒司徒无凛。往后试剑,他都与我一起。有任何不明的,都可前来问询。”含真散人见诸少年有些束手束脚,当即开口安抚。嗓音温润清和,使人听之欣慰。

    他淡若清泉的视线扫过面前众家少年,当瞧见宣逸时,含真散人原本温和的眼神却倏然一沉,眼中猛然爆出震惊的神采,仿若万千颗星骤然闪烁、又似经年时光一晃而过,数秒后方才归于若有所思的沉寂。但他仍将视线锁定在宣逸脸上,很久,终于移开。

    宣逸与含真散人对视,见他似激动又似陷入沉思的眼眸,心里纳闷,抬手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他认得我父母这眼神儿怎么看都是遇见许久未谋面的故友了啊

    宣逸的母亲南宫瑛一向深居简出,从未见她与宣氏以外的人有交情。那么想来,便是认识他的父亲宣伯熙了。

    邵阳宣氏扬名天下,宣伯熙作为宣氏宗主自然交游广阔,若当真认识含真散人,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如此一想,宣逸便放下心来。

    含真散人被身旁的司徒无凛拉了一下,顿时回过神来、立刻收回视线,按照后续安排开始告知学子们该如何做。

    试剑是初修课业中安排的武道之一,学生众多,故而一次试剑分六天轮流进行。每批都是不同的学生,试剑期间,由抓阄分配两人一组。被分到的两人进行比试,然后由含真散人对其进行点评,纠正身姿及力道中尚有不足之处。若第一轮比试下来,实力悬殊者,将被重新安排抓阄分组。以免试剑结果一边倒,反而令预待提升者得不到适当的指点导致无所成就。

    众学子们听从安排,有秩序的排队从校台边的一个小桶里抽了签号。然后由孟家的书童挨个报号,抽到同一号的两人为一组。前面二十来位皆已报完数并分配妥当,待到最后几组时,书童喊道“一十六”。

    孟澈与宣逸同时举手,等看清对方,皆是一愣。

    这叫冤家路窄还是有缘

    第5章 洗心和逐水2

    这叫冤家路窄还是有缘

    宣逸嘴角一阵抽抽之后,便坦然接受现实了。他见孟澈站在原地不动,冷若冰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于是大大方方地朝他走去,笑着朝孟立雪道“立雪兄,稍后还要多多承让啊。”

    孟澈亦非矫情之人,知晓结果后,虽依然面无表情,却将原本背负在身后的洗心剑环抱于胸前,往旁边让了让。

    众人都听从安排分为四列,与对手互相行礼后便亮剑相击。

    孟澈与宣逸站得较远,然而冰蓝色的洗心和玄墨色的逐水一出鞘,剑光闪耀对冲非同小可。

    两把灵力充沛的名剑相击,声若金石碰撞,洗心周身运转的寒彻冷冽仿佛深海沉冰般的气韵,和逐水乌黑发亮射出点点水银般的剑芒产生的光束极为耀眼,震得周围练剑的少年们一瞬间都停止了动作,纷纷朝他们望去。

    孟氏的剑法素来以飘逸灵动名震天下,而宣氏的近十来年被改良后的剑法又是出名的奇诡多变。

    少年们初出茅庐,从未见过两大世家实力旗鼓相当的对手比剑。

    诸人观之两人身影飘忽之间,已剑锋相交数十下,看得都是惊心动魄、目不转睛。孟澈一席白衣随风翻飞,幅度不大却似风卷白云般沉降起伏,宛如艳阳下如练的仙子时隐时现;而宣逸一身黑衣中几道艳红闪烁,身影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诡异飘忽、叫人捉摸不定、眼花缭乱。

    洗心冰蓝色剑气时而涟漪四起,时而又如闪电直击对方面门,在空气中留下长长的冰冷剑韵。

    逐水则剑如其名,乌金打造的剑身挥出,点点水银般折射出的光泽遍布周遭,仿如一条黑色毒蛇在追逐点滴水光。

    两人一阵缠斗,谁也不输谁,打得如胶似漆、难分难舍。彼此心中都越战越是为对方惊艳的剑法及灵力暗自震惊。

    不知不觉小半个时辰已过,宣逸鬼魅般飘忽的身影忽然几不可查的微微凝滞了一下,只那一瞬,洗心剑一道冷蓝剑光耀眼前袭,逐水便被震飞脱手,“当”的一声落于数尺之外。

    这时,才听其余少年一声抽气,猛然回神,看得几乎忘记呼吸。众人互相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异,一时半会儿都不知这场比试是怎么结束的。

    孟澈,孟立雪果然不愧仙门小辈排名第一,绝非浪得虚名。然而宣逸也足够叫人诧异了,虽然宣氏家族显赫,可他平时却几乎不被众人所传言评论,在众仙家之中,只有宣氏的嫡出长子宣瑜名声极大,而如此籍籍无名的次子,几乎从未在人前露脸,剑法与灵力却能与让人望尘莫及的孟立雪一战,还缠斗了这么久才败下阵来。要不是这次初修共学,众仙家还无人能知晓宣氏有这么一号人物。这怎能不叫人惊掉下巴

    宣瑞见两人已比剑结束,赶忙跑上前来,想要搀扶宣逸。

    “二哥,你是不是伤”

    宣逸立刻抬手制止他往下说,转头对着孟澈一个抱拳“立雪兄果然剑法精湛,宣某输得心服口服。”

    孟立雪虽然为人清冷,可心思却也细腻。方才若不是宣逸微微一滞露出破绽,他也不可能如此快就胜过对方,在听到宣瑞那半句未完的话,念起昨日宣逸去规诫堂领罚,隐约听师兄们说是打了几下戒尺。今日比剑如此大幅度的动作,想来应是身上有伤。

    孟家虽然重礼,可同样重戒重罚。戒尺说是把尺,却足有三尺长、两寸宽,一尺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红肿异常,重则皮开肉绽。

    也不知他伤得如何了。如此一想,孟澈正眼看了看宣逸的脸色,果然见他额头冒出一层细汗,风流俊逸的眉眼之间闪过隐忍之色。孟澈眼神便有些微波动,脸上一贯的冰雪寒意似乎化了几分。

    含真散人走上前来,二人对其施礼,便听他在旁仔细指点一番后,其余众人才又开始各自演练比试。

    一场大汗淋漓的憨斗结束,众少年都觉得多日来被限制压抑的郁气缓解不少。

    含真散人不愧为一代高人,解说详尽,句句讲到点子上,又不偏不倚,令众人心服口服。

    午时钟响,各人便纷纷与含真散人及其首徒施礼别过,向着分发午膳的静食轩走去。

    孟哲看着孟澈并未抬脚离开,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一群少年人的背影不语,顺着他的眼光望去,见那少年走路明显没有之前大步流星之态,便心中有数了。

    他踏前一步,站到孟澈身旁开口道“去妙手阁取点凉玉膏给他送去吧。想来他应该不会先去静食轩了,午膳我差人稍后送到他学舍内。”

    孟澈得了兄长嘱咐,施了一礼离开,竟难得露出一点心事重重的样子。孟哲见之心下称奇,见到脚步不似以往端正规矩、略显急促的四弟,呼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人能入他四弟的眼了,他还真担心孟澈这辈子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呢。

    不过想来实在奇怪,宣行言此人深藏不露,要不是这次初修集众家之子,还不知道宣家有这么一号人物。

    到底是为何如此隐瞒呢观其言行举止,也不是内向沉稳之人,反而跳脱轻佻略显浮夸。是何种原因让宣行言甘于藏匿在其大哥的锋芒之下,沉寂多年藏而不露呢

    有意思,真有意思。

    回忆以往的品茗清谈会,竟从未见过宣逸随其父出场。细细想来,甚至在宣家的几场大型的清谈会上,宣瑞和宣氏庶出的几个小辈都来了,可孟哲依然对宣逸此人毫无印象,哪怕他能出来一次,就凭他那张风流俊俏的脸,也不会让人见之即忘的。

    想来下次与众仙家的品茗清谈会,不妨去打听打听。

    与此同时,与孟哲站在原地沉思的,还有一人。

    含真散人望着已渐行渐远的宣逸的背影,心下疑惑丛生,立在原处、鲜少皱起的眉头紧紧蹙着,若有所思得看着那个背影出神。

    为何那名叫宣逸的少年的的剑术修为全然不见那人的影子呢难道是他认错人了

    “哎哟我的娘啊疼疼疼轻点轻点”午间静谧的学舍内,正传出一阵鬼哭狼嚎。人前自诩潇洒倜傥不畏疼痛隐忍大气的宣逸,现下正光着屁股趴在榻上,眼角擒泪,哭爹喊娘。

    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被打屁股。还是用戒尺打,想到这儿宣逸就悲从中来,一阵胸闷。

    “二哥,你且忍忍,伤口水泡破了,要清理干净。”宣瑞拿着布帕左右斟酌,小心翼翼地下手去擦,还是惹得宣行言一阵龇牙咧嘴。

    “哼不就画个春宫图么,多大仇。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没那春风一度,孟氏这百年仙府又是怎么延续香火的”

    宣逸趴在榻上无事可做,只好咬牙切齿狠骂两句过过嘴瘾,宣瑞听他说的露骨、心里一抖、手上也就不小心抖了抖,布帕不偏不倚的掉在了还在冒着血水的血泡上,经不住又是一阵惨嚎“哎哟哟”

    “二哥,对不起你不该替我”宣瑞停下给他擦拭伤处的手,低眸轻语道。

    “说什么对不起,你我之间用得着这个吗你只要下手轻点,哥哥我就不疼了。”

    “我我已经很轻了。”宣瑞细心将布帕洗净,再次抬手去擦。

    “二哥,好可惜。若非此伤,你今日本不会输的。”

    宣逸嘴上吱哇喊疼,没答弟弟的话,心里却道即便没受伤,我也会输。孟澈天资本就非等闲之辈,交手之中灵力和气力更是源源不绝,收放自如。这必然是每天都刻苦不怠、日积月累下来的成果。我虽然也天资颇佳,可是往日下的基本功夫肯定不如他,用不到片刻便会体力不支败下阵来。世间聪明人很多,可是既聪明、机遇又好、又勤奋不怠的人才最可怕。再过几年,他必然能攀上大多数人无法达到、只能仰望的巅峰,成为一代名士,为后人敬仰传颂。想想自己,就算资质不比他差,也不可能像他那样恣意翱翔在修仙之路上。

    人生在世,不能只为自己活啊。顾虑总会有的。思及此,宣逸自嘲地笑了笑后,低下眼帘敛去笑容。

    “哎疼”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宣逸被拉回了神智。就算宣瑞手上再轻,加了酒和白盐的水依然和利刺一样疼得宣逸一阵嗷嗷直叫。

    宣逸正哼哼着,敲门声规规矩矩响了三声。

    宣瑞将布帕放进盆里,便去开门。待看清来人,宣瑞怔愣片刻方才开口犹疑道

    “你”

    孟澈对他微微颔首算打过招呼,宣瑞见他手上的药篮,知道他是来送药的,当下便将他让进屋。

    孟澈甫一进屋,宣逸恰巧擒着含泪的微红双眼望过来,他裤子退到了膝弯处,四道红肿油亮、冒着丝丝血水的伤痕横呈在小巧紧实又挺翘浑圆的臀瓣上。

    似是头一回瞧见别人光着身体,孟澈双眼蓦然睁大、一脸不知今夕是何夕、颇受打击的样子,眼睛直直盯着宣逸光溜溜白花花的屁股好一阵,才回过神、尴尬地侧过头移开视线。

    望着孟澈那张冰冷的脸好似龟裂一般,宣逸恨不得捧腹大笑一场,心里耻笑他至于么,被看得人是我,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见孟澈脸似乎都有些红了,宣逸心痒难耐,想着我打不过你,好歹言语上逗弄一番。你脸皮如此薄,我不逗得你落荒而逃我就不姓宣

    “哎嘿孟小郎君,你们家戒尺可真狠,打得我屁股都肿了,你看,好像还出血了。”宣逸憋着笑说,回头引着孟澈的视线往自己身后看去。

    孟澈颇为尴尬地侧首答道“这、这是凉玉膏。消肿止痛的良药,你且用吧。”

    宣逸听着他还口吃了,憋笑憋得更辛苦,嘴上却带着哭腔装可怜道“这个药如何使啊你帮我上药可好我三弟手重,把我疼坏了。”

    孟澈听他喊疼,视线便移到他脸上,看他眼睛邪邪地挑着,眼尾上几根长长的睫毛正挂着零星小水珠,因为忍痛被咬得红艳艳的嘴角边还泛着点点湿意,顿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见他脸上虽然是哭唧唧的样子,眼神里的戏谑却藏不住,心里恍然才知宣逸在戏弄他,便有些狼狈又有些气闷地移开眼睛。

    从小到大,除了长辈和他一本正经的说话,便是门生、仆役们带着尊敬的语气对他毕恭毕敬。从没有人敢这么放肆的故意戏耍他,孟澈虽然出身高贵、为人冷傲矜持,却并不是看不懂别人脸色,听不懂别人的戏语。

    孟澈沉默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气得脸都青了“你你”

    “我什么呀我。莫非你又要说我不知羞耻了我们都是男人,有什么可羞耻的。”说到此处,宣逸顿了顿,邪里邪气的吊起眼角、懒洋洋看着他,略微压低了声音“再说我都被你看光了,该羞耻也是我啊你说对吧,孟小郎君”说完,见孟澈脸色青红交加,宣逸实在是有些忍不得了,心里更想欺负他。

    于是越说越是邪性,语尾上挑带了微微撒娇,又给他的怒气添了一把柴火。

    孟澈看他笑得比狐狸还奸诈邪气的脸,终于顾不得良好的涵养,将药重重往桌上一放。语气僵硬道“一日三次,上药期间不可沾水。”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转身之间,连后劲都红彤彤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孟小郎君留步留步呀”

    待他走远,宣逸放肆的笑声依然从学舍里飘出好远。

    “二哥,立雪兄一番好意来看你,你怎么如此作弄于他。”宣瑞看不下去了,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兄长的不是,等人走远了方才开口。

    “我怎么他了不就开两句玩笑吗。都是男人,哪来那么多害臊。谁叫他脸皮这么薄,不经逗,说不得两句就逃了,哈”宣逸拿起一旁的瓷枕,搁在下巴上杵着,慵懒地打了个哈气。

    “二哥,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明明可以好好说话,非要惹得他不开心。”宣瑞重重叹了口气,一副拿他不知道怎么办的困惑表情。

    “好了好了,我就是看他一板一眼活得那么累,想和他开开玩笑。大不了明天我见了他,和他正经道谢便是。你别不开心啊。”宣逸到底心疼弟弟,见他神情凝重,只好软声劝说。

    宣瑞这才神情轻松起来,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拿了桌上的药给他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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