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在门边站了很久,久到让他以为钟昀不会来开门的时候,门却缓缓地打开了。
钟昀……
走进屋子,原本很温暖的地方,今天居然一点温度也没有,这一刻,钟昀的沈默让容澈害怕。
他的脸色苍白,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看上去竟有些脆弱,容澈心痛如绞,自己实在没有脸面对他,对钟昀来说,自己只是一个玩弄了他感情的人,不是吗?
你想说什麽?钟昀开口问了,有点飘忽的视线落到容澈脸上,眼底一片灰暗。
对不起,我……容澈无法正视他的眼,低下头,咬着牙。
我最不要听的就是这三个字,钟昀摇头,视线凝聚在一点,却不是容澈身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
不是的,我……那个时候,很伤心,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容澈想否认,自己从没想过要欺骗他。
那夜忘情的做爱,让他舍不得失去这个人,和钟昀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让他忘了腾远给自己的痛,连人都变得温和宁静,那份轻松与惬意,让他不想跟他分开。但错过了最初的坦白时机,之后却变得越来越难开口,最后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是贪恋钟昀的温柔和专一,那是在腾远身上得不到的。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钟昀幽幽笑了,那麽,你现在是要告诉我,游戏结束了?
你……不要这麽说,容澈痛苦地摇头,他真的无法面对他,在钟昀面前的自己,是最差劲的家伙。
你说过你们分手了,那是骗我的。钟昀惨灰一片的眼盯着他,声音寂寥,那时候你说想忘了他,其实不是,你只是想逃避他给你的伤害才外出旅行。
容澈听着他的话,心痛难忍,不知道为什麽,刚才一看到钟昀,他就想哭,心里被酸涩的痛楚搅得没有办法呼吸。
我知道这是错误,我很恶劣,伤害了你,可是,我……他开了口,才发现自己说不下去。难道要说,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感到很幸福……那样,是不是对他的伤害更深?更表现出自己有多自私?
这是错误……钟昀缓缓重复他的话,眼神冰凉,直直看着他,很好,你一句话就说完了全部,我是个傻瓜,在你寂寞的时候陪你玩这个游戏,现在,你男朋友回头了,你拥有了他的真心,所以要跟我说再见了,是吗?
容澈觉得面前人的眼里有两簇火焰在燃烧,仿佛在压抑着什麽,但里面深埋的痛楚还是刺痛了他。
求求你,不要这样看我!容澈痛苦地别开眼,无力地坐倒在地板上,对自己感到深深的厌恶,你可以打我、骂我,我是混蛋、我恶劣!
他居然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他怎麽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怎麽可以这麽过份?
这时候,他宁愿钟昀狠狠的骂他,甚至打他一顿,但是,钟昀什麽都不做地站在那里,像尊沈默的雕像。
打你骂你?钟昀幽深的眼看了他许久,才缓缓开口,容澈,你都说了这是错误,我们的关系在你眼里只是个错误而已,我又凭什麽打你骂你?
一开始就是我自己太傻会错意,以为你是真心想要和跟我交往。他脸上开始有着淡淡的笑,却给容澈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容澈从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却又无法反驳钟昀所说的话。
他心乱到无以复加,一边是腾远、一边是钟昀,如今腾远的回心转意,不正是他最初的向往吗?
那麽,他应该放手了,他卑鄙地利用了钟昀的感情,现在还有什麽面目为自己辩解,一切都说清楚了,想必钟昀此后再也不会想再见到自己。
这晚,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钟昀家的,记忆里只剩下自己的眼泪和钟昀冰冷的沈默。
还有他最后问钟昀,你恨我吗?
却没有得到回答。
钟昀接到腾远电话的时候有点意外,是他知道了自己和容澈的关系?他又怎麽知道自己的电话?也许,是容澈告诉他的。
他想着,自嘲地一笑。腾远约他见面,要说什麽呢?是要他离开容澈吗?
昨夜,那场痛苦的谈话在沈默中结束,那表示一切都结束了。他不想再看到容澈的悔恨和眼泪,那似乎在提醒着他,自己心上还血淋淋的伤口。
那个人愧疚的眼泪,错误的开始、无声的结局,完全是一出可笑的闹剧。自己果然是不懂恋爱的人。钟昀想,全心全意地对一个人,却看不出那人的谎言。
第一次和腾远见面,他和他想像中的样子差不多。
白色西装,风度优雅,面容温润俊逸,眼神里却有着强势和霸道,是那种即使站在人群里,也能一眼发现的人。
钟昀?腾远看了他一眼,手势优雅的打开烟盒,不介意我抽烟吧?他徐徐地问。
钟昀摇了摇头,他没什麽心情,只希望对方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腾远也在打量他。
眼前的男人身材修长、眉宇清俊,身上有一种干净温和的气息,隐隐的性感藏在其中,那让他感觉到危机。
你要不要?他把烟盒递到钟昀面前。
谢谢,我不抽烟。
哦。腾远应了一声,点燃自己的烟。
你约我出来,想说什麽?钟昀直接问。
腾远笑了笑,钟先生似乎是个性急的人。
钟昀没理他。
腾远从皮箱里掏出一叠东西推到了他面前。
皱起眉,钟昀问这是什麽?
五百万,现在它们都属于你了。
你是什麽意思?钟昀被他轻蔑的态度刺了一下,心中因容澈所受的伤又裂开来,他将钱推回腾远面前。
钟先生,你是聪明人。你和容澈的事,他都对我说了,虽然我很介意,但毕竟是我让他觉得寂寞了才犯下的错,我和容澈的身份你很清楚,我可不希望明天在哪家报纸娱乐版,看到当红影星风流情史的头条新闻!
腾远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讥讽,让钟昀不禁怒火中烧起来,请你不要太过份。我和容澈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也不会卑劣到以此来换取金钱。你这样做,是对我的不尊重。
你爱他吗?腾远忽然问。
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容澈已经选择了你,你如果爱他,就好好对待他,做这些无聊的举动,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钟昀的声音有些低哑
你不恨他?腾远有点心虚的问,他看得出来,这男人对容澈的感情是真的。
爱他和恨他,都是我私人的事情,与你无关。我再说一遍,我和他已经结束了,所以,我和你们也没有关系!钟昀站起身,抛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
他快步走着,虽然已经远离了咖啡厅,仍感觉到心上一阵阵抽痛。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就当是场梦吧,他只是被人甩了而已,只是这样而已。他想这样说服自己,但是,为什麽,无法平息心上的疼痛呢?
钟昀突然有点痛恨起自己的软弱来。
腾远将机票和护照交到容澈手里。
这是什麽?
去东京的机票,我接受了东京一个电视台的邀请,去和他们签合约,替他们写剧本。
你的意思是……容澈有些失神。
腾远急切的说我会离开这里,过去那边工作。我想和你一起走,当然,这由你自己决定,容澈,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犹豫。
腾远,你误会了,容澈忙道,觉得有些头疼,这几天发生太多的事,为什麽忽然要他做这麽多决定?
你知道我刚才去见谁了吗?腾远看到他眼底的迷茫,忽然开口。
谁?他心一跳。
钟昀。
你约他见面?容澈脸色微变。
不,是他约我见面。腾远摇头。
他约你?容澈有些意外,他……说什麽?
他说想要见见我,然后,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什麽?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心里迫切的想知道钟昀说了什麽,是不是能原谅他,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竟还在奢求对方的原谅。
他说,他恨我们两个,还说,你……
还有什麽?容澈的手握得死紧,当听到钟昀说恨他的时候,指甲掐进了手心。
容澈,我不想说了,总之,你忘了这个人吧。
告诉我,腾远,他说了什麽?容澈语气强硬,脸色却苍白。
他说,你是最差劲的人,还说,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腾远慢慢地说出来,一边细看着他的神色。
容澈的身子晃了晃。
你还好吗?腾远急忙扶住他。
我……没事,容澈轻轻一笑,虚弱而无力,垂下了眼,只觉得眼前一阵热,是我……对不起他。
你的机票在这,如果你想走,明天早上十点,我在机场等你。腾远看着他,眼眸幽深。
那晚,容澈在厨房神情恍惚地煮着东西,他已经渐渐会做一些简单的料理了。这些,都是钟昀教他的。
飞机是明天一大早飞,他没想到这麽快,似乎到现在还拿不定主意。
炖着汤的锅子在炉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但他浑然未觉。
直到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惊醒了他,这才匆匆跑过去接。
澈……电话那头传来腾远虚弱的声音。
容澈一惊,他听上去很不对劲,你怎麽了?
我……话未说完,电话忽然断了。
腾远!腾远!他焦急地喊,没有响应,来不及思索,他急匆匆地跑出家门,在路上拦了车,直奔腾远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房内的情形吓了他一跳,腾远居然躺倒在地上,他慌张的唤着他,腾远,你醒醒!
但他喝得酩酊大醉,人又不知怎麽的竟摔到了碎掉的酒瓶上,被玻璃扎到了手,流了一地鲜血,而他还醉得不知发生了什麽事。
容澈心急如焚,马上拨了急救电话。
钟昀回到社区的时候,立刻被眼前的情况震呆了!
那栋浓烟缭绕、火焰四窜的房子,竟然是他的家。
到底怎麽回事?他急匆匆地跑过去,问正在观望的管理员。
唉,容先生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突然烧起来了,消防车马上就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