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 第2节

    强一门心思要去城里打拼，将来见识多了变得野不野的谁也不知道，就点了点头。李婶托人找了几天之后，隔壁家一个的婶子传来了消

    息。隔壁这家的婶子从外村嫁过来二十多年。和李叔一家关系还不错，这天上了门，和李婶说到“他婶儿，俺娘家老谢家有一个姑娘，

    今年十七了，他爹也让人张罗着帮她姑娘找对象。老谢家的姑娘我过年回娘家时见过几面。长得挺清秀，听俺娘家村里人说也是干的一

    手好活，是个持家能手。咱俩家是老邻居了，你和他叔名声也好听，我这才给你说。”李婶一听，心里高兴，对隔壁家婶子说到“那成

    ，那麻烦婶子你哪天把老谢家姑娘带过来我让强子相相，要是相中了咱就把亲订下。强子过几年要去省城打拼，早点儿订下亲我和他爹

    也安心。”隔壁婶子听了，点了点头，说“那成，那我哪天把那姑娘带过来瞅瞅。我回家做饭去了，俺家掌柜的马上从地里回来了。”

    李婶听完，站起来说“那俺送送你。”李婶把隔壁婶子送到门口，隔壁婶子说“他婶儿，你回去吧，不用送了。你家虎子马上放学了，

    赶紧给娃做饭去，别把娃饿着了。”李婶听了，停下脚步，对隔壁婶子说，“那他婶儿，你慢走，俺先回去了。”说完转身进了院门。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婶对李强说“强子，明天镇子有集，虎子放假。你带着虎子去集上转转，顺便买点儿瓜子点心回来。咱家过几

    天要来客人。李婶说完，李强点点头。吃完饭，李虎和李强回了屋子，李虎边写作业边问，“哥，咱家要来谁还专门的要去集上买瓜

    子点心来招待。”李强听了，想到今天回家时看到隔壁婶子时她说的话。婶子告诉他她给李强说了一门亲，过几天就要带过门来看看。

    李强想到自己也够年纪了，说个亲也好让爹娘放心。也就没多说啥，沉默了一会儿对李虎说“可能是给俺说亲的要带着人家姑娘来咱家

    给我相相。”李虎听了，点了点头，说“俺哥也要娶媳妇儿了。说成了结婚之后让俺嫂子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哥你就安心在城里打工，

    我在家帮着咱爹咱娘还有嫂子给你带娃。”李强听了，放声笑了笑，说“你还是个半大小子，还要给哥看娃。”李虎被他哥说的红了脸

    ，也不说话，爬到被窝里对李强说道“哥，拉灯睡吧，明天还要起早赶集呢。”李强这就拉了灯，上了床。第二天，兄弟俩起了个大早

    ，拿了十几块钱走到村口的路旁等车。这几年，高原上一些在省城打工的人也混出了名堂。捐钱给给高原上的村子都修了路，坐上开往

    镇上的专车，赶着牲口拉马车去集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赶集的人多，大家都趁着这天去镇子上置办东西。车上人挤人，李强拉着李

    虎站在人群里，喘不过气。李虎旁边的一个叔看见李虎被挤得难受，让李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李虎被人挤得难受，自己个矮扒不住车

    上的杠子。给让座的叔说了声谢谢之后就坐在了位子上。他看到李强被挤得也不好受，就对李强说“强子哥，你来和俺一起坐。李强听

    到这话，看到李虎一个小娃坐在车上怕车开的猛了不安全。就走过去坐到座位上，抱着李虎坐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的风景。车走过高原上

    的沟沟壑壑。春天了，高原上新长出绿草。有一个老汉叼着烟斗拿着皮鞭在草地上放羊。欢快的羊群在草地上奔跑，老汉抽烟的间隙吼

    着民歌，为这篇广袤的土地带来勃勃生机。到了镇子以后，兄弟俩下了车。集子上人多，李强怕李虎走丢，紧紧牵着李虎的手不放。兄

    弟俩逛着集，看着新奇的玩意儿。逛着逛着来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车子前。一个老汉推着糖葫芦车，车头一个架子上插满了糖葫芦。红艳

    艳的山楂果外面包裹着一层亮晶晶的冰糖，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李虎看见了咽了咽口水，李强看见了，笑了笑，走到摊子前问到

    “叔，这糖葫芦咋卖呢”“三毛钱一根儿。”“给我来两根。”李强给了钱，拿了糖葫芦递给李虎一串，说“虎子，快吃吧。”李虎

    拿了糖葫芦，笑弯了眼睛，拿舌头舔了舔，真甜兄弟俩人吃完了糖葫芦，又在集子吃了些饭，李强还给李虎买了一本从省城进来的小

    人书。李虎拿了小人书，高兴地不得了，拿着就不放下了。之后又买了瓜子点心兄弟俩就坐车回家了。李强李虎上的早，找到位子坐下

    了。李虎转了一天累得很，上车就在李强怀里睡着了，手里还紧捏着小人书不放。车到了村口，李强把李虎拍醒，拉着他下了车。兄弟

    俩走进村子，这时间大家都下地干活回来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罗晚饭。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香气，李虎的肚子咕嘟一声响。李强听见

    了，揉揉他的头，说“虎子饿了吧估计娘把饭也做好了，咱回家吧。”李虎揉揉眼睛，点点头，拉着他哥的手就往家走。两个一大一

    小的身影在日头全部消失前向家走去。

    订亲

    某天，李虎放学回家的时候听到自己家有陌生的声音传来，想着该是给他哥说亲的人到了。他从院门口一路小跑回了家

    。进了门之后，看见他爹他娘都在桌子前坐着，隔壁家的婶子带着一个大姑娘也坐在旁边。他娘笑着把从集上买的瓜子和点心放在桌子

    上，又拿出过年时别人送的一直舍不得喝的茶叶沏了一壶茶。和坐在旁边的隔壁婶子说话，那个大姑娘也低着头不说话。邻村的一户人

    家里老人过世，李强跟着孙师傅去给人家做席面，这会儿还没回来。李虎就听见他娘和那个姑娘说话，他娘问到“姑娘，你今天多大了

    家里什么情况啊”那姑娘羞得说不出话，红着脸坐在旁边，手指头紧紧地绞着自己的衣服。隔壁婶子看见了，笑着对李婶说“他婶

    儿，你别介意。老谢家这姑娘叫谢亚兰，打小就不爱说话，话不多活干得好。她爸妈也心疼这闺女的很，嘱咐我一定要找个好人家。”

    李婶听了这话，说“我看着这姑娘也是个实诚人，长得也心疼。等我家强子回来看看吧。”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李虎看见他哥回

    来了，从水缸里舀了水放到盆里，端给他哥让他哥洗脸洗手。李强忙了一天，脸上都是汗，洗了脸之后走到桌子边，叫了声“婶儿”，

    就不说话了。看见李强这个样子，李婶和隔壁婶子相视一笑，隔壁婶子开口说道“强子回来了，跟你师傅干了一天活也累了吧，赶紧坐

    下。”李强坐下之后，婶子接着道“这是你娘托我给你说的亲，你看咋样亚兰在我娘家村可是出了名的贤惠，婶儿看你老实，才把亚

    兰领到你家看看，你和亚兰说说话呗。”李强听了话，抬头看了看谢亚兰，她用红绳绑着一个麻花大辫子。身上穿着一件暗绿色的大褂

    子，长期在外劳作的脸上被太阳晒出了健康的红晕。仿佛是感觉到李强在看她，谢亚兰抬了抬眼，对上李强的目光。羞得马上低了头，

    脸变得比原来还要红。李婶儿和隔壁婶子看到这情况，都暗想这事儿有戏。待了一会儿，隔壁婶子说“他婶儿，我带亚兰先回去了。天

    不早了，亚兰他爹马上就来村口接她回去了。她娘还在家等着呢，晚了走在路上不安全。”听到这话，李婶儿站起来说“行，行，他婶

    儿，我叫强子送送亚兰。”说完，杵了杵李强，说到“强子，去送送你婶儿和亚兰。”李强听完，站了起来，跟着隔壁婶子到了门口。

    送婶子回了家，婶子站在门口说“强子，你叔马上就下地回来了，我要给他做饭吃。你把亚兰送到咱村门口，她爹在门口等着呢。”“

    那行，婶儿，你回屋给俺叔做饭吧，俺带亚兰去村口。”李强说完，和谢亚兰一起向村口走去。日头差不多快全落下去了，村里面朦朦

    胧胧，谢亚兰在路上走着，李强在后面跟着，也不说话。到了村头，谢亚兰她爹蹲在村口大槐树下抽烟，旁边放着一辆二八大杠。看见

    自家姑娘出来了，站起来，拍拍衣服，对着谢亚兰说“亚兰，这就是强子吧，他送你出来啦”“恩，爹，这就是李叔家的强子，婶儿

    让他把我送到村口。”谢叔看着自己姑娘的神态，知道自己姑娘相中了李强。他对李强说“行啦，强子，我骑车子带亚兰回去了。你早

    点儿回去吃饭吧，别叫你爹娘等急了。”“那行，叔，你带亚兰骑车慢点儿。”李强说完这话，谢叔跨上车子，带着谢亚兰走了。李强

    也转身向家里走去。谢叔骑着车子带谢亚兰走在路上，月亮露出来了，照着回家的路。谢叔对他姑娘说到“亚兰，你这是相中强子了

    那我给你婶子说一声，让她给强子他娘提这事儿。强子要是相中你了，咱就把这亲订下了。谢亚兰听他爹说这话，轻轻地点了点头，就

    不言语了。天上飘过一片云彩，遮住了月亮的半边脸。月亮如同少女一般羞答答的躲在云后。这边，李强回到了家，李虎已经收

    了点心瓜子，李婶把饭菜摆上了桌，问到“亚兰回去了”“恩，让谢叔骑着车子带回去了”李强答道。“你相中亚兰了没我和你爹

    都觉得那姑娘不错，又是你婶子娘家村的。咱知根知底儿的，看着也是个会过日子的。你要是相中的咱就把这事儿订下。”李强看了看

    抽烟的李叔，写作业的李虎，点了点头，说“成那就订下吧”。后来李叔李婶选了个好日子，带着李虎和李强。提了二斤熏肉，二斤

    点心，二斤好酒去了谢亚兰家。谢亚兰她爹娘看这阵势，知道是来订亲来了。忙招呼李叔一家坐着，李叔开门见山的说“他叔，俺强子

    相中你家亚兰了，你家亚兰要是也看上我家强子的话咱就把这事儿订下。”谢叔听了，点了点头，说“那就订下吧，咱这当爹娘的也算

    了了一桩事儿。”后来，谢亚兰他娘做了一桌子好菜，李叔和谢叔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酒。吃完饭，李叔一家四口和谢叔一家告了别

    ，就回了家。路上，李叔喝的高了，不住的对李强说“俺强子总算长大成人了，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现在俺就等着虎子也长大娶媳妇

    了。俺这些年没白忙活，值，都值了。”李婶在前面扶着李叔，李强和李虎跟在后面，默默地走着。平时沉默寡言的汉子在喝高了的情

    况下才会吐露自己的心声，李强看着他爹有些发白的鬓角，紧了紧拳。

    进城

    订过亲之后，按习俗，李强就是家里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小伙子了。李强从十四岁开始和孙师傅学手艺到现在已经五年了

    。孙师傅的手艺虽不能说是尽得真传，但也学的差不多了。现在差的就是历练了，孙师傅十七八岁的时候进了省城去打拼。开始在一家

    有名的饭庄给人家当跑堂的伙计。他人机灵，又老实肯干，就被掌勺的大师傅看上了。掌勺大师傅家在省城有名望，据说祖上当年还给

    西逃的慈禧太后做过饭。掌勺大师傅平日里闲了教孙师傅两招，渐渐地孙师傅也就学下了手艺。有时候掌勺大师傅忙了还会让孙师傅帮

    忙打下手，吃过的食客都说孙师傅做饭倒是有那么几分味道。后来孙师傅也在饭庄干了那么两三年，可惜好景不长。就在掌勺大师傅准

    备回乡下养老的时候，饭庄掌柜的撒手归西了。少东家接收饭庄，这少东家年少不学好，跟人学起了抽大烟。抽大烟是个费钱的物什，

    少东家把自己家的家底子抽光之后又把饭庄转手卖给了别人。新东家接手之后大换血，把原来老东家雇的那些人全辞了。这时孙师傅家

    里爹娘给捎来了信儿，说给他说了媳妇让他回家成亲。孙师傅照他爹娘的话回了家娶了媳妇，媳妇头一个月就怀了。孙师傅刚成亲不久

    ，舍不得媳妇儿。再加上外面世道乱，自己又是有手艺的人，在村里待着也饿不死，就没有再出村。靠着手艺在高原上的几个村子里的

    人帮忙也活了这大半辈子。六月一过，李强帮自己家割完了麦子，就琢磨着进省城打工的事儿。李强来给孙师傅告别，孙师傅媳妇儿给

    师徒俩做了几道菜。孙师傅听完闷了一盅老酒之后，对李强说“强子，你进省城也是好事儿，将来出人头地了走出咱这黄土地师傅也替

    你高兴。要干就好好干，吃了苦受了亏也要往肚里咽。要混出个名堂。不能给咱高原上的汉子丢人。”李强听了，给孙师傅和自己满上

    酒，说“师傅，我知道了，你知道俺嘴笨不会说啥话。俺敬你一杯，说不出的话都在这酒里了。”俩人碰了盅，干了酒，又说了些话，

    李强就准备回家了。临走前，孙师傅给了他一张纸，对他说“强子，这是俺年轻时在省城干活的饭庄的地址。老东家死后新东家不争气

    ，卖了自家的祖业。后来俺有几次进城怕看家难受就再没去过。你进了省城有空去看看，回来给师傅说说。”李强拿了纸，点了头，就

    回了家。回家以后，李虎还在外面给羊割草没回来，李婶在院子里给他洗衣裳。李婶儿看见他回来了，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说“强子，

    你回来了俺给你洗衣服，洗好了看到哪儿烂了给你补补，你带到省城去穿。”李强点了点头，说“娘，那你洗着，俺去做饭了。虎子

    跟俺爹马上就回来了，不能饿着。”说完，李强就向屋里走去，李婶看着儿子的背影，抹了抹眼角。李婶洗完了衣裳，李强的饭也做得

    了，母子俩把饭放上桌，等着李虎和李叔回来。晚上，一家四口坐在饭桌前都不怎么开口说话。李叔开了一瓶酒，爷俩慢慢喝着也不说

    话。李虎扒拉着碗里的饭，默默吃着。吃完了饭，李虎回了屋子写作业，李强收拾桌子洗碗。他站在灶边洗碗的时候，偷偷像炕边瞅去

    。李婶坐在炕上给他缝衣裳，旁边放着针线簸箩。李婶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把眼睛贴在衣服上一针一线的缝着。李叔坐在炕上盘着腿

    抽烟，半导体广播里放着省城剧团的秦腔四郎探母。李强觉得他爹今天抽的烟格外呛，辣的他眼睛疼。洗完了碗，他擦擦手说道“

    爹娘，碗俺洗好了，俺先回屋了。”李强进了屋子，李虎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李强看他半天也没动一个字儿。叹了口气，李强走到桌子

    边上坐下，对李虎说“虎子，咋啦是不是题太难了不会写哥看你半天也没写一个字儿。”李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说了声“哥

    。”就不再言语。李强走过去站在李虎身后，拿手握住李虎的手，在他的本子上划拉着。写了一会儿，李虎挣开了李强的手，说了声俺

    自己写。写完了作业，照旧是李虎收拾桌子的时候李强端了水进来。李虎在炕上坐下，把脚搁进盆里。李强蹲下来，给李虎搓着脚。李

    强边搓边说“虎子，哥过几天就走了。这一走只怕过年才能回来，哥平常不在，你帮哥照顾着咱爹娘。等哥过年的时候回来，给你从省

    城带好东西。”李虎听了，点了点头，说“哥，我洗好了，你也赶紧洗吧，早点儿睡，这几天要收拾进城的东西。”说完就钻进了被子

    里。李强洗了脚，拉了灯也进了被窝。李强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着自己的事，那边李虎也没睡好。睡着了不停地翻身，李强掀开自己的

    被子，钻到李虎的被子里，把李虎从背后抱住。李虎窝在李强的怀里，这才没了动静，睡死了过去。之后李强又收拾了两天，就到了进

    城的日子。前一阵子，村里要割麦子，王力和他爹从省城回来了。这次村里除了李强还有五六个小伙子也进城。一大早，进城的人都在

    村头那颗老槐树下集合，李叔李婶带着李虎也在那儿送李强走。夏天天亮得早，早上六点的时候清晨的阳光也照进了村子。村头聚集了

    不少的人，有的人是爹娘来送，有的人是媳妇儿来送。同进城打工的赵平年前结了婚，媳妇怀了挺着个大肚子来送他。他媳妇儿趴在他

    肩头，拉着他的衣服不让走。眼泪哗哗地流着，同去的人都劝她，让她不要这么伤心，伤了身子对自己和肚子里的娃都不好。赵平媳妇

    哭了一阵儿，到镇上的车来了，她才不得不撒了手。临上车前，李叔拉着王力他爹，说到“他王叔，咱村里这些娃子们上省城打拼。你

    帮忙多照顾点儿。”王力他爹听了，点了点头，说“老弟，你就放心吧。咱都是多少年的乡党，我不会亏待了咱村上这些娃子的。”说

    完，就上车了，车开的越来越远，扬起了黄土飘在空中。多少人都被这扬起的黄土迷红了眼。李虎和李叔李婶回了家，木木地吃了饭，

    也不说话。李叔李婶知道李虎和李强感情好，也不说啥。吃完饭李叔去放羊，李婶在家干农活。李虎写作业回了屋子，进了屋子。他掏

    出书，包里掉出来几张钱，他捡起来看了看。数了数足足有六七块，他知道这是他哥临走前塞在包里的。李虎捏着钱，蹲在地上

    悄悄地哭了。屋外的树叶上，一滴露水掉了下来。砸在黄土地上，悄无声息的融了进去。

    省城

    车从村子里开到了镇子上，李强同大伙下了车。在镇子上吃了饭，然后就在镇子上倒了车去了省城。车开出了镇子，走在省道上，李强看着与自家村外不同的风景，渐渐地出了神。

    这时，坐在他身边的王力凑过来和他说话。“强子，你放心。只要你到了省城安心干肯定能赚钱，咱俩是同学，有啥困难你就给我和我爹说，我们能帮的肯定帮。”

    李强听了他的话，说“你跟俺王叔进省城打工没几年。说话都不说俺了，都说上我了。”王力听到这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现在进城时间久了，城里都是文明人，我在城里干个啥老是俺俺俺的觉得土气的很，嘿嘿。”

    李强看到王力这样子，也没说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王力想融入城里的那个花花世界也没啥稀奇的。车继续在路上走着，看着省道上的车越来越多，路边的房子越来越多，离省城不远了。

    车开进了省城，李强他们跟着王叔在客运站下了车。王叔是包工头，回家收麦子前给省城一户人家盖房子。那几年国家给的政策好，省城里的人基本都有了钱。把自己家的旧房子扒了都盖了新房子，像王叔这种泥瓦匠出身的包工头也挣了不少钱。

    他们这种散工一般是哪儿有活儿往哪儿跑，来来回回也走了省城不少地方。王叔把李强他们带到自己给工匠们租的地方先住下。愿意跟他干的就跟着他干，不愿意的就自己出去找活干，找到活儿之后就搬出去。

    李强初到省城，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先留在王叔的工地上给工匠们做饭吃。到省城歇了两天之后，王叔就带着工人们重新开工了。王叔他们这次接的活是给省城一个村的一户人家盖三层楼，走的时候已经打好了地基，现在就剩垒砖了。

    和李强一起到省城的同村人有的去了别的地方干活，有的就留下和王叔一起盖房子。李强主要负责给工匠们买菜做饭，后来王叔专门在小偷销赃的地方给李强买了个二手自行车。李强每天骑着二手车去市场买菜。干活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大老爷们儿，每天吃得多干的也多。

    李强一天早上起来就去买菜紧接着回来淘菜洗菜蒸馍做饭的任务也不轻。刚开始干的两三天，他也常常累得腰酸背痛。但转念一想自己一个汉子这点儿苦能算得了啥，就咬牙坚持了下来，干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平时闲了的时候他也骑着那辆破二手车子在工地周围转转，看看省城这个花花世界到底是个啥样子。刚开始他还不敢骑的太远，怕把自己给丢了。到了后来他胆子也大了些，渐渐熟悉了地形，就四处去溜溜。

    这天下午，李强在工地上洗完碗就骑着车子走了。他这次走得远，骑着车子跑到了城墙根儿底下。省城的城墙可是标志建筑之一，不少来省城旅游的人都要登上城墙眺望这座老城。

    李强到了墙根儿下了车，推着车子在路上走。城墙根儿底下盖着不少的四合院，都是有些年头了的。一个四合院代表了一个家族，几代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见证着时代的发展。

    靠着墙根儿底下坐着不少的老省城人，有的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老碗面在搅和着。红红的油泼辣子配着陈醋让这碗面格外好看，酸辣的气味在巷子里飘散开来。有的把自家的躺椅搬到墙根儿底下，打着蒲扇跟着广播里的秦腔摇头晃脑的，时不时还跟着哼哼两句。

    李强观察着老省城人的生活百态，出了巷子，跨着车子走了。他骑着车子走在省城最繁华的街道上，街道上的行人匆匆。有戴着草帽拉着架子车游走在大街上的收废品的。他们在街上喊着“收破烂儿来喽”，和着夏天的蝉鸣融入了燥热的空气中。

    省城的男青年女青年们穿着连衣裙、运动衫匆匆行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有钱人开着小汽车从身边驶过，李强看着黑突突的尾气想起了自家烧柴火时扬起的烟。

    李强骑了一会儿，被日头晒得热了，停下车子走到一个卖冰棍的摊子前。卖冰棍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穿着白背心，肩上搭着一个湿毛巾。坐在马扎上，前面放着一个泡沫塑料的箱子，上面用小棉被盖着，里面放了冰棍坐在树下卖。

    李强渴了，问了价钱掏出五毛钱买了根冰棍。蹲在老汉离不远的树荫下乘凉。他吃着冰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听着树上的蝉叫声，隐隐的思索着什么。吃完了冰棍，李强站起来，天不早了，要回去给工匠们做饭了。他拍拍身上的土，推着车子走出树荫。跨上车骑着向工地走去，消失在人潮中。

    少年

    李强走了俩月了，期间派人捎过信儿回来，说自己在省城给王力他爹干的不错。王力他爹也没亏待他，给他的钱也不算少

    ，他攒下了一些钱，过年就回来了。李强刚走的时候，李虎还不适应，晚上在屋子里的时候还想起他哥从前还在的日子。他睡觉前把李

    强在集市上给他买的小人书都要翻一遍。翻完了再压在枕头底下，不让它起边磨破了。李虎懂事儿，平常在爹娘面前不提起他哥，怕他

    爹娘担心。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李虎好几次看见他娘背着他和他爹悄悄地抹眼泪。可是李虎想他哥也想得紧，晚上躺在被子里

    透过窗户看星星，和月亮婆说着自己的悄悄话。好几次睡着了在梦里也梦到了他哥，醒来之后也红了眼。李虎平常不上学的日子，就赶

    着羊群到草原上去放羊。夏天渐渐过去，再过几天就不长草了，只能割了草晒成干草喂羊。得趁还有鲜草的日子让羊吃好，李强赶着羊

    群走在广袤的草原上。羊在前面慢悠悠的吃草，他在后面拿着鞭子走。偶尔会看到开往镇上的车从下面开过，李虎就盯着车看的出神。

    想着车上会不会有别处去打工的汉子，会不会在省城里碰到他哥。他也会幻想自己坐在那辆车上，穿过黄土坡的沟沟壑壑，翻过层层的

    道道弯弯，去那个从没去过的花花世界游历一番。等车开远了，李虎想的累了，就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飘过的白云和蓝天。唱出李强

    曾给他唱过的民歌，悠扬嘹亮的歌声飘荡在草原上。微风拂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声音，吃草的羊群咩咩的叫着，一切显得那么安逸美好

    。过完了夏天，李虎收了假，就升入了五年级。李虎上学那天，李婶给他缝了个新布包，军绿色的帆布包看上去格外洋气。这布是李叔

    赶集时在镇上的布摊子上买的，特地买回来让李婶儿给李虎缝了新包。李虎背着新包走在了去学校的路上，十岁的少年，眉眼已经有些

    长开了。看上去日后也会和李强一样，是个俊朗的少年。李虎从小跟着李强长大，李强看他看的紧，不让他跟着村子里的脏娃子一起疯

    。长大了一些的李虎也没有高原上半大小子们的那股野劲儿，隐约带着一种文气。李虎到了学校，周围的娃子们看着他背着新布包都眼

    馋的不得了，都凑上来看着，有的和李虎关系的还会央求着摸一摸。李虎脾气好，也不多说什么。这时，在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切，

    得意个啥，一个烂布包子，我都不惜得要。”说这话的是村西头住的何东东。何东东他爸在他小时候去了北边给人当矿工，后来矿上出

    了事埋在里面到现在都没见到尸首。何东东他妈和其他出了矿难的家属一起去向矿场老板讨钱，老板给赔了钱。何东东他妈得了钱，不

    想在这穷窝窝里待着，卷着钱和同村的野汉子跑了。剩下何东东和他奶相依为命，老人一辈子就他爸一个儿子，自己掌柜的死得早。何

    东东他妈卷了钱跑了之后老人带着何东东不好过日子。平时靠着村里好心人的接济过日子，何东东他奶年纪大了，管不了他。这娃就成

    了十里八村有名的野孩子，平时没人敢招惹他。就算挨了他的打，自己大人看着何奶奶年纪大了也不忍心伤老人的心，也没几个去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