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顾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这么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只是突然让人挖出藏在心底的隐私尤其是挖的那个人他还不怎么喜欢,这种感觉让长顾当即皱起了眉头。他不太友好地看了男人一眼,冷飕飕地说“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吧”
他爸一愣。
一直站在长顾身后的沈盼赶紧拉了拉他“阿顾。”
男人这才发现长顾身后还站了个人,又是一愣可见他刚才神思恍惚到什么程度。他强撑起笑脸,没和长顾计较他刚才的没大没小“阿顾,这是你同学吧”
“对,他过来拿点学习资料。”长顾睁着眼睛瞎扯淡,“爸,您要是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我跟同学还有几道习题要讨论”
“你姑姑跟我说你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男人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没管还有外人在场,自顾自地开口,“爸也认真想过了,以你的成绩,待在这种破地方读高中确实是委屈你了,爸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你”
长顾大致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脑袋有一瞬间“轰”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随即他愤怒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他爸面前不管不顾地嘶吼。
“我不走”少年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冲着抚养他的人亮出了尚且稚嫩的爪牙,“我不走凭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看我不顺眼,把我送到别人家,可以,我滚现在我都已经听话地滚出你的世界了,你他妈凭什么凭什么”
后面的话长顾没能吼出来,因为沈盼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阻止了他往男人那边逼近。
男人脸色铁青,没料到这个向来逆来顺受的儿子居然敢在外人面前忤逆他。
沈盼死死地抱住长顾,不断对他说“冷静,阿顾,你先冷静好了好了别冲动,可千万别把人给打了,那怎么说也是你爸。”
长顾浑身颤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就像是要冲上去揍他爸一顿。
听见沈盼的话,长顾哭笑不得,他拍了拍沈盼的胳膊,呼吸还是有些不稳“没事,我不打他,你别担心先放开我。”
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沈盼还是松手了,站在一边注视着长顾,以防他随时暴起打人。
长顾深呼吸几次,这才冷冷地对他爸说“我先跟您说清楚,我在这里待着挺好,姑姑对我可比您对我上心多了。我不知道您这是发什么神经,但我在这里有自己的学业和朋友,我不会走的。您要是非得坚持,大可以试试打断我的腿,不然现在的交通这么方便,我就是走也会走回来。”
男人脸色难看“余长顾,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都是真心话。”长顾漠然地瞧着他,“爸,我是认真的。”
一年多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少年现在长大了,少年眉眼间的温软柔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为深沉内敛的坚毅成熟。
他学会了把所有的温柔都藏进心底,而他的心扉只对他深爱的人敞开。
男人怒目圆瞪,举起手指着他,几次三番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哑口无言。
眉眼修长凌厉的少年冷淡地移开视线,对男人气得发抖的手视若无睹。他拉过沈盼,只给男人撂下一句话“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和同学还有别的事。”
由始至终他都只说沈盼是“同学”,长顾心想,这个男人不配知道沈盼的名字。
第38章 回家
长顾很快辗转从姑姑那里得知,他爸这一年生意上出了问题,公司在大半个月前正式宣布破产。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爸也不至于沦落街头,手头上的一笔钱足够他拿去做点小生意,让一家子人衣食无忧。
长顾听了只想冷笑,难怪这个男人会突然想起他来,原来是因为生意失败,现在想回过头来经营自己的小家庭。
可不管怎么说,那里早已经不是他家了。人心是rou长的,曾经发生过的事不是沙面上留下的痕迹,随便一抹就能当作从没存在过。
“我不回去。”长顾挂掉电话,把刚才对姑姑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旁边的沈盼说。
沈盼点头“嗯”了一声,搂着长顾,轻声细语地安慰他“没事宝贝,你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要是你爸不愿意养你了那就咱们家养,你干脆来咱们家住就行了呗,我爸肯定不介意多一个聪明帅气的乖儿子。”
“我不回去。”长顾闷声再次重复,刚才面对姑姑时的沉稳平静全没了,眼眶发红,“那里不是我的家那里没有你。”
没有你的地方,怎么能称之为家呢
沈盼听懂了这句隐晦的情话,心头一软,温柔耐心地哄了长顾许久。其实他倒是不太担心这件事,如果长顾坚持不走,长顾那个破产老爹还能硬绑走他不成
长顾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他爹强迫不了他什么。沈盼心里清楚,他爹顶多就是断绝他的经济来源,让他姑姑不再收留他,或者强硬地去荷塘中学给长顾办退学无论如何,沈盼都有办法让长顾安然无恙。
但长顾心里头的委屈愤怒他能理解,等长顾发泄够了,沈盼才慢慢给他讲道理。
当天晚上长顾没有回姑姑家,他爸陆续给他打了几个电话,长顾一个都没接。第二天,长顾确认自己的情绪完全稳定下来了,这才在沈盼的监督下不情不愿地给他爸打了个电话。
这么说那也是他爸,如果还有回转的余地,那就最好不要撕破脸长顾认为沈盼说得有道理,所以才勉强愿意和他爸来一场“谈判”。
大概是他昨天那歇斯底里的一通发作唬住他爸了,这次他爸居然没在电话里冲他发火,还耐着xi,ng子跟他说了大半个小时要是放在以前,他爸愿意和他谈判才有鬼了,他爸一向是家里的独裁者,女人和小孩的话基本就是耳旁风。
也许是长顾的反抗终于让他意识到这孩子长大了,也许是事业上的失败一夜之间磨去了这个男人骨子里的专横跋扈,长顾正正经经地和他谈完,最后男人勉强同意了让他继续留在荷塘镇。
真正说服男人的当然不是长顾的执拗,而是他那一张张成绩单长顾对男人说的其中一个理由是,他在荷塘中学的学习状态很好,而且他现在已经高二了,正处于备战高考的重要阶段,如果突然转校,完全陌生的新环境很有可能影响他的学习状态。
这些话是他和沈盼商量了许久,一句一句斟酌出来的,从长顾嘴里流畅地说出来,听得男人一愣一愣的,心情异常复杂。在他记忆中,长顾还只是个胆小害羞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男孩,电话那头那个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少年人是谁
原来在被他忽视的这段时间里,当初那个不讨人喜欢的男孩已经成长得这么优秀了吗
手机里传来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微微沙哑的声音,透着些许不耐烦“那您同意了是吧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等。”男人赶紧说,“我在你姑姑家还没走呢,阿顾,待会儿你回来送送我和你后妈,顺便见一见你小妹长乐。”
长顾最讨厌他这种命令式的语调,当下敷衍地说“没这个必要了吧我不送你们自己也能走,我还有很多作业没做呢”
男人深吸口气,知道长顾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由他搓圆弄扁的小少年,他对现在的长顾还没摸清路数,不敢再随意发火,只得强压下被挑起的怒气,勉强缓和了声音“我这次一走,下次再来看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好歹过来认识一下自己的亲妹妹吧”
长顾对这个男人下次什么时候来看他毫无期待,对所谓的亲妹妹也没什么兴趣,脱口而出“没事啊,要是您不方便以后就别来了,反正您去年一年没来看我,我还挺习惯的”
话音未落,长顾的额头就被沈盼屈指轻轻弹了一下。长顾不满地看向他,后者一脸不赞同地和他对视,冲他做口型“怎么说话的”
长顾只好收起对他爸的冷嘲热讽,在沈盼的注视下,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回姑姑家送他们。
“你也不怕我被他拐走。”挂掉电话后,长顾对沈盼抱怨。
“哟,宝贝,你都长得比电线杆子还高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沈盼笑了,长顾和他爸谈判成功了,显然他心情也很好,“谁有那么大本事拐走你啊快别多想了。”
长顾不爱听他的嘲笑,不由分说地扑上去,啃了口沈盼的嘴巴。
果然如沈盼说的那样,他爸余鑫强先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拐走他,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送别而已。时隔一年多,长顾第二次见他那后妈,那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和他爸一样形容憔悴,身材臃肿,脸蛋也比以前圆了不少,一张瓜子脸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带着产后没减下来的虚胖。
长顾对他爸没啥感觉,对这个姐姐倒是挺同情的,好不容易嫁了个有钱的中年大叔,结果老男人居然破产了,成了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大叔。
以后她就指望着这个混进人堆里找不着的老男人活了,照顾着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小女孩这样一眼能望得到头的无趣人生,长顾真是想想都替她感到悲哀。
出于对小后妈的怜悯,长顾认真看了看她怀里的小婴儿,据说这女孩是叫长乐。小长乐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大大的,闪烁着明亮的光泽,倒是和抱着她的妈妈如出一辙。
“咱们的小乐乐很可爱吧”后妈笑着和长顾搭话,目光落在少年那张日渐深邃俊朗的脸庞上,有一瞬间的恍惚。
长顾“嗯”了一声,被她直勾勾的视线看得有点不舒服,没说什么就走开了。
送走了他爸一家三口,寒假也快过去了。高二下学期的学业越加繁重,沈盼每天忙得连抱怨的时间都不够用虽然咏歌乐队解散了,但沈盼还是要每天练习乐曲保持手感,为将来的艺考做准备,一刻也不敢松懈。
长顾对自己的成绩还是不满意,和沈盼一样把自己逼得很紧,比赛学习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一种乐趣在繁忙的学业中,要找点乐子可不容易,俩少年只好苦中作乐。
转眼又到了期末考,长顾毫无悬念地承包了年级总成绩排名的第一名,沈盼紧跟在他后面,排第二,总成绩只比他低了五分,甩后面第三名一大截。
沈盼拿到成绩单那天照例向长顾嘚瑟了一番,回家后被长顾忍无可忍地扒掉衣服浑身上下摸了一遍这俩熊孩子不知死活,苦中作乐还玩出了新花样,比赛考试谁发挥得好,输了的一方要扒光衣服任由另一方乱摸乱折腾,不准反抗。
这其实对沈盼不公平,这两年来他的成绩就没有比长顾好过,输的几率太大。可沈盼丝毫不介意,虽然说了不准反抗,但没说不许耍赖嘛。
俩孩子都正处于容易产生某种冲动的年纪,这一闹差点擦枪走火。最后长顾面红耳赤地跑进沈盼卧室自带的卫生间,沈盼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状态,一声不吭地跟了进去。
等他们手动解决完问题,又闹了一会儿,夜已经挺深了。虽然知道爷爷naai平时没事不会上来,但他们还是习惯xi,ng地确认了一下门锁,随后抱在一起倒头就睡。
第二天长顾起得比较早,抱着沈盼躺了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索xi,ng先爬起来洗漱。
爷爷naai出去晨运了还没回来,长顾收拾好自己后,熟门熟路地下楼找到爷爷naai留给他和沈盼的早餐。
他先把自己的那份吃掉了,然后习惯xi,ng地将沈盼那份带上楼。由于房间里开着空调,长顾出入都会下意识地关上门,他推开门刚走了两步,就觉得鞋底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物,发出“啪嗒”一声细微的脆响。
长顾顺手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这才回头去捡那掉在地上的小玩意看这东西的外形似乎是个蓝牙耳机,小巧入耳式的,通体黑色,让他一脚踩掉了一根天线似的透明小棍子。
长顾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疑惑他好像没见过沈盼戴这个款式的耳机。
第39章 缺陷
长顾看了一眼床上抱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的沈盼,无奈地扬了扬嘴角,决定先不纠结耳机的事,坐过去推了推床上的人“盼盼,起床吃早餐啦。”
沈盼没反应,长顾又叫了几声,趁机掐了几把他的脸。沈盼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不高兴地皱起眉头,眼睛都没睁开,直接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叫沈盼起床几乎成了长顾的乐趣,他看着沈盼在被子底下小幅度地蠕动了几下,知道过一会儿沈盼就会掀开被子起来。
他和沈盼在一起的时间太长,长顾都摸索出规律来了。
但这次沈盼磨蹭的时间格外长,片刻后,他猛地掀开被子,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沈盼闭上眼睛,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阿顾,你你先出去一下。”
长顾一愣,看见他有点凝重的脸色,下意识地瞥了眼沈盼的下半身这家伙全身上下除了脑袋,其他部位都裹在毛绒绒的空调被里,什么也看不见。
眼睛看不见,长顾索xi,ng伸手去摸,这种事他和沈盼不知道干过多少遍,羞耻心早就连着早餐一块吃掉了。沈盼被他一摸,愣了一下,蓦地睁开双眼。
“没起反应啊。”长顾疑惑地自言自语,蹭了一下贴在沈盼脸颊上的小卷毛,“嗯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还要让我出去避嫌”
他离得太近,这几句话几乎是贴着沈盼的耳朵说的,少年的声音低沉而有磁xi,ng,暗含着绵绵的温柔,沈盼的半边脸顿时全麻了。
“避嫌”俩字在他耳朵里转了一圈,悄无声息地落进了心里。沈盼心想“一直这样瞒着他,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不是我打算共度余生的人吗这事能瞒一辈子”
可是有些道理知道是一回事,真到了要开口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沈盼浑身僵硬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直到长顾觉得他不对劲了,这才慢吞吞地开口“顾儿,你先起来,我我找个东西。”
长顾奇怪地看着他“什么”
沈盼坐起来穿上室内拖鞋“是个很小的东西,黑色的,有点像蓝牙耳机”
长顾登时想起了自己刚才进来时一脚踩坏的那小玩意,连忙拿起来向沈盼认罪“是这个吗我捡到的时候这东西在地上,我不小心就踩坏了。”
沈盼愣了一下,接过那小玩意,忽然有些啼笑皆非“就一个吗还有另一个不会让你直接给踩碎扔掉了吧”
“没有。”长顾说,“我捡到的时候就一个。”
沈盼沉默了一会儿,盯着手里的小东西“宝贝,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耳机吧”长顾挨着他坐下,下巴抵着沈盼的肩膀,不太确定地说,“可是你刚才说这东西有点像蓝牙耳机也就是说它不是耳机那是什么”
沈盼深深地吸了口气,扭过头看他“你知道什么是助听器吗”
“助听器”长顾愣住了,不自觉地微微瞪大眼睛,“这这是你的吗你平时用要用这个”
沈盼站起来,避开他的视线,缓慢地走到窗边“我跟你说过我妈是死于车祸的吧她是为了保护我,可是咳,我还是伤得不轻,听力受损比较严重,视力也有轻微的受损。”他面向窗口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宝贝,你要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最好站到我旁边来,不然你声音小了我恐怕听不见。”
长顾张了张嘴,一时间还没从这个消息里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沈盼没等到他,只得自己转过身来,背对窗户,面向长顾。
沈盼不确定长顾刚才有没有说话,可他没听见,只好佯装若无其事地说“和你一起睡的时候,晚上我会偷偷把助听器摘下来藏好,第二天再偷偷戴上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意外。”他无奈地笑了笑,“现在助听器让你踩坏了一个,还有另一个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宝贝,帮我找找行吗”
长顾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注视着他漆黑的双眼,轻声问“如果没有这么个意外,这事你打算瞒我多久”
他们之间有一段距离,沈盼听不清楚他的喃喃细语,只能看见长顾的嘴唇在微微动着。沈盼平时习惯了依赖助听器,根本认真没研究过唇语,简单一点的短语或许还能连蒙带猜地读出来,这种长长的句子他真没法翻译。
沈盼只好摇摇头,认为长顾这纯粹是无理取闹他都说了听不清楚,长顾还要隔这么远跟他说话。
身体上的缺陷完全暴露在别人眼前,即使是平时最亲密无间的恋人,沈盼还是觉得不自在。他强迫自己安静地在那里杵了一会儿,见长顾没什么要说话的意思,索xi,ng不等了,低下头开始在房间里找另一个遗失的助听器。
长顾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干什么,立即帮他一起找。几分钟后,俩少年在床底下发现了那倒霉的助听器,长顾伏在地上伸长胳膊艰难地捡了出来。
沈盼从他手里接过那小玩意,自顾自地没话找话“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坏”
“那就先别戴了。”长顾忽然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反正我们今天没地方要去,就在这里写作业别戴了。”
由于听力有缺陷的缘故,沈盼的耳朵特别敏感,吹一口气就能让他浑身发麻。长顾一直知道他这个部位敏感得不行,这会儿终于知道了原因,心情不禁有些沉重。
他没问沈盼为什么瞒着他这么久不说,似乎心里所有的不愉快,都随着刚才那句沈盼没听清楚的质问随风消散了。
他吻了吻沈盼白皙的耳垂,后者微微颤抖了一下,忍着没挣扎。长顾轻轻抚摸过他的耳廓,似乎要通过指尖传来的触感,细细地感受一遍怀里的人多年以前所经受过的伤害与痛苦。
等沈盼收拾好心情去洗漱,长顾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看着他“你留长发就是不想让别人发现这个吗”
“算是吧。”沈盼浸shi毛巾,慢吞吞地擦着脸,陷入久远的回忆当中,“我一开始不愿意戴助听器,觉得戴了那玩意就是承认自己是个有缺陷的、不完整的人,后来实在是没办法,不借助这东西我很难听清楚周围的人说话。”
沈盼说“你也知道,我初中是在荷塘镇这边读的,初一刚开学那会儿,我因为听不清楚,严重跟不上老师的教学进度,跟周围的同学也没法相处我总是害怕别人发现我的耳朵有问题,只能装出一副对谁都爱理不理的高冷样子。”
长顾“嗯”了一声,莫名其妙地有点感同身受当初他刚来到荷塘镇的时候,寄人篱下加上对周围的环境完全陌生,也是对谁都不理不睬的,总觉得一旦和别人多说几句话,就会暴露自己某些不好的地方。所以他固执地端着架子,宁愿在别人眼里他是个难以相处的人,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骨子里藏着的无能和软弱。
现在长顾隐隐约约明白了,那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自卑,是一种严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我初一的班主任跟我爸联系过几次,爷爷naai也被请到过学校,就我的问题交流过很多次。”沈盼说,“但我爸心疼我,妈妈刚刚去世,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我说,更不愿意逼我干什么。爷爷平时虽然不爱说话,可他打小就宠我,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他是无底线的那种宠。还有naai,她嘴上是喜欢骂我,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出了这种事她比谁都难过。”
沈盼“他们谁都没说我,他爸还给初中那边捐了不少钱,让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多照顾我助听器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后来呢”长顾皱起眉头,饶是他年纪小,这会儿也听出来问题了沈盼的家里人都疼沈盼,这一点他知道,但沈盼从来没表现得像个被宠坏的小少爷,他就没仔细琢磨过沈盼家的教育方式,只是一直有点羡慕沈盼。
可听沈盼这么一说,长顾立马感觉到不对劲了,按照沈盼他们家这么个疼孩子的方法,没把沈盼宠得一身毛病真是个奇迹。
沈盼“后来一个学期过去了,我的成绩连我自己都没眼看,人际关系也差得一塌糊涂。我妈忌日那天我爸带我去看她,在我妈的坟墓前对我说了我妈生前对我的期望。”
沈盼“你可能不知道,我妈是家里唯一一个对我还算严厉的人,从小到大我只怕我妈。我爸那天说完,我回家想了几天,就想明白了我辜负谁也不能辜负我妈。”
“打那以后我开始戴助听器,可我还是不愿意让别人发现我的耳朵有问题我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卑,听力受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我”沈盼皱了皱眉头,盯着镜子里的长顾,第一次艰难地向一个人彻底剖开自己的心,不容许自己有丝毫躲藏,“我从小跟着我妈学音乐,听力受损对我来说阿顾,我没办法不自卑。”
第40章 高三
助听器对沈盼来说已经成为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不戴上助听器,沈盼整个人都会处于没有安全感的状态。当天下午,沈盼拉上长顾到城里去了一趟,熟门熟路地找到地方,给自己换了一对新的助听器。
回程时天已经黑了,戴上新助听器的沈盼自我感觉良好。沈默山给他安排的司机在前面专心致志地开车,长顾和沈盼坐在后排。有外人在,俩孩子不方便挤在一起腻腻歪歪,沈盼干脆掏出手机,开始一心一意地在屏幕上点点点。
长顾看了眼沈盼的手机屏幕,是个qq界面,由于距离太远,长顾看不清楚他在和谁聊天。
“你眼睛不是不好吗”长顾等了一会儿,见他聊起来似乎有点没完没了的意思,颇有点不是滋味地出声提醒,“在坐车呢,你让眼睛消停会儿行吗”
沈盼“哎”了一声,却没有收起手机“把你的手机拿出来,快上qq。”
长顾“”
他莫名其妙地登上qq,只见坐在他隔壁这家伙有话不当面说,在qq上连续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你是有多无聊”长顾发自内心地问。
沈盼嬉皮笑脸地说“你先看嘛。”
长顾给沈盼打的备注是“盼盼”之前沈盼手贱,拿了长顾的手机将自己的备注改成“宝贝”,让长顾发现后抽了一下屁股,并评价说“你怎么这么欠”。随后长顾毫不留情地将备注改了,从此变成了“盼盼”。
盼盼“宝贝,助听器这事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别到处乱讲啊。”
盼盼“这事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好吧我承认还是因为自卑,现在你知道了,不会嫌弃我吧”
盼盼“嫌弃我也没用,你答应过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我记在心里了。”
盼盼“宝贝,我知道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肯定不会嫌弃我的。”
盼盼“你回复我啊。”
长顾“”
“你是有多无聊”长顾压下嘴角微微的笑意,再次发自肺腑地问。
沈盼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下头继续捣鼓手机。
几秒后,长顾看见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我就无聊了,宝贝,你不还是喜欢我。”
这个小混蛋
长顾终于忍俊不禁,看了得意洋洋的沈盼一眼,低头回复他。
前头的司机一直在留意这两个小孩,一开始没搞懂他俩在干啥,后来渐渐明白了他们是在面对面聊qq。三十出头的年轻司机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想“这又是什么新情趣”
年轻人的世界他已经搞不懂了吗
高三的生活很快如期而至,长顾和沈盼渐渐没时间玩这些有的没的“情趣”了。他们晚上加了两节晚自修,从晚上七点十分开始,一节一个小时,到九点三十分下课,中间有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
重压之下,沈盼的成绩更拔尖了,有一次大考总成绩居然险险超了长顾两分,排到了年级第一。长顾稳坐了两年多的第一宝座头一次让别人给抢了,全级哗然,但也不算特别意外。
谁都知道长顾和沈盼关系好,平时进出教室如影随形,学习也在一起,俩人的成绩在班上称得上是平分秋色就是长顾每次都微妙地压了沈盼一头,总成绩老是比沈盼多个分,硬是把沈盼给压成了万年老二。
万年老二一朝翻身,举着成绩单向长顾嘚瑟了半天,弄得长顾哭笑不得。他一边替沈盼高兴,一边感受到了某种更深的压力。
晚自修下课后,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长顾被前桌的一个女生拉去了讲某道数学题他现在在班上的人缘好得很,女生们尤其喜欢他,觉得长顾又帅又温柔,学习成绩还特别优秀,许多女生在学习上一遇到什么难题都会迫不及待地跑来找长顾,弄得他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沈盼嘲笑他“以前有女生喜欢我你还吃醋,现在喜欢你的女生可比当年喜欢我的还多。怎么样,有没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嘲笑归嘲笑,沈盼也不得不承认,长顾确实是个当老师的好料子,好像天生就该为人师表。
长顾给前桌女生讲完题,一转身发现沈盼居然趴在课桌上,脸颊下面压着几张卷子,就这么闭着眼睛睡着了。长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量着同桌的沈盼高二分班后,他和沈盼就成为了同桌。
沈盼本身就是个死吃不胖的类型,近段时间压力大,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下巴显得更尖了,眼睛底下隐约能看见一层黑眼圈。
前桌女生和班上的另一个女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扭头看见沈盼在趴桌子睡觉,前桌的女生问“班长,你们不回家吗”
长顾收回视线,冲女生笑了笑“回的,待会儿就回去。”
女生似乎被他的笑容鼓舞了,脸颊忽然浮起红晕“那个班长,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长顾“嗯,你说。”
“这么问可能会有点奇怪”女生鼓起勇气,余光瞄向沈盼,小声问,“班长,你知道沈盼他有女朋友吗”
长顾“”
男朋友算吗
由于长顾和沈盼关系好,沈盼在女生们面前走的又是高冷人设,长顾不是第一次被女生逮着问这种问题了。他藏好满腔复杂的心情,十分有经验地回答“哦,沈盼啊,没有。”
女生的眼睛骤然亮了,长顾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补上一刀“不过他有喜欢的人了唔,他还跟我说过高考前不打算谈恋爱,以免影响学习。”
女生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哦,是这样啊那我能问一下他喜欢的嗯,那个人是谁吗”
这次长顾没说话,冲女生笑了一下,露出一个“无可奉告”的表情。
等最后的俩女生也走了,教室里就剩下他和沈盼两个人。长顾坐下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盯着沈盼瞧了一会儿,看够了才伸出手推了推他。
“醒醒,该回家了。”
沈盼迷迷糊糊地睁眼,下意识地用手背摸了把脸,确认自己睡觉没流口水后,慢吞吞地直起腰杆伸了个懒腰“好累,不想动。”
长顾催促他“走了,快收拾东西。”
沈盼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半死不活地说“我好困,宝贝,要不你背我回家吧”
“我可没有那么厉害,背不动你。”长顾背上自己的,又拎起沈盼沉甸甸的,“快走,我帮你拿,你看看时间,都快十点了”
话音未落,沈盼扑过来抱住他的腰身,黏糊糊地说“我真的走不动路,班长,求你行行好,你拖着我走行不行”
长顾“”
他甩不开沈盼,这家伙黏人的功力俨然已经修炼得出神入化,扒都扒不掉。长顾只好拖着他走了一段路,先把教室灯关了。
这个时候教学楼已经没人了,四周围空荡荡的,只能听见他们俩的脚步声。长顾给教室锁门后,终于不堪重负地说“我快要喘不过气了,放开。”
沈盼的困意早已经没得差不多了,只是想多黏长顾一会儿,笑嘻嘻地说“这么凶干什么行啊宝贝,你亲一下我就松手。”
长顾“别闹,这里是学校。”
“怕什么人早就走光了,这里只剩下咱们两个。”沈盼说,“而且咱们又不是没在学校亲过,之前在男厕所”
长顾忍无可忍,飞快地在他嘴唇上蹭了一下“闭嘴这样行了吧”
沈盼轻轻“啧”了一声,虽然不太满意,但好歹没再强求,不情不愿地放开长顾“行吧,这次先饶过你。哎,把我的拿过来,我自己背。”
“你不是累吗”长顾没把还给他,径自推了沈盼一把,“走了,少废话。”
沈盼也没和他抢,跟长顾并肩而行。他们的教室在五楼,正好就在楼道旁边,转过一个拐角就是下楼的楼梯口。沈盼脸上还带着愉悦的笑,一边和长顾聊天,一边转过拐角处。
下一秒,两个少年的脚步同时顿住。沈盼眼角眉梢的笑意僵住了,轻快的表情迅速从他脸上消失“老师”
站在黑暗中的是他们的班主任李老师从高一开始一直带着他们,即使分班后也依然是长顾和沈盼这个班的班主任,负责教他们数学。这位班主任全名李黛娜,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十分有气质,披肩长发烫着时下流行的小卷,一双细长的眼眸仿佛会说话。
长顾也被李老师吓了一跳,登时心跳如擂鼓。
沈盼作贼心虚,赶紧重新挤出一个笑容“老师,这么晚了您还没走啊”
第41章 谈话
晚上十点整,夜深人静,荷塘中学除了宿舍楼那边还隐隐传来人声,其他地方都静悄悄的。
长顾和沈盼离家近,再怎么绕路走,从学校到家也就十来二十分钟的事,所以他俩没有申请寄宿。
此时,他们被李老师领着,穿过五楼黑灯瞎火的走廊,一路走进了尽头那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李老师把落在办公室的一叠资料塞进包里,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着实没想到自己回来拿个东西居然也能撞见这样的一幕而且俩孩子还都是她平时引以为傲的学生。
她心情沉重地坐下,望着那两个距离她三步远的少年,皱起眉头“说吧,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老师人年轻,xi,ng格也不像其他理科老师那样严厉刻板,对付班上的那一帮小崽子颇有些手段主要体现在学生们平时和她的关系都不错,但也害怕她,明里暗里没人敢跟她对着干。
对长顾和沈盼这两个形象好成绩好xi,ng格好、无比让人省心的好学生,李老师是打心眼里喜欢,平时一直对他们俩关照有加。没想到这俩兔崽子不惹事则已,一惹事就给她整了这么一出大的。
想到刚才在楼道里不小心听见的那些话,李老师有些无法直视自己这两个得意门生。
沈盼一路上想了许多,不太确定他们俩刚才的腻腻歪歪李老师听见了多少,索xi,ng心一横,放低了声音“没怎么回事,就是您刚才听见的那样。”
“还就我听见的那样哪样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李老师压抑着心头的火气,“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你们高考最关键的一年老师一直以为你们都是让人省心的好孩子,没想到暗地里搞这种歪风邪气”
“老师,”沈盼一本正经地打断她,目光沉静,“您这是歧视,同xi,ng恋不是歪风邪气。”
“我说同xi,ng恋了吗”李老师冷冷地瞪着他,“对,同xi,ng恋确实不是歪风邪气,我对同xi,ng恋没意见,xi,ng取向是每个人的自由可你们这是早恋。”
沈盼无言以对,长顾轻轻地说“老师,早恋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李老师说,“我问你们,你们满十八岁了吗你们有能力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吗这个时候早恋两位同学,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现在你们高三,上学读书那么多年,以你们的成绩我相信是有付出过努力的,你们说说,这么多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你们的爸爸妈妈这么多年辛苦c,ao劳,就是为了把你们送到学校来谈恋爱的吗”
长顾不吱声了,虽然他认为他爸当不起“辛苦c,ao劳”这句话,可这么多年来他确实是靠爸爸养着的,这一点无可辩驳。
李老师拿起茶杯,这才想起已经是夜深时分,白天的茶水早就倒掉了,又皱着眉头放下了“我问你们,早恋这事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长顾默默摇头,沈盼闷闷地说“不知道。”
李老师心说果然,她就知道这俩孩子没敢跟家里人说。对他们的家里人来说,早恋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关键是这俩孩子搞同xi,ng恋。她自己的思想比较前卫,对同xi,ng恋没意见那句话也是真的,可这俩孩子家里人的想法未必就能和她不谋而合。
“咱们学校是禁止早恋的,这个你们俩知道吧”李老师稍微缓和了语气,见俩孩子点头,又继续说,“那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怕咱们耽误学习呗。”沈盼拖着声音不情不愿地说。
“这事一经发现是要见家长的。”李老师说,“高中生为什么不能早恋原因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们所做的一切引发的后果都要由你们的家长承担。”
沈盼一听到“见家长”三个字,顿时头都大了“可是老师,我和长顾谈恋爱不会影响到学习,咱们在一起还能共同进步您看,我这次的成绩排名不是还进步了吗”
“你是进步了,可长顾不是退步了吗”李老师难得见这总是嬉皮笑脸的小机灵鬼正经一回,一时没忍住打趣了一句。
长顾“”
沈盼“您这是ji蛋里挑骨头我进步了他能不显得退步吗年级第一名就那么一个。还是您希望我们每次考试都作弊,弄两份一模一样的成绩出来那就能有两个第一名了。”
李老师咳了一声,听见“作弊”俩字,警告xi,ng地瞪了沈盼一眼。她想了想,又说“你们现在没退步,以后可说不准。先给我说说,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沈盼随口回答“两年多了吧。”
长顾稍微细化了这个数据“两年又一个半月。”
李老师登时让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显然是被这俩熊孩子吓到了。
这倒霉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难以置信地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柳眉倒竖“高一刚开学那会儿你们就在一起了”
沈盼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好悬才忍住了没笑,正经八百地说“是啊。”
李老师“”
过了一会儿,怀疑完人生的李老师猛地盯住两个俊秀的少年,怀疑地问“你们两个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吧”
长顾和沈盼先是一愣,随即在班主任严肃认真的审视下,莫名其妙地闹红了脸。
“没有没有”沈盼连忙澄清,“我和长顾约定了,高考前绝对不乱来。”
李老师半信半疑,看着俩孩子纯情脸红的小模样,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们。
“你们能有分寸当然是最好不过了。”李老师叹了口气,“可是校规你们也知道,家长是必须得请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沈盼说,“老师,您也说了,这是咱们高考最重要的一年,您看我和长顾这两年来一直都那么有分寸,你相信我们一次行吗这个时候请家长,无非是弄得咱们两家都ji犬不宁,反而更影响我和长顾学习。”
沈盼自打高二以来就成了数学科代表,和李老师关系很好,平常也敢跟她开一些小玩笑;长顾从高一开始就一直是班上的班长,虽然xi,ng格比较慢热,可对老师们说话一向温温柔柔的,办起事来稳妥又靠谱。李老师从来都视这俩从不让人c,ao心的孩子为左膀右臂,一时之间也不禁有些为难。
孩子们年纪也不小了,虽然还未成年,可毕竟也有自己的想法。她承认沈盼的话是有道理的,对家长们来说,早恋本身就已经是件大事了,更何况是在社会上始终得不到大众认可的同xi,ng恋。
孩子们在家里也许会有一定的发言权,可他们和家长的地位终究是不平等的。长辈们在这个世界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对待事物已经习惯了从某个固定的角度去看,某些和自己三观严重不相符的东西,他们会下意识地摒除。
孩子们羽翼未丰,在这样地位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将“同xi,ng恋”这件事和盘托出李老师清楚,这两个孩子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而如今他们正面临着即将到来的高考,要是家长们强行让两个孩子分开,给他们施以压力,无疑是在毁掉他们的前途。
李老师无声叹息她今晚都不知道叹了多少回气了。
他们为人师表的,不就是希望孩子们能通过努力学习去换取一个美好顺遂的未来,让每个孩子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李老师沉吟片刻,看了眼腕上的表,又抬头看向两个满脸忐忑不安正等着她宣判的孩子,叹了口气“这样,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我会再找你们谈这件事。”
长顾犹犹豫豫地问“那见家长的事”
李老师“明天再说。”
不管怎么样,这好歹是个“死缓”,而且看李老师的样子明显是心软了。沈盼暗自松了口气,决定今晚回去先想好措辞,明天务必要做到一击必中。
李老师的家就在学校附近,两个半大少年体贴地将老师送到家楼下,李老师上楼前看着他们俩,语气近乎轻柔“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刚才你们说的那些话老师相信,老师也相信你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好了,今天就送到这里吧,老师的家就在上面。已经很晚了,你们赶紧回家吧。”
长顾和沈盼都乖乖地“嗯”了一声,并肩站在原地,目送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上楼。李老师走到楼道转角处,还停下脚步催促了一句,让他们马上回家。
路灯下的两个少年再次乖巧地应声,沈盼冲她笑了笑“哎,马上就走。老师,我也相信您会是个好老师。”
第42章 基情
最后李老师还是心软了,没把俩孩子的家长请来学校,不过有个条件长顾和沈盼不分手可以,但绝对不能影响学习,并且以后不许在学校里干些不该干的事。
长顾和沈盼欢天喜地地答应了,十分庆幸他们班主任是个开明的人。经此一役,就算李老师不要求,他们也不敢继续在学校里做出格的事。
长顾生日那天是元旦,学校只放半天的假,各科老师还给他们布置了好几张卷子,压得大家都直呼“宁愿不放假”。
长顾一如既往地跑到沈盼家和他一起刷卷子,直到最后一张试卷刷完,沈盼才想起什么似的,翻箱倒柜地给长顾找出一个盒子。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去了,长顾伸手开了卧室里的灯,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生日礼物啊。”沈盼笑眯眯的,眉眼间带着几分长时间做作业的疲惫,“宝贝,生日快乐”
长顾心满意足地接过那个小盒子,边拆边问“是什么盒子这么小,不会是什么贵重的首饰吧”
他随口一说还真猜对了,沈盼笑嘻嘻地看着他拆盒子,也不说是什么。等长顾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这才揭晓谜底似的说“不贵重,不过确实是首饰怎么样,戒指漂亮吧”
ji,ng致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两只银质戒指,纯银的,确实算不上特别贵重,只是胜在戒指的款式和花纹比较别致。长顾看着那两只银戒指愣了一会儿,似乎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其实戒指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再贵重的首饰终究也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过是某些爱慕虚荣的人喜欢拿出来的小玩意罢了,那些人爱的是它身上所代表的金钱价值和权势地位。
沈盼送的这个戒指普普通通,在首饰当中着实算不上昂贵,长顾呆愣过后,眼睛却突然有些发涩。
他从小到大衣食无忧,以至于养成了“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品格因为还不知道那玩意所代表的是什么。长顾心想,那他为什么会心生触动,乃至于有一瞬间居然无端想落泪呢
大概是因为这个戒指背后,它所被赋予的意义吧。
“这上面还刻了两个字母呢,你猜猜那是什么意思。”沈盼兴致勃勃地说。
长顾仔细看了看戒指内圈,果然看见了俩字母一个是g,一个是,亲亲热热地并在一起。他想了想,忍不住笑了“顾盼”
“不愧是咱们班长,真聪明。”沈盼拿起其中一个戒指,慢条斯理地给长顾戴上,“咱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好像还没正经给你送过什么定情信物呢,这个就算是吧。”
长顾举起手看了看,大小正好合适,肯定是沈盼定做的这个有钱没处花的败家子就爱干这事。他拿起盒子里的另一枚戒指,礼尚往来地给沈盼戴上“你这是乱花钱,这种东西又没法戴出去显摆,还不如别送呢。”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盼没和他一般见识“怎么不能显摆啦高考完了咱们就出柜,到时候天天戴着。”
出柜这事是他们近段时间约定的,也是李老师那次的事件给他们带来的灵感。
长顾和沈盼戴着戒指玩了一会儿,听见naai的叫声又赶紧收拾好下楼吃饭。今天的晚餐格外丰富,爷爷naai从沈盼嘴里得知今天是长顾的生日,非要给这“半个孙子”加菜庆祝生日。
饭后还有naai亲手做的水果拼盘今年倒是没有订生日蛋糕,长顾和沈盼对蛋糕没什么执念,加上现在学业繁重,他们根本没时间坐下来正正经经地许愿切蛋糕,干脆省略了这个步骤。
吃饱喝足,长顾和沈盼又风风火火地跑上楼虽然卷子是刷完了,可习题册还没写呢。
荷塘中学丧心病狂地压缩了高三学子们的假期,平时周末只放一天假就算了,今年寒假居然只有十天。沈盼得知这个消息后直接倒在课桌上,几乎要一蹶不振。
而在这个短暂得转瞬即逝的假期中,还出了件事。
长顾和沈盼的j,i,an情咳,基情被沈盼他爸沈默山明察秋毫地洞穿了。
沈默山照例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回家,naai知道沈盼最近学业重,没敢像以前一样嚷嚷着叫他下楼。沈默山回到家门口,没见到扑出来迎接他的沈盼,一时间颇有些不习惯,
“妈,盼盼呢”
“哎哟,那孩子可忙啦,整天和阿顾躲在楼上做作业,也不晓得他们老师给布置了多少作业。大山,你不知道,他们学校就那么几天假,那作业多得可跟堆山似的,俩孩子从放假开始就没下楼玩过,这样下去盼盼那眼睛哪受得了啊”naai絮絮叨叨地说。
“高三的孩子作业都多,不只是他们学校。”沈默山听了他妈的抱怨,顿时哭笑不得,“您以前不是老跟我告状说盼盼不爱学习吗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您还不满意啦您这个naai可真够难伺候的。”
naai瞪他“那也不能整天只顾着学习呀,哪家的孩子整天不出门玩的这样下去孩子都要得抑郁症咯”
“您知道抑郁症是什么吗净在这乱讲。咱们盼盼好着呢。”沈默山对他这个老妈无可奈何,“不跟您说了,我上去瞧一眼盼盼。”
他快步上楼,进沈盼的房间转了一圈,发现这俩孩子各占了书桌的一头在做试题。书桌上的习题册、练习卷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叠得老高,连木质地板上都放着几沓厚厚的复习纲要。
沈默山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不知道俩孩子居然努力到这种程度,拿起一沓卷子翻了翻,对儿子和干儿子的勤奋程度啧啧称赞连爷爷naai都认了长顾当半个孙子,沈默山在亲儿子的怂恿下,顺理成章地多了个干儿子。
本来这没什么,见到爸爸回家,沈盼虽然忙成了狗,可还是很高兴,忙里偷闲地对沈默山抱怨了几句,长顾也自然而然地搭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沈默山就出去了,没打扰两个孩子学习。
那天晚上长顾没在沈盼家过夜,想给沈盼留一点和爸爸相处的时间,八点多的时候他就带着几本书离开了。他前脚刚离开,沈盼后脚就进浴室洗了个澡,洗完发现他爸坐在房间里等着他。
“天天这么学习,可累死我了。”沈盼径自往床上一躺,看了眼坐在床边的沈默山,“爸,您有事吗”
“是有个事。”沈默山皱起眉头,满脸严肃地问,“盼盼,我问你,你和长顾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盼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地翻了个身,偷偷瞧了眼他爸的脸色“爸,您这话真奇怪,我和阿顾当然是兄弟啊,比亲兄弟还亲,情同手足的关系”
“兄弟”沈默山眉头皱得更紧,使劲在沈盼的大腿上拍了一下,“还情同手足臭小子,少给你老子我瞎扯淡,有互相亲嘴的亲兄弟吗你自己说说,吃完晚饭后你们俩在厨房里干了什么”
吃完晚饭后
沈盼思绪急转,拼命回想着他和长顾晚饭后干了什么好像是一起去厨房里拿酸nai消食,结果长顾不小心弄得满嘴都是黏糊糊的酸nai,他当时一时没忍住,一边笑一边凑上去给长顾舔干净了。
他和长顾平时在家里很谨慎,一开始除了在卧室敢干点别的事,在别的地方都规矩得很。后来渐渐摸清了爷爷naai的活动规律比如哪个时间点要做什么、会出现在什么地方、耗时大概需要多久他们全都琢磨得七七八八了,这才稍微大胆了些。
可沈默山常年不在家,偶尔回家顶多也就待个天,长顾和沈盼没特地研究过他的活动规律,只是在他回家的时候刻意收敛一点。今天晚上纯粹是一时忘情没想到就这么被沈默山发现了。
不过沈盼认为这也不完全是坏事,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他爸生气的样子,他爸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事冲他发火。
这么一想,沈盼刚才还有点紧张的心情瞬间就放松了,反正都被发现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您都看见了啊,好吧我承认,就是您看见的那样,我和长顾就是那种关系。”
“还那种关系兔崽子,哪种关系啊”沈默山在他大腿上连着抽了几下,手劲还不小。沈盼忍着没躲,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等他爸抽累了,这才无声无息地对上他爸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你觉得自己长大了是不是行,厉害了,翅膀硬了臭小子,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沈盼坐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沈默山,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和阿顾在谈恋爱。爸,您别怪阿顾,是我先喜欢他的,我死缠烂打地追了他好久他才答应和我在一起。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着你了,其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是同xi,ng恋,对异xi,ng没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这是倒数第三章
第43章 出柜
沈默山稍微冷静下来,皱着眉头开始审问沈盼“你先给我说清楚,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盼回想了一下,从记忆深处扒拉出一些陈年旧事“我读小学那会儿吧,我那间小学不是每年都会分班吗每次一分班我就会找到班上我认为最好看的小男孩,一边偷偷喜欢他一边光明正大地和他交朋友当然是普通朋友,您可别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