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東这感冒又发烧的玩意,大清早的又是咳又是打喷嚏的。五点钟不到,他和邵天行就给他折腾醒了。他们俩又是给张東喂药,又是量体温,又是给他降温的。两个大男人,被张東这小王八蛋弄的跟老妈子似的。
张東烧的厉害,行为就跟个智障一样。邵天行本来想一大早就带着张東去这附近的乡村诊所看看,谁知道张東这王八蛋死活不肯。没办法,沈鸣只好让邵天行去找人医生问问,看能不能上门给张東打两针。
“烫嘴。”张東瘫凉床上,拿着姜汤喝了一小口。然后又黏哒哒地跟站沈鸣喊了一声。
沈鸣看得一头黑线,果然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基友。张東生病这副挫样,简直和那天的邵天行一样一样的。
“沈鸣。也给我来一碗吧。”蔡之昀见状,开口唤了一声。
“想喝自己去厨房盛。”
“哎。”蔡之昀应了一声,他从客厅里拿了两张凳子出了门,一张给周舟,一张他自己坐着。看见蹲在太阳下面不为所动的周舟,蔡之昀无奈地催了一声。“周舟你过来坐着,你就算晒死在马路边,沈鸣也不见得会搭理你。”
周舟一直以来是个绝对自信的人,他认为有把握的东西一般不会轻易放手,所以他也没有因为昨天沈鸣说的那些话,就那么两手空空的回去。沈鸣好歹前前后后也跟了他十年,他不相信他会输给一个才和沈鸣相处一个多月的穷城管。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朝蔡之昀走了过去。“谢谢了。”
蔡之昀摇了摇头,“你先在这坐一会儿。”
没多久,蔡之昀就从厨房里端出小半碗姜汤。他把装了姜汤的碗塞周舟的手心里,他语重心长道“赶紧把这喝了暖暖胃,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嗯。”周舟心不在焉地把姜汤接了过来,洒出来的汤汁让他手一颤,差点把碗给打翻在地上。
虽然知道周舟很不爱听,但蔡之昀还是小声地提醒道“你要是把碗给摔了的话,等下沈鸣该骂人了。”
“没事。”
蔡之昀拿他没办法,只好陪他坐在小樟树下面。原本脑袋烧的稀里糊涂的张東,沉着一张脸看着坐在外边的两个人。
“看不惯啊。”沈鸣笑的一脸奸诈,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张東跟蔡之昀之间好像有么一点苗头。他抬手拍了拍张東的肩膀,“看不惯可以再跟那货打一架。”
“好热。”张東拨开沈鸣的胳膊,他抬手扯了扯已经被他扯的变形的衣领。他现在头晕脑热的,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再者他又拿沈鸣没办法,他干脆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沈鸣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沈鸣耸耸肩,钻自己房间里带上手机便打算出门去找邵天行。
“你去哪?”坐在椅子上的周舟一看沈鸣有动静,立马就站了起来。动作之大,把他屁股下边的凳子都给弄倒了。蔡之昀坐在一边简直没眼看,想当年沈鸣也是这么灰溜溜地跟在周舟的屁股后面。
虽然很不厚道,但蔡之昀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声‘该’。要不是周舟这么作,沈鸣现在也不会对他这么绝情。
果然,沈鸣翻了个白眼,“我去哪关你屁事,你管好自己就得了。”
“可是”
还没等周舟说完,沈鸣撑开伞上了马路,朝那个乡村诊所走了过去。
“看着点张東那个小王八蛋。”沈鸣前脚走,后脚蔡之昀就收到沈鸣发过来的短信。
蔡之昀无语地看了一眼躺客厅凉床上的张東,违心地回了沈鸣一条短信。“放心吧,只要他不作妖,我帮忙看着也没什么。”
他刚把短信回完,自家发小突然站起来朝沈鸣走的方向跑了过去。“我日,周舟你干嘛去?!”
蔡之昀虎着一张脸,死死地拽着周舟的胳膊。沈鸣刚刚肯定是去邵天行了。这会周舟再跟上去,万一沈鸣一个心情不好拉着邵天行一个男子双打。就周舟现在这情况而言,那只有挨打的份。
“我一起去看看。”周舟掰开蔡之昀的手掌,他刚想继续说的时候,客厅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蔡之昀下意识回头一看,原本躺在凉床上的张東正四脚朝天地躺在客厅的水泥地板上。张東身上还压着一张餐椅,身体的周围还淌着一趟水,看上去狼狈极了。
正在蔡之昀两难之际,周舟这个大麻烦突然跟个脱缰的野狗一样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蔡之昀站在马路中间,看了看躺地上跟个死狗一样的张東,然后又看了看身影越来越远的周舟。
“我他妈日了狗了。”蔡之昀一脚踹开挡在他前面的树枝,转身回了家。
张東正乖乖地躺在水泥地上,紧闭双眼。因为发烧的原因,他的脸颊有点发红,微微张开的双唇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喘气声。蔡之昀试着叫了叫他,奈何对方真是烧糊涂了,不管他喊也好骂也好,除了哼哼之外,就没有其他什么反应了。
“这怕是要作出肺炎。”
蔡之昀弯下腰,把张東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腰部用力,硬是把比他高大半个头的张東给从地上拉了起来。
意识不清醒的人就跟平时和醉酒的醉汉一样,身体都是软趴趴的,根本无从下手。蔡之昀力气本来就不算大,张東这会儿跟坨死猪肉一样,完全找不到着力点。
蔡之昀咬牙切齿地把张東一点一点往凉床上边拖,有些时候力气用的大一点,张東还会无意识地喊两声。
喊得还他妈是别人的名字。
南方的天气就跟来大姨妈时的女孩子一样,多变又复杂。昨天的温度二十多度,转眼今天就涨到三十多度。沈鸣觉得自己现在就跟个行走的铁板烧一样,就差撒一把孜然就能熟了。
“沈鸣!”
身后传来一阵隐隐约约喊他的声音,沈鸣晃了晃脑袋没回头。天太热了,都给他热幻觉出来了。等找到邵天行之后,他得跟邵天行商量商量,要再这么热下去家里还是得装个空调降降温。
就在他一边走,一边想的时候,身后那阵喊他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一只滚烫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才反应过来。
还真他妈有人在叫他。
“你跟过来干什么?”沈鸣歪脑袋极其不满地看着站在自己边上喘气的周舟。
周舟放缓语气,带着一丝祈求道“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那天的我也是想找你好好谈谈。”沈鸣认真而严肃地说道“最先说江湖不见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
周舟眯了眯眼睛,太阳晒的他有点头晕。他突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眼珠不由自主地想要往上翻。他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沈鸣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觉得我们已经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周舟趁机抓住拿着晃动的手,他用力把沈鸣的手掌包裹在手心里。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商人,周舟的假面一直都是完美无缺的。
即便是处于现在这种狼狈的境地,周舟举手投足依旧像一个落魄的贵族,而不是一个求而不得的乞丐。
沈鸣盯着握住自己手掌的那双长着修长手指的手掌,哪怕就是一个月之前,如果周舟能像现在这样回来找他,他指不定会再给一次机会。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沈鸣淡淡地推开周舟,正打算转身继续去找邵天行。
生活总是充满了和电视剧狗血情节一样的意外。邵天行跟一个五六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朝这边走了过来。看某位不太好的脸色,沈鸣心里一紧,他立马抬头想往邵天行那边去。
奈何周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便扑通一声倒他身上。
原本有点吃味的邵天行,跟一边的一声打了声招呼之后,快步朝沈鸣跑了过去。
“我来背他吧。”邵天行说完转身蹲了下来,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把沈鸣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很快,邵天行的小动作被沈鸣一下看穿了。
沈鸣给邵天行撑着伞,两只眼睛弯成一道弯。“干嘛,你怎么不吃醋了?”
“你想看?”邵天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想看想看。”沈鸣憋着笑回了一句。
“等着。”
☆、房子
“我靠,你们总算回来了,这人也太难搞定了吧。”沈鸣他们前脚进门,后脚蔡之昀就从凉床边上弹起来大声控诉道。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你就敲诈他一笔。”沈鸣给他出了个损招
邵天行把背上的周舟卸了下来,放在张東躺在的凉床上边。
“周舟他怎么了?”蔡之昀一看自己发小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地被背回来蔡之昀立马迎了上去,逮着沈鸣问东问西的。
沈鸣被他问得头痛,他指了指站在边上的诊所医生说“这个你去问医生。”
“他这是中暑了,没什么大问题。”跟着过来给张東看病的医生顺便给周舟看了看。医生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一盒藿香正气水递给邵天行,“给他喝一点就没关系了。”
蔡之昀赶紧从医生手里接过那瓶藿香正气水,开始上下给周舟打点了起来。
搞定完周舟之后,医生挪了挪位置给躺在床上嘟嘟喃喃的张東做了皮试,顺便在他右手背上扎了一针。
搞定完两个麻烦精之后,沈鸣赶紧带着邵天行去夏付一家买了一只鸡,一条鱼提回来做了一顿略微丰富的晚餐。村子里的习惯就是,医生要是上门来帮忙看病,那必须得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顺便他还去看了看跟着夏付一学编竹筐的杨言。比起在家里这么腥风血雨,沈鸣也想跟杨言一起学着编竹筐。
周舟躺了快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才醒了过来。他坐在凉床边上,看着正在厨房忙活饭菜的沈鸣,复杂的心情一拥而上,他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从小就是一个聪明人,经过这俩天下来,他大概已经死心了。
沈鸣不会再回来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一个事实。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有点狼狈。他赶紧下床穿好鞋,走出了客厅。
他这个举动让坐在一边餐桌上啃西瓜的蔡之昀给看见了。蔡之昀没有追过去,他确信周舟这次应该是想明白了。虽然是有点可惜,但邵天行和周舟之间,换做是他他也会选邵天行。
爱与被爱,得到的也许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结局。
就跟他和刘添一样。
尘封的名字再次被自己挖出来,似乎早就没了之前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蔡之昀摇了摇头,专心致志地啃起自己手里的冰西瓜来。
“好渴。”
就在蔡之昀吃的正嗨的时候,躺在凉床上边的张東突然张开嘴巴发出了一阵嘶哑的声音。
“拿去。”
蔡之昀连看都不想看张東,他手一伸,拿着杯子的手准确无误地来到张東的面前。张東胳膊上扎了针,浑身的肌肉因为发烧而酸痛难当。蔡之昀这种毫无诚意的喂水方式,让他不得不用腰部发力,迫使自己的嘴唇能接触到那个高度过高的水杯。
“呃。”结果他非但水没喝到,反而被水给泼了一身。
听到动静的蔡之昀转过头一看,张東现在这样子狼狈的不得了。他赶紧起身去找了快干净麻布给张東擦了擦脸。
“够不着你说一声就是了。”蔡之昀给张東重新弄了一杯水,他有些埋怨地说。
张東没出声,他的眼睛跟无法聚焦一样四处躲闪着,就是不愿意去看蔡之昀的脸。
话虽然是那么说,但蔡之昀还是非常好心地给张東又倒了一杯水。这回他稍微上心了一点,他拖着张東的脑袋,让张東从凉床上起了身后,才把装好冷开水的水杯再次伸到张東的嘴边。
“谢谢。”喝完水,张東生硬地说了一声谢谢后,又继续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一个周末过去,邵天行跟张東要先回零城。走之前邵天行把沈鸣叫到后边的秧田边上,二话不说摁着沈鸣的脑袋就是一通乱吻。
一个几分钟的吻,结束了好一会儿后,沈鸣都觉得跟跑了一趟马拉松似的。
“下次不许再跟那个人贴那么近。”邵天行踟蹰了一番,最终极其强硬地撂下一句话,然后带着张東回了零城。
原本沈鸣以为周舟也会跟着一起走,可他没想到周舟那个厚脸皮的居然还想死赖着不走。
“大哥,我都说几百遍了。我们早八百年玩完了,你还死赖着这里干嘛?”
周舟摇了摇头,“不一定,也许我们还有机会。”
“蔡之昀,今天就麻烦你在家劝劝他吧。”沈鸣斜了一眼战战兢兢站在边上的蔡之昀,拉着杨言就去了夏付一家。
比起待在沈鸣家,时刻感受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杨言还是比较喜欢在夏付一家跟着他一起学编筐。特别是昨天夏付一教他编了一个圆形的竹片球,翠绿色的竹片里面再加一盏橘黄色的灯简直是完美的配合。
一想到这里,杨言的步伐都轻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