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安红了双颊,心头才生的一丝愠意刹那消散。
这狼啊……
翌日便是除夕了,彼时黄昏落日,余晖未散,乐皖披着那狐裘,着了几层厚衣,而后立于庭院门前,执着一盏灯笼正左瞧右瞧着,水年在旁候着只冷得身子直打颤,乐皖回首瞧见了,只一声轻叹,随之拂袖让她回去暖和,倒也不用陪着自己了。
然水年才离片刻,卿安便提着一篮吃食而来,那人依旧着得单薄,寒风透骨的天里,这般穿着自是让那狼担忧起来,他微微蹙了蹙眉正想开口时,却被那人打断了。
“怀瑾,我带了些长生果与甜食。”语罢,那人便与他擦肩而过,踏进了院中,而后将手中的篮子置于桌上,再将篮中的东西一一拿出。
“夫子,为何又穿得如此单薄?”乐皖赶忙跟上,然后执起了他微凉的手,捂在掌中暖和着,“改日我让水年赠些衣物与你,若不多在意些自己,老来身子可不好受。”
卿安闻言,而后心头一颤,只觉微微的感动,又觉如有阳光映入心间般的暖,他无言良久,终是轻轻一叹道“唉,费心了。”他已是仙妖之体,何来老来一说?况且自己也不惧寒,更是嫌厚衣累赘,自是不多穿了。
“不必客气。”乐皖笑得眉眼弯弯。
“对了,今日除夕,二夫人去庙中祈福,好似……没带上你吧?这倒是稀奇呀……”卿安挑眉笑问,“莫不是因去年祈福时,你在佛前……”恍然想起此番糗事,正说到一半,却被那狼打断了。
“那,夫子可想知道我当日在佛前说了何话?”
“哦?”
乐皖凑近他的耳边,然后轻笑道“不告诉你。”话音刚落,那人便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乐皖未敛笑意又问道,“又生气了?”末了,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打定了主意要捉弄回那人后,下一刻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卿安愣了愣,等他反应过来后,已然是在床榻上了,他望着上方纱帐飘飘,猛然那狼的脸入了眼中。剑眉星目,犹记眼下一点朱砂,唇角微翘,此时竟带了春风笑意。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二人如此相视片刻,倒是卿安先觉尴尬起来,只别过脸不再与他对看,奈何乐皖是有心捉弄,指尖轻捏住他的下颔,迫他转回脸来,而后低首轻轻贴上那凉薄的唇,舌尖轻顶而入,之后便是与他的一番纠缠。
良久,唇分。
趁那人尚未回过神时,指尖已然轻挑开了腰带,外袍随之松散开来,卿安半是尴尬半是紧张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紧紧闭上了双眸,便连皓齿也轻咬着下唇。
然他虽觉尴尬,可若想起昔年那狼为自己所做种种,心下不由泛起丝丝酸涩,那才生的紧张之意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唯有微微的感动。
“乐皖……”卿安轻唤道,然后睁了眼,纤长的双腿也随之缠上了乐皖的腰间。
这番动作只让乐皖一惊,他本是想着捉弄一下这人罢了,怎料这捉弄不成,倒是让自己那处难受起来了,看着身下之人动qg模样,眉目间尽染媚se,倒叫他有些迫不及待了,于是,他又低首吻上了那唇,双手悄然解之衣裳,直至浑身俱已除之。
“夫子,你是我此生见过最温柔之人。”语罢,也不等那人回答,随之抬起那人双腿,搭于自己肩上,然后指尖轻轻顶着那人hou穴。
“……是吗?”卿安别脸笑了笑,只将本想说的那句“你也是这天下间,对我最温柔之人”的话藏回了心间。
他不急,这番言语,还待那狼记起昔年之事时才说罢。
这世间,除了乐皖也从未有人愿为自己做到那般地步,他与他相等了千年,这一世再次相见,他不想再要放手了,舍不得也放不开,曾想若是这一世,那狼不愿看自己一眼,自己也要伴于左右,等他终有一日记起自己来……不过还好,这一世那狼还是喜欢自己的,就算此生也记不起来,倒也无妨,如今这般平淡时日,又如何不值得那曾等过的千年。
乐皖,只要你仍在那便够了。
想到此,他只觉心下一软,当那人进入自己时的疼痛,忽也渐渐觉淡,他双手环住了乐皖脖颈,通红的双眸微微眯起,盯着那人的脸片刻,正想说些什么话时,那狼却是顶到了某点,身子一时更软起来,话语也连同咽回肚中。
“孽徒……哈啊……”他骂道。
“夫子可觉舒服?”此话问得下流,才出口便被那人狠狠瞪了一眼,乐皖随之笑了起来,低首吻了吻他的眼角,而后狠狠顶入。
卿安再不愿说话了,只别过了脸,在心下狠狠骂了那狼一番。
然,下一刻,他被迫坐于乐皖身上,下颔枕于那狼肩上,双手轻轻扶着那狼的肩,一时之间,如雪青丝相缠那墨发三千。
……
不觉已至夜间,水年此时已在院中等着乐皖、卿安,奈何那二人迟迟未出,水年抬首看了看明月,只觉有些委屈了。这天如此寒冷,也不知自己还要在这儿等多久呢。
才如此想着,那扇房门终是“吱呀”一声轻启了,水年眼睛一亮,看向那门的方向,但见那小公子着一袭青衣,外披一白狐裘于身,墨发以簪而挽。犹记那小公子目若朗星,眉如墨画,面似冠玉,随之薄唇轻扬,只见淡淡笑意。
“水年,久等了。”乐皖笑道。
“呀,这是何话,奴婢等主子,自是应当的……”水年向他行礼罢,而后回之一笑,“只是,怎的未有见到卿夫子呢?”
“夫子身子不适,我便让他歇息了。”语罢,他负手徐步而下石级,唇边仍带着浅浅笑意,始终未有敛起,直至那石桌旁,收拾好了那人带给自己的东西后,便转脸吩咐水年,“待会儿去备些热水,还有拿几件衣裳过来。”
“好。”水年点头答应,末了,赶忙转身往浴房方向行去了。
等水年离后,乐皖方才抱着那篮东西走进房中,将长生果与甜糕置于书案后,他忙走近床榻边,而后坐下,目光不由得于那人脸上流连,盯着已不知许久,指尖却不知何时抬起,轻抚过了那道浓淡适宜的眉,亦是轻抚过了那秀挺的鼻,还有那浅红的疤,最后留于那淡红凉薄的唇上。
他觉得愈是看着这人,便愈是觉得忽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前世好似见过这个人,不仅如此,自己前世好似很喜欢他,而且,喜欢了好久好久……
除夕夜里,他为了这人,还未来得及赶去团圆,也不知待会儿见了父亲与娘,又要说自己说到何时了,唉……
正自想着心事,也不觉房门忽响,等到水年唤了好几声后,他才回过神来,随之起身衣袖轻拂理平褶皱,末了,才缓步过去轻启了门。
“嘘,夫子正睡得熟呢。”他低声道。
水年闻言,而后低了首,“抱歉……”说着,她便后退了几步,“小公子,热水已好,这是您吩咐要的衣裳。”
“嗯。”乐皖拂了拂袖,示她先自退下。
末了,乐皖复进房中,而后以棉被裹住了卿安抱起,然后步出房外往浴房走去。
良久过后,他才抱着人回至房中,随之将人置于榻上,掖好棉被方才匆匆离去。直至膳厅不过须臾间,然父亲早已生了怒气,见到自己只冷哼一声,板着一张脸,也不愿理睬自己。
而柳夫人则是无奈一叹,倒是妇人心易软,也不想看见这除夕佳节里,父子闹此别扭,于是连忙握着乐老爷的手,温言温语地劝了一番后,终是心头愠意渐消,然仍不愿看他一眼,只道让乐皖坐下后,便说起筷了。
“书儿在京城不过做个侍郎罢了,怎的连回来也不得空。”乐老爷一边夹菜一边自说自的,好似仍在生气。
“大哥迟些便会回来了。”语罢,乐皖笑着为父亲夹了菜。
乐老爷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会他。
“皖儿何时考院试?”柳夫人忽的问了句。
“四月初。”
“既是如此,那要多些请教夫子才是。”
“皖自然明白,夫子学富五车、殚见洽闻,皖虽苦读十年,却仍胸无点墨、才学疏浅,若不多请教夫子,只怕皖去了考场,也不过是让人笑话罢了。”
“你倒懂事了许多。”柳夫人笑道。
乐皖回之一笑,连忙夹菜与柳夫人。
晚膳过后,乐皖告辞离了膳厅,等回到房中之后,却见卿安已然醒了。他正坐在窗边,煮了一壶清茶,吃着一件甜糕,而后再端起茶盏而品,听闻脚步声,他回首,恰好对上了那双墨黑的眸。
“怀瑾。”他笑唤着他的字。
乐皖浅笑着,徐步行近他的身侧,而后解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于卿安身上,“那儿还疼吗?”
卿安摇首。
“那便好,你今夜早些歇息,我明日陪你去赏灯,如何?”
话音刚落,卿安眼睛一亮,而后轻轻应了一声好,末了,心下已不由盼着明夜。
后来,二人促膝而谈,闲聊甚久,直至深夜忽闻爆竹声响时,这才惊觉旧岁已辞,又是一年而至,只是这一年,他不再觉孤寂。
小雪,悄然而下,纷飞于天,覆了一地白雪皑皑,寒意透骨的时日里,尚有那狼愿赠厚衣对自己百般担忧。
此生有幸再识乐皖,纵使被废了仙籍成了半妖,却恍然也觉一切值得。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夜晚,乐皖、卿安二人,一同行于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因佳节而至与平日相比起,自是热闹了许多。二人负手而行,待徐步下了小桥,乐皖便先扯了卿安的衣袖,快步往桥下的那间茶叶铺行去了。
踏进铺中,但嗅淡淡茶香入鼻。那本坐在那儿品茗的茶铺老板,一见有着锦衣华服的客人,便忙放下茶盏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然后便是一番言语,愈是贵的茶,便愈是要取出那茶说。
奈何他尚未说至一半,便被乐皖打断了,“不必,只要一饼金镶玉就好。”语罢,乐皖回首只朝卿安淡然一笑,“我记得夫子你爱喝金镶玉。”
卿安闻言,而后怔了怔。他万万没料到,那狼竟会一直记得……
心头猛然一颤,心下只觉既是淡淡的喜,又是淡淡的甜,连带着那双墨黑的眸中,亦是透着淡淡笑意。
末了,二人同离,共去赏灯。
彼时虽已入夜,可仍是人如潮,灯如昼。天边忽见天花生,只伴节节爆竹声起,奈何天花一坠,不过昙花一现,然也犹记刹那惊鸿。
遥处繁灯恍若星子点点,但见近楼几盏灯如明月,犹记彼时小雪纷飞,白雪皑皑,火树银花,繁灯如昼。夜渐深,人渐散,十里长街刹那一片安静,唯有漫天小雪飘飘,白梅飘落,还有那寒风未歇。
已是灯火阑珊时,二人虽并肩同行,却并无闲话可聊,偏偏乐皖特意放慢了脚步,这回乐府的路,自是要长了许多。
待至桥下,乐皖恍然伸手摘下了他的白纱,只抚着他的脸庞,盯着看了好久。这本该好端端的脸,却偏偏生了这如此可怖的疤……乐皖心疼一叹,只凑近他些许,而后轻轻吻了那道疤。
“你做什么?”卿安尴尬地退了一步,此处并非在乐府,怎能让他如此胡来。
“我心疼你罢了。”乐皖扯了他的衣袖,迫他不许后退。
卿安愣了愣,而后轻轻一叹,本要说些什么的,奈何话已至唇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夜已更深,行人无几,他们二人就在桥下闲聊了许久,明月之下,那着一袭白衣之人清冷似玉,恍若天人临世,却带那笑容浅浅,在那白雪纷飞里,他将乐皖抱入了怀中。
他说“怀瑾,望你四月得以考中秀才。”
乐皖闻言,而后淡然笑道“夫子放心,我定不负你厚望。”
“嗯。”卿安颔首,“此时天色已晚,我便不与你多聊了,你快些回去吧。”语罢,抱着那狼的双臂缓缓而松。
“好。”乐皖作揖笑答。
末了,二人告辞而离,各向不同方向走了,只是,乐皖每走几步,定要回首一望,但见那人身影渐行渐远终无影时,方才回过首来,然后看着前方漫漫长路,不过无奈一叹。
……
一晃眼间,便至四月初。
彼年冬雪已融,杏花初绽,清晨时阳光微暖,春风伴香而至。今次院试虽是独他一人赶路,可也觉心情甚好,便连那一丝的紧张之意也渐渐消散了,直至考场,他方才敛了笑意,而后负手徐步踏入考场,在进考场的一刹那,腰比平日挺得更直了,连脑袋也比平日抬得更高了,那副模样,当真好不得意。
旁的书生见他那模样,只暗笑他得意太早,笑罢,便拿起白馒头与书来,一边儿看一边儿吃着。
等到今日院试完后,已是午后了。
而在他踏出考场时,抬眸间,却见人潮之中有一白衣公子正负手而立,今日难得未蒙白纱,只与自己对上双眸时清浅一笑,他愣了愣,而后也回之一笑。
须臾,他向他走近,直至眼前,他方才握住了卿安袖下的手。
“夫子。”乐皖笑唤。
“考得如何?”
“甚好。”说着,乐皖便牵着他的手,一边走着一边问,“你是特意来这儿的吗?可是为了等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