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虽不能再陪你品茗,但你徒弟却能。”符公子拍拍他的肩,“安安,若我成亲那日,你得闲了,你便过来如何?”
“好。”没有再多的话语,唯有单单一字。
符公子听他答应,倒也喜得微微一笑,他松了执着卿安的手后,便拱手与他告辞,只是,才转身举步还未踏下一步时,卿安却忽的叫住了他。
“子书,恭喜。”
符公子闻言一愣。
子书,那是他的名字。只是卿安却很少唤他的名字,自从昔年卿安为自己受罚贬下凡开始,他便从未听见卿安唤过自己一声“子书”。
“到了那日,我与乐皖定然前来贺你大喜。”语罢,卿安唇角微翘,浅浅一笑,只是那笑里,倒是有几分苦涩之意。
“嗯,我等你。”符子书也朝他一笑,语罢,再次拱手告辞。
人已渐离,天已渐黑,等卿安回过神来时,只一转眼,便见到了乐皖凑得极近的脸。
乐皖见他看了过来,而后立时揪住了他的衣袖,“师父,你昔日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卿安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让他放手,只任他揪着自己的衣袖越揪越紧,“朋友。”
“不信,若果是朋友,他怎的叫你如此亲密?”乐皖扯了扯他的衣袖,蹙眉问道。
“……”卿安无语,也懒得理他,只使了一把力气,便将乐皖推开,而后不顾乐皖于后一番乱唤,只加快了脚步,往房里走去了。
燃了烛火,坐于书案之前,他便随意执起一卷书,单手支着下颔随意地翻页看着。他脸上虽是淡然如旧,只是心下早已乱如麻,这书上的内容,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却如何也看不进一个字,满脑皆是与子书昔年的往事。
他总算是想明白了。
其实纵使为子书做得再多,终究也抵不过那狐女的一颦一笑啊。
“师父。”乐皖不知何时来至他的身后,双手抚上他的肩头,轻轻唤道。
卿安合上了书卷,而后回首瞥他一眼,正想说些什么时,乐皖却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卿安一时愣住了。
直至被乐皖抱上床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随后双臂一撑,欲想起身,哪知乐皖一臂压回榻上,嘴上还说“师父,早些歇息,莫要多想心事了。”语罢,他便将棉被一抖,盖于卿安身上,接着还伸手为他掖好被褥。
末了,乐皖揉了揉卿安的脑袋,随之咧嘴一笑,尖尖的牙抵着唇,微弯的笑眸中似含春风。
“不必你多言,我自然知道。”卿安别了别脸,避开乐皖的举动。
乐皖收回了手,只笑笑盯着卿安的脸半晌,随后躺下他的身旁,枕在他的枕上,然后掀开被褥,挤近卿安身边,伸了一臂揽住了卿安的腰。
“不,还有一事你不知道的。”乐皖盯着卿安的侧容痴痴笑道。
卿安挑眉“你莫不会是说,玉帝让我回天庭复命?”若果如此,当真甚好。可让他复仙位一事,会如此轻易么?
乐皖闻言,而后无奈地亲了亲他的脸“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符公子会陪你品茗,我也会,符公子会陪你下棋,我也会,他曾陪你做过之事,我依然能做到。”
卿安不语。
“师父……”乐皖将人揽得更紧,口气听来似是有些委屈。
卿安轻轻一叹,而后翻了个身,看着那狼无奈道“你不是说早些歇息吗?睡罢。”语罢,伸手拍拍那狼的手臂。
那狼难得没有回答卿安的话,他只顾盯着他的唇看,那狼一双微微上挑的眸中带了几分笑意,也不知看了多久,那狼恍然凑了前去,于他唇上留了浅浅一吻,正如蜻蜓点水一般。
呃……
卿安怔了怔。
等他回过神来时,那狼早已睡得正沉。
他无奈,只叹道“唉,你这狼啊……”明明自己才是师父,却偏偏闹得自己像是徒儿一般。这狼啊,也唯有他才会愿陪着自己罢。
第13章 第十三章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学堂内琅琅读书声起,学堂外鸟雀轻声鸣,歇脚于不远之处的树木枝上,哪知它才歇了无多久,忽有一手将它拂落树下,幸而双翅一展,一扑,才没落在地下。
它飞至枝头,便见那儿正坐一少年。少年一双微微上挑的眸一瞥那鸟,随之将手里的树叶朝那鸟的方向的扔去,接着蹙眉赶道“去去去,看个屁呀。”语罢,转回脸,继续在树上偷偷地瞧着那人。
怎料话音刚落,那鸟竟是去捉弄他,只往他身上啄了几口之后,他便被迫倾倒树下,但闻“砰”的一声后,转眼间便见他只摔得个面朝地,背朝天的,那模样当真有趣。
学堂之中正执卷念书的卿安,终是因那声响止了,他疑惑,退至几步,而后转脸看向门外,但见树下正躺着一蓝衣少年。
卿安愣了愣,然后忙将手里的书放下,便跑去门外将少年扶起,待看清少年的脸时,卿安既是无奈又是生气,然,他虽心下生气,可却也忍不住担心,这从树上摔下来……不知该有多痛。
“师父。”乐皖躺在卿安的怀里,浅笑轻唤。
“……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卿安垂眸,伸手替他揉了揉背,“这儿疼吗?”
“哈,只因那符公子不来找你了,我才过来的。”乐皖抬手摸了摸鼻道。
“怎能这么说话。”卿安蹙眉。
乐皖撇了撇嘴,而后答了卿安上一个问题“师父,我伤的可不是背。”口气甚是委屈。
“伤哪了?”
“脸……”言至此,乐皖唇角忽往下一弯,摆了一副委屈可怜模样,接着伸手环住了卿安的腰,脑袋往卿安肩上一枕,委屈道,“师父……亲亲徒儿,徒儿就不疼了。”末了,唇角微翘,扬起一丝狡黠笑意。
然,那狼话音刚落,却是被卿安一把推开了,还没反应过来时,卿安早已回至学堂内,复执卷教书,复念书上诗句。
而那狼,却是坐在地下满脸失落。
学堂内学子们念书声又起,那些诗句也字字飘入了那狼耳中,他执起一块石子,在地上刻起字来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那狼这笔字,其实算不上端正,甚至还有些歪歪扭扭,可比从前那潦草得看也看不得的字好上许多。
末了,挥袖,那石子便被他挥落了树下。此时,那狼坐于门外,双手支着下颔,满脸笑容地看着地下的字。
他自然是晓得此诗何意。
有俊美君子,好似金银璀璨,有如圭璧温润。这便是那诗句之意,他一直觉得此句以来形容卿安甚之贴切,还记得某年初见,亦是瞻彼淇奥,绿竹如箦,那人一袭白衣行于绿竹之间,因小雨纷飞,手执执伞,那雨如帘,更显人影朦胧,回首间,倒让他不由得一怔。
后来,也当真如诗所说,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等到卿安跨出门槛,乐皖方才自石级上起来,唇角微微上扬,本是想向他微笑,哪知他却佯装未见,只负手昂首与自己擦肩而过,顿时,笑容渐敛,唇角往下,满脸失落。
恍然,那人回首,浅笑道“愣着做甚?走罢,为师今日泡壶好茶与你细品一番。”语罢,忽有清风拂过,垂落颊边的两缕青丝亦随风飘飘。
“好啊。”乐皖闻言,一时喜得心花怒放,向前跨了好几步,才至卿安身边,伸手执起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十里长街,繁华依旧。
乐皖、卿安徐步行于街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只是乐皖始终抵不住心下对符子书的好奇,忽的开口问道“师父,符公子成亲……你打算送什么贺礼?”
“玉。”
玉?!莫不会玉上还会刻着他与那符子书的名字吧?莫非,师父到如今真还喜欢着那破神仙,还对那破神仙一直念念不忘……?
想到此,乐皖转过脸去,看了一眼卿安的侧容,随后,转回脸来,心下无奈一叹。
不论是与不是,只要而今他仍与这人在一起,便已知足。
“师父,我也要玉。”乐皖道。
卿安瞥了他一眼,“你这狼,佩什么玉?与你不甚相衬,改日,为师给你编双草鞋……”
乐皖笑了笑,低首在他脸上浅吻打断“若是如此,倒也甚好。毕竟师父亲手所编之物,徒儿自然欢喜得很。”
卿安无语。他本是想惹那狼一恼,怎的……竟是反被惹恼了。
乐皖抬手摸了摸卿安的后背,而后问道“师父今日心情不错,可是遇了何好事?”若不然,卿安怎会如此有闲心与他说笑。
“呵,你觉得呢?”
“我猜,是遇了我。”
“……有何好猜?走快一些,为师想早点歇息。”卿安脸色忽变得微微尴尬,只垂了眸,将脚步加快了些许。
乐皖撇了撇嘴,随后赶忙跟了上去。这师父,怎的一直不懂呢……
宫中桃树下,摆有棋盘一副,有二位神仙正执子对弈,谈笑闲聊,他们聊的,自然是别的神仙的事儿。
说罢嫦娥,又扯到了月老身上,末了,又说到了真武大帝。事儿言罢,棋子一落,执起手边瓷杯,润了润喉,复继续道。
此次,竟是扯到了文昌帝君。
“哎,你可还记得文昌帝君卿安?”
桃树下那仙抬眸一瞥,“怎么?”
“你知道的,他先前被贬为了散仙,在凡间倒是过得清闲,做个书呆子先生,身旁还有一狼妖伺候着,啧啧。”他放下一粒白子,笑着摇首续道,“奈何这清闲的日子,过得不久了啊……”
那仙瞥他一眼,趁他不在意之时,将白子捻走,奈何他手才伸出,便被人捉住了手腕。
“哎!你若再这样,下次可不与你下棋了!”
“切,你先放开我!”
“不要!”
……
这两仙,竟是吵了起来。呃……当真有些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回来要去实习…
第14章 第十四章
离符公子喜宴尚有几日时,忽有神仙乘云下凡至此,云雾一散,但见那仙鸿衣羽裳,鸾姿凤态,薄唇轻扬一笑,自是更胜万里春风。
彼时,那狼还在房里,正缠着卿安要他给自己泡茶喝,哪知听闻院中有声响,便匆匆跑来,却竟是瞧见有仙乘云而来,歇坐树下端的一副悠闲模样。那狼也一时愣了,若不是卿安跟来,而后敲了敲他的脑袋,恐怕还要一直呆下去。
“卿公子而今可还安好?”那仙起身,随之拱了拱手,笑问。
卿安回礼,而后转了身,让那狼将茶叶与茶具取来,那狼翻了白眼,满脸不耐,卿安蹙眉,然后狠狠踩了一脚那狼,见他终是转身去取茶具,他方转回身来,与那仙寒暄了几句,只道近来甚好,多谢记挂。
二人坐下石凳,卿安只微微一笑问道“不知星君下凡,所为何事?”
然星君未答,那狼却是捧着茶叶茶具而来,卿安循声望去,便见那狼笨笨傻傻的模样,他无奈笑笑,正想起身将茶具接过,却不想,忽闻“咣当”一声,茶碗碎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