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病了。跟我的差不多，但比我严重一点。”季糯寻找着措辞方式，“她平常是个温柔的人，发病的时候就不太好。”
顾唐尧感觉自己被搂紧了，安抚地顺着季糯后脑勺的头发。
季糯动了动，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枕在顾唐尧的肩膀上，继续说，“嗯，大概就是冲我发脾气。她喜欢坐在窗台上发呆。我也喜欢那么做。”
“窗台上能看到什么吗？”顾唐尧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发呆。”
“嗯。”
“我上小学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季糯的阐述变得有些艰难，“在这里划一道这样的……”季糯在自己手腕上比了比。“都是红色的，我很害怕。妈妈说她累了，不想再撑着了。”
说完，季糯又恢复平静。
“那糯糯觉得累吗？”顾唐尧认真地说。
季糯停顿了一会，“累啊，可我还想活着呀。”
顾唐尧松了一口气，圈住季糯腰部的手臂用力地仿佛两个人的灵魂都合二为一，“那你要陪我。”
“好。”季糯理所当然地应。
“糯糯。”顾唐尧说。
“怎么了？”季糯好奇地说。
“星期一我要回去上班了。”顾唐尧愁眉苦脸。
“那就去呀。”
“那你一个人在家做些什么好呢？”
“我欠别人的花还没有做完，还有好多。”季糯皱了皱眉头，“不过做起来很好玩，他们也没要求时间。人都很好的。”
“客户？”
“对。是医生给他们推荐，我才能赚到钱。”季糯的状态时好时坏，制作过程也挺精细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所以耐心地他从来不接急单。
“糯糯真厉害。”
“别这样说我。”被称赞的季糯有些害羞，“我想睡觉了。”
“那走吧。我先去铺床，你去洗澡吧。”
季糯点点头说“好。”
晚上，等季糯吃完药，哄睡着之后，顾唐尧摩挲着季糯手腕上一条细细的疤痕。要不是今天季糯指着它示范，顾唐尧就不会看见。
今天父亲的拜访让他毫无防备地出柜。只要父亲同意了，母亲肯定也没有问题。顺利地像是虚幻的梦境。
靠在怀里漂亮的季糯却那么真实，是他实实在在可以抓在手里的。亲得到，抱得到。流眼泪的时候让人心疼，笑起来又让人心软。
顾唐尧轻握着季糯的手腕，脸颊贴着他的头发，睡着了。
梦中的季糯满足地笑着，因为他追逐的人回来拉起了摔倒的他，牵着他，带他一起走。
两人抱着，甜蜜而温馨。
顾宋元却失眠了。
今天进门看见季糯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猜测。他了解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终于有个喜欢的，肯定是要骗到身边好好宠着的。
说实话，顾宋元对于季糯，除了性别，都很满意。听他叫的那声“爸爸”，哎哟，都软到心里去了。而且相貌、礼貌都好，泡的茶也好喝。
算了，还能说什么呢？面对儿子微红的眼眶，顾宋元只能妥协。
是时候想想儿子以后的事了，顾宋元打算着。看小季糯的脸色不算太好，肯定是需要照顾的。儿子最好再换个工作，要不再送他点家具……顾宋元天马行空地操心着。
顾宋元从小就教育儿子，顾家的男人绝对是不能让自家媳妇儿受委屈的。他决定先省着点心。要是儿子连喜欢的人都照顾不好，那把人弄丢了也是自己活该！
顾唐尧不知道父亲心里的小九九，大早晨打了个喷嚏还沾沾自喜以为季糯在想他。
早餐后，他问季糯愿不愿意去超市买点吃的回家。季糯犹豫了两分钟，迟疑地答应了。出门前还扯着顾唐尧的袖子说，“我会走丢的。你要看好我。”
顾唐尧微微低头理了理季糯的卫衣帽子。季糯很自觉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记。
“超市刚开门，人不会太多。你要是害怕，我们就回家，”顾唐尧郑重交代，“如果有人举着枪对着你，你要投降知道吗？”严肃地他自己都信了。
季糯好笑地看着他，“超市里哪来的恐怖袭击啊？快走啊，我想喝萝卜排骨汤。”
“好好好，”顾唐尧也憋不住笑，“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季糯的胃口不太好，吃的也少。季糯能多吃一口饭，他都能笑上三个小时。
季糯也知道这点，每次都会努力多吃一些，为了让顾唐尧开心。“我再想想啊。”
两人走在去超市的路上，顾唐尧鼓励季糯，“慢慢想，多想一点。我的梦想可是去新东方当老师！”
季糯开玩笑地说，“不会误人子弟吗？”
顾唐尧趁周围人不注意，突然快速袭击了季糯的脸颊，在他耳边用低沉诱惑地嗓音说，“那我只做给你吃好了。”
季糯不知所措，只好扯着顾唐尧的衣袖，红着脸点点头。
顾唐尧装作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继续走路。心里的欢喜却是要溢出来。季糯就是这样地招人喜欢，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被强烈地需要着、在乎着、爱着。
第二十三章
大清早的超市里，人不多。
有外人在场，季糯对顾唐尧的依赖就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季糯还没跟别人一起去过超市。而且他去超市也是速战速决，从没有这样跟一个人推着手推车，在一排排货架中穿行的经历。
很新奇。要是人再少一点的话。
顾唐尧推着车，季糯跟在他身边。顾唐尧的个子比季糯稍微高一些。两人体型相似，但季糯瘦，对比就显得顾唐尧更有力气一些。
反正两人很配就是了。要不是大早晨逛超市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超市里店员搭起来的牙膏塔之类肯定得塌掉好几次。
顾唐尧去蔬菜区选了好些菜，有种不把冰箱填满就不停下来的气势。下个星期他就要去工作了，以防季糯不想出门，万一饿着了。
季糯的状态还可以。虽然有逃离的冲动，但也还能忍住继续呆在顾唐尧身边。他也选了盒鸡蛋。母亲教会他的事情不多，炒饭算一个。季糯自认为技术还算不错。
人渐渐多了起来，季糯有些慌张。
顾唐尧感觉到衣角被拉住，担心地问，“不舒服了？”
“买好了吗？我想回家。”公共场合，季糯脸皮薄，拉衣角的动作是小幅度，连说话声也是小小的，听起来像熟糯米一样香软。
顾唐尧放下手里的酱油瓶子，不在货比三家，随便挑了个顺眼的就推去结账。动作之余，他还要感谢一下造物主的神奇。也许是“主”也能理解季糯的可爱之处吧。
结完账走回家，路边的行道树开满了粉红色的花，风吹过还能带下来几片花瓣。
顾唐尧的脑袋上飘了一片，特别显眼。季糯看见了想去掸走，手伸到一半，就被握住了。季糯好奇地看着顾唐尧甩了甩头发，让花瓣自己离开。
“回家吧。”顾唐尧自然地牵住。
“嗯。”
那条路上，拎着一购物袋蔬菜的顾唐尧牵着另一只手里拎着酱油瓶子的季糯，他们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着。
背影越来越小，衬着行道树，美好地像一副精心构图的图画。
路人和其他都成了虚影，最真实的唯有他们相扣的手掌，朴实而温暖。
顾唐尧只是想光明正大地喜欢季糯而已。
他们的手一直到楼下才放开，因为顾唐尧先去按电梯门。
中午的食谱是萝卜排骨汤，蛋炒饭和一个炒青菜。季糯第一次下厨，做蛋炒饭给顾唐尧吃。顾唐尧吃完了一大碗实在撑地不行，只好揉着肚子消食。
照例吃完药，季糯躺下准备午休。顾唐尧在他身边处理邮件。
呼，好舒服。季糯满足地贴着顾唐尧的腰侧，闭上眼睛。
第二十四章
趁着季糯睡着，顾唐尧又开始解决关于“老年迪斯科”的事。地址要离这边近一些，周围环境安静的。店面肯定不用大，装修也要跟季糯的作品一样精致。顾唐尧随想随记，再咨询几个了解这方面的朋友。
当时，季糯住进来前，就把所有银行卡交给顾唐尧了。季糯除了买药吃饭之外就没有要用钱的地方，这么多年也存了些钱。季糯不玩手机也不看电视，时尚什么也一概不了解。季糯真的只是不知道要买什么。所以有顾唐尧帮他，季糯也不愁。
顾唐尧本就是做财务方面的工作，理财什么也不算大事。当时季糯把卡交给他，他都蒙了。幸好反应快，知道呆呆的季糯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顾唐尧就收下了。
两个人相处，重要的是互相理解吧。父亲陪了母亲一辈子，那顾唐尧也一定可以。
不过顾唐尧觉得这样还是很方便的。总归不会因为钱发生矛盾。季糯真的是太可爱了。
季糯睡得挺沉，一半因为药，另一半当然是顾唐尧了。从睡梦中昏沉地醒来，季糯还没清醒，就听见顾唐尧问晚饭想吃什么。季糯不自觉地想要靠近音源。顾唐尧也知道，凑上去搂住，等怀里人伸完懒腰。怎么感觉不是在谈恋爱，像是在养孩子呢？顾唐尧好笑地想。
“喝粥吧。”季糯抱着顾唐尧的肩膀，亲了他的脸颊一口，满足地起床。
顾唐尧应了声“行”，去厨房淘米去了。
看人走了，季糯又缩回被子里，被子盖到只露出额头和眼睛。超市之行很不好，不好到季糯甚至有些责怪顾唐尧为什么要带他去超市，还要带那么久。
季糯疲惫地眯着眼睛。他不想把责任归咎到顾唐尧身上。都是他自己的问题。胆小，只会逃避。甚至还要拖累别人。这段时间，季糯有时会怀疑现在的他是真的吗？真的可以跟喜欢的人一起，住在一个称为家的地方？真的可以被照顾着，不用独自面对？
感觉是两个人。完全不同的日子。
虽然才是几天的相处时光，季糯已经有些上瘾了。跟顾唐尧一起生活是一件值得珍惜的事。昨天还是前天，顾爸爸的突然到访，让季糯茫然了一天。
像是之前他是活在泡泡里的，现在泡泡变成冰了。
突然就被别人知道了。一个季糯不认识但必须认识的人。
季糯其实不怕跟人交流，看他现在跟顾唐尧说话就没有紧张。他怕的是陌生人的不确定性。他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愿意跟他说话。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季糯也怕麻烦别人，勉强别人。
不过在路上被偷亲那记，季糯羞地拉被子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很喜欢亲吻。
季糯怕的东西很多，大多数都是病的副作用。抑郁症就像寄生植物一样缠在他身上吸取养分，像个毒瘤。去不掉，只能忍着。但再坏之中也有美好。他的需要被顾唐尧的满足，他被好好照顾着。他生病了，因此他获得了顾唐尧更多的关注。就算再孩子气，再任性，也会被原谅。
这大概就是沼泽中的那一朵花吧。
顾唐尧在粥里加了燕麦和红枣，甜甜的。季糯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挪到摆着粥餐桌前。
“那个，”季糯喝了一小口后，勺子捣着粥，“你爸爸……”
顾唐尧笑着接上季糯词穷地地方，“不直接叫爸爸了呀？”
被调侃的季糯耳朵上泛起一片红，“叫就叫。爸爸、爸爸、爸爸！”
“哎，乖儿子。”顾唐尧占着季糯的便宜。不过还吃吃饭重要，“先喝粥，都要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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