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错,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克服了重重艰难险阻,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我敢保证,很快,他就会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的!”褚泽难免得意,今天他和自己说了三句话唉,虽然有一句是睡迷糊了认错人。
“你说什么啊?”电话那头的苏冠却一头雾水,“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就是你一个星期前跟我说的啊,有个人要为你自杀,叫我去劝他不要轻生好好生活啊!”
“喔,那件事啊,早就过去啦!”
褚泽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早就过去了,我今天还见到他啊!”
“你见到他?”苏冠惊叫起来,“你搞错了吧,怎么可能,这几天他都跟我在一起啊!”
“什么?”褚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不是在横崎吗?”
“是啊,我是在横崎啊,他来横崎找我了,还买来一只浪琴手表送我唉,哭着求我跟他和好,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同他和好啦!”
“啊!”褚泽抓着头发崩溃大叫“那我这几天见的都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窝越来越厚道了素不素~~~~
晚上七点~~还有一更~~~老时间见~~~
☆、番外乌鸦下
于是抱着“做了七天白痴”并且完全理解了那个人为什么不想搭理自己的深重挫折感,褚泽坐在了一群搬了凳子兜了瓜子话梅的老大爷老奶奶中间。
月湖公园是由宋朝宰相的私人园林改建的,因此飞檐斗拱雕梁画柱,很有诗画意味。
眼前是搭在紫竹水榭上的戏台,一米高的台基,以欹欹斜斜的六曲红桥为界,戏台前布置了一百多张桌子,蓝色和红色的塑料凳子叠在一旁供看客取用。
褚泽没料到他真是学戏的,还是个武旦。
晚风吹动一池清荷,光线迷离起来,好戏开锣了。
他演得是《青门》,梳乌蛮譬,贯金雀钗,披着一件金紫衣,底下系红绣糯,脚上蹬着小蛮锦靴,身后负了一柄双龙纹剑,就这样撞进褚泽眼中,衬着台上荧煌灯火,简直如荼如火,如锦如云。
其实褚泽根本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从头到尾,能从盛妆下认出他来全靠那双眼睛和那种又冲又狠的打法,但褚泽知道他一定是那种唱腔身段无一不好的全才,因为周围的人不分懂不懂戏是不是行家,已经人山人海围了三圈,满场叫好,恨不得学古时候戏园子里的风气,来个争掷黄金做缠头。
一折戏下来一个字没听懂,他只是这样仰望他,目光追着他每个动作,即使懵头懵脑,却比看任何动漫都要津津有味。
你完了,褚泽在心中对自己暗叹,你真的完了。
下一出没有他,褚泽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坐在那东张西望。
想去寻他,可又不知道他在哪里换装,只好无聊地托着下巴看台上演的《西厢记》,有个人在唱“眼望将穿,口诞空咽,空着我透骨相思病染,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休道是小生,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
听得发了怔,眼前竟然浮现出他的样子来,一会儿是舞袖长拖,束腰如柳,一会儿却又是老旧礼堂里躺在尘埃沉浮的阳光下那个安静的睡颜。
“唉,那个喝牛奶的。”
褚泽猛然回过头去,隔着许多人,几乎只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卸了妆,换了牛仔裤,青色连帽短袖衫,垂手立在一色低拂的垂柳下,身姿颀长,有如亭亭一树碧桃花。
褚泽一路小跑过去,郑重解释道“我叫褚泽,不叫喝牛奶的。”
“嗯,我记得了。”笑着,却又漫不经心的口气。
“你呢?”
“乌鸦。”
“唉?”
“想吃大骨汤拉面么,我知道一家做得很好。”
“唉唉?”
大约晚九点左右,褚泽跟在说自己名叫乌鸦的少年身后,从月湖公园出来,拐进了一条小巷的夹道。这条小巷狭窄逼仄,能看得出平日里很少有人来,但是乌鸦知道这是一条捷径,他往右折,往前走过了三个水井盖,绕到了一家拉面馆的后门,撩开垂下的门帘走了进去。
店内不算宽敞,七零八落的摆了几张桌子,正宗骨头汤的味道四下弥漫,令人食欲大增。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不时发出阵阵哄笑,乌鸦从柜台那边经过,柜台后站着一个围着蜡染围裙的胖老板,微微有些谢顶的脑门上油光一片,他正在把牛肉片洒在面汤上。
“我要一碗特色拉面。”乌鸦对老板说,又转头递了一张菜单给他,“你要吃什么?”
褚泽看都没看,直接说“我也是。”
“哦,好的好的,马上就好。”老板抬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对亲切笑容,“啊呀,你来了呀,咦,今天带了新朋友过来呀,原来那位好久不见了呢”
“嗯,他快结婚了,大概正忙吧。”乌鸦淡淡地说,领着褚泽就近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喔是么,那真是好事情呢。”老板笑笑,正说着,手中的面好了,他扶着碗沿端了上来,探出身子冲另外一桌客人喊着“您的面好了!”
“你经常来么?”褚泽本想叫他名字,但‘乌鸦’这一听就像胡诌的名字却在喉咙卡住,怎么也喊不出口,只好用第二人称来代替。
“以前有演出的话朋友会来捧场,结束后就一起来吃点夜宵。”
“喔,很铁的那种吧?”褚泽挑着筷子,随口问道。
乌鸦垂下眼帘,模糊地应了一声“唔。”
面很快就上来了,浓郁的香味刺激着味觉,褚泽觉得自己立刻就被俘获了,大口大口吃起来,还不忘竖起大拇指,含糊不清地说好七,好好七!
乌鸦见他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有点想笑,堪堪忍住了,就低下头去喝汤,入口的温度还有些汤,落入胃袋时却刚刚好,让人四肢百骸都温暖起来。
心却还是凉的。
不由低头苦笑,转头去看身边哼哧哼哧吃面的男孩,好似朦朦胧胧覆上了另一张脸,仔细一看,却又不是。
变得不满足的心像一个长满荆棘的洞穴,只有空荡荡的风来来去去。
“要不要叫点啤酒?”
听见他询问,觉得他似乎想喝,褚泽就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来,干!”
绿色玻璃上凝着冰凉的水珠,乌鸦用起子撬开了盖,没用杯子,抓起酒瓶和他轻轻碰了碰就往嘴里灌。
“唉唉,你悠着点。”
褚泽想去栏他,却又被他拨开。
叹了一口气,褚泽默默放下了手边的玻璃杯,自己还是别喝了,若是两个都是醉鬼,那就糟了。
果然,没一会儿肩头就一重,几个空瓶在桌上打滚,那人喝红了脸颊,歪了脑袋靠在他肩上。褚泽有一瞬间被吓到,肩膀连同手臂都紧绷了一下,而后又慢慢放松下来。
“我那么努力。”不敢动,褚泽心在加快,他有些紧张,害怕被他听见自己越跳越大声的心跳。这时耳边传来夹着酒气的模糊呓语,“那么努力你全都视而不见”
听不出他说的是谁,却听得出满心心伤。
他心里装着人呢。
意识到这一点,让褚泽沮丧。
扶着他跌跌撞撞往外走,夏季的夜晚总是吵闹的,蝉鸣聒耳,还有隐隐约约的蛙鸣,夜风夹着一丝暑热扑面而来,褚泽问清了他的住处,架着他一条胳膊往楼上去。
从他口袋掏出钥匙,才脱了鞋,顺手关上门,褚泽脚下却被不知什么绊了,一下失去了平衡,他下意识将斜斜靠在他身上的醉鬼抱住,转了个身,让自己垫在了下面。
背部撞在地砖上一痛,本能得想要爬起身来,却发现乌鸦整个人趴在了自己胸口,头就靠在他颈窝,喷着酒气的呼吸挠得他耳根发痒,一扭头,几乎都要触碰到他的唇。
偌大的房中一片静寂,黑暗模糊了视觉,只有走廊的灯从门缝里挤进来窄窄一条。
凭借这道光,他可以微微看清对方的脸,双唇泛着酒醉后的潮红,那双令人着迷的眼睛正迷蒙地望着自己。
他们就在黑暗中对视,呼吸中多了几分暧昧不明的悸动。
褚泽慢慢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变成近距离特写的清隽面容,他纤长的睫毛几乎扫到了自己脸上。
他的唇有点凉,却很柔软。
抓住脑中最后一丝理智,褚泽伸手抓住了他撑在胸前的手“你醉了吗?”
两人的唇依旧贴着,他听见乌鸦说“我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认真的?”
乌鸦抬起脸,对面窗户的灯微微照亮他的脸庞,他垂着眼睛,脸上却没有一丝醉态,他抬起手轻轻抚过褚泽的脸颊“你喜欢我么?”
褚泽愣了愣,却还是无法不点头。
他微微勾了勾唇,他说“喂,吻我。”
褚泽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刹那崩断,他猛地挺起身,狠狠吻上他的唇,一个翻身,将他压在底下。
“别怕,别怕。”
褚泽抚着他僵直的背,低声宽慰。
屋子里只开了一小盏夜灯,他与他纠缠的模样隐隐绰绰地映在落地长窗上,令人有种靡靡的快感。
最后一下时,炙热的,喷薄而出的快意令乌鸦脑中一片空白,身子瞬间绷直,喉间发出一声难以自制地闷哼,褚泽趁此撬开了他紧咬的唇,唇齿交缠间,铁锈血腥夹着一点点醇厚的酒香,令乌鸦也有些不能自拔,忍不住回应他。
过后,褚泽抱着他起身去浴室,本想替他清洗,没料到他登时把自己埋入浴缸中去,像是恨不得将自己当场溺死在热气袅袅的洗澡水里。褚泽默默地收回了手,走到外间,开了淋浴冲澡。
乌鸦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套上一件睡衣,换了一缸新水,走出去把他叫进来“你也去泡一泡吧。”
褚泽看到他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红潮,低下头跨进了浴缸。
随后又听见他走了进来,拿了一只浴球,走到自己身后帮他搓背。
能感到他的手指滑过皮肤时有些粗糙,覆了一层薄薄的茧,大约是练习拳脚功夫的缘故。
褚泽慢慢有些困倦,昏昏然间,乌鸦的泪溅落在他手背,有些烫。
惊诧地转过头去,他头埋得低低的,湿漉漉的额发黏在脸上,褚泽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见他捏着白色浴球的手一点一点攥紧,瘦长的手因为用力而颤抖。
褚泽见过很多种哭法,尤其是苏冠蛮横起来,能一边嚎一边将男朋友撵得跑出三公里,那嗓门吼起来简直冲霄而上,有如魔音穿耳,绕梁三日而不绝,堪称云市一大奇景。他还有另一位死党陈迹,有个对他痴心不二的青梅竹马,林黛玉转世一样,那简直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一大泪包,说不了两句就要哭,天天站在那桃树底下捡落花,那架势恨不得捡一片哭一阵,哭一阵吐一口血,弄得他家院子里那棵桃树都不结果了。
而他呢,却只是侧过身去,肩头微微抽动,哭得压抑,不发一点声音。
褚泽攥紧了拳头,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又慢慢松开了手。褚泽倾过身,轻轻抱住了他削瘦的肩膀,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没事的,不要怕。”
没事的。
我知道你还不爱我,但是没事的。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换一个人来爱,天空还会一样的蓝。
希望,那个时候我不再是替代。不是疗伤药。
你会真的真的喜欢我。
我会很有耐心,会好好等待那天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