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这个号码吗?”我把手机屏幕放到他的眼前,问道。
他看了一眼,脸瞬间变得阴沉,“他找你了?”
我嗤地一笑“你和他断了吗?”
“你拍戏回家之前。”秦煜明答道。他终于肯放下手中的杂志,抬头认真看我。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问道。
虽然晚上比白天更易诱出他的真心话,但是我不想再等了——我马上要去跑宣传,将会有很多天不在,如果他仍与林恒有联系,我也不认为我有与他继续在一起的必要。
“惟轩。”秦煜明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把手机拿开放到一边,他手冰冷,我一时有些想甩开,但仍勉强忍住,“我知道这样是错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爱上他了?”我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问道,“爱到要把他带到家里来,睡我们的卧室?”
秦煜明听了却是一愣,脸上显出几分茫然,那神情似在思索,过了一会才道“卧室?我没有让任何人进我们的卧室——林恒没有到过我们家。”
我心下凛然,不禁脱口而出“你还带了另一个人回家?!”
秦煜明苦笑“我的确带一个人回来了,但那是迫于当时情形的不得已——我也不想,但他好歹是我朋友。”
这下轮到我一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有话想问,但是问不出口。如何问的出口,你和他有没有将计就计,在我们的床上一度春`宵?
“我在衣柜里看到了他的衣服。”我转而道,“你不想解释下吗?”
“你已经到了连汪景曜的衣服都能认出来的地步了吗?”秦煜明没有回答,却是这样问道,他脸色变得复杂,眼中情绪晦暗难辨,我对他这反应感到不可理喻。
“你在说什么?”那不是林恒的衣服,是汪景曜的衣服?
“汪景曜那天在街上被狗仔追,天又下大雨,怕出危险,刚好经过这边,临时躲到我们家,待了一晚上,第二天走的。我和他不会有任何超出普通朋友的交往,那衣服洗了放在我们这,一直忘记给他。直到你回来,给你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他的衣服我才记起来——”他解释道,手上把我攥紧了,站起身来,不待我有何反应,倾身抱住了我。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推开他,却被更紧地抱住,挣脱不得,只好不再动。
一开始没有回答,接着他的声音才低低传来,“我以为你对他有兴趣。”
这是我听过的最荒唐的理由,我喜欢汪景曜?怎么可能?
“你这狗屁想法是从哪得来的?”我忍不住骂道,除了荒谬,我真是想不出更适合的词来。
“我一开始想告诉你,但是那天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在看关于汪景曜的新闻。”秦煜明顿了顿,又道,“刚复合时,我就发现你对汪景曜不同寻常的关注,我没法不在意。”
“秦煜明,你是不是疯了?”我终于推开他,冷冷问道,“你会不知道汪景曜喜欢的是你?不要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这不是你出轨的理由!你的嘴被封上了?难道你不会直接问吗?”
秦煜明却是笑了,看我的眼神令我心中一颤,“惟轩,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和林恒上床。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停止,欺瞒是不应该,继续下去更是不应该,我一直都只爱你,我不会爱上除你以外的任何人。”
我不为所动,只问道“秦煜明,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打电话给你,却是林恒接到?”
秦煜明一愣,“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的电话?”
“那天我去公司见新任总裁,结果你半夜不回家,我给你打了电话,结果接电话的是林恒,而你又凌晨才到家……”
“那天我是工作到凌晨,还被那个新艺人连累,一直很忙。我没有注意到你给我打了电话,抱歉。”秦煜明低声道,“那次林恒在场只因工作,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我此时心里却没有因这解释起任何波澜,我知他一向不屑与我说谎,但他却不知,有时沉默亦是变相的谎言,不动声色既能令人蒙蔽其中,等迟迟反应过来时才知道那到底有多痛。
我知道是我导致他变成现在这样,当初我的出轨,便是那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张牌。
但在此时,我却没来由地,有些恨他。很多事并不是嘴上说过便能解决,我知道,但是我从未像此刻这般,对他长时间的沉默忍耐感到愤怒。
我的确惋惜,因那曾是秦煜明最真挚的爱,我轻易便失去了它。我知道他的忍耐,但这些他本不需忍耐,他只要开口问,曾经的我或许不会回答,但现在的我一定会仔细解释,让他感受到我的爱。
但是现在已经太迟,我爱他,倘若此时我能松开手,我不会犹豫。
只是我无法彻底放开。
“我希望你不要再与林恒见面了,秦煜明。”在他期冀的眼神中我终于开口,“秦煜明,我现在仍然很愤怒。你现在的观点,不适宜我们的感情。”
他一径沉默,只是点点头,深深注视着我。
“你若还想与我在一起,秦煜明。”我看着他,“不见林恒是第一点,不再与任何人出轨是第二点。”
“虽然现在我仍然爱你,但这爱由不得你挥霍。”我冷冷道,“下周起我要出去宣传新电影,正式开始踏入这个圈子,我不需要一个会起火的后院。第三点,我要你好好反省自己该改过什么,等我回来,我们再看是否能继续走下去。”
他点点头,应了一声,似是松一口气,看那眼里仍有痛苦的神色,但我却不感到分毫心疼。
这是他应得的,一如我当年。
此时手机再次响起,我一眼看到那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我看了眼秦煜明,他也在看,但没有动,脸上神色亦是未变,我便探过身去,把那电话摁掉了。
“不要再做愚蠢的事情,秦煜明,我今天就搬出去。”我淡淡道,“我们需要彼此冷静一下。”
chater 32
秦煜明在撒谎。
晚上我收拾好,躺在这久未住人的床上时,思及白天时他诸多所言,那荒谬感又回来徘徊不去。此时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关于汪景曜的衣服的事情,他说的是真话。
白天里我一时被他蒙混过去,还笃定他不屑与我说谎,现在想来实在可笑。
我只收拾了去宣传时需要的衣物及其他东西,他就在旁边看着我收拾,没有任何表示,偶尔在眼角瞥见他的脸,那神情却是非常平淡,似乎并不为我的离开而感到悲伤,或者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那时心里觉得奇怪,却未想太多,甚至在我拖着行李箱出门时,他只是站在门口克制地看我,身子微微向前倾,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弱气,好似真正在反省。
然后我独自进入电梯,我们面对面站着,他一直盯着我,眼神里似是诸多隐晦讯息,又好似欲言又止数次,但两人却都未再说话,而门终于在这难捱的沉默中关上了。
我和秦煜明在一起之前,在这座城市购置了一间公寓,普通的三室两厅,我一个人住还有点嫌大,后来与他交集渐多,又终于确定感情,他来过这间公寓几次,言语中只字未提,但我知他是不喜欢这里的,于是在一起后,我搬到了他的房子里,更大更敞亮,也更空。
在来之前已经找人收拾过,所以我只是稍微整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喝了点酒,连晚饭都没吃就躺下了。
有两年多都没进过这个房子,即使着人打扫过,空气里还是一股生涩的灰尘味,我有些不堪忍受,只有在这深秋里开了窗。
傍晚时下过一阵雨,风带着一股森冷寒气卷进来,窗帘边都随着那风荡起,这带着湿气的森寒味道比灰尘味好得多,只是室内温度因此骤降,但关上窗又难受,我只好勉强开着一点,使劲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我在床上躺着,或许是被冷风吹过的缘故,脑子从混沌中清醒,才反应过来白天时的秦煜明有多违和。
他在故意示弱给我看。他一贯的强势,我是反感他人的强势,却因他这裹在刀外的细腻绸布而沉溺,他的温柔令我无法拒绝,甘心沉溺无意挣扎,那温柔贴着皮肉,一旦抽走那绸布,贴在皮肤上的即是那森寒利刃。
是我亲自将弱点送上刀口,给他伤害我的权利。
我知出轨是我的错,但我不认为,在他表示愿意再在一起后,他拥有出轨的权利。是他令我明白爱包括忠诚,转眼却是他犯这错。
还非常坦然地、真假参半地撒谎,不动声色地骗过我。
他自己大概也不认为能彻底骗过我,因此并不阻止我离开。还是说,他屡次提醒我他出轨的事实,是想要我提分手?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的光在天花板上投出一片光,我仰躺着盯那光许久,直到它自己停下来,才慢慢闭上眼睛。
但是不到半分钟,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我翻个身面朝着手机,看到秦煜明的名字在那屏幕上面跃动,心里想到的却是林恒,自我上午挂过他电话后,他便一直未再打过来。
这次依旧是它自己挂掉,我撑起身体,探过头去看,上面是未接电话,后面有个小括号,里面显示着数字“2”。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盯着看,还在那发呆,手机第三次震动起来——他若是不清楚我是确实不想接,便会一直打下去,我知道这一点。
于是这次我终于伸出冻得生冷的手,将那电话掐掉了。
光芒褪去,一切终于恢复其应有的平静。
我躺回床上,将自己重新裹进被子里,缓缓呼出一口气。
之后未再有电话进来。
开着窗吹着雨后冷风睡觉的结果就是,我感冒了。
感冒其实是正常现象,只是会鼻塞不通气,流涕不止而已。麻烦的是我这屋里没有任何感冒药,当初搬出去时,该清理的都已经清理掉,真的是什么都不剩。
因此虽然天气比之前又冷了,我多套了件毛衣在衬衫外面,穿上厚外套,犹豫片刻后还是出门了。
虽然已经快十一点,天还是灰沉沉的,云霭厚积,没有一点太阳的影子,风倒是停了。
当初买这公寓,冲的是它附近的超市、药店和酒吧,现在真是忍不住庆幸。因为我已经有点头晕,感到由内里延展到四肢百骸的疲倦,勉强在药店买了药,想起厨房里除了昨天小时工买的调味品外没有其他东西——我可以吃的东西,又去了超市。
我记得秦煜明在我生病时做过的姜茶,用生姜和红糖熬成的,辣劲过后有黏腻的甜,对感冒很有好处。我知道那玩意很简单,只有网上随便查一下,我也可以做出来。
即使我现在头有点晕。
我还在挑姜,其实我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挑,只是拿手指在乱拨,却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发出惊讶的声响,然后一只细白的手出现在我眼帘,直接牢牢握住我的手臂,那手臂的主人在我旁边站着,声音我却分外熟悉“惟轩?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侧过脸去看他,忍不住想要微笑,却又有一点点瑟缩和踌躇,但还是朝他打招呼“嗨,阿蛰。”
chater 33
以前不是没想过会有再见的那一天,但在我脑海里,要见到他,那也要么是在拍摄片场上,我看到他在与导演谈论;要么是在某部电影的试镜时,我站在角落,看到他坐在导演身边,选择合他意的演员。
但不该是现在,我生病了,头晕,浑身发冷,在超市里的蔬菜区域挑了五分钟,都不知道该选哪一块姜。
阿蛰没怎么变,他还是像两年多前的那样,温暖干净,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一缕不可多得的金色阳光。尽管如此,此时的我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眼神中的温和,好似已不在意我曾经给他带来的伤害。
“你看上去很不对劲,是病了吗?”阿蛰火眼金睛,直接切入正题,我想否认,他视线在我脸上仔细地晃一圈,兀自道,“果然是病了,以前你生病时就是这副模样。”
我一时呐呐,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似有担忧“你怎么是一个人?秦煜明呢?”
我感到自己在听到秦煜明三个字时有一丝僵硬,但很快恢复常态,但他握着我的手臂,不会感觉不到。
阿蛰体贴地松开手“你要买姜?正好我也要买,帮你一起挑了吧。”他拿过我手中的空塑料袋,自顾自挑了几块姜,又给自己挑了几块,一起提在手上,“还要买什么吗?”
我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他一顿,问道“你家里有米吗?”
这我也是答不出来——只注意过冰箱,但是一般来说米是不是不放在那里的?
阿蛰看了看我,先是叹了口气,接着却又微笑起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打开门,阿蛰跟在后面进来,手里提着一袋米以及肉和几样蔬菜。我刚在沙发上坐下,才想起来我没有可以用以招待他的热水,还没站起身,他已经甩着什么走过来,往我跟前一递“把这个夹住,看看你烧到多少度了?”
我接过刚买的温度计——还是阿蛰在检查我买的药后要求买的——默默夹好,看到他先烧水,然后去了厨房。
淘米洗菜的声音钻进耳朵里,让我有些恍惚,好似这房子重新热闹起来,他很快又出来,看了我的温度计一眼道“去床上躺着。”
我在床上躺着,看了眼手机——有秦煜明的未接电话,不过只有一个。当然不会回,我将手机放回原处,缩进被子里。没一会儿,阿蛰就推门进来,他拿了一杯姜茶给我。
“还有点烫,你小心点喝。”他把杯子递给我,便站在一旁看我。
我没有马上喝,将杯子握在手里,沉默片刻,才终于能够问出那个问题“……你过得怎么样?”眼睛却是不敢看他,只盯着杯子里冒着热气的姜茶。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我,过了一会才淡淡道“我又回去了。”
我一怔,抬头看他,才反应过来“你不是说他结婚了?”
“他离婚了。”阿蛰四处看看,终于找着张凳子拖过来在我床边坐下,“在你和我分手后不久,他又跑到那边去找我,天天守着,好似早已钟情于我一样。”
“那……?”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因我自己也是一团糟,没资格对他这个对象评头论足。
“我说,我下一个剧本的男主演要给你演,我就答应他。”阿蛰道,“他知道我们有过一段……他好像有些耿耿于怀,但是我认为他没资格在我跟前谈这些。他纠缠我问为什么,久了我也有些烦躁,就让他快滚,既然不同意我的那个要求,就不要在我面前待着了。”
原先我并不知道阿蛰的暗恋对象是谁,他只跟我说过他与那个人似有在谈的意思,两个人情侣之间做的事没少做,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在最后干净利落地送一张结婚请柬给他。但现在听他所言,我心里已有一个人选,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俩凑到一块,这实在太让我惊讶,只好端杯喝茶。
“前段时间听说他在借故拖延你们的宣传日期……结果好了,现在恢复了,却刚好碰上汪景曜的电影宣传。我去问他的时候他还要假装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阿蛰接着道,他似忿忿,接过我默然递过去的空杯子,“——放心,我已经说了他一顿,他以后都不会再为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