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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强]t台荣耀天王 第25节

作者:洛无奇 字数:14326 更新:2021-12-18 23:25:45

    乐维反复比较着齐家两代人的生平,心绪莫名地沉了下去

    、65章

    王大美烧菜喜欢放很多酱油和味精,又咸又鲜的,对于齐习这种清淡的口味来说总有些吃不惯。睡到半夜,他直接被渴醒了,嗓子眼儿干得冒了烟,不得不爬起来去喝水。

    四周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齐习慢悠悠起身下了床,灯也懒得开,就这样扶着墙壁走进了厨房。他闭着眼,凭记忆从置物架上摸到了自己的杯子,倒满水“咕咚咚”喝了几口,然后挪到水槽边把杯子洗干净,准确地放回了原位。确认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儿差错,齐习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转身回去睡觉了。

    人终究是战胜不了老天的。不管一个人多强大,也无法决定自己出生在怎样的家庭,拥有怎样的容貌,具备怎样的天赋。就好比此刻埋在身体里的那枚定时炸弹吧,既不能逃避也无法消除,作为命运与生俱来的一部分,只好慢慢去习惯它了。

    有人和它对抗许多年,却最终溃败了比如爷爷。有人甘愿付出生命也不肯向它妥协比如爸爸。如今自己即将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不管选择对错与否,只要这条路上有大维,就一定是光明大道

    七点刚过,齐习就被一通“稀里哗啦”的开门声吵醒了。开始他以为是王大美,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劲儿,王大美很清楚他的作息时间,断然不会把他堵在被窝儿里,再说王大美晨练跳舞是雷打不动的,等锻炼结束了还要去买菜,绝对到不了这么早。

    这功夫齐习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看东西都是模糊的,他撑起上身朝门口张望过去,努力分辨着,那个人影儿足足比王大美高出半截儿,脚步也沉重很多,倒有几分像乐维。

    室内景物都在有规律地旋转着,齐习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视线聚焦起来,只见乐维两眼通红,头发湿漉漉的,脸颊边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正滴滴答答往下淌。

    眼前的景象把齐习吓了一跳“大维,你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乐维已经三两步跨到了床边,连人带被子一把将他紧紧搂在了怀里。隔着厚厚的衣物,齐习仍旧能听到乐维“噗通噗通”激烈的心跳声,感受到乐维急促而粗重的喘息。

    齐习不知道乐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像对待小孩子那样,耐心而温柔地拍打着乐维后背“别急,跟我说出了什么事儿,我帮你解决。”

    乐维头一次在人前流露出了张皇失措的神情,连声音都止不住在发抖“齐老师,你不要死”

    “啊”齐习小心推开乐维,疑惑地笑道,“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死呢”

    “我都知道了”乐维双手扶住齐习肩膀,把人牢牢握在手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我想参考你爸爸的风格去设计婚纱,所以上网查了相关信息,我知道你爸爸和爷爷是因为什么去世的,是遗传性脑瘤对不对头晕、恶心、脑压升高、运动障碍分明都是脑瘤的症状还有,我刚才去了公司,拿你抽屉里的药瓶出来一个词一个词搜索,那些全都是抑制肿瘤的药物。”他直勾勾逼视着齐习的双眼,样子没来由显出几分可怜,“齐老师,你别死啊,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要是世界上没有你,我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默默听着乐维把话说完,齐习莞尔一笑,抬手帮他擦掉了额头的汗珠儿,又在耳垂上无限宠爱地捏了一下“好,都听你的,我不会死。我可舍不得丢下大维一个人。”

    齐习说得越轻松,乐维心里越是堵得难受,他狠狠抹了把泛红的眼睛“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不让你这么辛苦我他妈的可真没心,还跟你耍脾气,还留你一个人照顾大美,自己倒跑去法国逍遥快活了”

    “别搞得跟我不久人世了一样,谁告诉你肿瘤一定会死人的”齐习假意瞪了乐维一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肿瘤也分恶性和良性,只要动手术把病灶部位切除,再积极配合治疗,也是可以治愈的。”

    “那是不是手术太难了,有风险”乐维不傻,如果一切真像齐习讲的那么简单,齐家的两代人又何至于会死

    齐习抿抿嘴,斟酌片刻,心平气和地说道“是手术就必然存在风险,真到了那一刻,我们两个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现在医疗技术发达,医生的水平也越来越高了,我相信自己不会那么倒霉。有你等着,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乐维满心急切地追问“那、那为什么不赶紧做手术像这种情况不是越早手术越好吗”

    沉吟良久,齐习犹豫着给出了解释“手术确实不能拖得太晚,只是肿瘤生长的位置不太好,靠近视觉神经。想要彻底清除的话,就要在切割的时候切深些,这样一来就有很大比例可能会致盲,所以我”

    “很大比例是多少”乐维咽了口涂抹,艰难地发问。

    齐习竭力表现出轻松的样子“大约九成以上。”

    乐维的目光在齐习双眼间扫来扫去,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刚刚听到的数字。齐习的眼睛不算特别大,但是眼珠又黑又亮,像是汪着一泡水儿,清清凉凉。想着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凝望这双眼睛的时候,或许再也无法得到回应了,乐维的心一下子坠落到了冰冷的深海里,满世界都变得阴沉儿黑暗。

    失去视力的齐老师,恐怕就要永远离开他所热爱的t台了。这一刻乐维终于明白,为什么齐习对每一场秀都倾尽全力,为什么对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到极致,为什么在每一次散场后,会格外的失意与落寞,因为总有一天,他的灯光熄灭,布景拆掉,就再也不会有下一场开始了。

    齐老师常常都在强调的两个字,叫做“梦想”。他总在鼓励身边的人大胆去追求梦想,偏偏他自己的梦想却注定半路夭折。

    乐维鼻子发酸,赶紧重新把齐习抱在怀里,脸趁机埋到齐习肩窝处,遮挡住悲切的神情“齐老师,不用怕,你还有我。无论遇到任何事,我都陪在你身边,永远也不离开”

    齐习点点头“好,我不怕。大维,其实你不用为我担心,现在我已经认得出盲文了,也可以不靠眼睛去完成日常起居了。”

    “那为什么不快点儿手术”乐维猛然想起齐妈妈说的话,说自己使齐习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他瞪大眼睛问道,“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动这个手术”

    齐习连忙安抚乐维“当然不是,我会选择做手术,不过我还想再等等我想等到亲眼看你站上t台的那一刻我还想亲自为你策划一场秀,来作为我秀导生涯的终点。”

    “那你等着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乐维把人搂得更紧了,眼眶里滚烫的液体喷薄而出,他将额头死死抵住齐习的睡衣,生怕被齐习察觉到他在哭。

    可泪水还是浸透了衣料,贴在齐习皮肤上,温热一片。齐习也反手抱住了乐维,一下下摩挲着乐维的头发和后背,仿佛得了脑瘤即将失明的那个是乐维一样。

    “其实在没认识你之前,我确实不打算做这个手术。那时我总认为,与其变成个瞎子,远离自己热爱的事业,庸庸碌碌过完一辈子,不如放着那家伙不管,全力以赴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不断攀上更高的山峰,直到最后一刻。”齐习像讲故事似地谈论着自己的生死,“你应该知道吧,我爷爷和爸爸都是搞艺术的,对于耗费了半辈子心血去研究色彩、线条和构图的他们来说,眼睛比命还重要。爷爷从小学画,不到三十岁就在岭南画坛展露了头角,他本可以实现更大的艺术成就,却被肿瘤击倒了。当时他去美国动了手术,而且手术进行得很成功。可是术后他接受不了现实的巨大落差,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精神崩溃,不吃不喝,也不肯再接受后续治疗,结果几年后由于肿瘤复发而去世了。我爸爸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也就抱定了不动手术的念头。因为爷爷无法面对的事,他同样无法面对。可是这样一来,妈妈就成了最终承受痛苦的那一个。所以等到我不得不做出自己的选择时,我决定不做手术,也不连累其他人,这辈子就在独自奋斗中度过可我没料到会遇见你现在有你陪着我,我愿意活下去。”

    人生最艰难的,并非无路可走,而是面前布满了错综复杂的分岔路口,让人无从抉择。好在他已经死过一次,什么都看清楚了。

    齐习侧过头,在乐维耳畔轻轻亲了一下“大维,我爱你。我们俩一起活成白胡子老头儿好不好到时候咱们也提着鸟笼去公园遛弯儿,在湖里划船,穿白绸子衣裳练太极拳不过你得牵着我,我怕我看不见。”

    乐维咬牙把眼泪憋了回去“我牵着你,到老也牵着,一辈子都不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 叽叽叽 妹子扔的一个地雷。

    、66前世番外看不见的拥抱

    乐维第一次见到齐习,是在菲席三楼那间宽敞的会议室里。

    当时他只是霍氏公司一名小不起眼的设计师助理,被老板带着一起去谈服装发布会的案子。虽然霍百年表面上对他破格录用、关爱有加,其实根本没打算给他半点儿出头的机会。这一次之所以愿意带上他,并不是因为他多有才华、多有见地,而是想要利用他和菲姐的亲戚关系在价格上讨些实惠。

    此前乐维早已听说过齐习的大名,传闻这位“金牌秀导”以脾气古怪、要求严格著称,眼里既容不下砂子也装不进其他人,让圈内的很多设计师又爱又恨。大家背后聊到齐习总是充满了怨愤,可等到办秀的时候却又争先恐后跑去请他。这使乐维对齐习本人充满了好奇。

    那天他坐在会议桌最角落的位置,满怀期待等着齐习出现。约定时间一到,菲席的人66续续走了进来。最前头是个身材健硕、肤色黝黑的“女斗士”,身后跟着个穿迷彩装的“民工”,迷彩装脏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了。紧贴着“民工”屁股走进来的是个蜗牛样畏畏缩缩的家伙,头低到恨不得藏进壳子里,连眼皮都不敢撑开。到最后又飞进来了一只烫爆炸头、香气扑鼻的娘娘腔花蝴蝶,一边走一边拿巴掌扇着风“要死了要死了,谁抽烟啊这么讨厌,妆都熏黄了”

    菲席这群奇形怪状的家伙简直让人目瞪口呆,正当乐维饶有兴致揣度着到底哪一个才是齐老师真身时,门一开,又有个消瘦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影旁若无人走到主位坐定,眼神凌厉地扫视一周,拿水笔头儿轻轻敲了敲桌面“开始吧。”

    只凭借无形中散发出的压迫感,乐维断定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齐习了。

    苍白,病态,表情冷淡,懒懒的很没精神,却拥有绝对权威这就是齐习留给乐维的第一印象。

    没有任何寒暄客套,会议很快进入了正题。霍氏的设计师们提出了很多想法,都被齐习一一否定了。齐习看似心不在焉,却总能一针见血指出所有不切实际或老生常谈的地方。而且他说话的方式总是直来直去,用词尖刻,丝毫不顾及那些被否定者的感受。

    室内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终于彻底沉默了。

    在大家讨论的过程中,乐维的思绪也跟着活跃了起来,甚至冒出了一个新奇而大胆的创意。他沉浸在灵感迸发的喜悦里,脑子一热,直接就将内心所想讲了出来。

    谁知话一出口,现场当即一片安静,举座所有目光都齐刷刷投射到了他的身上,像无数支锋利的箭簇刺穿皮肉,令人不寒而栗。那些目光都冷冰冰的,充满了鄙夷和不屑。论资排辈,这里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儿,做人该有自知之明,要知道,他全部的存在意义只是个攀关系谈价钱的工具而已。

    那时的乐维尝尽世态炎凉,早已懂得什么叫“夹着尾巴做人”了,发现苗头不对,他赶紧乖乖地住嘴收声。可就在他打算退缩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远远传来“很好,继续。”

    乐维循声张望过去,赫然发现了一副和所有人截然不同的眼神,眼神里带着肯定,鼓励,和不易察觉的期许,一瞬间让乐维充满动力。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齐习。

    乐维打小就是个乐观又积极的人,无论身处逆境低谷,都从不缺少胆量与斗志,他所需要的,只是关键时刻能有个人在背后推他一把,告诉他“去吧,大维”仅此而已。

    那一刻,他在齐习身上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并永远记住了那个眼神。

    真正让两个人产生了交集的,是不久之后的霍氏服装秀。

    因为秀的初步构思来自于乐维,所以他也受齐习钦点参与了筹备工作。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时间,他们朝夕相处,也渐渐加深了对彼此的了解。

    在专业领域,齐习简直是个暴君,专横跋扈不可一世,所有工作人员和模特都不得不在他的统治下俯首称臣。因为事实证明,他每一次看似苛刻的要求最后总是合理的,他说“对”的东西,就绝对不会“错”。在他面前,任何的反驳和质疑都将是自取其辱。

    可是一旦脱离开工作范畴,齐老师就像是脱掉了外皮的刺猬,变得安静,随和,甚至有点儿软绵绵的。他不在乎吃随便来碗青菜配白饭就能打发了,他也不在乎穿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往身上一套就能出门,他更不在乎什么享受和娱乐不抽烟不喝酒不滥交,连个暧昧的对象都没有。

    总之乐维眼中所见的齐老师有点儿可怕,有点儿可敬,有点儿可爱,更可信任。

    就在服装秀开始前三天,突然发生了变故,几家模特公司因为利益纠纷与霍氏撕毁协议,对簿公堂,单靠菲席一家,根本不足以撑起整场秀。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此取消发布会,将之前投入的时间、金钱和精力一笔抹掉。要么降低秀的水准和规模,只用最普通的场地、最少的模特去匆匆展示完几件主打服装。

    这两条路,齐习都没有选。他亲自跑去搜罗模特救场,连夜修改流程,为了配合模特档期,还很冒险地将彩排分成几个批次完成,并逼着模特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完成换装。对于齐习的坚持,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等着看笑话。他们认为这场秀注定宣告失败了,再努力也是徒劳。现在蹦跶得越欢,最后摔得越惨。

    从始至终,只有乐维选择站在了齐习的同一阵线,他也说不清什么缘故,反正就是相信齐习的判断。或许是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齐习的认真和执着所折服了吧。

    坚持到最后一刻,他们成功了。霍氏的秀如期举行,效果超出预期,好评如潮。

    那天散场之后,筋疲力尽的齐习和乐维纷纷瘫坐到了t台上。工人开始拆搬道具,模特卸掉了妆容,老板和设计师陪同来宾一起转战庆功酒会,没有人还记得身为功臣的他们。可乐维心里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满足。

    原来“成功”并不是最快乐的,最快乐的是无所畏惧、不计得失的奋斗。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赢就赢得酣畅淋漓,输也输得问心无愧,成功了,就微笑着去回望一路走来的辛酸,就算失败了,也要败得骄傲而有尊严。

    乐维扭头儿朝旁边望去,齐习就坐在几米外的一排射灯底下,他微微扬起脸颊,脸上带着笑意,整个人闪闪发亮。

    人的魅力不仅仅表现在外貌、身材和穿着打扮上。有些人平时看起来或许很普通,可是在特定的场合、状态下,就会绽放出惊人的光彩。比如战场上的将军,舞台上的歌者,蹬上冠军领奖台的运动员还有刚刚引领着乐维走过征途,带给他绝妙体验的齐习。

    乐维不得不承认,在某种意义上,自己被征服了。就好像是窠臼中扑腾着翅膀渴望蓝天的小鹰,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飞翔。他仰望着齐习,满心憧憬。

    因为一个偶然机遇下的并肩携手,齐习和乐维就此成了朋友。他们都想把对方当成自己朋友中极为普通的一个,可事实上,他们都没多少朋友。

    仿佛磁铁的正负两极,不需要过多交流与互动,仅仅是摆在一起,就会不自觉地互相吸引,直到严丝合缝地贴合起来,分也分不开。

    齐习的世界里从不缺少美丽的女人帅气的男人,处心积虑想把他拐带上床或是爬上他床的都大有人在。他最缺少的,是无忧无虑的快乐,和一个可以让他由内而外彻底放松下来的温暖怀抱。

    而乐维恰恰是个极富感染力的家伙,无论经历过人世间怎样的不公与苦难,他总能展现出最阳光、最纯净的笑容,让人一见之下如沐春风。齐习万万没想到,他抵挡住了无数美色与情欲的诱惑,最终却在简单至极的快乐面前败下了阵来。

    可他什么也不能给乐维,不管是机会也好,希望也好,或者仅仅只是一点超越友谊的暧昧也好因为他是注定没有未来的人。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死亡,给另外一个人带来悲痛。所以他只能尽量和乐维保持着距离,即便心里早就另眼相看了,表面上却依旧是冷淡而疏离的,同对待所有萍水相逢的友人没两样儿。

    偏偏乐维是个毫无感情经验的家伙,根本不懂什么叫“一见倾心”,什么叫“怦然心动”,什么叫“非君不可”,更加没想到自己作为男人,会“爱”上同样是男人的齐习。他只是遵照内心意愿,去追随着齐习,爱护着齐习,关怀备至,无怨无悔。

    没有正式的表白,也就没办法正式拒绝,齐习只能委婉地表达态度。乐维约他吃饭,他一例拒绝,可下一次乐维依旧是毫无芥蒂地继续约他。乐维给他打电话,他刻意敷衍,可下一次乐维依旧是没心没肺地继续打给他。

    最后齐习别无他法,不得不开诚布公地告诉乐维“我得了绝症,没几年时间好活了。别对我太好,让我有牵挂,死也死得不甘心。”

    可是第二天,乐维又照常出现了,依旧笑得阳光明媚“齐老师,每个人都会死的。既然如此,活着的时候更应该尽兴。”

    齐习摇头“感情有时候也是种负累,听见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死掉,顶多只是惋惜,可亲眼见到自己的亲人死掉,却会悲痛不已。”

    乐维耸耸肩“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认识三年,他们终于有了第一次牵手。又半年之后,乐维搬进了齐习的家。

    他们没有正经八百地确定过什么关系,也没有对外宣称过谁和谁成了情侣,甚至都没有说过那句“我爱你”。他们只是充满默契地生活着,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不时斗嘴,偶尔做爱日子琐碎庸常到根本不值得特意留下任何记录,可所有这些时刻,两个人都是在一起的,只要这样,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他们会摆出专业架势,讨论大师与大师间艺术造诣的优劣得失,也会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各自手持着两大联盟的超级英雄“嚯嚯哈哈”玩儿对战。他们会为了牛排该煎几成熟争论得面红耳赤,也会抢着把牛排上最好吃的部分塞进对方嘴里

    那之后的几年,乐维经历了无数的起起伏伏。先是被霍百年陷害,在设计界名声扫地,由于霍百年的刻意排挤,又接连失去了好几次翻身的机会,他曾经想过开创自己的事业,却因为缺乏必备的经验、人脉而屡屡受挫。他得知老爸的死因另有蹊跷,想去探知真相,却总力不从心可是无论他遭遇到什么,齐习都一如既往地理解他,信任他,站在他背后无条件支持着他。

    所以命运一次次将他击倒,他就一次次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胡乱抹一把伤口,朝着齐习露出神气活现的笑容“没事儿,天生我才必有用,八成儿是老天还没想好能用我的地方”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齐习送给他的那个眼神,永远记得齐习对他说的话“很好,继续。”

    就算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注定失败了,齐习依旧在坚持,所以他也要坚持,哪怕在外人眼里,把他当成了个笑话。

    从蒙昧的远古时代开始,人们就会用天上的星辰指引方向了。乐维也有一颗专属于自己的星星,他的星星叫做齐习。不管别人如何质疑他,唾弃他,践踏他,只要齐习是爱他信他的,他就永远不会迷失。

    在同居的第四个年头,齐习身体渐渐衰弱,已经不能工作了。

    直到有天早上,齐习没能准时醒来,乐维去叫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尽管齐习最后在及时抢救下脱离了危险,可是两个人都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乐维常常在半夜无端惊醒,他会悄悄把手伸到齐习鼻子下面试试呼吸,生怕齐习在他睡着的时候无声无息死掉。

    看着乐维因为焦虑和担忧而瞬间苍老的脸,齐习坚定的意志第一次动摇了。他突然很后悔当初没有接受手术。如果早知道人生中会遇到乐维,他一定会努力、再努力、更加努力地活着。

    从那时起,乐维也不再出去工作了。他们俩靠着齐习的积蓄和父辈留下的遗产维持生计。很快外间流传起了许多风言风语,说乐维是个吃软饭的,跟着齐习就是为了贪图齐习的钱,眼看齐习病重还寸步不离地守着,就是为了等齐习一死将其家产据为己有。

    对于别人的风凉话和白眼,乐维都置若罔闻。他牟足了劲儿去照顾齐习,每天陪着齐习散步,研究各种有营养又美味的饭菜做给齐习吃,帮齐习按摩萎缩到皮包骨头的手脚。他会亲自帮齐习洗澡,理发,穿脱衣物,剪指甲这些看起来不胜烦扰的小事,对乐维来说都是莫大的幸福。

    他想靠着自己无微不至的呵护去延长齐习的生命,哪怕是一天,一个小时,哪怕只是一分钟也好。

    直到最后一刻,依旧要努力明知道注定失败,依旧要努力要挺起胸膛,笑着努力

    如果他的星星消失了,他就再也找不到方向了。无边无际的漆黑夜空底下,他只能茫然地独自走下去。

    齐习去世那天早上,乐维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肉都被掏空了,从此世上只剩了一具叫做乐维的躯壳。

    他仍旧住在齐习的那栋公寓里,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没人跟他斗嘴,没人陪他做爱他永远都是一个人,世界上再也没有齐习了。

    齐妈妈和齐奶奶商量之后,把齐习留下的现金、存款、字画藏品和菲席公司一半儿的经营权都转到了乐维名下。乐维没有推辞,悉数接收了,他想亲自守住齐习的东西。

    模特公司的运作乐维完全不懂,上手十分吃力,不管他多么拼命地恶补,也免不了犯下一些低级错误,时常被人在背后嘲笑像个白痴。一次两次十次八次,他都极力忍着,忍耐不了,就默默回想齐习的话,很好,继续,很好,继续

    他马不停蹄地工作,学习,充电,不肯停下来歇歇脚步。因为一旦停下来,他就会被无尽的空虚与绝望包围。工作之余,他要照顾王大美,还要每年几次地飞去纽约和新西兰,陪齐妈妈和齐奶奶生活一段时间,代替齐习去尽应尽的孝道。

    在长辈们面前,他脸上总是带着嘻嘻哈哈的笑容,插科打诨,耍宝装疯,把妈妈、奶奶哄得十分开心。对于齐习从前的下属,他也格外关照,从不在大家面前表现出灰心与无措。他不想让任何爱过齐习的人感到失望。

    当压力大到几近崩溃的边缘,他就会独自跑去陵园,坐在齐习的墓碑前痛哭一场。他以为那里是距离齐习最近的地方。

    可他没有发现,在大风天,从没有一丝冷风会钻进他的领口,在下雨天,也不会有雨滴淋湿他的肩膀。因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齐习的灵魂正从背后轻拥着他,为他遮风挡雨。

    因为乐维心里长长久久永不消弭的爱,齐习的灵魂一直陪伴在了他身边。当他笑的时候,齐习也在笑,当他哭的时候,齐习帮他擦拭眼泪,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齐习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在所有他需要的齐习的时候,齐习都默默地温柔地拥抱着他,可惜他看不见

    、67章

    为了自己的梦想,也为了齐习的期待,乐维很快结束掉菲席的工作,正式开始了他的自由设计师生涯。

    临走之前,菲席那帮兄弟姐妹们都嚷嚷着要帮他开个欢送会,却被乐维给拒绝了。既然憋着口气想干出一番事业,那将来自然少不了合作的机会,还差这一顿饭吗他很潇洒地大手一挥“咱们来日方长,别看哥们儿的肉身走了,心还留在这儿呢”

    众人哄笑“是啊是啊,心都留在齐老师办公室里了,天天朝九晚五。”

    乐维大咧咧笑道“没错,心都拴他身上了,还拴的死扣儿呢,这辈子谁来也甭想解开。我不在的时候,还要拜托你们大家帮忙多照顾着点儿齐习。”

    一圈儿人七嘴八舌地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你照顾好,要是什么庄主编之流的敢来撬行,直接轰出去没商量”

    这些人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乐维前脚离开,他们后脚就主动充当起了称职的探子和眼线。不管齐习是开了多久的会,跑到外头看了几处场地,还是发脾气骂了什么人,甚至午餐时对哪道菜表现得很有兴趣,都能在半天之内准确无误地传进乐维耳朵。

    最初齐习对此感到很无奈,可时间一长,也就慢慢习惯了。单论起迅速笼络人心这一套,他是骑马都追不上乐维的。

    元旦前后,齐习的工作稍稍轻松了一些,就把所有空余时间和精力都放到了乐维身上。

    他先是根据很多长辈们的信息,多方搜罗之下帮乐维找到了几名经验丰富的打版师和工艺师,接着通过奶奶的关系帮乐维联系到了一批优质又便宜的常规面料。周末休息,他也闲不住,又跑去专业书店帮乐维找了几本色彩心理学方面的书籍。

    当齐习提了一大袋子工具书去找乐维的时候,乐维正踩着梯子在往墙上钉画框。他像是爱护眼睛一样爱护着这间失而复得的工作室,凡事亲力亲为,每天大清早懒觉也不睡就跑过去做清洁,玻璃、地板都擦拭的锃明瓦亮,桌椅机器一尘不染。

    看见齐习走进门,乐维立刻灵活地从梯子顶端跳了下来,把齐习手里的东西全部抢过来提着,又飞快把人带到里间沙发上坐好,一迭声地问“累不累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

    面对乐维的过分担心,齐习轻松一笑,指指自己的脑袋说“放心吧大维,我跟它相处快三十年了,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不用太紧张。”

    乐维小心翼翼地把齐习往沙发里侧推了推,尽量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拆弹专家也是这么讲的,驯兽员也喜欢这么讲,有用吗你可千万别大意”

    正说着话,外间响起了王大美电铃儿般的女高音,貌似正在跟工艺师李阿姨确认需要的机缝线数量。她现在也积极发挥余热,帮儿子做起了后勤工作。

    齐习赶紧将食指竖在唇边,朝乐维“嘘”了一声“别说了,小心給大美听见。”他不想让王大美知道他生病的事儿。人年纪大了,全部心思就都转到了子女身上,一旦知道孩子们身体出了什么毛病,难免要跟着担惊受怕。

    乐维点点头,帮齐习倒了杯水塞进手里,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儿,末了在齐习脸蛋上湿漉漉亲了一大口,这才坐到工作台前专心去修改效果图了。

    齐习懒洋洋窝在沙发里,远远看着乐维认真工作的样子,不知不觉就入迷儿,连王大美什么时候站到了身边都不知道。

    王大美“小齐小齐”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反应,不得已把手伸到齐习眼前比划了两下,咂吧着嘴儿叹气道“唉呦,按说儿子是我养出来的,我也觉得模样儿挺俊的,可我还是闹不明白,就真有那么好看嘛天天看都看不够”

    齐习回过神儿来,朝王大美傻傻笑道“是啊,怎么看也看不够啊。”

    王大美嘴角撇到了下巴颏上“小齐你给阿姨说说,都看上我家大维哪块儿了,我咋就搞不懂呢你看看他,脑筋又死,脾气又倔,跟谁都不知道留个心眼儿,一条道走到黑,他到底哪儿好啊”

    齐习装模作样地挑起半边眉毛想了想“就你说的这些,在我看来都好得不得了。”

    王大美看看齐习,又看看儿子,一脸坏笑地凑到齐习耳边“小齐,我跟你说噢”她挤眉弄眼儿地嘟囔了几句,又哈哈哈大笑着跑开了,经过乐维工作台前,还很幸灾乐祸地“哼”了一记。

    等王大美走远了,乐维才抽空儿停下笔问齐习“我家大美又跟你整什么幺蛾子了看那副得意相儿就知道有问题。”

    齐习表情古怪地抿抿嘴,似笑非笑“大美跟我说你昨晚上回家之后又偷偷溜出去找人喝酒了,衣服上还沾着香水儿味”

    “这家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生在战争年代活脱脱就是个女版蒲志高”乐维知道齐习百分百相信自己,这种鬼话完全不会给两人间造成任何芥蒂,可老妈阴险的告密行为实在让他哭笑不得,“啧啧啧,我算看透了,我肯定不是亲生的。往后你们老的、小的穿一条裤子,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帮齐妈妈设计婚纱的事儿还算轻松,起码有齐习帮忙把关,但是帮电视节目设计演出服装就没那么容易了,又要节约成本,又要看起来有质感,还要突出主题、形成系列,工作量大且十分繁琐,单靠乐维一个人负责多少有些吃力。

    除此之外,乐维也开始着手筹划起了自己的品牌,他急着尽快做出点儿成绩来,好让齐习安安心心地接受手术。

    工作室目前还没完全走上正轨,除了设计上需要有人辅助乐维之外,行政与财务方面也急需得力的人手。

    晚上吃饭的时候,齐习跟乐维商量起了招人的问题,乐维正好也存了同样的想法,可又多有顾虑“将来做设计师品牌,一定要风格鲜明才行,冒然找个人过来,彼此不了解的话,在设计理念上很难形成默契。再者说个人品牌毕竟不同于大的公司,没经验、没能力的请了也没什么意义,而那些能够独当一面的又未必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倒是有个人选”齐习试着建议道,“白清瑜怎么样她在法国学习过,水平自然没得说,也有处理实际问题的经验,况且她刚刚遭遇到很大的挫折,正需要一个安稳轻松的工作环境。”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齐习没说,他想借工作的机会尽量把白清瑜安置在乐维视野之内,这样两个人都可以时刻留意白清瑜的动向,万一遭遇到什么状况,使白清瑜走上前世的老路,他们也可以及时制止掉悲剧的发生。

    这件事的决定权虽然在乐维手上,可最大的障碍却是王大美,要是王大美不点头首肯,将来对着白清瑜三天一吵五天一闹的,那可就家无宁日了。

    齐习放下筷子,陪着笑脸柔声问道“阿姨,这件事儿您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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