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才不管你出不出事。”说完宋如璋就直接撂了电话。
顾思念简直没脾气,只能悻悻地收起了手机,搭着李怀宇的肩膀拄着拐,一步一步地往家里挪。李怀宇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腰,倒是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有些懊恼地自责道“忘了跟宋先生说一声了,他肯定很担心。”
“我会好好跟他道歉的。”顾思念一步一跳,已经决定要找时间好好补偿一下为自己操碎了心的发小。
两人一番折腾才回到了家里,李怀宇扶着顾思念将他安置在沙发上,才稍微松了口气。顾思念恢复记忆后第一次看到他们的这所公寓,看着比从前温馨了许多的屋子,顾思念心里颇有些复杂。他努力了三年,都没能让李怀宇认可这是他们的家,却在无意与混沌中多少牵绊住了那个人。顾思念飘忽茫然的目光不自觉间再次落到了书房紧闭的门上,他身体一颤,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眸中有着强烈而压抑的隐痛。
正是这间书房使自己锁有三年记忆的那扇大门松动了一下,后来无意中瞥见父亲的面容,便直接推开了那扇记忆之门,顷刻间三年的种种一股脑地涌入脑中,让当时的他险些崩溃。这间书房里确实埋藏有他最为苦痛不堪的回忆,更葬着他一颗破碎死寂的心。所以即使在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它也能轻而易举地让他撕心裂肺地痛。
李怀宇愧疚急促的声音将顾思念从绝望悲伤的回忆中拉了出来,他看了看手表为难地说“思念,我得去上班了……”
“你去吧。”顾思念这次倒是很爽快地放他去上班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那我走了。”李怀宇穿上鞋子,出门前又不忘叮嘱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回来的。”
顾思念本想送他到门口,但拖着一条断腿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开。没有了李怀宇,顾思念的世界顿时空虚了,他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再次看向书房,犹豫片刻后撑着拐杖挪到了书房门前,定定地看着房门,内心挣扎一番后他毅然抬手打开门踏入了这间书房。
房内的冷寂空虚感一如既往,如毒液渗入心脏,让顾思念只是简单地站着就有种强烈的窒息感。他用沉寂而略显茫然的目光缓缓扫视过这个房间整齐的书架,文件众多的办公桌,还有一台孤零零的电脑。这一切在如今已恢复记忆的顾思念眼中再次变得熟悉起来,但也让他更加反感,更加想要逃离了。在这段时间里尝过了与李怀宇亲密又自然的相处的滋味后,顾思念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曾经习以为常的孤独了。
比如现在,没有了李怀宇在身边,他就好像失了舵的船,漫无目的地迷失了方向,心里也飘忽悠然地没有安全感,随时都有可能被滔天排空的海浪击沉,落入一片黑沉绝望之中。
顾思念反手轻轻关上房门,随着“嘭”地一声轻响,这间书房完全成了一个密封而幽暗的空间,让他的心里更沉了几分。他拄着拐杖略有艰难地走到了书桌前,先是随手翻阅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然后他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良久后才定定地把目光投向书桌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额头上也冒了些细密的汗珠,眸中的复杂与痛苦之色交织,把他带入了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中。书房里针落可闻,顾思念许久都没有动作,可目光却没有从那个抽屉上移开。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面上有一种绝望的悲伤,微颤着手拉开了抽屉,弯腰在里面翻找一番后,他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绒布盒子。
那个小小的盒子上落了一些灰尘,顾思念小心翼翼地用手擦干净,态度是少有的认真与珍视。他细细地凝视它很久,然后才轻轻地打开了它。一对精致的银白色的对戒静静地躺在里面,它们折射出的光芒一如三年前刚做好时的那样夺目亮眼,可顾思念却再没有三年前那样的勇气送出它们了。
这对戒指就像是顾思念那颗炙热无比、只为李怀宇跳动着的那颗心脏,三年它被顾思念满心欢喜与期许地递给了那个思慕多年的人,李怀宇却态度冷淡地漠然拒绝了。他推拒掉了这枚戒指,也扔掉了顾思念双手奉上的一颗鲜活跳动的心。
顾思念从不因当时李怀宇的拒绝而埋怨他,因为那时他们刚刚签了那份包养的契约,正是他刚刚踏碎李怀宇自尊心的时候,可他却满心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送给李怀宇代表真心与承诺的戒指了,殊不知对三年前的李怀宇来说,这戒指不过是金主施舍的礼物而已,甚至是一个低贱的情人的标志,自然不会收下。
这一对戒指在他们误会重重、无法交心的时候送出,其结果也只能是造就了两颗伤痕累累的心。
顾思念轻轻抚摸着这一对他曾费尽心思定做的戒指,三年前那种心痛到流泪的感觉已经不甚明显,当初无法直视的这枚带给他伤痛的戒指现在他也可以重新将它捧在手上凝视,也许是因为他的心早已一片荒芜了吧。
顾思念就这样一个人握着一对戒指,在这间冷清的书房里一直呆到夕阳入幕,直到李怀宇回家时弄出的声响才让他骤然回神,他连忙慌乱地将戒指放回抽屉,一瘸一拐尽量快地走出了书房。
他刚到客厅,就立刻难掩期许地望向玄关处,然后他就理所当然地看见了李怀宇温柔的笑脸,可意料之外的是他脚下还有一只熟悉的哈士奇。
顾思念愣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cat?”
回应他的是cat兴奋的嚎叫和热情的猛扑。顾思念现在算是个伤残人士,被一大只哈士奇猛地扑到身上后晃了晃身体,险些摔倒,吓得李怀宇连忙跑上前拉住撒欢的cat,把它扯离了病人,又把顾思念扶到沙发上坐好才对他解释道“吴总过两天出差,还打算把cat寄养在这边,我怕你一个人待在家寂寞,就特意提前几天把cat接过来了。”
顾思念惊喜地瞪大了眼,又感动地抱住了他的腰,“你对我真好。”
李怀宇摸摸他的脑袋,失笑道“这又没什么。”
顾思念在他腰际轻轻磨蹭了两下,然后突然开口“怀宇,我好喜欢你。”
他敏锐地感觉到李怀宇摸着自己脑袋的动作微顿了一下,半晌才听到他轻柔温和的声音“好了,放开我吧,我去做饭。”
顾思念的心上又密密麻麻地泛起了疼,眼眶也有些酸涩。他多么希望李怀宇能自然地回一句“我也喜欢你”,现在却只能更用力地搂紧他的腰,以期更加贴近他,似是想用生命的热度来融化怀中人的那颗心。
chater34
李怀宇催了又催,顾思念才情绪低落地松开了抱着他腰的手,低着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李怀宇有些担心地双手捧起他的脸,目光探究而担忧地看着他,可顾思念却偏头垂眸,长长的睫羽在眼下落了一小片阴影,也遮掩住了眸中暗自汹涌的情感。
“怎么了?”李怀宇柔声问道。
“饿了。”顾思念躲避着他的目光,侧头闷声道。
“我这就去做饭,你先吃点零食吧。”李怀宇不疑有他,开始在家中翻找充饥的食物。然而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医院,除了李怀宇下班后买来的菜,家里没有一点其他的食物。李怀宇皱着眉摸摸下巴,视线莫名落到了刚搬上楼的cat的家当上。
李怀宇灵光一现,弯腰在装cat的食物的大袋子中挑拣一番,最后拿出了一小包肉干,在顾思念不敢置信的诡异眼神中放到他手里,干笑道“吴总好像说过这个本来就是人吃的肉干,cat格外喜欢才给他当零食,你们一起吃吧。”李怀宇交代完毕就走到厨房做晚饭了,留下一人一狗相伴在客厅。
“……”顾思念静默半晌,僵硬地捧着那一小包肉干,迟迟没有打开。一旁的cat急躁地在他腿边蹭来蹭去,疯狂地抽动着鼻子,后来甚至抬起两条前爪搭在顾思念的大腿上,摇着尾巴满眼希冀地注视着他。
顾思念终于注意到了求食的哈士奇,于是淡淡地瞥了它一眼,一把撕开了零食包装,在cat全神贯注的凝视中捻起一块肉干……放到了自己嘴里。
cat“汪汪汪???”
哈士奇急得在他脚下乱窜,扬起脖子乱嚎一通,顾思念见状恶趣味地扬了扬嘴角,面上终于露出些轻松的笑意,他赶紧又捏起一大块肉干投喂给了流口水的狗。他们就这样人一口狗一口,消磨着等晚饭的无聊时光。
顾思念正抱着cat瘫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有电话打了进来。顾思念拿过手机后发现是宋如璋打来的,便惊讶地挑了挑眉。毕竟刚才他还在因为自己没把出院的事告诉他而生气呢。
“喂?”顾思念一手喂狗,又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刚想调侃地问几句他怎么不生自己的气了,宋如璋焦急紧张的声音就堵住了他的话头。
“思念,我觉得事情不太对。”
“怎么了?”顾思念正了正神色,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我找尽了所有的人脉,都没能查出顾子青的下落。”宋如璋的语气里有股强烈的挫败感。
“我这边也暂时没有进展。”顾思念若有所思道,“不用慌,再等几天。”
“思念,你心也太大了吧?!”宋如璋又气又急,“之前我们不知道想害你的人是谁,查不出线索还情有可原,但现在我们都知道是顾子青在搞鬼了,居然还找不出他的下落,这就有点危险了啊!”
“你先别急……”顾思念轻声劝慰。
“我怎么能不急啊?顾子青早就把家底都败光了,现在又刚出狱,如果他是一个人的话我宋如璋怎么可能找不到他?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帮他呢?你好好想想,谁还有可能针对你,想把顾子青当枪使,在你背后捅刀?”
顾思念神情不动,一双黑眸如暗夜中的星辰,眸光明亮,却有着彻骨的寒冷。良久他轻飘飘的声音才传出来,“别慌,我会解决好的。”
宋如璋冷哼一声,“你他妈的都开瓢断腿了,这事再拖下去,指不定再出什么幺蛾子呢。”
顾思念正想再宽慰他几句,可宋如璋咬牙切齿地说“我这就去找我家老头帮忙,掘地三尺也要把顾子青挖出来!我会找人保护你的,但你自己也千万要注意安全。先挂了。”
顾思念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无奈地摇摇头,扯眉无话,但心里也确实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目光沉冷地眯眼沉思着。他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面色凛寒,很快就拿起手机找出了一个前些天发过来的电话号码,但修长的手指浮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好长时间,依旧无法下定决心按下去。
其实顾思念恢复记忆后不久就找人把顾子青现在的情况摸清了。因为他外祖父在帝都的根基非常的深,如今大多数的人脉都到了他手里,要找一个人的下落并不困难,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没能把顾子青的底细完全摸透,所以也推测过他背后一定还有其他势力,说不定他数次加害自己也是受别人唆使。他太清楚一个吸毒的人有多么可怕了,即使他再也不是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孩童,也依旧对吸毒之人的歇斯底里的病态感到恐惧和后怕。
所以他决心一个人解决这个罪孽深重的父亲,不让其他任何重视的亲友参与其中,免得有所闪失。宋如璋最近在跟他父亲闹别扭,凭他一个人决计无法查出如今隐藏得很深的顾子青,顾思念本想就这样瞒着他自己处理,可没想到向来缺根筋的宋如璋突然间变得如此敏锐,而且居然愿意放低姿态去求自己的爸爸。如果宋如璋的父亲插手这件事,到最后一定会把宋如璋也牵连进来。
顾思念纠结地皱着眉头,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都没能作出决定。
“思念,来吃饭了!”清朗温和的声音从餐厅传来,顾思念慌忙应了一声,然后咬咬牙,快速编辑好一条信息,发送给了那个电话号码。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谈。
本来他还想再观察一段时间,试着先把顾子青背后的势力挖出来,但事到如今只能速战速决了。顾思念当机立断做了决定,然后随手将手机扔到一边,牵着cat一起去吃饭了。
顾思念出院后没多久就不顾伤势,也不顾李怀宇的阻拦,执意要去公司上班。李怀宇拗不过他,只得拜托司机在路上多加小心,又多次嘱托顾思念照顾好自己,才忧心忡忡地目送他离家远去。
因为担心带病上班的顾思念,李怀宇这一天在公司总是心神不宁的,时不时还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差错,让尽职尽责的助理王成玘略有诧异,几次欲言又止地想关心一下自家上司的状态,最终也只是偷偷瞥了他几眼,就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中。
“欸?成玘?”李怀宇本来游离的目光在看到一份文件时骤然发亮,“你今天要去思念……顾总的公司签合同吗?”
埋首办公的王成玘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轻扶眼镜,点头温声道“是的,我过会儿就出发。”
李怀宇轻咳一声,微微前倾身体,努力压住心中的兴奋和期许,尽量严肃地正色道“嗯……我正好有件事想跟顾总谈谈,这份合约就交给我来办吧,我跑一趟,你留在公司就好。”
王成玘觉得有点好笑,但面上还是绷住了,一如既往地沉静点头,“好的。”这些日子以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和顾思念的关系了,但既然李怀宇不想挑明,他也愿意装傻。
如此一来,李怀宇便更没有心思在办公室里呆下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顾思念,不光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心中还有一些别的情绪,酸酸麻麻地涨满了他整个心口,如灿然热烈的夏日一般晴朗,不断驱使着他去找寻顾思念。
李怀宇匆忙跟王成玘交代了一些公务,然后拿上文件就往顾思念的公司赶去。两家公司都位于繁华的商区,彼此距离也并不算远,但现在路况不太好,有点堵车,所以折腾了一会儿李怀宇才赶到那间气派豪华的高大建筑旁。
他打算直奔顾思念的办公室,却在中途被拦下了,得体有礼的女助理温声告诉他,顾总吩咐过现在谁都不能去打扰他,李怀宇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顾思念刚一上班就忙到拒绝见客。他没有为难公事公办的女助理,而是准备打个电话给顾思念,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他的公司了。然而他刚举起手机,就听见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李先生?”
李怀宇循声回头,看到一个端着咖啡杯的中年男性,一身整齐到近乎刻板的西装,梳得一丝不苟的油头,还有一副稳重的黑框眼镜,他相貌平常,中等身材,但有种严谨沉稳的强大气场。李怀宇蓦然想起这是顾思念的得力下属,徐江。于是微笑着打招呼“徐秘书,好久不见。”
徐江和煦地笑了笑,“李先生来找顾总吧?”
“对,但是……”李怀宇迟疑道,“他好像在忙?”
“顾总确实刚刚吩咐过任何人不能打扰他。”徐江肯定地点点头,但他口风一转,又温和笑道,“但李先生必然是例外,随我来吧,我带您去。”
徐江说着就示意李怀宇跟上自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一旁的女助理有些急躁地小声阻拦说“可是……顾总下了死命令的。”当初顾思念要求她挡住一切来客时寒冷肃然的态度让她心底凛然,连顶撞向来严酷而不近人情的徐秘书也顾不得了,生怕到时候顾思念会因此而怪罪于她。
“没事,”徐江难得对员工有这样随和耐心的态度,解释道,“顾总曾说过要一切以李先生为先,以后李先生再来你就不用过问了。”
徐江还记得两三年以前,李怀宇还不是现在这个自信而从容的高管,有一天他紧张又不自在地到了这间公司,拉住自己小心翼翼地问可不可以带他去见顾总,当时徐江公事公办地客气表明顾总正在开会,不允许外人打扰,让他先在会客室等一会儿。李怀宇勉强扯出一个温和腼腆的笑,真的在待客室安静地等着,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
其间他既不乱动,也不玩手机,两手搭在膝盖上,时不时露出茫然的神色,就是不见丝毫焦虑急躁。等顾思念终于开完会,从徐江的嘴里听说李怀宇等了他很长时间这件事后,他面色骤变,再保持不住平时漠然沉冷的风度,几乎是跑着去了待客室。徐江没敢跟过去,只看到后来顾思念温柔小心地牵着他离开了公司。当天晚上徐江就接到了自家老板的电话,被严厉警告以后李怀宇只要来找他,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要立刻带他去见自己。
所以徐江现在理所当然地带着李怀宇进了电梯,按下了二十四层——顾思念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李怀宇倒是还有些犹豫,担忧地问“他会不会不方便,不然我还是等一会儿吧?”
“不用,您直接进去就好。”那次他把李怀宇拦下后,顾思念整整一个星期都没给他好脸色,徐江当时简直如履薄冰,痛苦万分,现在说什么也不敢再怠慢这位了。
很快电梯就到了二十四楼,徐江略一拱手将李怀宇请出了电梯,自己却依旧立在电梯内,“顾总今天甚至不允许任何人到这一楼层,劳您自己去他的办公室吧,我这就下去了,就不送您了。”
“好,慢走。”李怀宇微笑着目送徐江离开,然后凭模糊的记忆往顾思念的办公室走去。他很少来顾思念的公司找他,一开始是因为自卑和难堪,总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里都带着嘲讽和鄙夷,后来这种心绪淡了一些,却依旧不怎么想去他的公司。
这一楼层中满室阳光,温暖明媚得恰到好处,就是太过安静,甚至有点冷清,让李怀宇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他刻意压低了脚步声,一边观察四周,一边缓步前行,同时心中还有些淡淡的疑惑,他在猜测是什么事让顾思念如此重视,连整个楼层都封禁了。
很快他就到了这一层里唯一的那间办公室,坚实的房门紧闭着,李怀宇便伸手敲了敲,然后垂着手紧张又期待地等着回应。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回应,李怀宇的眉头爬上一丝忧虑,又重重地敲了几下,动作显得有些急促。
良久后大门内外依旧一片寂静,一时间李怀宇的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可怕的情景,比如顾思念头痛晕倒,甚至是再次被暗害,顿时他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让他完全无法冷静思考,满腔尽是担忧和急躁,便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握住了门把用力拧开。他本以为门是锁住的,也做好了应对此种情况的准备,可是一推之下门居然开了。
门一打开顾思念就眸色狠戾冷冽地瞪视了过来,当时他满身的戾气简直要引燃一切,但在看到李怀宇的一瞬间他就猛地僵愣住了,然后立刻死死捏紧了拳头,面上也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惊慌和无措。
李怀宇看到他好好地坐在办公椅上,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刚想出言关心他一下,便又注意到了房中的另一个人。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衣,还带着一个鸭舌帽,帽檐下是一双冰冷而探究的黑眸,牢牢锁定着贸然进门的李怀宇。他被那人看得寒毛直竖,不自觉望向顾思念,想寻一份安心与依靠。
可是他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顾思念。
面色冰冷,眸光凛寒,望向他时再不见一丝爱恋与温柔。李怀宇被顾思念这副神色吓住了,正讷讷地不知作何反应,就听到顾思念磁性低沉此刻却分外酷然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谁准你进来的?”
李怀宇从未见过他这般无情冰冷的态度,此时大脑里一片空白与混乱,面上也没有一丝血色,无尽的惶恐与难过在心里迅速滋长发酵。
“出去。”顾思念形状好看的薄唇中吐出更加幽寒森然的话,冰冷的面上透着强烈的不耐。
李怀宇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从头冷到了脚,他莫名听到了胸口处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又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如狂风暴雨乍然而至,继而席卷了他整个人,让他陷入了全然的心痛与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顾思念突然间如此冷待自己,但他已经痛得无法思考了。
那个站在顾思念办公桌前的黑衣年轻人用阴冷的目光扫视过李怀宇,有点咄咄逼人地哑声问顾思念,“他是谁?”
顾思念端起桌上的咖啡轻抿了一口,轻蔑傲然地微勾唇角,纤长的睫羽轻垂,却掩不住他眼底的冷色,他俊美至极的面容上显出一种云淡风轻的不屑,冷声道“一个不懂事的情人罢了。”说完又凉凉地瞥了李怀宇一眼,“还不滚?”
刹那间李怀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面色木然而苍白,甚至无法反应过来他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心里一片空落落的茫然,可痛感却传遍了整个躯体,他甚至痛得微抖了一下,险些站立不住。
chater35
李怀宇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等他终于反应过来顾思念话中的意味后,胸中积郁了满腔的愤怒与委屈急需爆发,他有千万句狂烈如火的话语想要宣泄,可种种的心酸疼痛,都被泪水浇熄了,徒留一片惨然的凄惶。
他微抖了下嘴唇,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喉咙被哽住了,只发出了呜咽般的痛苦喘息。有好长一段时间里李怀宇仿佛失掉了五感,整个人都落入了无尽的幽暗深渊,等到他意识渐渐归位,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的面上一片凉意,他呆愣地伸手一摸,发现自己竟没出息地哭了满脸的泪水。登时间难堪与羞愤让他根本抬不起头来,李怀宇手忙脚乱地拿袖子抹了抹脸,可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反而越擦越多。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外一片静瑟,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沉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一时间只听得到李怀宇急促粗重的喘息和抽气声。李怀宇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得狼狈又可怜,但他却还是努力睁着一双红肿湿润的眼睛向顾思念看去,似乎还在期许着什么,然而顾思念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依旧一副高傲冷然的姿态,沉着地喝着咖啡,后来他轻皱眉头,寒声道“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李怀宇死死捏紧了拳头,最初的伤心痛苦此时反而被愤怒压了过去,他有许多事情想要质问顾思念,但对方在外人面前对他表现出的冷淡和无情,让他一刻都不想再呆在此处。所以他将所有的苦楚与悲愤全都咽进了肚子,任它们积攒发酵,腐蚀折磨着自己已然千疮百孔的身心。李怀宇最终什么都没说,沉默地低下头,随意抹了抹眼睛,有些无措地呆立了一会儿,就踉跄着转身离开了。
办公室的实木大门被“砰”地一声紧紧关上,又好像直接重重地撞在了顾思念的心上,让他的手微颤了一下,杯中的咖啡漾出一小圈波纹,一如他风雷暗涌的内心。但顾思念的面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冷漠,他绷紧了嘴角,良久才启唇淡漠道“见笑了,您继续。”
一身黑衣的阴沉青年露出一个玩味讽刺的笑容,“顾总的小情人很伤心呢。”
顾思念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暴戾和隐痛,勉强扯出一个轻笑,“不用管他。顾子青还有什么条件,你一并直白地告诉我吧,不用拐弯抹角地试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