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我绝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张黎拿手背抹掉眼角的眼泪，“只是你那时的样子太好玩了，我一想到就……”
“其实我那个时候，想讲的是别的事。”见四下没什么人，杜任之鼓起勇气说道。
“那你本来是想讲什么？”张黎止住笑问他。
“我喜欢你。”
“……啊？”
“我喜欢你。”杜任之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向他表白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喜欢你。”
“等……等一下！！”张黎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你……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谈得来和喜欢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再说我一个男的……怎么可能……”
被一个17岁的大男孩喜欢上？这一定是老天爷在和自己开玩笑吧！
难道因为之前一直在夸对方可爱，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不不不，大人夸小孩子可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怎么可能产生这种误会？
“我不知道这种事情可不可能……”
困惑的神情从杜任之的脸上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就告诉自己要拿出勇气。
“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一定会后悔。”
“可是……”张黎揉着突突发跳的太阳穴，大脑里一片混乱。
果然还是哪里搞错了吧？为什么对方要毫无征兆的向自己告白？
虽说之前的谈话气氛的确不错，但那也仅仅限于今天而已啊！
他们之前，可是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
这种淡薄的关系下，怎么可能会出现“喜欢”这种感情？
“我绝对没有搞错。”杜任之上前一步，把张黎困在自己的胸膛与江堤栏杆之间。
“想见你，想和你说话，想和你在一起，这难道不算喜欢吗？那什么才算喜欢，请你告诉我。”
“诶？”面对杜任之近在咫尺的脸，张黎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
他害怕去看对方那双率直黑亮的眼睛，却又被那深邃坚定的眼神所吸引，始终移不开目光。
这个人……真的喜欢自己？
但，“喜欢”到底是什么？张黎活了这么大，也还是搞不清楚。
他曾经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对她好，想把自己所能得到的一切美好事物都献给她。
但是这样去做的他，却终究没能赢得对方的爱。
——也许，你并不是真的爱我。
对，张黎是一个不懂得如何去爱的人。
当然，也不懂得如何被爱。
“我不知道。”他直视着杜任之的双眼回答。
“那么你就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就是喜欢。”杜任之突然一把抱住张黎，“其实我之前一直在奇怪，我干嘛对一个大叔恋恋不忘，还找道谢这种老掉牙的借口偷偷跟踪他……但是我现在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都是我内心所想，没有一点点虚假。”
“我之前也觉得男人喜欢上男人非常荒唐，但是……喜欢上也没办法了，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这么放你走。”
“你是因为这个……才来见我的？”
张黎听到杜任之胸腔里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竟然觉得很温暖。
所以他没有舍得推开杜任之。
这大概是自己平生第一次被人表白吧？
被一个小自己这么多岁的男人用笨拙的话语诉说着爱意，最初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逐渐被小小的感动和酸涩所取代。
无论如何，能被人所爱都是一件幸福的事，因为那代表着——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嗯。”杜任之点头。
“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样一个大叔？”张黎不免自嘲。
“因为你对我而言是特别的。”杜任之脸不红心不跳的对张黎说着这样的话，“我刚刚说了两遍，你都没反应，所以我再说一遍。因为是你，我才会说真心话，才会脸红心跳。”
“以前有人问我，如果发现比你还有好的人，我会不会去喜欢那个人，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可能。我喜欢的人是你，没必要拿去和其他人比较。虽然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拿什么理由出来好，但是除了你以外的人，我绝不会去喜欢。”
“额……。”张黎被杜任之的话绕的有点晕。
“……”
“不过……”看着杜任之有些受伤的表情，张黎实在于心不忍。
他抬头安慰他道“和那天比你真的变了很多，能像现在这样把心里话说出来，真是了不起的进步。”
“你把我当小孩子？”杜任之不高兴的挑起眉毛。
他最讨厌张黎拿年龄来压人了。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张黎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总而言之，你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行了！！”杜任之愤愤的把头埋在张黎颈窝里挨蹭。
这个迟钝的男人怎么就是找不到他说话的重点呢！？重点明明就是表白！而不是他有没有什么破进步！
“痒痒痒！！”张黎笑着推开杜任之的头，“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我确实收到，那么……然后？”
“什么然后？”杜任之不明所以的望着张黎。
“只要告白就够了吗？”张黎眉眼弯弯，看的杜任之一阵心痒。
“当然不！”杜任之大力摇头。
“我想照顾你！！”
“……”
这句话从一个17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张黎哭笑不得“你照顾我？你确定你没有说反？”
“没有。”杜任之摇头，“我比你高比你壮，可以保护你；我还会做饭扫地洗衣服……”
张黎连忙伸手打断他“我又不是找保镖。”
“而且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是男人就拒绝我……”
“对我来说，这并不是最大的问题。”张黎轻轻推开对方道，“我本身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倒是你，你知道喜欢上我对你将来会有什么影响吗？”
“我不怕。”
“说得好听。”张黎轻笑。
“你现在觉得自己能够为了所谓的‘喜欢’而不顾一切，但以后的事谁又可以预料？”
“但起码我不害怕尝试！说到底，你还是不能接受被男人喜欢吧！”杜任之有些生气。
这个男人有时候温柔有时候冷酷，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说过这种事我并不在意。”
“说谎！一般人怎么可能不在意？”
张黎闻言，淡淡反问“那你呢？你还不是坦然接受了自己喜欢男人的这个事实？”
“我那是……”杜任之语塞。
他恍然，也许他和杜朗一样，都死死拘泥在性别问题上。
因为“喜欢同性很奇怪”这种观念的根深蒂固，才会对对方的态度产生不信任。
——你怎么能觉得我们这样不奇怪？
明明诉说爱恋的人是自己，却又在心里否定这样的自己……
杜任之为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羞耻不已。
张黎见杜任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神情柔和下来“老实说，因为父母都已经过世，我对结婚生子没有太多执着。而且，钱小惟的事你大概知道吧？”
“是他和那个叫徐什么的人的事吗？”杜任之藏起内心的沮丧懊恼。勉强回答。
“对，我有时候会羡慕钱小惟和徐总。”张黎淡淡的说，“为自己爱的人改变，和自己爱的人平平淡淡生活，这跟性别又有什么关系？至少在我看来，他们俩就过的很幸福。”
“所以我也不会特别在意交往对象是男是女这种事。”
“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不该那样质问你。”杜任之像做错事的小孩般，低头对他道歉。
“没关系，我相信你的心意不是假的，我也很感谢你能赏光喜欢上我这个大叔。但是抱歉，我不能接受。”张黎对他微微欠身。
“为什么？”杜任之猛地捏住张黎的肩膀。
“你……你不是说不在意交往对象是男是女吗！？”
“那么……你希望我把你当成任何人吗？”
“什么？”
张黎对他道“就算我现在接受你，也只是把你当一个‘伴’而已，这样你也愿意吗？”
“我……”杜任之一脸迷茫，仿佛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无论是谁都好，请来陪陪我吧。
也许一个人孤单久了，真的会产生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但是这种想法，对被拉来作伴的人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
所以就算张黎被杜任之真挚的感情所打动，他也决定不要回应杜任之的感情，他并不希望杜任之只是一个因自己孤单而被拉来作伴的牺牲品。
那样对他反而更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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