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学校里的女生没有任何想法。就算有人偷偷写情书给他,他也只会在收到情书的第二天一大早,把情书给人家原封不动的塞回抽屉去;如果有人鼓起勇气跟他表白,他也只会眨眨眼无比老实的回上三个大字——“对不起”。
当然,他也很感谢有人能够不讨厌他,所以即使无法回应那些女生的感情,他也会尽可能照顾她们纤细的心。
可惜他的这番举动似乎被更多女生解读为“温柔”和“痴情”。
“别看杜任之看上去挺凶,实际上很会照顾女生的面子呢~”
“对啊~上次我的情书被退回来的时候,他竟然还附上了一颗水果糖!噗,虽然那玩意儿不值什么钱,但给人的感觉超可爱!足以治愈我那颗因被拒绝而受伤的小心灵~”
“我也是!他对我说‘对不起’的时候,表情那叫一个无辜,反而搞得我不好意思了嘿嘿。”
“而且杜任之从来不凶女生哦,也不会像其他男生一样对女生的长相评头论足,还故意讲一些没品笑话。”
“可惜人家估计早就心有所属了吧。上次隔壁班一个长得特好看,性子别提多温柔的女生跟他表白都被他拒绝,他绝对有喜欢的人……”
“但是没看到他身边有谁啊,难道暗恋?”
“性子孤僻、不善言辞的少年痴情而温柔的守望着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少女?”
“喂喂,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醒醒!”
“切~难道你不觉得杜任之这种类型的人反而更适合纯爱故事吗?”
“你们都图样图森破,杜任之明明更适合忠犬年下这种故事好吗!”
“不管怎样,总感觉比以前还喜欢杜任之了耶~不是对异性的那个喜欢,而是…嗯…”
“感觉自己心灵深处一种名为‘母爱’的光辉被激发出来了……”
“同感。”
“同感。”
“同感。”
于是就在杜任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源源不断的女性同胞对他产生了一种名为“母爱”的好感。
而与此同时,也有更多男生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敌视和嫉妒。
“我喜欢的女生竟然喜欢你这种人!!”不少男生以此为理由找杜任之打架。
而不管这是借口也好、事实也罢,杜任之从来来者不拒。
他不讨厌打架,相反,有时还挺喜欢。
从没在打架上吃过亏的他甚至很喜欢打架时那种精神高度集中的专注感。
而且,如果不是那一天被一帮人围在那个小区公园里打架,他大概就碰不到那个男人了吧……
那个男人为自己在雨中撑起了伞,那个男人给了自己带着肥皂香味的换洗衣服,那个男人为自己做了饭,那个男人让自己睡了他的床……
为什么要对素不相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自己这么温柔?
杜任之不明白,但他想问到最后也没敢问出口。
怀着满心的困惑,杜任之第二天没有换下男人的衬衣,就这么逃走了。
但是自此,他的内心也起了微妙的变化——想再一次见见那个人。
虽然懊恼自己的胆怯,但只要远远的看到那个人的背影也会非常安心。
“但是你安心,人家张经理闹心啊……”听完杜任之的叙述,钱小惟不禁挑起眉毛。
“而且你不提衬衣的事,我都差点忘了。”
“嗯。”杜任之点点头,“我原本以为他来会找我要回衣服的……”
他像只被主人抛弃的金毛一般,有些沮丧的垂下头。
原本以为有了衬衣的借口,那个人会像那天一样再一次靠近自己……
但原来这样做反而使他他害怕自己,躲着自己?
我只是后悔没为那天的事向你道谢,我只是想再一次和你坐在同一张桌前吃饭……
“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那个人和自己不一样吗?不,是一样的。
都说拥有同样气息的人容易相互吸引,那个人和自己一样孤独,所以——
失去父母痛苦吗?
独自生活痛苦吗?
那么大一间房子,一个人呆着痛苦吗?
没有人会在家中为你煮饭等你下班,痛苦吗?
想知道,想知道,想知道。
正因为拥有同样的气息,所以想再靠近他一点,再多了解他一点。
可惜,生来就招人讨厌的自己,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资格。
“你们俩这样怎么行?”
你等我来找你,我等你来找我,这要等到何年何月?两个性格被动的人凑到一起也太要命了吧!
钱小惟为难的揉了揉太阳穴,沉吟道“姑且还是见一面,把情况说清楚再说吧。”
“嗯,我…请一定让我……!!”杜任之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他一想到那个男人对自己有所误会,就不由激动的捏住钱小惟向前伸出的手腕。
“额,淡定!淡定!”
这熊孩子!!难道没发现我身边某位徐姓男子已经忍不住想要杀人了吗!?
亏我刚才还跟你解释我们在交往的事!敢情除了张经理,其他都是耳边风啊!
钱小惟赶紧抽回自己的手,飞身扑到徐锋胸前。
徐锋从善如流的搂过对方,程醉不免又念叨着“你们够了”然后朝他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小惟哥你在干嘛?”杨欣悦和安蓝好奇的盯着动作滑稽的钱小惟好奇道。
“我在阻止一场血案的发生……”钱小惟拍拍衣服,一脸正色的坐起来。
“噗——”两位姑娘瞬间心领神会的把目光放在至始至终神经都很迟钝的杜任之身上。
关于这个人的传闻,其实都是胡扯吧?她们无比肯定的想道。
什么凶神恶煞,什么特立独行,这个人纯粹只是憨厚过头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罢了吧?
竟然会没神经到为了向一个人道谢而跟踪那个人好几个星期?而且跟踪了好几个星期都没能鼓起勇气找那人道谢?
这到底是哪个年代哪门子的纯情啊!!
对此,钱小惟深有同感。
与杜朗吊儿郎当的痞气相比,杜任之真的只能算是单纯一根筋而已,绝对谈不上什么流氓或者恶人。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程醉放下空碗,盯着杜任之的脸问道,“你该不会是把那个人当成某种精神寄托了吧?”
“精神寄托?”杜任之不解的回问。
“如果你只是贪恋那个人的温柔的话,我劝你还是放手吧,这世上温柔的人多的去了,不少他一个。”
“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不可以再靠近一点那个人?
“你就这么看着他有什么用?”程醉抱臂,盛气凌人的抬起下巴,“喜欢温柔的人的话,那要是以后有更温柔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你是不是就会转移目标了?”
“怎么会!?”杜任之想也不想的否认。
“啊,是吗?”程醉耸耸肩,单手撑着下巴没再说话。
“程醉你……”杜朗眼神复杂的看着程醉,欲言又止。
我真的看懂这个人了吗?他真的如我所想只是小孩子心性吗?
杜朗不知为何,渐渐不安起来。
“别多想,”程醉趁杜朗不备给了他一记肘击。
“他是他你是你,你要敢随便转移目标,我就把你砌到水泥里沉海!!”
“是是是。”杜朗立即笑容满面的捂住被对方重创的肚子。
“我……”
“别急,现在解释再多也没用。”
钱小惟安抚突然焦躁不安的杜任之道“总之先想办法见上一面,你没有意见吧?”
“嗯。”杜任之乖乖点头。
“不过我有个条件,在见面之前你都不准再跟踪张经理了,不然我不保证他会不会同意和你见面。”
“好,我保证。但是……可不可以先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杜任之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可以。我们张经理名叫张黎,弓长张,‘黎明’的‘黎’。”钱小惟爽快的回答他。
“张黎……”杜任之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终于拿起了桌上被搁置已久的碗筷。
“嗯,总之事情就先这么说定了。”钱小惟打量着杜任之。自顾自的点头,“张经理那边我会和老板想办法,见面的具体时间我让你叔叔到时通知你……”
“稍微等一下,”杜朗打断钱小惟道,“任之,既然这段时间你不用继续跟着那个人,你打算做什么?”
“……”杜任之咬着筷子,似乎不知要如何回答对方。
“任之,你听叔叔一句话,回学校上课去吧。”
“叔?”杜任之吃惊的望向杜朗的脸,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会从这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
杜朗也自觉这番话颇没有自己平时的一贯风格,他不大好意思的摸着鼻子认真道“我和你班主任谈过了,他说你是个好孩子。任之,你还小,不要因为父母的问题就毁了自己的前程。”
“叔……”杜任之的脸上陡然掠过一丝落寞与痛苦交织的复杂神色。
不被父母所爱的人生,不被同龄人所认同的人生,注定要被敌视与嘲笑的人生,注定要孤身一人走完整个旅程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