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抽烟管用吗?你忘了你肺刚好啊!”
“我不知道,我不抽了。”
可是不抽心里更烦。
“小玉,我最近,总能梦到他。”
“梦到谁?”陆小玉以为成远说的是魏然,可是成远说出来的名字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旗。有时候梦到他开车撞过来,有时候梦见在他站在我的办公室里垂着头。”
陆小玉皱着眉头打量了他很久,慢慢的坐在床边,看着成远受伤的胳膊和腿,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哥,你要不,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有时候即便是身体恢复了,但是心理上留下的创伤倘若不去治疗的话那将会变成一个噩梦,总是在夜半三更的时候跑出来吓你一跳。有许多人往往会在事故后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tsd,如果视而不见,那只会越来越糟。
“我不想去。”成远说着又慢慢的平躺下去,“这事儿别告诉魏然。”
陆小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以为之后成远总会慢慢好起来的,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成远其实一直在吃百忧解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哥,爸已经帮你联系好了美国做关节置换的医院,你该准备一下了。”
“嗯。”
“魏老师那边……”
“我来说。”
陆小玉当时想的是趁着出国的这一趟让成远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也许换个环境对于他目前出现的问题应该会有利一些,她曾经偷偷跑去找了一位心理医生专门询问了成远的问题,医生还特意询问了成远的家史,给出的结论并不是很乐观,如果双亲有精神病史的话,子女患病的几率会比正常人要超出几个百分点,再加上成远出了这样的事故,很容易出现精神方面的问题。
而对于现在的成远来说,唯一的心灵慰藉也只有魏然了。
魏然回去的当晚,便当着梁素玉的面出柜了。
趁着魏思远睡下的功夫,魏然去了他母亲的房间,正要准备休息的梁素玉看着魏然思虑重重的走进来,还没开口说话便当着她的面跪了下来。
“奈做哈个?(你做什么?)”梁素玉慌忙从床上起身想要把魏然扶起来。
可魏然却推开了梁素玉的手,摇了摇头,“我还是跪着吧!”
他把自己跟成远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跟梁素玉讲了一遍,不管他母亲同意还是不同意,他都已经打定主意要跟成远在一起。
梁素玉听着魏然说完,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魏然看着他母亲的这副样子,突然有些心疼,自责着如今已经三十五岁的他依然还要惹母亲伤心,院儿里的人总夸他孝顺,可现在听起来却很讽刺。
“姆妈,您说句话吧!”
“康康,奈似昏特哉,奈让唔刚萨体?(你是昏了头了,你让我说什么?)”
这时老旧的门发出了一声粗噶的吱呀,两个人不由得向门口看去,竟是什么都没有,魏然站起身走到门口,往外探了一眼,也没有什么异动。
发出那个响声的一瞬间,魏然的心抖了一下,他跟成远的事情还是不要让魏思远知道的好。那孩子心思重,想得也多,他想象不出如果魏思远知道了这件事情会作何感想,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待这样的父亲。
那天晚上梁素玉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魏然从房间里打发了出去,老太太关上门的一刹那,魏然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嫌恶的情绪。
“对不起,姆妈。”他站在门口淡淡的说,可梁素玉还是什么都没说径自关了门。
从那之后,母子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梁素玉是不想说,魏然是不敢说。就连魏思远也变得怪怪的,越发的不爱笑,也不怎么出门,魏然原本说过要带他去欢乐谷的,但是魏思远却不想去了。
“爸,晚上我想跟奶奶睡。”
魏然眼睁睁的看着魏思远抱着枕头跑去了梁素玉的房间,却什么都不能说。也许魏思远已经知道了,那天晚上在门外他一定听见了他说的话,所以现在他是觉得自己的父亲很恶心,很龌龊吗?
那段时间,魏然给成远打电话都是刻意的回避着。
“成远,我把我们的事跟我妈妈讲了。”
成远站在阳台上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叹了口气“老太太心里一定不好受。”
“我只是不想再瞒着她,而且似乎我儿子也知道了。”
“……很为难吧?”
“早晚的事,终归是要讲的。”
“……魏然,我最近准备去美国了,医院已经联系好了。”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如果再不快些手术,整个左臂的恢复会变得异常困难,他不想拖着一个残肢过完自己的后半生,而且他急需要出去喘口气,愈加频繁的噩梦不断的侵袭着他目前脆弱的神经,高旗的影子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心结。
“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也许一个月,也许半年。我会回来的,你等我。”成远说。
他很想把魏然一起带走,可他知道魏然还有母亲和儿子需要照料。
以前他总是责怪魏然不曾考虑过他,如今他想他开始慢慢懂魏然,懂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与职责所在,所以他不会再逼他,不会再给他太多的压力,以后一切都会变得顺其自然的。
“我等你回来。保重。”
两个人在电话没有说太多,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像是一切都重新开始一样,连相处模式都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成远总是要的很多,想跟魏然多说句话,想让他多看他一眼,可是如今却变得很平淡,有时候平淡的有些索然无味。
也许是心境变了,那段时间成远看什么都觉得没什么兴趣。
当一切手续都办妥当之后,严琰陪着他过了安检口,回头看见陆小玉朝着他们挥手。
“严琰,我哥就拜托你啦!”
“你就放心吧!”
说着,陆小玉朝严琰狡黠的笑了下,然后严琰回递给陆小玉一个眼神。
此时的成远依然需要靠着拐杖当做辅助工具,小腿不能够像以前一样无所顾忌的发力,面对着人们来来往往投来的好奇眼神,成远干脆从胸前的衣带里摸出一副墨镜架在了鼻梁上,装作视而不见。
头等舱人少位子又宽敞,成远一上飞机便躺倒呼呼大睡,现在除了在床上,他似乎在哪里都能睡着。
“哎,我出去一会儿。有事儿喊那小妞啊,就刚刚上来跟你抛媚眼儿的那个,嘿嘿。”严琰坏笑着从包里摸出一张面膜,“我去敷个脸。”
“嗯。”成远沉沉的应着,那会儿他是真的困,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天没好好睡过了。
可能也就几分钟的功夫,成远就听见那人回来了,坐在他身旁的位子上,破天荒很安安静静,没说话。可是,手却不老实的覆在他的手背上,掌心温热。
就像是触电似的,成远唰的一下甩开,猛地把眼罩一摘。
“你他妈的……魏,魏然?”
坐在他身边那个人分明就是魏然。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的内容比较平淡,属于两个人的日常,看似没什么波折,不过都在里面藏着呢,回头玩儿个大的。
第74章 顽疾
自从魏然知道成远要出国治疗的时候他就已经萌生了这样的想法,想要跟成远在一起是一方面,想要逃离是另外一方面,那段时间他在家快要疯掉了,看着整日整日消沉着的梁素玉和魏思远,他的胸口是说不出来的憋闷,既然这样那彼此都冷静冷静再说吧!
恰好陆小玉私底下偷偷联系了他,于是里应外合的瞒着成远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成远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魏然笑了笑,反问回去“你觉得呢?”
这时,成远猛地将魏然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没说话却再用肢体语言告诉他,他有多么开心!原本枯燥而漫长的旅途变得无比美好且令人期待。
飞机刺破云层冲向云霄,已是傍晚,霞光瑰丽而神秘,从清浅的黄到明艳的橘再到神秘的玫紫,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握得愈加的紧密,直到夜幕彻底的降临。曾经魏然说过,等成远高考结束,给他一张中国地图,成远手指指到哪里就去哪里,未完成的旅行终于在这夜色中圆满。
魏然身子前倾着把手搭在成远还未彻底痊愈的左腿上,轻轻的揉捏着。
“这样捏着舒服么?”
“不用的。”成远抓住了魏然的手,收到自己的怀里,“我的腿没事儿的。”
“累么?你睡吧!”
“我睡不着。”
“那……”
那时机舱里的光线已经调暗,很多人已经睡着。成远慢慢的朝魏然靠过去,一只手附在魏然的脑后,将人带向自己,唇与唇相贴的那一刻,魏然整个人僵在位子上,心跳如雷,心里暗暗骂道成远这小子又发疯了,可依然却不由自主的迎合着成远的动作,舔舐、吮吸、交缠,直到放开彼此。
成远缓缓说道“睡吧!”然后卧在座椅里,不一会儿便安安静静的睡去。
可魏然却死活都睡不着了,他看着沉睡中的成远,心疼不已,其实自始至终成远要的都不多,只要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了。于是不由得开始期待,期待他们两个人的未来该是什么样子的的。
可未来却不是一帆风顺的。
那天成远把杯子摔了,当时魏然正在厨房里为成远煲汤,此前的关节置换手术做的很顺利也很成功,之后的恢复只需要配合着复健师的指导进行便可,可当时谁也没想到,原来复健才是最苦最难熬的阶段。
听见客厅的响动,魏然慌忙跑了出来。
看见成远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和一大滩水渍,眼神里是慌乱和恼怒,魏然扶着成远在一旁的沙发上坐好,自己蹲在地上一点点的捡拾着玻璃碎片,用抹布将水沁干。
“魏然,我连杯水都端不起来,呵!”魏然听见成远在他身后幽幽的说着,“这跟残废有什么区别?”
魏然转过身看向成远,成远恰好也在看着他,无助的、绝望的、痛苦的脸上却挂着戏谑的笑。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是在可怜我吗?!”成远说着,站起身朝卧室走去,然后猛地将门摔上。
成远的反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复健治疗开始之后,他情绪失控的次数和频率越来越多,魏然知道成远到底在烦躁些什么,每次筋疲力竭的复健换来的成效是如此的微乎其微,还有整夜整夜的噩梦和失眠,成远的情绪早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魏然推开卧室的门,见成远就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旁的地上,呆呆的望着远处的天空。
“你知道吗?我现在看见窗户就想往下跳。”
因为成远,现在魏然变得极度的敏感,从他说的话,从他的表情,从他的动作,他总是在揣度着,每天晚上成远会起多少次床,会翻多少次身,他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成远说的话就像是一支利剑戳在他的胸前,成远难受着,魏然又何尝不难受?
他走到成远的身边,把人抱紧怀里,语气温柔的不能再温柔“有我护着你也不行吗?”
成远把头抵在魏然的胸前,声音闷闷的“别对我这么好,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瓦莱里曾经说过,行善之时,需要心存歉意,因为人世间最伤人的举动莫过于对人行善。魏然知道这句话,更知道成远的自尊心到底有多强,可是自尊心这个东西有时候能顶个什么屁用呢?
他知道成远病了,比起曾经躺在病床上昏迷时,如今才是真正的病了。没有什么病是比心病更加可怕,心若坏了,要一副健康的肉体又有何用?
可也没有什么药是比做~爱更加有立竿见影的疗效。男人嘛,就像是女人逛街买东西一样,高兴的时候可以做一做,不高兴的时候也可以做一做,恩爱的时候可以做一做,吵架的时候更可以做一做。
成远气喘吁吁的趴在魏然的身上,牙齿轻轻的磕着魏然的锁骨。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控制不了我自己?”
魏然揉着成远汗湿的头发,柔声道“会好起来的。”
因为有魏然在,严琰为了不让自己这个电灯泡看起来那么突兀便回了西雅图的家,只是偶尔会跑来看看两个人,那天下午他敲了半天的门见没人搭理他,便径自掏钥匙开了门,刚一走进门便听见了卧室里异样的动静,断续的喘息和低吟零零碎碎的透过卧室的门缝倾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