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陆小玉的复仇。
那天一大早,陆小玉破天荒的在餐桌上跟他说了话。
“之前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
这句话让成远有些惶恐,说真的,他并没有生任何人的气,他本身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问题,所以当陆小玉央求他陪她一起去书店的时候,他脑子一热,想都不想便答应了。
可现在哪里还有陆小玉的影子?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于是便消失不见了。
他凭借着记忆寻找来时的路才发现,北京原来是如此之大,大到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迷失在这棋盘式的楼宇之间。
绕了整整一个上午,在午间的艳阳下,他有些头晕脑胀的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强撑着精神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那样的落魄,他想起了路边的流浪狗,然后自嘲似的笑了起来,现在的自己多像那狗啊!他不恨陆小玉,他只恨自己何苦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他翻开自己的手机,里面只存了魏然的名字。试着拨过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关机状态,两个人看上去很亲密的那张壁纸依然还在,只是如今却平添了一丝凄凉的味道。
而此时陆小玉就在离他不远的角落里幸灾乐祸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起跟来的还有严琰。
“坐台阶上的那人是你哥?”
“他才不是我哥!”
成远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面青灰色的路面,年轻俊美的脸上仿佛写满了沧桑,有这不同于年龄的成熟味道,严琰陪着陆小玉躲在拐角的暗影里,默默地打量着成远,不由得“啧”了一声。
“我们是不是过分了点儿?”
陆小玉不可思议的转头瞥了一眼严琰“不是吧你!这会儿说这个。走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严琰转身离开。
“你真打算把他一个人扔这儿?”
“要不然呢?”
“……”
最终陆小玉还是把成远一个人撇在了王府井大街上,自己拖着严琰心安理得的回了家。没有了成远的存在,整个家都显得敞亮了很多,陆小玉大步迈上露天阳台,拐进她老爸精心打理的玻璃花房,躺在那张宽大的藤椅上补了个暖意融融的午觉。
可严琰歪在沙发上,思来想去总是有些不安,最后硬生生出了身虚汗。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给陆小玉出了个如此糟糕的馊主意。
孤独。
严琰在看到成远的第一眼,这个词便冒了出来,他太了解孤独的滋味,从他爸妈在机场跟他挥手告别的时候,分隔在地球的两端,16个小时的距离,他隔着冰冷的显示屏,看着视频中爸妈的笑脸,却是那样的苍白……
虽然他极其擅长呼朋引伴,嬉笑打闹,身边从来都不会缺所谓的朋友,可孤独还是无时不刻的侵蚀着他。
如今他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也看到了这样的孤独,于是便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了。
严琰登上鞋子拉开大铁门冲了出去,路边拦了一辆车直奔王府井大街,可当他气喘吁吁的赶到那里时,台阶上哪还有成远的身影。
“卧槽!”严琰恼怒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有些不甘心似的狠狠把地上的一颗碎石子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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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然!魏然!……”
躺在床上熟睡的魏然不安的扭动着自己的脖颈,额头上沁满了汗珠,痛苦的表情深刻的写在脸上,嘴唇嗫喏着,却发不出声音,终于忽的一下从梦中惊醒。
他明明听见成远在喊他的名字。
凌晨4点。
拉开窗帘的一角,外面依然是墨色的夜。魏然坐起来,半倚着背后的床头陷入沉思,脑海中却尽是成远的样子。
不知道成远过得好不好,总之他现在非常的不好,自从回到苏州之后,他几乎一整天都窝在家里,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他什么都不想做,连书都不曾翻过,只要一拿起书,他就会想起成远,挥之不去。
对不起啊,成远。这次我是真的让你失望了。
魏然不住的自责着,日渐消沉着,颓废着,直到某一天。
“阿姨,听说魏然回来了?”
说话这人是魏然的发小李洲,两个人大小一起长大,刚刚从船上下来的他一听说魏然回来了,立马跑了过来。
“小洲……哎呀,快请进,快请进!……还带什么礼物,真是客气了。”
魏母连忙把人让了进来。
“应该的,阿姨。……魏然呢?”
“在屋里。”魏母说着朝魏然的卧室努了努嘴,有些难为情的说“小洲啊,阿姨拜托你件事情,帮我们劝劝康康,他心情一直不太好。”
李洲敲了敲门,见没人应干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当他看到魏然的时候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怎么会是魏然。
他印象中的魏然一直都是阳光开朗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事把他打击成这副鬼样子?眼前这个蓬头垢面胡子拉渣的人到底是谁啊?!
魏然眯着那双朦胧的睡眼,看了好久才认出李洲,慢悠悠的从床上坐起来,随便抹了一把脸,懒洋洋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洲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昨天!”
还没等魏然接下来的话,李洲就一把薅起魏然的衣领子“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说着干脆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推搡着走到穿衣镜前。
是啊,这幅样子连他自己都不想看。
镜子里的人早已不复往日的精神,睡衣皱得不成样子,头发比之前长了很多凌乱的缠到一起,浓重的黑眼圈,蜡黄的皮肤,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戒不掉毒品的瘾君子,而成远,就是那毒品。
魏然苦笑了一声,跌坐在床边,将脸深深的埋进手掌中,下巴上的胡茬蹭在掌心,触感很糟糕。
“魏然,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他们?”
“你知道吗?我现在真想打你一顿!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啊!”
……
魏然突然闷闷的笑了一声,抬起头看向李洲“那你打我一顿吧!”
李洲没有动手,只是把魏然生拉硬拽的从家里拖出来,在家里闷了许多天的魏然乍一走到马路上还有些不适应,腿都是虚软的,地面就像棉花一样,踩上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那天阳光很刺眼,让他睁不开眼睛,冷风灌进他敞开着的领口,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其实南方的冬天也一样的冷。
两个人走进咖啡厅,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李洲看着魏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在李洲的反复逼问下,魏然终于松口了。
“不该爱?难道是……学生?”
魏然无奈的点了点头。
李洲不可思议的打量着魏然,跟学生恋爱?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跟魏然联系到一起,他明明从小到大就是个很规矩的孩子,虽然有时候会使点儿小坏捉弄人,但是出格的事情跟他完全不沾边,从小学到高中,他一直都是老师们眼里的乖宝贝。
不过要是魏然告诉他,他爱上的那个人不但是自己的学生,而且还是个男生,恐怕这会儿李洲一定会吃惊到晕过去。
“你还爱着她?”
“是。”
看来,这次魏然是真的栽了。
李洲挪到魏然的身边,将人拉近,神神秘秘的跟魏然说“你听过一句话没?要想忘掉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魏然将李洲推开“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你跟我去环游世界吧?没准能遇上你的真命天女呢!”
李洲在海事大学航海技术专业毕业之后便在一艘远洋游轮上工作,每年在海上漂半年,回陆地休假半年,去过很多国家,也有不少露水姻缘,一个男人在船上待久了也就不会计较这个人是圆的还是扁的,只要能用就行,长久这个词对他们来说不是那么适用,过一天就要享受一天,明天再说明天事,像魏然这样的情种在他们船上可以算得上是稀罕物。
“你让我想想。”
魏然不是没有心动,他记得很久之前,大概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他就跟李洲两个人憧憬过以后要像丁丁和白雪那样,踏上寻找独角兽号的旅程,可后来也只有李洲一直在坚守着自己的童年时的梦想,真的考进了海事大学,毕业之后成了一名海员。
“不用想了。魏然,我现在想想都很激动,因为丁丁和白雪终于凑齐了!”
魏然开玩笑似的一拳捣在李洲的肩膀上“谁是丁丁?谁是白雪?”
“当然我是丁丁,你是白雪……”
之后魏然终于笑出了声,趴在咖啡厅的桌子上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笑得脸都涨红了起来。
李洲终于回过味儿来,知道自己被魏然耍了一道,不由得用拳头戳了回去。
“打小你就是闷坏,在老师面前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其实啊,你比谁都坏,我还不知道你!哼!”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魏然像是吃了什么还魂丹似的,顽疾渐渐的自愈了。
后来魏母碰上李洲还特意拉住他,感谢了一番,李洲很洒脱的摆了摆手,说“他啊,就是闲着没事儿吃饱了撑的,您别担心。”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魏然每天早上都会早早的起床去晨跑,一天不落,之前消瘦下去的肌肉也慢慢的长了回来,虽然有时还会想起成远,想起他们曾经的发生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丁丁历险记》都看过没?白雪是里面的一只狗。虽然这么说有些大不敬,丁丁这个名字还是会让人想歪,所以魏然问谁是丁丁,谁是白雪?好吧!李洲想也没想就钻进了魏然设的套儿里,也是个没心机的boy。
第33章 新家
“哎,老高,那小子怎么回事?”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小哥端着饭盒从茶水间拐出来,刚热好的饭冒着腾腾的热气和扑鼻的香味儿。
一个稍微上了点儿年纪的警察不由得叹了口气“哎,估计又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儿。……哟,这么香?哪儿买的?”
“买的?这可是我亲媳妇儿给做的。”
“你有几个媳妇儿?还分那亲疏远近啊?”
“去你的!”
成远坐在警务值班室,低垂着头思绪一度混乱,值班大厅的对开玻璃大门没关严,露着一条缝,寒风从那缝里争先恐后的钻进来,成远只能把身上的棉衣紧了又紧,还是冷得不行。黑色的皮靴停留在他的视线里,一条毯子搭在他的身上,浅蓝色的饭盒递到他的面前,成远抬起头看见一个年轻的穿着制服的警察朝他淡淡的笑着。
“冷不冷?饿了吧?”
成远摇了摇头,然后再次把头垂了下去,其实他那会儿已经饿了一天了。
警察叹了口气,把饭盒收在怀里,径直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你家哪儿的?”
“我没有家。”
听了这话,警察突然嗤嗤的笑了起来“没有家你哪儿来的?又不是孙猴子,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啊?跟家里赌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