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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来,我记起了很多事。十年以前,你给我讲过一个不完整的故事,还说下次见面的时候会告诉我结局,记得吗?
“那个故事里,一个侦察兵在光荣之役期间不慎跌入巨坑,被里面不知名的东西咬伤。你说他是因此而成为吸血鬼的。但我在更小的时候却听师父说过,他们是军队里一次失败实验的产物。师父不可能骗我,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对我讲一个假故事?”
“那只是哄孩子的——”
“听我说完!”顾泽扬声打断。话音未落,音箱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啸鸣,重重碾过场馆内所有人的神经。与此同时,led显示屏上的图像也受到什么干扰般出现了噪点。
人群隐隐骚动了起来。在这等大型见面会上,设备故障几乎是不可原谅的事情。顾泽抑制住转头查看情况的冲动,岿然不动地立在原地,身边的舒容予同样毫无动静。
几秒钟后,啸鸣消失,显示屏上恢复正常的画面里,薛堪堪张开口。
屏息凝神等着这一瞬的顾泽脱口而出,语调平稳一如从未被打断“没有人会毫无缘由地对一个陌生人费心编造谎言。你的话里一定有真实的部分。”
掌声雷鸣!
观众席第一排,一群兴奋鼓掌的女生之间,坐姿优雅的原作者女士默默打量着追光灯下的顾泽。
那孩子刚才处变不惊的气度,还有灼灼的眼神……总觉得似曾相识。
季秋池的目光稍移,落在他旁边站着的男人身上。
是不是很像你?
你是不是也从他的身上,看见了那个年轻的、揣着希望的、心脏还是温热的自己?
你活着的意义,也只剩一次次在别人身上点燃自己熄灭的梦想吧,舒容予?
多么可悲。
你能为他牵肠挂肚,能为他费尽心力,惟独不能接受他的感情。
“我还想到了更多东西。既然造出了你们这样不死不灭、横扫千军的战斗力,又为什么被称为失败的实验?战争结束后,你们为什么不被编入军队里,却被国家这样供养在暗处?我认识的其他吸血鬼在当年都仅仅服从指令,你是不是掌握了更多隐情?”
如果有一天那孩子问起,你能说的也只是……
“将人类改造成吸血鬼,是军队作为最高机密封存的技术,你是怎么得到的?这些被同化的人为什么对你言听计从?你的眼睛和腿是在什么时候废掉的?你要的是夺取什么,还是拿回什么?”
你能说的也只是……
“你无须知道。”
金发的吸血鬼遗憾似地摇摇头“明知道我不会回答,为什么要问呢。”
薛咬紧牙,攥起的拳头微微颤抖“那么,我只要一个答案。
“我的师父,是不是你杀的?”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
欧尔维轻轻垂下手,搭在轮椅扶手上“用餐愉快。”
薛一把抄起手边的餐刀,闪电般向对方刺去!
几步开外的护卫猝不及防,向两人飞快扑来,却仍快不过薛手中的刀——凌厉的破空声传入耳际,轮椅上的欧尔维蓦然惊觉——
扑。
钝刃带着巨力扎入肉体的闷响。
暗色的血液蜿蜒而下,无声无息地滴落。那把刀赫然没入掌心。吸血鬼在最后一刹抬起手,挡在了两人之间。
薛猛然将刀抽了出来,毫无停顿地再度刺出,却被终于赶上的护卫从旁制住。双手被粗暴地反剪到身后,太阳穴随即被枪口抵住,薛僵硬地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动弹不得。
唇角的弧度如罂粟花瓣,艳丽若死。欧尔维慢慢伸出那只受伤的手,落在薛的头顶上。
冰冷的血液顺着他的额头淌下,黏稠触感如同最深沉的噩梦。手指缓缓滑过他的眉眼、鼻梁、嘴唇,直至下颚,似乎在量度这张重遇的脸庞。
“让我们打个赌。”吸血鬼轻声说,“下次见面时,如果你能打败我,我就告诉你那个故事的结局。
“但如果你输了……就和答案永别吧。”
☆、番外变更
舒容予一向觉得,自己总被运气莫名其妙地眷顾。
明明自认从里到外乏善可陈,却成了被z校这样的音乐殿堂选中的那千分之一。
明明是这样无趣的自己,却遇见了不少光芒万丈的奇人,跟其中的一些成了朋友,跟其中的一个成了恋人。
明明是这样的自己——居然走在放学路上都能被当街告白。
拦路冒出来的女孩死死低着头,舒容予只能看见一个头顶。他盯着那头顶打量了半天,确定自己单凭它猜不出对方是谁,于是礼貌地问“你是?”
女孩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舒容予又对着那张依稀有印象的面容回忆良久“……面包?”
战战兢兢的眼神欣慰起来“前辈还记得我?数学课上我向您借过一回橡皮。”
“有什么事吗?”
面包又低下头去,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我想让您知道,您是个温柔的好人,我喜欢您很久了!”
舒容予被成功地震撼了。
愣神几秒,他尽量委婉地开口“谢谢您这样说。但有些事,您并不明白……”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面包一脸破釜沉舟的悲壮,“像顾泽那种花心大萝卜,请您放弃吧!”
舒容予再一次被震撼了。
待他猛地惊觉,为时已晚,面前的女生横在街上,摧枯拉朽地喊了下去“那个渣攻拐骗纯良小受又朝秦暮楚,经不起人家小安半点色诱,转眼就爬墙爬得没了影,醒醒吧,您不需要继续被他伤害了,开始另一段人生吧!我绝对不会做出始乱终弃这么没品的事的,跟我走吧!”
大街上似乎瞬间静了下来。
十米开外的建筑物之间,还回荡着那激昂的尾音“跟我走吧,走吧,走吧——”
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舒容予僵在当场,不敢去看周围路人的表情。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身后传来“噗”地一声轻笑,紧接着一串放浪形骸的狂笑“太精彩了……”
听见这独一无二的笑声,舒容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有那家伙在这里,事情总是摆得平的。
陆云从杵在原地围观的行人中钻了出来,径直走到舒容予身旁,伸臂搭过他的肩“这次的舞台剧排得不错嘛,回头率百分之三百,到时候交作业一定能拿a。走吧,请你喝酒去。”当下不由分说地勾着舒容予的肩,将他往前带,“面包你也一起来。”
那女孩正在呆怔于自己制造的壮观效果,闻声愣愣地看向陆云。目光接触,她忍不住一哆嗦,那眼神真吓人。
舒容予坐在绿荫笼罩的长凳上,看着不远处的陆云对面包讲着什么。
已经入了冬,放学后不久,夕阳光渐变成了温煦的暖色,投射到相对而立的男女生身上,倒有些暧昧的味道。只是此刻绷紧了脸的男生与噤若寒蝉的女生,让情景变得分外不搭调。
最终他们在舒容予的坚持下没有去酒吧说事,转而就近找了一处拱行人歇脚的公园。陆云将舒容予往公园长凳上一按,自己拖着面包走出十余步,也不知究竟讲了些什么,等他闭上嘴的时候,那女孩眼泪汪汪地掉头就跑走了。
陆云踱回长凳,在舒容予身边坐下“傻气得离谱的女人。”
舒容予微微一笑“欺负女人好像不是大爷你的作风吧。”
陆云哼了一声“谁叫她敢来惹你。”
舒容予于是又感慨了一下自己的运气。眼前这位就是自己光芒万丈的朋友之一。“刚才真是多亏你了。”
“小事而已。说起来,你——?”
陆云临出口的问话正在嘴边犹豫,却听见对方自己开了口“是真的。”
舒容予用鞋底碾着地上风干薄脆的枯叶,笑了笑,“我们的确分开了。”
“怎么会……”陆云皱起眉,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简直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虽然小顾那小子长得一脸命犯桃花,但我看他对你一直挺执着,怎么突然就跟小安对上了眼?”
舒容予默然。
陆云挑眉“是小安搅了局吧。你还真是老实,连争都不会争一下。”
舒容予又沉默了一下,摇头“不关他的事。”
不关他的事,是我们自己的故事讲到了尽头。
最初遇见顾泽,是在什么时候?
感觉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仔细算来,却不过一年时光而已。
那天早晨舒容予像往常一样,从城郊的合租房里出发,一路骑车到z校,将寒碜得扎眼的自行车远远停到角落里,而后背着书包走到校门口,却发现那里已经围了黑压压的一大圈人。
那些是前来面试的考生,正等着自己的号码被叫到。通过了重重笔试与审核,踩在全国无数考生的头顶上,只要再伸长一点胳膊,就能触到这扇高入云霄的校门了。舒容予看着他们,仿佛又在其中看见了当初那个忐忑不安的自己。
他笑了笑,说着“借过”向校门口走去。
人群有些拥挤,不知是谁推了一下,舒容予脚下微一磕绊,被一双手从身旁稳稳扶住。
他站定转头,看见了一张眉宇英挺的脸。少年的笑容像融融的春阳,将他沐浴在温暖里“你还好吗?”
舒容予的反应慢了半拍,轻声回答“我没事,谢谢你。”
对方又冲他笑了一下“你也是来面试的吧?我叫顾泽。”
他向舒容予伸出手。少年的手也是暖和的,五指修长有力。
“我叫舒容予,是在读生。”
对方愣了愣,改成了敬语“前辈好!”
明明还没有被录取……虽然这样想着,舒容予仍旧微笑着点点头“面试好运。”
“谢谢您。”对方目送着他走开,突然又唤了一声“前辈!”
舒容予转头。
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如果能在学校里再次遇到前辈就好了。我有种预感,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明明还没有被录取。
可是直到走进教室,少年的话语似乎依然回荡在他耳边。
下课铃声响起,讲台上的薛收拾起教案,走到一张课桌前“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被叫到的男生应声站起,跟着他走进了办公室。薛顺手带上门,拖过一张转椅摆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