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砸之前,他还履行了一次身为国家公民的职责,给警察打了两个匿名举报电话。他生怕警察不来抓自己,也生怕自己不能把牢底坐穿,在电话里把砸场子这种地痞流氓怄气的蠢事描述成危险分子针对国家人民安全实施的恐怖袭击。当特警部队全副武装的冲进酒吧时,那位恐怖分子的头领正站在吧台上哼着小曲儿,全神贯注地对着墙上照片里的人像撒尿。
怒不可遏的警察们把随地小便的金酒十拖上了警车,到了警察局一审,发现此人不仅前科累累,还死不悔改胆大包天地偷摸开了家非法赌厅——晚上刚接到的举报电话,他们怕打草惊蛇正安排人蹲点儿呢,好嘛,正主儿就落他们手里了。人赃并获,并案处理,省老大事儿了。
就这样,金酒十如愿以偿地奔赴到监狱里逃命去了,逃命的具体内容是别人干活他坐着,别人坐着他躺着,别人躺着他瘫着,顺带做个马杀鸡啥的。
这天,刚做完马杀鸡的小金哥被铐住双手带去了接待室,他以为第一个来探监的是趁机拉拢他的贺转辉,或者是落井下石的孙冶胜,结果到了那儿一看,竟然是被他忘到爪哇国的小崽儿。
小崽儿一见他,整个上半身就“砰”地撞在玻璃上,望眼欲穿的架势恨不得穿玻璃而入,鼻子都被压扁了,清清脆脆地喊了声
“哥!”
金酒十难掩失望,自己现在怎么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了,一点儿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他半死不活的往椅子上一瘫,用欢迎你来我家串门的语气说“来啦,坐吧!延吉的事儿怎么样了?徐老扒抓到了吗?”
余找找当他放屁,只把脸贴在玻璃上问“哥你什么时候出来?”
金酒十闲的蛋疼地用手戳着他在玻璃上呼出的哈气,从哈气迅速蔓延再迅速缩小的范围上看,余找找的呼吸很急促。
“哥也想出去啊,”金酒十拖着长音一唱三叹,“可惜哥出不去啊,哥得在这儿呆到海枯石也烂、你是风儿我是沙……才能出去。”
鬼知道监狱里为何要放还珠格格。
余找找瞬间红了眼眶,鼻头也红了,声音哽咽的问“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这辈子甭想出去了。”
然后他看到小崽儿的眼睛里盈溢着亮晶晶的泪光,狠狠吸了下冒出来的鼻涕水,但下一刻,鼻涕水又流出来了。那伤心样儿,让有气无力的金酒十立即老怀甚慰,心情愉悦了。
“要不,”他说“你进来陪我吧?”
余找找精神一振,“我怎么进去?”
金酒十朝他勾勾手,等余找找聚精会神地贴上来,贼兮兮地指了指他身后和自己身后的狱警,“你见到穿这种衣服的,随便哪个冲上去揍一顿,你就能进来陪我了。”
言毕,他见到余找找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走到一脑袋雾水的狱警面前,以其跃跃欲试的、决然悲壮的的神态啪地抽了狱警一个耳光。
金酒十?!!卧嘞个大槽!
被抽的狱警呆若木鸡的瞪圆眼,只见面前的小孩儿操着独立宣言一般的气场宣布“我要进去!”
金酒十心道不好,下一刻狱警结结巴巴地骂了声“我……我|操|你大爷!”
然后他就又被余找找锲而不舍地揍了,然后一堆旁观的狱警都冲上去劈头盖脸地揍起余找找。
金酒十急得拍着玻璃狂喊“喂喂喂!你们他妈的给老子住手!别打他!要打来打我……说你呢,那个拿着警棍的,卧槽你妈!你再动他一下老子揍死你!”
两个狱警上前架起他的胳膊往外拖,那边厢一堆狱警也七手八脚地把余找找往外拖,在监狱探监室上演的这出十年难得一遇的奇观中,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饱含痛苦的呼号着让我进去!放我进去!我要进去!
副监狱长被这番深情款款的哭号惊动了,来到走廊一瞧,他的手下们用大人拎着小孩儿胳膊荡秋千的走路方式、凌空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子,那小子要么双腿拖地死活不肯走,要么两腿离地像只被抓到的青蛙上蹿下跳张牙舞爪。挣把的可带劲!
“干什么干什么,”副监狱长沉下脸威严的怒斥,“这是干什么?”
被抽耳光的狱警抹了把鼻子下的血,“头儿,这小子揍我!”
副监狱长背着手“他为什么揍你?”
余找找适时在一旁告状“我要进去,他不让!”
副监狱长微一愣,“你要进哪去?”
余找找指着身后道“进里面,牢里!”
副监狱长诧异了,“你要进牢里?去坐牢?”
余找找“是的!我要去里面坐牢!”
副监狱长略感牙疼,大手一挥示意手下们放开这小子,结果余找找刚一得了自由,立马窜天猴似的往回蹿,几个狱警只好手忙脚乱地再把他压住。
“你先等会儿,”副监狱长生平头一次见到对坐牢如此充满激情的人,莫名觉得自己这里不再是人人避而远之的混蛋集中营,摇身一变成了个狗屎台上的阎王殿,瞬间高大了。他谆谆善诱地拍拍余找找的肩膀,和蔼问“小伙子,你要去里面做什么?”
“陪我哥!”
“你哥是谁?”
被抽的狱警道“就那个高丽棒子,姓金的。”
余找找气冲冲地回嘴“不许你骂他!我哥不是高丽棒子!”
“你哥不是高丽棒子是什么?”
余找找回答的特坚定“我哥是好人!”
“是好人就不会进来了!”
“停停停,”副监狱长烦躁的止住俩人之间的斗嘴,再次耐心的教育余找找,“小伙子,这里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你要见你哥,多来探监就能见到。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就不追究你殴打警务人员的责任了,赶紧回家吧!”
余找找“我不!我就要进去!”
副监狱长懒得理这个狗屁不通的小精神病,“把他给我扔出去。”
余找找立马拿出小时候乞讨的那一套,扑倒在地,扒住他的脚脖子开始放赖,“我求求你了,大叔,你让我进去吧!我家里就剩我和我哥了,你可怜可怜我,让我进去吧!我什么都能做,一定会报答你的!”
副监狱长和一堆狱警眉头抽搐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小孩儿,心里直感叹这坚韧不拔的精神,真乃人才!
副监狱长清了清嗓子,“你什么都能做?”
余找找期待的仰起脸“嗯呐!”
副监狱长计上心头,“你起来,跟我过来。”
他把余找找带到二楼的窗口,指着下面崭新的奔驰轿车,这车是监狱长刚买的,天天炫耀,他早看不顺眼了。
“你看到那车没,你去,把这车砸了,你就能进来了。”
光天化日之下,森严的四面高墙里,一个身怀绝技智商负值的小偷使出他飞檐走壁的绝技,从二楼一跃而出,捧起石头把监狱长的爱车砸成了破铜烂铁。
副监狱长和众狱警“人才啊!”
号子里的金酒十心绪难平,余找找的智障程度简直超出他对智障这个人群的认知,或者说余找找对他的信任程度让他难以理解。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个小崽子这么掏心掏肺的相信自己?蠢货!脑残!白痴!他在脑袋里筛选着贴合余找找的形容词,走廊里便传来踢踢跶跶的脚步声,金酒十走到牢房门口,隔着铁栅栏,看到副监狱长和两个狱警架着喜气洋洋的余找找进来了。
“哥!”余找找扔掉脸盆,扑倒栅栏前心花怒放地看着他。
金酒十的表情可谓把错综复杂演绎到极致,他像看外星生物似的看着恨不得把头挤进栅栏里的余找找,既嫌弃鄙视,又感慨万千。他对一旁的副监狱长阴沉的笑了下,“把他关在我们号子里吧,给你这个数。”他比了个中指。
副监狱长毫不在意这个手势所隐藏的侮辱性,又伸了个指头,“这个数。他说了,是你弟弟嘛。你看你弟弟这样子,要是去别的监舍……是吧?”
金酒十闻言把余找找从头到脚扫了遍,可不,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儿,又白又嫩,落到别的监舍里,结果多不言而喻。
“行。”
就这样,余找找总算能陪着他男神哥欢天喜地一块儿蹲大牢了。他是初生牛犊不知前路几多凶险,牢门一开便急不可耐地奔到金酒十跟前,满脸乐开花的喜悦和激动。
但金酒十笑不出来,余找找露在囚服外面的皮肤上青红交接,臭流氓总算感到一丝愧疚,玩笑开大了,他必须把智障小崽儿全须全尾的带出去。
狱警把地上的脸盆牙刷乱七八糟的东西踢进号子,“洗漱用品不要了?东西摆放好知道吗?进来了就服从管教,天王老子在这儿也得听话,别找事儿!”
这是在变向警告金酒十,金酒十于是也没回嘴。余找找就更不用说了,只要跟男神哥在一起,管谁什么态度呢!
他眉开眼笑地弯下腰去捡东西,两条竹竿儿腿在肥大的囚服里隐约可见,因为裤子太肥,屁股上有没有肉看不出来,但能看出来很翘,很小,连着他纤细的身形,和那白的扎眼的皮肤,在一众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糙汉里,活脱脱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