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飞问,沈大少也不愿说明白。
楼上,贵宾室内。
花江生接过名片,看着上头华氏跨国控股集团执行董事,和两家美国子公司总裁头衔下的“jefferyhua”,苦笑。
jeffery放松地倚着身后实木办公桌,笑容依旧随和而优雅“改了个谐音的姓氏,就能放下过去吗,哥?”
☆、第二十六条 要会悬崖勒马
花氏语录no79
成大事者必须时刻明确目标,同时立足实际。这就好比做题目,不能只看答案不看题干。
但也有例外。
比如这一题
a、吴一桂
b、吴二桂
c、吴三桂
d、吴四桂
——
关门,落锁,回身,花江生坐进贵宾室定制的柔软沙发。
jeffery却是走向窗前,拉开百叶窗。
四扇式,落地大玻璃。
h城,暮色四合。
钢筋水泥霓虹灯,山清水秀古都城。
静默间,花江生先开口“抱歉。你找不到其他见我的方法,才出这一招。”
话语很有反讽的意思,但自花江生口里说出,就特诚恳。
jeffery轻笑,点头。
花江生继续说“一直避开你,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或者过去。”
jeffery“嗯。所以你逃回国。”
“……我没想过你会来找我。额,财产交接的事情除外。”
“呵呵,我也没想过……但有个人告诉我,有些事情,如果后退不行,就前进一步,也许就可以放下。”
“哦?”
“一个心理医生,在国内找你的时候偶然联系上的。你在国内这些年,或许还认识。”
花江生想起他目前见过的不下几十个心理学教授,笑了“也许。”
jeffery一叹“反正都到了这里,前进一步不行,大不了再进一步。”
花江生笑“不懈追杀。”
“是该追杀。虽然当时你把那份49华氏集团股份的遗产转赠给我,洒脱地一拍屁股就走了,但我一直没在赠与协议上签字,不信你不知道。”
花江生苦笑。
“于是这五年来我还得替你辛苦打理你的产业,再怎么优惠,你都还欠我五年年薪。”jeffery微仰脸,笑得明净,“我的一年年薪……你知道的。终于在今年……”
花江生十指交叉搁在腿上,笑眯眯接道“……变成六年了。”
jeffery一愣,笑得弯腰,抬起头时已是一脸红润,说“哥。”
“……嗯。”
“我回来是找你吵架的。”
“嗯,知道。”
“……你能不能不要笑,还怎么吵。”
花江生嘴角弧度更大“好。不笑。”
jeffery被打败,叹了一口气“……也许以前想不明白,但现在我觉得,我并不恨爸爸。他那么优秀有钱,有那么多女人想粘他,最后还是选择回到发妻身边,除了钱和教育之外再不管我和我妈,也不再有其他女人。反过来想想,挺不容易的。”
花江生的微笑还在,只是沉默。
他想起差点给沈魁帆找四妈的沈老爹。要是华老爹还在世,年纪该比沈老爹还年轻些。
jeffery继续说“何况我妈就是那个样子,一切由着性子,难说她就不知道会是这种结局,还是生了我,不论有没有人承认我和她的身份。她不在乎。说回来,最不负责任也最洒脱的反而是她了。”
“嗯。估计aunty现在还是那个脾气。”
“还是一样。但我想,她表面无所谓,心里还是很羡慕你母亲的。我这么说,你别生气。”
花江生点头,又笑了声。
他想起他母亲。
花江生母亲身体不好。年轻时就不好。
医生建议她不要小孩,可后来意外有了花江生,她坚持要生下来。
花江生出生后,他母亲的身体就更不好了些。
华老爹其实很开心,给孩子精挑细选取名jan,又强硬地让妻子做了绝育手术,关怀备至。
可不到两年,jeffery出生。
孩子母亲是有二分之一还是四分之一意大利血统的美艳法国女郎。
法国女郎很有意思,不学中国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没事人一样生了孩子又独自带着孩子生活了将近三年,才不知怎么被华家人知道。
当时华家的产业已经很大,正需要更多继承人。华家老一辈是更传统的华裔,跳过举棋不定的华老爹,依照宗族传统认了私生子,母亲的身份先放着。
花江生母亲一向持重,没有哭闹,只是精神非常不好,身体更差了。
华老爹也很烦躁,不知抽了哪本字典,在j字头男孩名一栏挑了排在jan后面的jeffery,就当是给二儿子正式取名。
再后来,就是jeffery说的,华老爹最后选择回到发妻身边,除了必需的钱和教育之外再不管jeffery和他母亲,也不再有其他女人。
到了最后,华老爹六十岁刚过,因病去世。
去世前良心发现,突然立下遗嘱,将51的遗产交给二儿子和他母亲,49留给发妻和花江生。
两天后,本就体质虚弱的花江生母亲悲伤过度,追随而去。
花江生似笑似叹“……若是不去管所谓嫡庶之分,或者良心亏欠,老爹的决定其实是对的。你愿意继承家业,也知道会继承家业,所以从小就为此而准备,大学也是念的金融。哪怕你对金融并不感兴趣。不像我,不负责任为所欲为,结果念成个书呆子。”
jeffery笑“你这样评价自己,叫一直羡慕你的我情何以堪。能自由洒脱,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然后努力争取,不是更好的人生么。”
“因为那时候我傻,幼稚,以为只要去努力去争取,遇到困难也不屈服,迟早都能成功,都能得到他人的认同。后来就知道不是的。”
“……”
“世界太大,有许多有力无处使,许多力所不能及,许多力气用错地方,还有许多还没出力,就已放弃。”
“嗯,还有太多不确定。”
花江生就笑了。
“就像小时候生活不算拮据,也从不阔绰,老妈又是个只顾自己不会照顾小孩的女人,却不想能有本该互相仇视的哥哥时常照料。那时候最开心的就是你来看我,教我做功课,陪我练钢琴。”jeffery微笑,有些苦涩。
花江生叹气“哪怕到现在,我还是很不会弹钢琴。”
“其实我也不喜欢弹,只是想听到大人们夸赞乖巧。你小时候就更头疼钢琴,但还是一直陪我练。”
“那是因为你弹得好,我太菜。而且你确实乖巧。我也很喜欢你的乖巧。”花江生笑,目光却转向身前茶几,“会一直陪你……大概是因为你会不厌其烦地教我,我能多点时间跟你在一起。”
花江生的语调很宁静。
声音渐渐轻下去。
两人都有点沉默。
jeffery有些忐忑,但听得出决心“jan,你,你当时是……是不是……”
还是花江生直白打断他“对。喜欢你。”
jeffery闻言,低头。
花江生想起那段情窦初开的少年时光。
花江生已经想不起来了,当时才六七岁的他是怎么想到要去照顾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
一照顾就是十几年。
是同情,还是基于救助他人而产生的自豪感,已经无法分辨。
今天以前,花江生也从没明白地表达过自己的感情。
认识太久,或者相处太近,让人无法区分微妙的转变何时开始。
几乎横跨了花江生一整个学生时代。
很纯,很真,喜欢就是喜欢。
没有杂质,没有要求,哪怕还不能界定这是不是就算喜欢。
那时的花江生并不介意。他享受着默默喜欢他人和被他人倚重依赖。
而花江生也从来没能清楚准确地知道jeffery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情感出了偏差。但从没觉得那是个错误。
两人走得很近,心照不宣。当做谁都没发现。
何况那时的花江生也有事可干。他念书。
性格问题亦或教育问题,花江生从来都把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断努力提高得到相应成就作为人生乐趣。于是得益于美帝国主义人性化的学科体制,别人本科尚未毕业,花江生已经在美国名校快修完计算机博士,顺手再念了个建筑学硕士。
花江生想起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