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说着,学生们静静地听着。
报告厅里被召唤而陆续赶来的兔子已几乎将过道占满。
好像谁都忘了这是个正儿八经的就业指导会,谁都忘了正断着电没有空调没有音响,谁都忘了自己身上已经热出了一层薄汗。
只有劣质喇叭传来花江生一如既往的声音。
在万籁俱寂和一片黑暗里头,多了比以往更加宁静、深邃和穿透的力量。
他告诉兔子们,强大不是以为前路一马平川愣头走,也不是以为前路艰难险阻不敢走,而是知道前路茫茫,也愿意往前走,学习怎么走,把艰难险阻也走成一马平川。
他告诉兔子们,真到痛苦时候,可以哭,可以忍,但一定要去面对。哪怕面对不了。就算逃,也要面对着它逃。
陆晴名站在台下,已经听了有一会儿了。
他去办公室找花江生有事,花江生没在,旁边教授说来了这里,便追过来了。
陆晴名站得很前面,但和一堆人挤在一起。花江生没看见他。
陆晴名却看得清花江生的脸,正半遮在扩音喇叭后头。
是因了黑暗,还是月光,花江生的眼里有种格外恬淡的笑意,安抚人心。
花江生不高亢,沉沉稳稳的音调继续说“明知他人可能背弃却依然相信,不过是自大,自以为与众不同;明知或许头破血流却依然前进,不过是自私,不愿放弃那么些贪求。可人生在世,有一些自大,有一些自私,又有什么不好呢。”
底下众兔子终于没忍住,爆出热烈掌声。
花江生在笑。
陆晴名静静看着他。
没有灯光,不必掩饰,花江生此时的笑容很纯粹。略带的那么点腼腆也很纯粹。
他表达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他希望他的学生们哪怕不再是兔子,也能过得好。
不知为什么,陆晴名心中突然一阵焦躁,又缓缓变作迷茫。
最后,花江生用个勉强不算五音不全的歌喉与全场兔子合唱了一首bbk的广告歌。
人间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说到不如做到,要做就做最好,步步高。
这个年纪的兔子都听过这歌,大伙儿一边拍手打节奏一边唱完,群情激昂,分不清是传染了他人的兴奋,还是发自内心的感动。
花江生没掐时间,一晃都半个多小时,直接散会。
此时灯光应声打开,原来电早就来了。是控制台人员也被现场气氛感染,一直掐着电。
学生们终于看见了讲台上的花江生。
花江生一脸无力也终于把喇叭往讲台上一搁“内功耗尽,得回山修炼下……”
一大片笑声。
陆晴名也忍不住笑了。他没跟着人流走,往旁边退了退,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廖老师从控制台走出来。
女老师多愁善感,还抬手擦了擦眼角。
陆晴名在心里微微一叹,也不知想到些什么,最后又觉得不爽。这一来,估计找花江生开讲座的人更多了,花江生找陆晴名代打铁定也更多了。
一个小时后。
陆晴名跟着花江生的车回到花公馆。
一路上陆晴名一言不发。
花江生小心翼翼看了他好几眼,瞎扯了几句,没敢问。
走到门口,花江生刚要按开楼道灯,突然被人扯了下,回头。
一个温暖怀抱迎面扑来。
花江生又惊又喜又莫名其妙,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双手在空中一抬一放好几回,还是不敢抱住陆晴名。
陆晴名把脸埋在花江生胸口,就是不说话。
黑灯瞎火的短短几秒,突地格外长。
花江生气血上涌老鹿乱撞,一时百味杂陈,找不到合适开场白。
结果陆晴名一把推开花江生,表情嫌恶,嘴角严肃。
花江生又被吓到,没敢说话。
只见陆晴名指了指花江生的衣服,一字一句道“和尚,戒烟。”
☆、第十五条 要克制好奇心
花氏语录no62
我希望我手下所有小白兔,特别是女白兔,都应该努力做一朵向日葵
1、挺拔向上
2、追求光明
3、怎么晒也晒不黑
——
暑假到了。
对于许多兔子来说,一年一度的泡面节开始了。
顾安的生日也到了。
花江生打电话来说要在市区吃,于是仨徒弟在烈日炎炎下从城西开始挤公交,感受了数小时h城人民的如火热情与强大力量,顺便证明三人的排汗系统和嗅觉系统运作良好。
脚踏实地那一刻,三人悲从中来无语凝噎,决定回去时再挤一次。
到了市区,花江生又一个电话打来,说去ll,已经订好位置了。花教授一向走亲民路线,这次突然这么高档,三人都有点蒙。特别是顾安,很有去查银行卡余额的冲动。
在定好的位置坐了十分钟,花江生还没来,仨徒弟也不好点菜,就随便挑了几个冷盘。
过了一会儿,陆晴名手机响,花江生短信。
——“五分钟后到。hile我没到do自动延时五分钟”
循环结构程序语言,意思是如果没到,不断延时五分钟。
陆晴名的脸阴晴不定,终于被循环结构打败,微笑着把手机搁桌上,让俩师弟自行传阅。
顾安偶然一回头,终于看见他师尊驾到。再一瞥,顿时猪躯一震热泪滚滚。
花江生一手拎着个蛋糕盒对他们招手,第一声热情招呼却是他身边沈魁帆喊出来的。
顾安心中大石落下。他就知道他师尊不会为难他。
沈大少在,还有什么好担忧的。陆晴名家已经很有钱,但绝富不过沈家。
要是ll敢扣留沈大少刷盘子,保准第二天就被沈家收购,第三天就拆了改建,打造h城首个五星级化粪池,开放参观,永久免费。
花江生坐下,沈魁帆去上洗手间。
顾安问花江生“陛下,刚跟太上皇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花江生“聊借钱的事。”
仨徒弟都一愣。顾安问“师尊要借钱啊?”
花江生微微一笑“他需要。”
仨徒弟同时埋头点菜,什么都没听见。
后来沈魁帆回来,顾安问“太上皇要问陛下借钱啊?”
沈魁帆愣了愣,笑得开心说“哎呀你们怎么知道?”
仨徒弟继续埋头点菜,什么都没听见。
五人一桌,开饭。
ll虚名在外,其实也就小白虾x湖醋鱼什么的好吃点。
不过过生日么,主要是热闹气氛,跟吃的什么没多大关系。何况沈魁帆突然要回h城待几天,仨徒弟都看得出花江生很高兴。
大庭广众之下,超龄儿童顾小朋友许愿吹蜡烛,开吃。
席间,陆晴名看向窗外,欣赏x湖美景;池飞贫农本色,只管吃喝;花江生听顾安和沈魁帆聊天,自得其乐。
顾安和沈魁帆本性格合拍,因了之前沈大少在h城时日不多,无缘深交,值此佳际相逢恨晚,口水溅三尺。
顾安告诉沈魁帆,杨国忠是武则天着名男宠张易之的亲生儿子,小时候就睡过杨玉环;三国演义不能看,完全带坏小朋友,连曹植七步诗都是扯淡。草船借箭倒是真事,主人公是孙坚和孙权,关诸葛鸟事;存天理灭人欲的朱熹“诱引尼姑二人为宠妾,每之官则与之偕行”,儿子死后儿媳妇怀孕,还“秀才斗闲气”,反成就了一代官妓严蕊的名声;司母戊鼎有一只耳朵是假的,当年送老蒋当生日礼物为图运输方便捂着棉花给锯的。老蒋小时候被夹炉烫伤又被狗咬,不育,蒋经国和蒋纬国都不是老蒋亲生儿子。
沈魁帆告诉顾安,叫嚷我爸是李刚的那些人全是蠢蛋,伪二代。真正的二代都是闷声赚大钱的,去天上人间这等级的会所能随手把老鸨亲妹子按地上办了,办完了还不知道他什么来头;以为上面人风光?其实就跟古代一样一样儿的,出去要门路,进去全背景,一堆一堆的政治婚姻,各养各情人各过各生活才是常态;男人们路过香港,去趟joyce arehoe、city cha那些店,入手三折的阿玛尼穿上、一折的铁达时戴上、四折的axara当礼物,就能把爱看偶像剧的脑残女骗得团团转。
顾安什么人啊,充其量就是只胖了点的老兔子,哪受得了这个,话题立马被沈魁帆带着跑。
没多久,陆晴名察觉到旁桌人视线,有点不耐烦。
说起来也不能怪别人。
沈魁帆首先是个大功率“我很有钱有教养有身份”电磁波发射机,又高又帅一身名牌;陆晴名曾偶然自曝有四分之一德国血统和八分之一俄国血统,外形不必多说;顾安是五人里最高的,脸小帅,有点婴儿肥,格外可亲,大家都喜欢叫他肥肥,没人叫胖子;池飞跟这几个人比虽然最矮,但很精华,精明世故,看上去却格外老实友善,最适合拐带邻家大姐姐;花江生纯正祖国血统,但由于生在国外,从出生起就饱受他娘和他保姆强迫趴着睡,半小时一翻脸的折磨,活生生挤成混血模特脸,正应了花氏语录no53没有丑男人,只有懒老妈。
池飞没陆晴名那么敏锐,知道有人看也无所谓,正吃饱喝足没事干,对花江生放在桌上调成静音还隔个三分钟就亮起来的手机很感兴趣。
抬头看花江生,再看手机,再看花江生,池飞对他师父完全漠视的态度也很好奇,拿了花江生手机看。
一看更好奇“咦?10086?这是手机欠费了还是怎地一直打……有这个提醒服务么我也去办一个?”
他师父笑而不语,一脸高深。
过了不久,又是10086。
池飞没克制住,接起来。
那头传来如释重负的声音“喂喂花教授吗我是xxx终于拨通了上回说的那个报告做好了吗我们这儿急着……”
那边还没说完,池飞已经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委婉告知“不好意思,我是他学生,他现在不在,手机落教室了。”
刚挂掉,屏幕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