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好市民日常行为规范
作者且听子
、第一条 要热爱生活
花氏语录no1
上帝说“要有美好”于是有了太阳和绿地。
人类说“要有丑恶”于是有了日和草。
h城。
五一假期刚过。
大报告厅灯火通明,投影仪开启,在屏幕上打出做工不太精细的t。
多少有些风尘仆仆的花江生一扫底下不少也不多的学生,抖擞精神走上讲台,露出招牌式的笑眯眯
“同学们,知道什么叫考证的最高境界是无论应聘什么工作都能找出两本证书防身错错错。是你把所有证书用麻袋装了,咚的一声搁在老板办公桌上,打开麻袋还得噗地吹掉层灰,然后说老板要什么,您自个儿挑。”
开场白一出,“这老师是外国人吗”、“这老师真帅”的闹哄哄转眼被满堂笑声所取代。
花江生就这么开始了本不受待见的大学生考证讲座,并在结束时的热烈掌声中两步三被截地挪出会场。
夜色中钻进出租车报了个地址,花江生靠在椅背上,差点睡着。
在中国有项威力巨大的集体活动,不但大范围普及了魂游天外、睁眼瞌睡、不睡胜有睡等高深内功心法,同时大力促进了手机、掌上电脑及贪吃蛇、连连看等祖国电子科技与娱乐事业的发展。
它有个光荣的名字,叫“开会”。
开会也分很多种,对于没有政治野心的大部分高级知识分子来说,与专业相关的技术研讨会之类还是很乐意参加的,最头疼的就是各级机关的政策宣讲会,其痛苦程度有海归博士、g大建筑系兼计算机系人气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花江生作诗为证
区级听君一席话,自挂东南枝。
市级话还没听完,自挂东南枝。
省级听说要开会,自挂东南枝。
三天半前,建筑系黄院长接到省政府某部门开会通知,跑遍办公楼上上下下抓活口,唠嗑正欢的花江生和另一建筑系张教授不幸中弹。
于是课题邀约和讲座邀请缠身的花大教授坐着长途去开会,头晕脑胀长途回h城,又跑到z大与合作课题的众教授研讨一整天,大晚上去大开讲座,才终于出租回g大老校区教师公寓。
下车时连出租车师傅都忍不住说了句“您还行吧怎么看怎么像刚醉驾完啊”
幸好花江生就住一楼,没有从楼梯滚落的危险。
晕晕乎乎掏出钥匙开门、关门、开灯。
对着客厅里支着脑袋朝他望来的陆晴名,花江生没有意外地笑了,看了看表,说“英俊小生还没回去呢,最后一班校车快开了。”
陆晴名点头“嗯,就回去。”
陆晴名,美籍华裔,g大计算机本科毕业,系统架构师,现就读g大建筑系研一,花江生直系爱徒。本该随大流入住g大老校区研究生宿舍,无奈要代花江生给计算机系及建筑系众本科小白兔上课,只得跟着小兔子住回新校区。
花江生把行李箱放一边,脱着外套看了看四周“顾安和池飞都没回来”
陆晴名上下瞄了瞄他习惯性不靠谱更习惯性不修边幅的师父,想起来花江生说过今天白天有个校际研讨会,怪不得还算人模狗样,说“嗯。你吃饭了没。”
“吃了。”花江生摸了摸陆晴名的脑袋,笑着说,“还是徒弟好,一直等着给为师做饭。”
陆晴名拧了拧眉毛。
花江生继续说“谢谢。”
陆晴名的眉毛松了下去,点了点头,走向门口“我走了。”
陆晴名的手都搭上门把了,花江生忽然说了句“徒弟,过来抱抱为师。”
陆晴名顿了顿,嫌恶地说了句“说了多少遍,在学校外边就该叫我老板。”
花江生一边答应一边笑着张开手臂。
迟疑了一会儿,陆晴名还是走了过去给了花江生一个象征性的拥抱。
花江生很满意“徒弟大有长进。”
陆晴名扶了扶耳塞,瞪了花江生一眼“走了。”
“嗯,去吧。”
目送陆晴名的背影从窗口消失,花江生才打开旅行箱。收拾停当,就坐在客厅打开手提电脑查收邮件。
听见钥匙咔嚓声,花江生回头看了看,一见是池飞回来,也就没把邮件界面最小化。
“咦师父回来了啊”池飞屁颠屁颠走到花江生背后。
池飞,比花江生小两岁,大专毕业,国家注册室内设计师,并非花江生关门弟子。被花江生伯乐识马,在花江生与其多年好友沈魁帆合开的hs设计公司就职三年半,并在沈魁帆移交资产权荣升太上皇之后承担了公司绝大部分领导职责,被公司上下尊称为摄政王。
花江生笑“你也这么晚,顾安呢。”
“咱公司最近接了个大客户,大家忙并偷懒着,今天还算早的。顾安跟着他们家高长老去苏州开什么历史研究交流会,”池飞说着看向花江生的电脑屏幕,“你知道高长老一把年纪了,肯定都得八戒他顶着,估计够呛。”
花江生点了下头。
这会儿池飞终于看清了花江生的电脑屏幕,只看懂了最前面的“an”,就被底下大片大片的英文炫花狗眼。
小学英语八级水平的池飞后退三尺捂脸哀嚎。
嚎完了就去睡了。
花江生看看表,指向十一点。
给来信人打下最后一句话,打了个哈欠关电脑,也睡了。
“theordisnoterfect,thereforeitis”
世界不完美,亦因此完美
、第二条 要寓教于乐
翌日,8:47a
花江生一觉醒来,就知道错了。
电话里悠哉游哉的嗓音传来“起来没。”
花江生听出是心理学大教授郑哲谦的声音,想了想早上的确没课,于是又翻了个身“您拨打的用户正在梦话中,请稍后再拨。”
郑哲谦就笑了“看来你昨晚睡得不错。哪像你爱徒。”
花江生有点清醒了“怎么”
“被同寝室的男生揍了,闹了十四幢寝室楼一晚上。”
花江生风风火火赶赴新校区,直奔计算机系心理辅导室。
g大教育科学与技术学院应用心理学教授兼计算机系心理辅导员郑哲谦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在阳光普照下自厚厚的书本里抬起头,笑着打招呼“早。”
花江生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眉头一直皱着“怎么回事”
郑哲谦抬了抬眼镜“昨晚他不是挺晚回宿舍么,他寝室里几个小青年就在寝室里说他一天到晚戴着耳塞装b怎么刻板怎么不爱说话怎么有怪癖是不是同性恋,陆晴名正好在门外。”
“啊就这么打起来了”
“没。你们家晴名没事人一样进去了,结果小青年挂不住脸挑拨几句,陆晴名就说了句同性恋又不犯法,小青年火气一上来劈手拍掉陆晴名的耳塞,场面就控制不住了。”
花江生抱头。
他一听就明白了,关键是耳塞。
“闹成这样,你这个导师兼监护人有不可脱卸的责任。”郑哲谦下结论。
花江生还在抱头“什么监护人,少来。”
“还在为陆家人注资你和沈魁帆的公司,逼你保小晴名入学而生气”
“什么逼不逼的,外国孩子只要高中毕业、持hsk证书和外国护照就能申请入学了。g大不是z大,外国留学生本来就少,招生办欢迎还来不及。”
“那你就继续当鸡妈妈呗,”郑哲谦继续翻书,“要体谅远在美帝国主义受剥削受迫害的陆家人,谁让一个在国外因弱听而患了好些年社交恐惧症的小孩第一次回国,就被个陌生大叔坑蒙拐骗带回家了,自然激动万分壮士托孤。”
“我不是大叔”花江生咆哮了,“不对这不是重点,我不是坑蒙拐骗也不对我只是看他站外头淋雨可怜带回家擦了下头发而已啊啊啊”
“现实是你不但坑蒙拐骗,还想始乱终弃。”郑哲谦不理他,“做了他三年计算机本科的班主任,又突然要跳去建筑系当教授,结果逼出了我校实行弹性学制以来第一位三年毕业的本科生陆晴名,直升我校建筑系新秀硕士导师花江生教授门下,激动得两学院老院长都热泪盈眶。”
花江生不得不想起来去年硕士生入学面试关,软件学院优等毕业生陆晴名面对前面一整排的建筑系教授,大谈如何将结构分析归结为数学问题,通过数学手段鉴定设计的可行性,同时结合材料力学、结构力学等学科架构高端软件,加上并行计算来分析罕遇地震、超高层建筑之间相对影响的模拟等问题,还现场掏出个不知几g的移动硬盘,说了句“这里有我做的一个简单化模型。现在我需要的,是设备。”
面试结束后,基本上所有在场教授都神神叨叨好几天,连一直排斥跨专业报考本院的刘教授都连呼“老朽悔矣”,连跑计算机系与数学系办公楼商谈机要。
致力于研究计算机技术与建筑结合应用,也是面试中最刁难陆晴名的花江生最后仍然收了这个徒弟,也因此与面试中另一喜欢跨专业考生并等着捡便宜的王教授心生怨隙,从此不提当年事。
花江生哀嚎“这年头做好人也要遭天谴啊”
“行了行了。”郑哲谦站起来拍了拍花江生的肩膀,“殿下暂请回避,小青年来了。”
花江生刚躲到郑哲谦用来午睡的帘子后面,小青年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郑老师。”
小青年姓林,有点拘谨地坐到郑教授旁边,低头。
花江生从旁偷瞄,小青年伤得有点惨烈。
郑教授拍了拍小林,劈头一句就是“作为多年心理咨询师,我特能理解你。”
小青年的头立马抬起来。
郑教授笑得很仁慈“跟有心理障碍的人接触也好,交流也好,都比较困难,更何况是住在同一个寝室,肯定更不自在了。”
小青年的眼睛亮了“老师我之前真不知道他那不是3而是助听器耳塞,也不知道他因此而有些心理障碍,要不然肯定不会那么说他”
郑教授鼓励地点头“嗯,我也相信你。而且能在不知道的情形下和睦相处将近一年,说明你们都是宽容而善良的同学,很值得表扬。”
小青年精神起来,也跟着笑了。
郑教授话锋一转“但是,作为同寝室将近一年的同学,竟然连对方身有残疾都不知道,这就说明你们平时交流与关心不够,还是需要检讨的。”
小青年的脑袋又耷拉下去。
郑教授和善地拍了怕他的肩,以消除紧张感“你们都大了,说教就到此为止,相信该明白的你都明白了。”
小青年特感激地点头。
郑教授笑了“那我们顺便解决另一个问题,这起打架事件诱发的原因,其实是大部分同学对同性恋的偏见。”
用了“大部分同学”而没有特指“你”。
于是在小青年刚刚对郑教授建立起的信任与亲近里,郑教授谆谆善诱地告诉小青年,1973年美国精神病协会就将同性恋从心理障碍名单中删除。并且同性恋的形成虽是后天因素占主导,但仍然有其基因基础。九十年代就有外国实验证明,女性中,百分之四十八的单受精卵双胞胎都是女同性恋,双受精卵只有百分之十六。男性中,百分之五十二的单受精卵双胞胎都是男同性恋,而双受精卵只有百分之二十二。
“所以说,不论对方是白人、黑人、白化病黑人还是晒黑了的白人,都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大家应该多一些尊重和体谅。”郑教授把目瞪口呆的小青年拉回现实,笑了笑,又说,“不早了,去上课吧。”
小青年随着郑哲谦往门口走。
郑哲谦边走边突然想起似的说“啊,还有个有趣的实验,让六十四个学生去看异性恋、男同和女同的录像带。资料显示,有同性恋憎恶的男生比没有同性恋憎恶的男生对男同性恋的录像带表现出更强的性唤起。”
小青年的脸由红转白。
“此研究指出,会对同性恋持极度否定态度的部分原因,可能是他们不愿意面对自己对同性积极的性反应。”郑哲谦边开门边做最后总结“去吧,慢走。”
小林同学颤颤巍巍飘走了。
郑哲谦回头。
花江山抚掌而叹“真是重口味。”
“都是成年人。”
“你就不怕从此让小青年对心理学产生阴影,再不敢去上你的课。”
郑大教授坐在阳光里翘起二郎腿,抬了抬眼镜,笑了“寓教于乐。”
一整天,花江生都没有联络上陆晴名。
一开始时挂断,后来干脆不接,再后来花江生就不打了。
晚上上完课回到家,池飞房间灯亮着,客厅灯却关着,花江生就知道顾安回来了。
被开门声吵醒,顾安在没关门的房里迷糊着吼了一声“师尊”
“乖,继续养膘。”花江生随口应了一声。
磨蹭了一会儿,顾肥肥踩着拖鞋皱巴着裤衩晃出来排水。
顾安,男,芳龄二十七,g大仅有的几个博士招生点中仅有的几个在读博士生之一,正宗师门是住在花江生教师公寓正上方三楼的历史系高闵老教授。g大虽是重点,但远不是顶尖名校,将近七十高龄的高长老却是全国数得上号的历史系大学究。当年也是在高长老的一力支持下,g大才顺利开了历史系博士招生点,将应届毕业的硕士研究生顾安招入麾下。
顾安十分尊敬高教授,为了方便照顾老教授也为了就近商讨课题以免老教授奔波,顾安跟从老教授指示入住花公馆,并听从老教授“多向花教授讨教,记得喊老师”的训诫,挂靠花江生门下。
记得第一次从高长老那儿领旨拜见花江生是个冬天晚上,顾安敲完三下门,只见一人头戴灰色毛线帽鼻架黑框方眼镜里面一身皱巴巴的睡衣外面一件估计拿出来就没洗过的大厚咖色棉衣,一手拉门把一手捏着个剃须刀,顶着一下巴没来得及刮的胡须对顾安灿烂一笑“小顾同学”
顾安忽然就自觉舒了一口气还好,至少牙挺白。
其实那时特殊情况,花江生刚在外奔波一周半回来,不及休整,格外邋遢些。不过第一印象决定性太大,以至于从此以后,顾安在花公馆就没注意过形象,淡定地露着裤衩晃来晃去。
后来池飞也担心过这种形象会惹陆晴名不快,不过结果是陆晴名更加淡定地无视各种裤衩晃来晃去。
此时的花江生一边翻资料一边问“怎么样。”
顾安的声音从厕所传来“跟师尊混久了,念经大法炉火纯青,已令众小妖闻风丧胆众老妖涕泪横流,大获全胜。”
花江生笑着点头“孺子可教也,实乃万民之幸。在苏州没出去玩”
顾安哀叹“想玩,没钱,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花江生“根据人民币保护法四十三条,你要被处以一万元以下罚款。”
顾安“别罚了,一分钱,不好找。”
贫下中农池飞幽幽地自房间里探出个脑袋“别找了,我掰过,没掰开”
顾安闹腾闹腾又去睡了,池飞继续赶工设计稿,花江生靠在书房门边,看着窗外发呆。
花公馆地处一楼,窗口望出去就是社区马路。
书房正对面的那盏路灯已经修好很久了。
花江生想起四年半前,他也是这么好贱不贱地站在这个地方。
那时花江生回国任教不久,花公馆只有花江生一个人住。
正对面的路灯也还坏着。此处高级知识分子聚居,修养好,没人去找茬,因此坏了挺久没人理。
下着小雨。
眼睛一瞟,就看见隔壁那盏路灯下还站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小同学微垂头,拽拽地挂着耳塞,昏黄的路灯罩在他头顶,看不清面容,只照得一头略卷略浅的短发甚有光泽。
安安静静站了好久。
看在花江生眼里,像极一只孤独、警惕、倔强的落单小兔子,在斜风微雨里轻轻抖着它的小灰毛。
多年后陆晴名很不甘地问“谁瑟瑟发抖了凭什么就我是小灰毛”
花江生摊手“不知道,就是觉得像。”
而四年前的花江生一时心血来潮,好死不死走到小同学面前,亮出他的招牌笑眯眯“过来,给你擦一下。”
至今花江生仍记得,小同学猛然抬头,惊讶里格外纯净璀然的眼睛。
从此命运就像烧了尾巴的牛,再也拽不回来。
花江生轻轻叹了口气,转身。
开电脑,上扣扣。
花江生只建了一个师生交流群,名为“此处有很多萝卜”。
大家都知道花教授很喜欢本科小朋友,本科小白兔这个说法就是由他开始在g大广泛传播。当然萝卜群不止招花江生带的或教过的本科生,想进的学生都能进,统称兔子。
于是人气教授花江生的q群没过几日便已撑爆,还是几个学生自发凑钱升v。
严谨师兄陆晴名长期驻扎辅导,亲民教授花江生偶尔现身慰问,文有历史系博士顾安说往论今,武有实践派牛人池飞实例演示,此群不火爆都难。
当然什么问题都要一分为二地看,比如花大教授有时会在晚十一点巡视萝卜群,发个小马哥表情吼一声“给我睡觉去”
一旦没有及时下线或者隐身的小朋友,就会面临花教授的课上狂点名,课下追作业,实验紧盯梢,考试不留情。
于是在花江生的暴力主义特务恐怖下,越来越多的兔子一反兔子本性,早睡早起。
萝卜群人气却更旺,更多更多小兔子们前仆后继勇跳萝卜坑。
花江生在上面发了四个字“研一建筑”。
三秒后第一只兔子冒出来,接下来以一秒三只的速度迅速刷屏。
花江生笑了“传令下去,明天下午三四节,班会。”
、第三条 要弘扬传统文化
花氏语录no16
缘分就像在h城打车,打得到就是打得到,打不到,迟早也会打到。
缘分就像在h城打车,不是空车就不是空车,是空车,也可能马上就不是空车。
缘分就像在h城打车,哪怕你上了空车,车一停,又上来一个拼车的。
缘分就像在h城打车,就算坐满了拼车的,一下车,管他车上还坐着谁呢。
第二天下午一二节的时候,花江生特地把池飞从公司喊过来,指导几个建筑系本科大四生做毕设。顾安刚好没什么事,也过来凑热闹。
花江生的公司几乎什么设计都做,池飞带了些公司获好评的室内稿给兔子熏陶,立即引发艳羡声一片。
兔子的好奇心是挡不住的,一节课后的讨论中心已经由学术严重偏离为商业,围着池飞东问西问公司趣事。
花江生也不怎么拦,快下课时看了看手表,说“就到这儿吧,第三节有课的去上课。”
兔子一阵哀嚎,有人喊“不想去上课了,直接进师尊公司吧”
附和声中,花江生慢慢站起“来人哪”
顾安池飞立即一左一右立正站好“在”
花江生抬手一划“猪头铡伺候”
池飞一把抱住花江生大腿“大人士可辱不可杀啊”
池飞拦住花江生,没顾上顾安,顾安仰头猪嚎一声就扑过去了。
一群兔子大笑着被赶去上课。
花江生帮池飞理了理文件,说“你们也忙去吧,我三四节去开个班会。”
俩徒弟很是好奇“班会您老什么时候会亲自去开班会了宣讲中央重要精神”
花江生拎起他的白色苹果手提电脑往外走,边走边说“以继承发展中国传统文化作为伪装与突破口,歪曲理性、摈弃科学、扼杀理智、重归混沌,将封建迷信的邪恶种子深植于人类幼小的心灵之中。”
顾安哆嗦着就要倒下“我不行了沙师弟,快打120”
“二师兄,你确定要打120么”池飞一把扶住顾安,抬头看着花江生迎风而去的潇洒背影,狗眼含泪道,“不觉得应该先打110么”
人气恐怖分子本江生丹同志在一片欢呼与掌声中走进郁a110教室,环顾四周。
给一个班上课,花江生只选了个小教室,或许是在萝卜群通知的关系,各路豪杰闻风而动,将个小教室塞得围桶一般。
花江生扫视一周,大多数都脸熟,连本科小白兔都有来。剩下不脸熟也无所谓。他只重点看了一眼坐在第三排左边的陆晴名,又重点看了一眼坐在第六排右边的林同学,在心里感慨他的直系爱徒果然神勇无匹,伤得比林同学轻多了。
花教授将电脑插好,看投影仪已经开始正常工作,遂对众兔子展颜一笑“这节课,为师我将带领大家进入祖国传统文化的瑰丽宝库从手掌开始。”
花江生先给大家放了段知名电视节目的视频,里头的专家可以从一个人的手掌看出他身体哪个部分有问题,甚至能看出一个女人生过几个孩子,之前流过几次产,又教观众每个手指每个部分分别代表哪个器官,让大家可以提前知晓自身疾病,防患未然。
兔子们看得是兴趣盎然,花江生往下点t,把网上拉下来的事业线感情线等掌纹解析放给兔子们看,引得兔子们纷纷自我检视,不时发出“我会嫁入豪门”、“哇,我确实天生身体比较弱啊”、“原来我特有文艺细胞”、“我事业一帆风顺”之类的惊呼。
在兔子们的恋恋不舍中,花教授不恤私情,准备下课。
关上电脑的时候,花教授突然抬头补了一句“哦对了,大家可以对比一下自己食指和无名指,是食指长还是无名指长”
兔子又开始活跃,问食指长代表什么,无名指长又代表什么。
花江生回答“食指长,说明你同性缘大于异性缘;无名指长,异性缘大于同性缘。”
有兔子问“一样长呢”
花江生偷瞄一眼他在心理辅导室仔细观察过手指的小林同学,笑眯眯“那就说明你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同性恋。”
全场哄笑,有几个女生兴奋得大声尖叫。
陆晴名看向红光满面的花江生,又看向一脸青白的林同学,捂脸,不忍再看。
花江生走路带风,驾临计算机系心理辅导室。
郑哲谦精明的小眼睛透过镜片瞄向花江生“嗯,刚欺负完小兔子。”
花江生得瑟“那是,大发淫威。”
然后花江生就把刚才的事情简要说了下。
郑哲谦笑着听完,问“你打算让陆同学怎么办。”
花江生不说话。
郑哲谦说“就算表面和好,毕竟心有芥蒂,更何况还有其他同学冷眼看着。你比我更了解,小陆看上去文静,其实可倔可不服输了,所以一直没主动跟人说他的情况,也难怪小林他们一直不知道。”
“嗯,他本科的时候,知道他情况的几个同学也是咱俩主动找来谈话,让他们平常关照着,还让保密。”
郑哲谦轻叹一声“他能一直相安无事住在寝室四年,已经很奇迹。”
“让他适应和人交往,是好事。”
“那现在呢,继续扔着不管自生自灭”郑哲谦说着站起来走向书架,“不要告诉我美国中学不教印随行为。”
花江生笑“是不教,大学才教。”
郑哲谦耸肩“总之你是小陆莫名其妙愿意交往的第一个人,小陆应该也意识到,要是不跟紧你,恐怕他敞开心房的最后那扇小窗就要关上,才追回这里来。他的家人大略也是这么想的。从心理学来说是个好现象,说明他自己也意识到应该打破自我隔阂,融入社会,并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
花江生默默点头。
郑哲谦继续说“我知道你就像不小心路过鸡窝的黄毛狗,被小鸡仔第一眼盯上就认作了鸡妈妈,从此脱不了身,但作为伟大坚强身负神圣职责的人民教师,你有义务也有责任引导所有跟随你的兔子走向光辉的未来。”
花江生被郑哲谦乱七八糟的比喻逗笑了,说“嗯,我正在联系旁边的教师公寓,看有没有能租的。”
郑哲谦说“要知道一个人的能力和忍耐力都是有限的。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在国内还读本科的年纪就拿到了国外计算机博士外加个建筑学硕士,现年二十七八岁就已经混出教授职称。小陆不但要和他自己的社交恐惧症作斗争,一入学就开始帮你这代课狂人课题狂人每日上课改作业带学生准备资料,还要挤时间看自己的书做自己的作业搞自己的设计,年年拿优异成绩,太累。”
花江生多少有些羞愧。
郑哲谦说“物极必反。他那么努力紧跟,换来的是你狠心抛弃,无情奴役。对于本就有心理隐患的孩子来说危害更大要不,我来给你分析分析会有什么结果。”
花江生抬头,郑哲谦臂弯里面已经多了几本书。
只见最上面那本砖头厚大开本书籍上写着巨大的黑体书名,花江生的脸也跟着黑了变态心理学。
郑哲谦听见脚步声,回头。
花江生颤颤巍巍飘走了。
郑哲谦把书塞回书架,看了眼书名,勾起嘴角故作惊叹“哎呀不好意思,拿错了。”
与合作教授约好吃晚饭,商讨了会儿课题的事情,花江生回到公寓,已经晚上了。
他终于见着了陆晴名。
陆晴名坐在客厅里,朝刚进门的花江生努了努嘴。
花江生随之看去,顾肥肥不知干了什么事,累得扑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花江生很严肃地坐到顾安旁边,从桌上花瓶里抽了一支干花,搔顾安鼻孔。
可怜的顾安一被搔就哼唧一阵,没人搔就继续打鼾,反复折腾,竟然还醒不过来。
花江生玩着玩着忍不住笑,孩子一样。
忽听见陆晴名说了句“今天下午,多谢。”
花江生看了眼陆晴名,继续折磨顾肥肥“不谢。寓乐于教。”
陆晴名闷声说“对不起。我没打算动手,他说我同”
顿住不说。
花江生微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陆晴名身边。
花江生本就比陆晴名高一截,又是一站一坐,花江生顺手就去摸陆晴名的脑袋。
陆晴名下意识要躲,还是没动。
在被碰一下和被念经一小时之间,陆晴名壮士断腕,选择了前者。
摸着摸着也就习惯了。
花江生说“我知道你不是。你是为我抱不平。”
陆晴名低头。
花江生轻轻笑了。
他想起四年多前,沈魁帆忽然告诉他有美国人要注资他们的公司。
当时因为花江生任教,不方便直接出面经营,公司注册时所有明写的老总都是沈魁帆。沈魁帆又是花江生仅剩不多还在联系的多年好友,花江生就很放心地说,你看着办吧。
不料沈魁帆竟然真的同意了百分之八十的资产转移,从此江山易主。
一边在电话里给黑脸的花江生猛赔不是,沈魁帆一边还神秘兮兮透露了句,他们家会有人去拜访你,你多少担待点。
结果即将开学前的一天,花江生应声开门,见到了那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灰毛小兔子。
那天的陆晴名特有气场地仰脸说了一句“我想你等的人,就是我。”
花江生没生气,一时愣了愣,竟就笑了“原来你会说话的啊。”
陆晴名的眉毛皱了皱,径直步入花公馆。
花江生招待陆晴名在沙发上坐了,自己在几步开外倒水。
陆晴名倒很坦白地把原委告诉花江生,明说了他自出生时就弱听,也因此患有多年社交恐惧症,伴随不定期短时间的抑郁。因为是华裔,从没回过国,上回是心血来潮想回国看看,由留在国内的一个表叔接待,结果表叔因为一些事拖延了,陆晴名随性走走逛逛,走累了就在那路灯下面等表叔。
陆晴名本就不熟悉地形,表叔花了很久没找到他。时间久了,助听器就电力不足了。
花江生恍然,怪不得那天陆晴名一直不说话,原来他压根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帮陆晴名擦完头发后不久就有电话打来,陆晴名看了眼来电又掐掉了,改成发短信,然后看了花江生一眼,没打招呼就走了。
陆晴名继续说,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愿意跟随个素未谋面的人回家,他的家人也非常惊喜,这在之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连美国心理咨询师都强烈建议他能多与对方多加接触,帮助他走出心理障碍。
花江生点点头,微笑,递给陆晴名一杯水。
他不知道陆家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他有公司的事,但很知道他们是花了大价钱购买了公司所有权,因为沈魁帆很诚实地与他平分了巨额赃款。
陆家人用这种类似收买的手法,不过也就是希望花江生多照顾陆晴名几年。
花江生也是自小在美国长大,知道美国人的思维其实比国人要简单和直白得多,虽然有时幼稚,但不一定没道理。但他还是很想揍那个美国心理咨询师一顿。
陆晴名最后说,他知道自己有许多困难需要克服,也不一定适应国内的大学生活,但他会努力,也希望能多一些时间与花江生相处。
长长一番话说得简洁有条理,直白而清晰,富有逻辑,态度诚恳,中文表达流畅,咬字也准,句中停顿喜欢用美国人的“uh”,而不是国人的“嗯”。
说完了,陆晴名就端着水,等花江生说话。
花江生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恐怕是陆晴名长这么大,对着陌生人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也不知准备了多久。
一边想着,花江生没忘记给自己的水里多加了点蜂蜜,最近胃不好。
然后他回头,靠在客厅书桌旁,对着陆晴名笑眯眯“ihoosexua。”
看得出陆晴名还是惊讶的,他的眼神闪了一下。
然后陆晴名慢慢低头,似乎在思考。
花江生悠闲喝水。
不多一会儿,就听见陆晴名边点头边说了句“好。”
也不知是在好什么,说完,陆晴名就告辞,走了。
花江生看着陆晴名搁在桌上,稳当得一滴都没洒出来的水,在心里感叹一声。
这孩子,不好对付啊。
九月,开学。
史上最互相坦白的师徒就此诞生。
回想完毕,花江生看着多少有些局促的陆晴名,深感当日的灰毛兔已学会收敛锋芒,自己多年的摧残颇为有效。
花江生又捏了捏陆晴名的脸颊,笑着说“是我该谢谢你。”
陆晴名看了眼花江生。
花江生继续说“也许我的感情永远得不到世人的认同与公平对待,但这种失望与这世界上正在经历其他苦难与折磨,也许同样一辈子逃脱不出的许多人是一样的。况且我的情况还算好,让0或者t走上常人所谓的正常人生,错位感更强,也就更痛苦。”
陆晴名点头。
花江生说“所以你看,其实我和你也差不多,或者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总有些缺憾,只看表现在什么地方。”
陆晴名看向花江生。
花江生收回了手,也认真地看向陆晴名,笑容很平和“有些梦想,一辈子也实现不了。其实老天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把时间省下来,去完成另一个梦想。”
两人就这么对视。
高教园区的夜晚很安静。
顾安的鼾声有节律地响着。
陆晴名忽然扭头就走,留后“啊喂就这么走了为师才刚表明心迹,连个回应都没,好伤心啊”的笑声。
砰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