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傲的顾明玉 第57节

    陈玲玲没想到她会逃得这么匆忙，在她看来她后续所有的安排只不过是给自己留条退路，好安自己的心。怎么也想不到真的会用到，而且还这么的急。

    有时候事情越忙越乱，就比如现在，先是订了房间，没待多久又退房换酒店，周成已经开始起疑了。就连陈玲玲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周成越想越觉得不对，提起手机的事时，陈玲玲表情冷漠什么话也不说。

    周成就怒了，“把我手机藏起来，就是不想我跟明玉联系吧？！你知不知道他受伤了，正在医院抢救！”

    陈玲玲冷冷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这么做！你——”周成突然顿住，顾明玉说他受伤跟周智有关，周智坐牢能见到他的只有家人，而周家这些人里能影响到周智的非他母亲莫属。周智从小到大，除了怕爷爷，也就陈玲玲能管得住他，如果说……

    周成不敢往下想，他觉得有些可怕，又有些不可思议。

    “周智……妈，你告诉我你最近见过周智吗？”周成脸色惨白，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陈玲玲说“我说没有，你信吗？”

    周成缓了口气，他说，“我信。”

    不过他紧接着又说“可是，明玉对我说他受伤跟周智有关，周智您知道的，他在牢里，就算找了个狱友来害明玉，可人家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帮他？而您这么着急离开，又拿走我手机，不让我跟外界联系，刚才换酒店也很奇怪……这个真的很难让我不联想——是不是您……给了那人钱，让他伤害明玉？现在您是打算带着我逃跑？”

    陈玲玲露出诧异的表情，“小成，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真的很奇怪啊。”周成苦着脸，如果一开始他被蒙蔽是因为没想太多，习惯xi,ng随着母亲的指令做事，可这么多疑点加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他感到疑惑了。

    而且到现在他父亲周明都没有和他们汇合，母亲也没有和父亲联系，按道理他们出门在外，父亲的肯定会担心，不管他们现在关系如何，一个电话报平安总是要的。

    想到纪林远那句“你确定？”周成心里就咯噔一下，他猛地站起身，对陈玲玲说“不行，我要给我爸打个电话！”

    陈玲玲心理素质也是真好，她甚至笑了笑，“好吧，那就给你爸打电话。”

    说着就带周成出去找电话。

    还是周成急了，问她“刚才我说的那些您不解释一下吗？”

    陈玲玲露出无奈的神色，表现得毫无破绽，“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怎么解释？我看小成你是破案剧看多了吧，你说的那些我都莫名其妙呢。我知道明玉受伤让你慌了神，所以我怕你又反悔不肯离开，才这么急的要带你出国，换酒店刚才也说了，那个酒店新装修，味道有点大。手机的事情我承认是我不对，可是小成，你得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周成一下说不出话来，陈玲玲看着是真无辜，更何况她又道“虽然不知道周智是怎么和明玉受伤扯在一块的——你刚刚说那个找狱友杀人也太可怕了，像电影里的情节。但小成把妈妈想成这样，妈妈真的很伤心。”

    这一下以退为进，瞬间让陈玲玲翻盘，见她一脸疲惫地打哈欠，周成心里愧疚得不行，也不想出去了，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回走。

    “小成不打电话了？”

    “太晚了，明天吧。”周成没有看见，在他身后，陈玲玲笑弯的嘴角带着邪恶的胜利，这个女人昂起头，那张看不出年龄的美貌容颜上露出胜券在握的傲慢神情。

    第二天一早，排查了一整夜，却没有任何收获的众人蔫了吧唧地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抠眼屎打哈欠——反正穿的便衣。

    顾怀立有些着急，陈玲玲不可能在机场待太久，她肯定是想要躲到外面去的，可是省会机场是一个大型的国际机场，国内国外航班无数，就算他们是警察，有权利让机场工作人员配合他们寻找，却无法让所有飞机停飞。机场那么大，他们人又不多，不可能每一架飞机都看着，万一一个走眼，让人给跑了，再要找几乎不可能。

    他们找到地勤，分了一拨人在机场候机室寻人，顾怀立和龚局被带到监控室看监控，可是要从那一面墙几十个监控视频中准确的找到两个人，无异于拿两块买彩票中头等奖了。

    “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主动现身？就算是周成也好啊，他是被瞒着的吧，或许见到他能把他争取过来也说不定。”从昨天周成和纪林远那通电话就能知道，周成是被蒙在鼓里的，“对了，我们可以广播，把事情真相在广播里说出来，周成知道他母亲把父亲杀了，肯定不会帮她逃走的吧！哎！怎么没早点想到！”

    “不行的，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我身上，第一次听到时我肯定是不信，就算是反应也是要时间的，周成听到了广播，陈玲玲也会听到，你说她不会跑吗？往人群里一钻，谁能找到？”顾怀立顿了顿，说，“更何况，大庭广众之下揭露母亲的真面目，这种体验，只怕会变成心理y影吧，这么做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周成都没有好处。”

    “那么办？”

    顾怀立想了想，说“你刚才的思路其实是没错的，让周成主动来找我们。”

    “这很难吧，除非有什么暗号，他听了就明白。”

    顾怀立正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顾明玉。

    十分钟后，一条机场广播连翻播报，内容是“腿上有疤的麻辣小龙虾找另一个腿上有疤的不麻不辣的小龙虾，腿上有疤的不麻不辣小龙虾快点到服务中心来。”

    这个莫名其妙跟绕口令一样的广播让人捧腹大笑，很多人都在猜这话里的意思，有人说是情侣间浪漫的表白，有人说是警察卧底对暗号，还有人嗤之以鼻，觉得是有人无聊故意闹笑话。

    只有周成，在听清这条广播后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笑意，他没有思考为什么顾明玉会知道他人在机场，也没有思考为什么顾明玉要通过这样的方法找他，他先是装作平静地对母亲说要上厕所，然后转身时，眉飞色舞蹦跳着往广播上说的地点走去。

    小时候他跟明玉在苦水镇骑自行车，他不小心从车上摔下来，顾明玉去扶他，两个人一起摔倒腿被车踏板上的生锈的铁丝划破一个口子，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伤口，留下一个很深的疤，这么多年也还没淡去。如果说腿上有疤是巧合，那么再加上麻辣小龙虾和不麻不辣的小龙虾就不会错了。

    小时候他们经常去河里面钓龙虾，顾明玉爱吃辣，他那盘小龙虾另外加料又麻又辣，周成的味就不那么重，顾明玉笑话那是不麻不辣的小龙虾，他给顾明玉起外号麻辣小龙虾，后来就成了他们之间的暗号。

    第94章 小光头

    周成走到服务中心, 立刻就有人带他进了旁边的办公室，看着空乘的背影，周成的心扑通狂跳起来。

    或许他早就感觉到了什么, 周成习惯了逃避, 从离开顾明玉起，他就觉得自己唯一的勇气都没了, 得过且过随波逐流，只有拿起相机时他才会感觉到自己还是鲜活的, 而不是冰箱里冷冻的鱼。

    周成跟着空乘走进办公室, 第一眼就看到了顾怀立。

    “顾叔叔……您怎么在这儿？”周成垂下眼, 心疼得喘不过气来，顾怀立对明玉的好他当然知道，从小到大当眼珠子疼爱的儿子, 不在医院陪明玉，出现在这里理由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抓伤害明玉的凶手。

    “周成，”顾怀立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有些心疼面前这个孩子，“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你来说很残忍, 希望你能坚强——”

    顾怀立身边有许多人，其中有几个周成还算眼熟，好像是公安局的老刑警。

    周成觉得自己有些耳鸣，顾怀立的话他像是听不太真切, 他说了很多很多，可是周成却觉得自己一句都没听懂。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走到他身旁拍他的肩膀，周成听到别人喊他龚局。

    周成知道这个人，龚利国，外表看着年轻，其实已经四十多快五十了，公安局副局长，分管刑侦，早年也是从刑警升上去的，查案是把好手。

    有人问他他母亲的位置，周成张开口，说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然后他们调出了监控，周成在屏幕上看见了他的母亲。

    他们刚才已经值机，现在母亲正拿着登机牌在安检口等他。那是个端庄优雅的女人，有着漂亮的面容，和甜美的嗓音，身量不高的她穿着细跟的黑色高跟鞋，与过往的行人视线对接时会微笑示意。这样的人，却有人告诉他，这是个杀死自己丈夫的狠毒女人？

    “在2号航站楼，安检口人太多了，怎么办，需要疏散人群吗？”陈玲玲旁边就有一个旅游团，三十多人，其中也有老人小孩，陈玲玲虽然是身材娇小的女xi,ng，但若是被她抓到个孩子当人质，警方自然投鼠忌器。

    “稍等，我先请示一下。”出发之前龚利国就申请了支援，但由于一直没找到人，怕打草惊蛇，便让武警在机场附近等待。

    几分钟后龚利国要求机场疏散人群，他们直接过去抓人，狙击手已经就位。

    周成听到出动了狙击手身体就是一颤，拉着顾怀立的手仓皇地问“如果她反抗……我妈会怎么样？”疏散人群动作太大，他母亲肯定会发现，如果她一跑，那边就开枪了怎么办？

    “以抓捕为主，若情况最坏，狙击手可以开枪。”龚利国面容冷峻，一旦开始行动，他所有的不忍都会被收起，现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必须把陈玲玲当做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周成脸色一白，死命地拽住顾怀立的手“顾叔叔，我、我去跟她说，让她自首好不好？”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去提醒她逃跑的。”龚利国持反对意见，虽然陈玲玲杀害了周成的父亲，但她到底是他的母亲，难保周成不会一时心软把她放跑。

    周成知道自己被信任的可能很低，他嘴唇哆嗦，只能重复，“不会的，不会的……”

    “她真的伤害了明玉……爸爸，我不可能还……我只是不想她死……要不然刚才我也不会告诉你们她在哪……她该去坐牢，为她犯下的罪行，可是、可是……别让她死好不好……求你们……”周成说着说着就哭了，手脚打着颤，他现在已经不耳鸣了，但胸腔里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捶着，痛得他腰都直不起来。

    突然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那是顾怀立的手。

    他对龚利国说“让他去试试吧，不论陈玲玲判死刑还是无期，那都得经过法院，她必须在庭上忏悔她做过的事，她必须给我和我的家人一个道歉。”

    周成叠声说着谢谢，顾怀立不看他，此时他对周家没有任何话说，他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牵连，他完全是看在周明因明玉而死的份上——现场调查的刑警还原了事情经过。

    最后龚利国调整了计划，暗中实施包围，然后由周成和顾怀立接近陈玲玲，对她进行劝说。这样其实也有好处，如果陈玲玲还在乎周成的话，她应该会放弃抵抗。

    在儿子面前，做母亲的总会在意自己的形象。

    没有谁比顾怀立的心情更复杂，当他以为他跟这个女人再也没有关系的时候，却偏偏不得不出现再她眼前。

    陈玲玲一看见周成跟顾怀立同时出现，就知道自己所犯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周围的人群渐渐被带离到远处，穿着便衣的警察围了过来，陈玲玲此时如果转身逃跑未必不能逃脱，但她却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双眼通红的周成深深叹了口气。

    她对周成说“小成，对不起。”

    周成说不出话来，握紧了拳头。

    “可能听在你耳里是辩解，但我要说，我不是故意的，那是个意外。”陈玲玲神情中透着疲惫，她虽然对周明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但真的没想过要害死他，她原本的计划是等周成出国她也会跟去，就这样跟周明分居，她跟周成在国外开始新的生活。

    陈玲玲并没有逃跑的意思，她也知道跑不了，顾怀立对身后打了个手势，便有警察上前来将她拷住。

    “他们说爸爸并不是当场死亡，他死于失血过多……”周成捂着嘴，失声痛哭，父亲的死让他彻底地看清了母亲，“你为什么不救他？你救他的话他就不会死了！为什么？！”

    “我那时候很慌，很害怕，我真的没想他死，小成你相信我——”陈玲玲被带离航站楼，按进警车前她神情慌张地对身后的周成解释。

    周成打断了陈玲玲的话，他现在不想听她狡辩，“伤害明玉总不会是意外吧？□□？我的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恶毒了？你是我的母亲吗？”

    周成脸上的情绪瞬间被隐藏，他冷冷地看着她，说“不，你不是我母亲，你只是个杀人犯。”

    陈玲玲的表情终于变了，她之前还勉强保持着冷静，现在却完全崩溃，身子前倾，戴着手铐的手想要抓住周成的衣服，却被身旁的警察拉住，只能张牙舞爪地哭喊着“不——小成我只是想保护你！如果没有顾明玉你不会变成怪胎，都是他的错！小成——妈妈只是想保护你……都是他、是他——”

    顾怀立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就抽了她一巴掌，“放你娘的狗屁！”

    “明玉怎么招你惹你了你这样恨他？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行？！”

    陈玲玲被打得偏过头去，良久她抬起头，脸上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她先是目光复杂地看着顾怀立，随后仰头大笑。

    顾怀立被她笑得心烦意乱，待要转身不理会她，就听陈玲玲在身后说“顾怀立，你知道什么叫同xi,ng恋吗？”

    “明玉你头抬一下。”

    “这样？”顾明玉依言抬头，他现在靠坐在摇起一半的病床，纪林远正在帮他剃头发。

    受伤住院已经好几天了，身上的痛已经比一开始好了不少，顾明玉就开始纠结卫生问题了。洗澡洗头都不允许，害怕他感冒。

    擦身还是可以的，但洗头就成了大麻烦了，摸着自己油腻的头发，顾明玉整个人都烦躁得不得了。

    于是纪林远说“要不剃光头吧。”

    顾明玉有些心动，但到底还是在意形象，“会不会很丑？”

    纪林远看了看他，“光头嘛，看起来会凶点吧。”

    “……”顾明玉不开心，转过头去不理他。

    纪林远就笑，手贱地摸他的头发，“可是你长得好看啊，凶巴巴的也觉得可爱——就像现在。我敢打赌，没有一个光头会比你好看。”

    顾明玉拍开他的手，也跟着笑“哪学的？还知道先抑后扬？”

    “对着情人说情话不是本能么？”

    顾明玉忍俊不禁“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说话这么逗，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躲着偷看什么小段子了？”

    “真没有，我整天和你在一起呢，哪有空躲着偷看。”纪林远认真想了想，笑道，“我记得关敬说过我说话很逗，这就叫天赋吧。”

    顾明玉用怀疑地眼神看他，关老三会夸纪林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之后纪林远去外面买了剃头发的电推子，要往顾明玉头上招呼的时候，又被他喊了停。

    顾明玉“你手艺行不行？可别给我把头皮铲破了！”

    “铲破倒不至于，可能会凹凸不平。”纪林远也犹豫了，这可是顾明玉的头发，那么注意形象，穿袜子一定要穿一双、鞋子每天擦得锃亮，头发花好几百上理发店打理的顾明玉。

    顾明玉脸色有点垮，好半晌，闭着眼挥了挥手“推吧，总比现在油腻小蝙蝠好得多，我可没打算当教授。”

    纪林远“哦”了一声，开始给他剃头。顾明玉虽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但是纪林远知道他最近很不好，晚上整晚整晚失眠，白天也睡不了多久。

    止咳剂、止痛药、氧气机，这些东西少了一样，顾明玉都难受得不行。只是比起身体，心理上受到的伤害恐怕还更大，周明的死大概被他归咎为自己，好几次纪林远半夜醒来，伸手往他脸上一摸，都能摸到满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