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玉大概不知道，每次他挑眉瞪眼的样子，在纪林远看来都像是撒娇，纪林远甚至有些喜欢他骂他笨时的音调，那是一种满是依赖的的声音。
到了医务室门口，顾明玉就挣扎着要下来。
开玩笑要真让纪林远背进去，顾明玉以后看见校医就绕道，再也不来了。
校医看过之后觉得有点严重，给开了点滴输液，纪林远又跑到校外给他打包了一份瘦rou粥，热乎乎的rou粥下肚，终于抚慰了造反的胃。
等到输完液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临走前，纪林远发现了他后脖子那通红的一片，以为是过敏，拦着准备关门下班的校医又给看了半天，最后结论竟然是因为皮肤太嫩被衣领磨的，加上有点晒伤，校医丢下一句“抹点防晒”就笑着走了，顿时顾明玉一张脸胀得通红。
幸好他没说大腿内侧也有，不然——
“要不你去我宿舍住吧。”
“嗯？”纪林远这突兀地一句，顾明玉一时还真反应不过来。
“我们还没开课，室友都还没来呢，你跟我住一块，晚上有什么事我也好照顾你。”纪林远是真不放心顾明玉会宿舍，他这才一天没见呢，胃病就犯了，最关键顾明玉的室友竟然一个都没发现，有说有笑地去食堂吃饭，根本就不关心明玉。
“这……不太好吧。”刚想要疏远，连实施都还来不及就碰上生病生病的人心里比较脆弱，顾明玉有心拒绝，但说出口却不那么坚决。
“没事，我觉得很好。”
顾明玉不说话，虽然输液吃药了，但胃痛并没有离他远去，只是现在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宿舍人多，他要是半夜起来喝水或者翻来覆去睡不着肯定会影响他们，本来大家都累了一天——
“外校的能进你们宿舍？”
“你又不是女生光明正大走进去就好啦，宿舍楼里那么多人，宿管又不是每个人都认识。”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往重大走，走到半道，没什么人的地方，纪林远拉住顾明玉，在他身前蹲下，扭头说“上来吧，我背你。”
顾明玉退了一步，隐秘地扫了眼周围，爬上去的时候嘴里却说“我还是能走的。”其实他的腿被裤子上的线头磨破了皮，脚后跟那里也被鞋跟磨起了水泡，纪林远早就发现他走路的姿势不太对，仔细观察了半天才发现。
他也不戳破，把顾明玉背起掂了掂重量，笑道“你这点重量，还没我昨天扛的那袋米重。”
“那你还是背米去吧，背我做什么？米至少还能吃呢。”顾明玉伸手在他背上捏了一把，纪林远肩背覆盖着非常厚实的肌rou，随着他的动作，肌rou紧绷，手指隔着衣物就能感觉到那充满爆发xi,ng的线条。
“那不行，你好看啊，背回去当压寨夫人。”纪林远说出这句话时，语调轻松，身子还故意晃动背上的人，但其实他心跳如雷，虽然时机可能不对，他想试探一下顾明玉对他是什么想法。
顾明玉没有说话，他把下巴抵在纪林远头顶，眯了眯眼心想这家伙难道是跟我告白？
就……这简单一句玩笑一样的告白？
呵，笨蛋。
不过，其实笨点也好，至少不用太尴尬。
顾明玉眼里的笑意因为纪林远的话渐渐淡了下来，是他自己太软弱了，明明不打算接受——或者说不打算现在接受纪林远，却因为贪恋他的温暖，而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疏远纪林远的打算。
吊着人不接受不拒绝，这种事情顾明玉做不出来，这样对纪林远不公平。
顾明玉拍了拍纪林远的肩膀，从他背上滑下来，“我刚刚想起辅导员晚上要查寝，我就不去你那边了。”
“啊——”纪林远脸色一白，想安慰自己顾明玉说的是真话，但这话紧跟在他的试探后面，怎么看也像是拒绝。
顾明玉跟他道别，脸上的表情如常，纪林远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选择相信，看着他转身走远。
第67章 你敢问，我敢说
军训依旧痛苦的继续着, 不过顾明玉觉得自己正在慢慢适应，除了前面几天累得不行，后面顾明玉已经游刃有余了。这也引起了他的反思, 顾家人虽说体质偏弱, 但除了他naai和小叔有先天xi,ng心脏病外，其他人并没有遗传到, 父亲顾怀立有点轻微的心律不齐，只要不是太过激烈的极限运动, 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家里住得偏远, 顾怀立为了锻炼身体, 每天早上六点出门来回一个半小时的路到菜场买菜，除了上班赶时间，平时外出顾怀立从不开车, 都是靠自己一双腿。顾明玉明白，不论自己过得再好再有出息，都不如一副健康的身体来得重要。
军训过后就是国庆，学校放假七天正好赶上一个半周末加起来十天, 国庆回来后新生才正式开学，可把他们高兴坏了，很多人跟刚认识的室友结伴旅行。顾明玉的室友们也不例外, 不过顾明玉却拒绝了，他不知道母亲还能坚持多久，一年？半年？还是三个月？
这种情况下顾明玉哪有心思旅行，理所当然地拒绝选择回家。在不知道理由的情况下, 他的室友对他颇有微辞。顾明玉待人太过礼貌，初见时很不好接触的样子，之前他胃病犯了室友们也是看他从校医那里拿了药回来才知道。
平日里聊天也完全不提起自己的事，相处半个月，他们连他家里几口人、高中有没有交过女朋友都不知道。
这些顾明玉都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大概也不会在乎吧。他本就是我行我素的xi,ng子，除了家人很少在意别人的想法。
十天假期一晃就过去了，他提前一天回到重庆，然后打电话找来了纪林远——自从那天后他依旧跟纪林远保持联系，只是语气是礼貌而疏离的，也很少见面，除了一次重大川美联合举办的老乡见面会，纪林远竟然一次都没见到过他。
接到顾明玉电话纪林远受宠若惊，听说顾明玉要带他去见一位他父亲的老同学时，纪林远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还是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汇合后看着顾明玉提着一个黑皮箱，纪林远下意识地伸手想帮他拎，却在快握到把手时，被顾明玉挡了。
“我自己拎吧，这是我爸让我带的。”顾明玉态度自然，行为动作却不容置疑，纪林远没敢再坚持。
他们拦了辆车，路上半个多小时，顾明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就是不回答关于他们即将拜访之人的身份。导致到了地方，进了门，纪林远还懵懵懂懂的。
顾怀立今年51，他同学比他小几岁，一头乌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也没什么皱纹，看起来很显年轻。
“丁叔丁婶你们好。”顾明玉带着纪林远进门，对方很客气，带着妻子女儿在门厅迎接，纪林远本来脸上带着笑，一见到那丁家的女儿，脚下就是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丁家的女儿叫做丁蔓，跟顾明玉同年，还在念高中，嘴很甜，张口就喊明玉哥哥林远哥哥。这场景……这么怎么像相亲？
特别是丁蔓的母亲，看顾明玉的眼神就好像丈母娘看女婿似的——笑得合不拢嘴了，好在她略坐了一会儿就上厨房忙活去了，再让她问顾明玉念什么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女孩、有没有女孩喜欢他，纪林远可就要绷不住翻脸了。
丁盛倒是还好，问的都是学业上的问题，他长相斯文，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态度和蔼，看见顾明玉手里的黑皮箱，他就笑了，“你爸让你拿来的？”
“是。”顾明玉无奈地点头，然后就看见丁盛仰头大笑。
丁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一边抹着眼角一边对乖巧陪坐地女儿说，“当年你顾伯伯说，等我当了大官他要送我份‘大礼’好好贿赂我。”
用脑子想也知道此贿赂非彼贿赂，丁蔓也是聪慧，她先是故作惊讶，然后凑到自己父亲耳边“小声”地说“那爸爸你赶紧藏起来，不要让别人看见，我跟明玉哥哥林远哥哥不会去纪检揭发你的。”
丁盛把黑皮箱拿到书房观摩了半天——其实就是顾怀立收集的他们当年念书时的小物件，有随手摘抄的诗词、写给女生的情书、一根他们当年小心翼翼节省着用了两年的只剩下笔头的铅笔以及毕业时他跟顾怀立交换的日记本，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比什么都更珍贵。
今天的这个会面在纪林远看来莫名其妙，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中午自然是留下吃饭。
等到丁盛再次出来时，餐桌已经摆好了。一共五个人，桌上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就是丁家婶子一些拿手的家常菜，丁盛招呼俩人入座，特地把几个有辣椒的菜调换了位置。
“看看合不合口味，我记得你们那的人都爱吃辣，你爸当年是嗜辣如命，就着豆腐ru下馒头。”
“他现在也还那样。”顾明玉道了谢，还不忘扎他爸的胎，“煮青菜也要放豆腐ru，要不就辣椒酱蘸着吃。”
“啧，小心得痔疮。”丁盛不赞同的摇头，随即女儿就举手告状，“明玉哥哥刚才说自己也很爱吃辣！”
顾明玉一噎，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了丁盛夫妻叮嘱，顾明玉脸色涨得通红。
比起顾明玉，纪林远表现得很拘谨，丁蔓一开始还照顾他，聊天时会把话题扯到他身上。后来见他实在太过拘谨，又没什么共同话题，丁蔓到底年纪不大，父亲的八面玲珑只学到皮毛，很快就把他抛在脑后，只跟顾明玉聊天了。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的话题不外乎游戏动漫影视歌曲，那些东西纪林远一个都不懂，要不是顾明玉那次带他去影院，他连哈利波特都不知道。眼看着越来越像是相亲的场景，而且男女双方还相谈甚欢，哥哥妹妹的叫得亲热得不行，纪林远脸一僵，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
丁盛那是什么人，察言观色堪称一流，顾明玉今天带纪林远来的目的他也清楚，他来重庆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关老三是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被他找过麻烦还能全身而退的不是没有，但很少见。纪林远这还在念书的读书仔显然不在此列，要不是因为他的到来，给姓方的带去了压力，对方也不会约束手下，碰巧使得他逃过一劫。今天这一场见面，就是想让他在丁副市长面前挂个号，让一些下面的宵小不敢再动他。
丁盛只是好奇，这个纪林远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让顾家父子这样帮他？
带着这样的好奇，丁盛开始跟纪林远名聊天——套话。
只是丁盛注定失望，纪林远可说一问三不知，他连丁盛的身份都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来丁盛家也不知道。纪林远一向心大，关老三没来找他，时间一过事情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整天只想着怎么讨好顾明玉。
等到午饭结束，他们离去，丁盛心中难得充满了挫败感，实在是——没见过这么实诚的孩子，说的都是真话，但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丁盛家的小区很大，里面打不到车，顾明玉架不住丁家人都的热情吃得有点撑，就拒绝了丁盛让司机送他们的打算，拉着纪林远慢慢走着消食。
一路上纪林远都有些心神不宁，一张脸跟便秘一样，几次想开口问什么。顾明玉稍微一想就猜到了，但他懒得解释，像丁蔓这种家庭出身的女孩，冷静自持，少女怀春基本上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就算她跟顾明玉聊得火热又怎么样？他们家世地位不配，以后的发展也很少会有交集，他不过就是一个上她家做客的父亲老同学的儿子，根本不会在她考虑范围内。
顾明玉不想解释，纪林远误解就让他误解好了，说不定因此放弃喜欢他的想法最好，反正今天拜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纪林远因他而跟关敬结怨，他帮他也是理所应当。
俩人走到小区门口，纪林远却是终于忍不住开口“明玉……丁叔叔家那个丁蔓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吧。”顾明玉表情淡淡，伸手拦了辆出租。
或许是顾明玉的表情没有很特别的喜欢，纪林远心里燃起一股希望，车子在他们身边停下，纪林远快走两步，殷勤地给顾明玉拉开车门。
坐上车后，他咽了口唾沫，本想绕几个圈，发现自己没这本事，干脆直接问了，“那明玉你喜欢什么样的？”
顾明玉侧头看着窗外，眼神却是一凛。他哪里想到纪林远会问得这么直接，现在俩人都还在出租车上呢，这要他怎么回答？公开出柜？
前排的出租车司机专心开车，似乎并没有关注他们。
纪林远很紧张，顾明玉用眼角余光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在颤抖，顾明玉看着心里竟然有几分不忍。
“身材高大的……至少要比我高或者跟我差不过吧，有腹肌，生活自律点，最好能够监督我锻炼。”顾明玉想了想说，他现在每天早起晨跑，最苦恼的就是怕自己不能坚持下去。
顾明玉从后视镜看见司机眼带好奇，坏心眼地又加了句，“哦，对了，我喜欢屁股大的，很多男生屁股塌塌的一点都不翘。”
第68章 明恋
司机大哥方向盘一歪, 差点撞到旁边那辆车的屁股，刺耳的喇叭声中，司机以高超的技术把车子开回原道。
“差点走错路, 你们是要去大学城吧。”司机抹了把汗强行挽尊, 从后视镜可以看到，后座的上那个瘦一点的男生点点头,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而另一个眼里似乎只有那个男生。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 将两人放下后司机脚下猛踩油门, 飞也似的逃了。
从刚才起, 纪林远就一脸激动地看着他，要不是他们正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只怕这人就扑过来抱住他转上几圈也说不定。即使是现在, 也像是一条等主人投喂的阿拉斯加，屁股后面的尾巴摇得比熊猫还快。
顾明玉迟疑了，他真的不想伤害纪林远，刚才他只是描述自己的理想型, 说完以后才发现，刚才说的那几点纪林远可不就完全符合，特别是他强调的挺翘多rou的臀部纪林远也不差。
“走走吧。”顾明玉沿着重大的外墙慢慢前行, 纪林远见他神色不对，雀跃的心思一下如过山车一样坠入深谷，他跟在顾明玉身后，越想越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想太多, 又难过又尴尬，头都不敢抬。
走出数十米后，人渐渐少了，顾明玉便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他，纪林远先是低着头没看见，等到发现时连忙急刹车，可是已经晚了，为了不撞到顾明玉，纪林远强行拐了下身子，然后就上演了自己左脚踩右脚“啪叽”一声摔地上的惨剧。
“……”
刹那间周围仿佛一片死寂，来往的路人被纪林远砸在地上那一声巨响吓住了，怔楞着看着他们。
顾明玉看着地上趴着的男人缩着肩膀用双手捂住脸，那动作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玩捉迷藏，站在墙边捂住双眼嘴里默念‘你看不见我’。
顾明玉忍着笑把人从地上拉起，路人早已离去，现在这条路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只是没想到大个子并不是想象中羞得满脸通红，他皱着脸，眼角有些shi润。
“你……怎么了？”
“你喜欢男生，但是不喜欢我对吗？”纪林远本是个感情迟钝的人，但面对顾明玉，却像是安装了雷达，只要他一蹙眉纪林远心里就在想为什么。
顾明玉沉默了一下，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我是喜欢男生，我也不讨厌你，但是我们不适合。”
“什么叫做不适合？”纪林远心脏狂跳，顾明玉的意思好像他并不是没有机会。
“就是……如果我爱上一个人必定是要跟他一辈子在一起的，我们不会结婚，不会有孩子，得不到亲戚家人的认同，得不到社会的认同，可能还会因为xi,ng向而遭到不公正的对待，没有人会支持我们，那种与世界对抗的压力会把人压垮，在我不确定，你也不确定能不能承受时，我不想草率的决定。”
纪林远皱了皱眉，在他的认知里，恋爱应该是双方互相喜欢，然后交往、同居，等到感情差不多了，再带回家见家长，顾明玉说的那些他都有想过，但那些事情应该在他们交往过几年后再一起面对，那时的他们更加成熟，感情肯定也更加深厚，或许对那时的他们来说，顾明玉的那些问题都不算问题了。
可是顾明玉现在就把事情横在他们面前，自己筑起一座高墙，这在纪林远看来有些本末倒置。
“现在我们都才上大学，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试着忘记那些苦恼，只单纯的因为爱情而在一起，”纪林远说出这句话时，总觉得自己像是要骗小女生身子的猥琐大叔，“如果以后因为现实的问题而分离，也不要紧，我们曾经努力过曾经相爱过，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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