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背负过去,无法承诺未来,死去的躯壳载着残缺的灵魂,他充其量是自己留在尸蛇村的黯淡影子,竟然轻而易举地夺走了爱人的心,连冰冷的陆绮净都他产生了感情。
景锷对他痛恨而嫉妒——爱得虚伪,爱得卑微,爱得无奈,这幺一个藏在深处从不显露的自己,竟然成了拦在他与方鼎之间永久的障碍。
也许陆瞻没错,分开时两人最好的结局。不,他为什幺要听那个懦夫的话?就这样有头无尾地放手,不如让他去死!
前面的司机看到了他捂住头的痛苦神情,关切道“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机场。”景锷勉强挤出了几个字。
窗外霓虹灯飞速闪过,连成一条绚灿夺目的光束,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他没心没肺的爽朗笑容。
等我。
请允许我再自私一次。
一定要撑到我来救你。
第42章 割裂的联系
方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四周暗森森的,唯有头顶亮着一只极其昏黄的旧灯泡,晃得人眼疼。依稀记得自己在车后座上半睡半醒,后来被灌了几口味道古怪的矿泉水,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如今,他一丝不挂地平躺在床,受伤的腿上了夹板,膝盖瘀伤的部位也抹了味道刺鼻的药膏。双手分别锁着沉甸甸的锁链,稍微一动就哗啦啦乱响,锁链另一端焊在床头的金属柱子上。虽然脑袋下垫着软绵绵的枕头,也有一床厚实的棉被覆体,但方鼎仍旧感到彻骨的寒冷,像是掉进了一座巨大冷寂的冰窖。
房屋面积不小,只简单地摆放了一张双人床和一旁单薄的桌子,空出了大部分空间,房门紧闭,唯一的窗子已经被木板彻底封死。方鼎努力向光线不及的角落瞧去,没有任何异常;可一旦偏开目光,便感觉到四处骚动不止,仿佛隐藏在黑暗里的鬼怪正酝酿着夺路而出。
静寂的空间放大了绵长的呼吸声,方鼎试探着拖动累赘的双腿坐了起来,床铺咯吱咯吱的声音伴随着铁链被牵动而发出的脆响钻入耳朵,同时,闷闷的敲打声从屋内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
方鼎打了个冷战,立刻打起万分精神左右观望,四面墙壁粉刷得惨白,自己的影子远远投射到地板和对面墙上,恍若从地底窜出的孤鬼,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敲打声,则像极了它逐渐逼近的脚步,每一下都颤巍巍地踩在心头。
明知这一切或许源于被绑架后的心理恐惧,可理智并不能安抚怦怦狂跳的心脏。方鼎下意识地拉动沉重的铁链,用手背蹭了蹭额头,发现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爬了满脸,倚在床头的光裸后背也汗津津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巳灵,巳灵!你给我出来!别装神弄鬼的,老子才不上你的当!”
方鼎咽了口唾沫,把被子拢到胸前,声嘶力竭地喊叫了一通,直到口渴难忍才作罢,此时头顶暗光像闪电似的骤然亮起,瞬间照得屋内恍如白昼,匆匆一闪的功夫,方鼎竟瞧见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墙角处!
“啊啊啊啊——”
灯泡散尽了所有能量后逐渐暗淡下来,随着能见范围的收缩,藏污纳垢的阴影越来越猖獗地围拢了唯一的活物。当最后的灯丝嘶的一声熄灭,一只枯瘦的手握住了无法动弹的左脚脚踝!
方鼎大张着嘴巴,连喊叫的力气都抽干了。
正在活见鬼的紧要关头,门吱呀一声从外向内推开,巳灵端着烛台和一碗汤水从容地走了进来,冷冷扫视了一圈,道“大老远能听到屋里的动静,看来你挺精神的嘛。”
“你把我关到了什幺鬼地方,放我出去!”方鼎气力不足地怒道,刚才被碰过的脚腕又凉又麻,这种状况如果持续上十天半月的,他肯定会活活疯掉的!
“果然是被景锷彻底肏过的肉体,别说它们,连我也差点忍不住呢。”巳灵舔了舔唇,放下了红烛,吹了吹碗里微烫的药汁,微微一笑“喝了它。”
“你想干嘛?”方鼎慢慢向后挪动,试图躲开对方逐渐逼近的大碗。碗内乌黑的药晃动着反射的光,不知是用哪些邪门的毒物熬制而成,刺鼻的味道呛得人脑仁疼。
“我留得住你一时,留不住你一世,但苦等了多年,就这幺简简单单杀了你,我怎幺忍心?我巳灵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尤其是景锷!”
方鼎没弄懂他的意思,可直觉上认为巳灵要别出心裁地祸害自己,心中惊悸难抑,态度登时软了下来,厚着脸皮乞求道“你冷静点,我和景锷没有任何关系,真、真真的,先把这玩意儿放下,我发誓以后绝对不跑了,都听你的……”
巳灵一挑眉毛,嘴里发出“嗬嗬”的怪笑,俯下身盯住了方鼎躲闪的眼睛,道“没诚意的家伙,那些勾引男人本事都忘干净了吗?以前你只要张开双腿,掰开屁股,什幺要求我没答应过?”
方鼎反应了一会儿才联想到自己的倒霉前世,顿时臊得满脸通红,熊熊烈火冲破了理智束缚上了头,他猛地一拳砸向巳灵的面门,但偏偏忘了该死的铁链,稍微迟缓便被对方轻轻松松地躲开。
药倒是泼了一半,尽数撒在巳灵的手腕和胳膊上,白皙的皮肤立即红了一片。
巳灵像是毫无知觉似的,继续端着药碗,上床压住了方鼎的伤腿,方鼎疼得脑子一懵,下巴随即被撑开,腥苦的药渣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
方鼎完全慌了神,不管腿上的伤了,活鱼般的挣扎求生,恨不得把喉咙口的液体吐出来。但巳灵拇指一摁后颈,他被迫大口大口地吞咽,甚至呛进了气管,男人刚一松手,他就狼狈地咳嗽起来。
施暴者已然达到了目的,绷在脸上的阴霾狠厉终于缓和下来,细心地扶着方鼎重新躺好,掀开被子将夹板重新固定,而后脱下外衣躺旁边,伸手搂住了方鼎光裸的腰背。巳灵就像一条缠紧猎物的大蛇,方鼎被这幺温情地抱了,只觉出了冰冷的恐惧,意识不受控制地下沉,困意越来越浓,放松的身体瘫软在对方怀里。
巳灵单手抚摸着对方健壮结实的胸膛,面颊蹭过男人粗硬的短发,呼吸间尽是熟悉温热的气息,一丝一缕地触动已经麻木多年的心。
他好像回到了当初两人相依相伴、平和安乐的时光。当时年长的彭西才十八九岁,风华正茂、生龙活虎的棒小伙,懂得无数的法子来取悦他,逗他开心。他认为自己天性阴沉无趣,时间一长渐渐品出了惊奇和惊喜不仅床上有用,床下也割舍不掉,世间怎幺会生出这幺好的人儿呢?
只要尝过了这种滋味,就像上了瘾一样,欲罢不能。
笑容刚刚浮上嘴角,却立即被无边烦恼驱走,强留住人有什幺用?彭西爱的人早就不是自己了!一不做二不休,巳灵稍一迟疑,咬咬牙翻身下床,用匕首割了指尖的血抹在方鼎额头上,将明灭不定的蜡烛放在床头,口中念念有词,闭合的眼帘时不时睁开,注视着男人的细微反应。
方鼎沉睡片刻,忽然眉头紧皱,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低下转来转去,惨无人色的脸颊上冒出层层冷汗,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竭力苏醒过来。巳灵不为所动,拿毛巾给他草草擦了一把汗。
第43章 完结章
方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眼泪从眼皮下滚落,破碎的画面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除了那个人之外,再没有人能施与自己深沉到骨子里的柔情。
俊美的脸庞,时而温柔、时而冷酷的脸色,绝望之时,他伸过来的手如此宽厚温暖,而堕落的那刻,眼睁睁看着那人修长挺拔的背影越来越远。
惑人心智的天使,抢占人心的恶魔,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那个名字,不能提起的名字,每当出口,都会感到无比的痛苦。
百年过去了,你为什幺不能放过我,为何还要欺骗我……
大门猛地被从外破开,刺目的天光驱散了狂乱的黑暗,景锷面色森冷地站在门口,气势凌厉如锋,目光先是落在昏迷的方鼎身上,随后转向了旁边的长发青年。
巳灵不自觉后退两步,强撑地掩饰住恐惧,但嗓音依然微微颤抖“已经晚了,他会恢复前世的记忆,就算你再次伪装成陆瞻,也得不到他的心了。”
“你这幺做除了自取灭亡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而他,从始至终,便是我一个人的。”景锷话音未落,强大的灵力瞬间袭向对方。
巳灵整个身体被强悍的力量钉穿在墙面,天灵盖处淌下鲜血,手脚挣扎了几下,气绝身亡。
景锷轻松地解开了男人身上的锁链,擦去他头上的血迹,咬破了嘴唇,俯身深深地亲吻对方,将自己的血度了过去。
“唔……”方鼎渐渐转醒,眨眨眼看清了面前的人,脱力地放松了身体。
“没事吧?”景锷将他裹了外衣抱起,“我带你回家。”
“哈哈哈,你骗得我好苦……”方鼎哑着嗓子笑了出来。
“别动气,你该休息一下。”
“还在装傻,或者说,你喜欢我叫你陆瞻吧。一边肆意玩弄祭品的肉体,一边装作心痛欲绝地去死,妈的你这个混蛋!变态!畜生!想尽办法折磨我,看我痛苦很有意思?”方鼎无所顾忌地破口大骂,“有种就别再藏着掖着,你还是个男人吗!?”
景锷默不作声地等待男人发泄完,将他放在屋外的阳光下,破旧的楼房已经快要拆迁,金色空气中浮动着灰尘。
将方鼎揽在怀里,点了一根烟,让他吸了几口。
“当初,我在荒郊野外抛弃了你,害得你活活饿死,等我寻找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具尸体。那时候,你才死了片刻,身体还温热,我便要给你续命。可惜蛇族受了重创,我,陆瞻,蒋钰,勉强摆出了阵法,就在即将成功的关键时刻,蒋钰那个孩子袭击了我,害得我当场魂飞魄散,阵中所有人皆身亡。还好我留了一缕魂魄在外,就附了陆瞻的身体,将方圆十里封印了起来。”
景锷抬头望着天边的云朵,苦笑着继续道,“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我,而是一缕游魂,在重复的招魂结界里苦苦等待。解铃还须系铃人,除非将全部灵魂收集复活,我无法解除尸蛇村的结界,而复活的唯一方法,只有找到你的转世,献祭给那个无法控制的我。方鼎,我本来想与你坦白,但是可能是披着陆瞻皮囊的时间久了,我就想,不如斩断这份孽缘,不再让你承受痛苦,而我,只要远远地看着你就够了。”
“你不只是个骗子,还是懦夫。”方鼎踩灭了燃尽的烟头,如果说刚才还不能完全肯定的话,现在他无比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死在蛇村的陆瞻,扶着墙单脚站起,甩开景锷伸过来搀扶的手,“滚!”
景锷紧紧地抱住了男人,压制住了他的挣扎,低声道“最后我决定了,宁可死,也不能放弃你。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捶打着对方的背部,方鼎打累了,蓦地鼻子一酸,眼泪噼里啪啦地滴落在景锷的肩头,刻骨的笑容重合在一起,他几乎忘记了陆瞻的面貌,却记得他的气息,如今正包裹着自己周身,暖融地化在心里。
没办法,他这颗心,从一开始就被拐走,哪怕反悔,再也收不回来了。
几日后。
“如果没有这场闹剧,你会一直瞒着我吗?”一大早,方鼎穿着衣服,随口问道。
“说不准,我更想让你重新爱上我。”景锷从床中央滚了两圈抱住他,亲昵地道,“其实你跟我做爱的时候,反应更激烈呢,这里硬得特别快。”
方鼎脸顿时红得滴血,反驳道“胡说什幺!”
“前段时间别提多辛苦了,你为我守身如玉的样子真是令人感动,害得我特想把你肏哭,不过像是自己绿自己,感觉好怪……”
“嗷!”方鼎张口就去咬景锷的肩头,两人纠缠在一起,没一会儿就被再次压下面做床上运动,嗯嗯啊啊的叫床声充斥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