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才将将进入傍晚,云色的人并不多。停车场只三三两两几辆车,温路宁下了车就径直往门口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今天穿得太“人民教师”,竟然被门童拦了下来。
“先生,请出示下有效证件。”
凡是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就不可能没有不干净的业务。温路宁黑西裤白衬衣,袖口领口都扣得规规矩矩,心里猜测这人不会以为自己是来砸场的条子吧。或许也有可能是来暗自调查的记者?谁知道呢。他拿出自己证件,门童比对了一下,让开了路。
云色一进去首先是一个酒吧似的大厅,通常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一共有两层。中间是个大舞台,每天晚上都有各种让人沸腾到流鼻血的表演。舞台旁边不远处是吧台,长相俊逸的调酒师上演着浮夸夺目的调酒表演。
与外面的冷清不同,里面的人并不少。舞池中的男男女女已经开始群魔乱舞,温路宁绕开人群来到吧台前。这里现在只有一个年轻男人在调酒,头上戴着大大的耳机,随着音乐大力摇摆着身体。温路宁叫了很多次,直到忍不住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那人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看到是他,对方先是一愣,继而惊喜出声“路哥!”
温路宁及时地躲开了对方的雄扑。
“路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那人耳朵上还戴着耳机,声音大得能震碎他的耳朵。
痛苦地揉了揉耳朵,他主动伸手摘下了对方的耳机,然后说“阿汤,耳朵聋了你得赔钱啊。”
名叫“阿汤”的年轻大男孩嘿嘿一笑,接过耳机放在一旁,然后把手边刚调好的一杯酒递了过来,“路哥,请你喝。”
温路宁摆摆手,“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来找你打听个人。”
阿汤拍拍胸脯,“没问题,是谁?尽管说。”
阿汤虽然年纪轻,但却是从十六岁就待在云色了。算起来也待了五年时间,这里面大事小事大人物小人物就没有他不知道不认识的。而且他这个人还酷爱八卦,整天利用他在吧台绝好的地理位置,打听四面八方八卦之精华。所以经常来云色的那些人,或多或少他也是有些了解的。
只是温路宁说了个名字后,对方脸色却微微一变。
他觉得奇怪,“怎么了?”
阿汤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挤出来的却是一句“路哥,她是你什么人?不会是女朋友吧。”
温路宁好笑地看他一眼,“想什么呢。只是一个学生而已。”
“哦,那我就放心了。”阿汤明显舒了口气,然后才缓缓道“夏微微是这里的陪酒女,才来不到一个月,就惹到了姚家的二少爷,经理怕惹到姚家,就找了几个人教训了她一顿,现在嘛……好像被关起来了。据说…”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神色变得有些莫测,“好像疯了……”
温路宁脸色猛地一变。
阿汤却没有注意到,不住边叹气边摇着头说“要说这夏微微还挺可怜的。家里好像有个爱赌博的父亲,母亲也跟着别人跑了。他那个赌鬼老爸就把她卖进了这里。进就进来了吧,也怪她智商不够。换成别人,遇见姚二少,指不定多煞费苦心攀上这颗大树呢。她愣是机会摆在眼前还生生错过了。结果又出了这种事……只怪她又太笨……”
“人现在在哪里?”
声音有些低,阿汤没听清,抬头正打算问一句“你说什么”,却看见温路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觉得慎得慌。
“路、路哥?”
温路宁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得有些暗哑,“你知道夏微微为什么会惹到姚二少?”
“啊?”
“是我把她从姚二少的包厢里带走的。”
“……”等到阿汤回过神来时,温路宁已经绕过吧台走向后面了。
第8章 夏微微
长长的走廊隔离开了大厅和包厢,嘈杂的声音在身后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愈往里的富丽堂皇。一路上没有见到什么侍应生,就算有,也都行色匆匆擦肩而过了。云色没有闲人,各人有各人的指责。但来到这里享受的人,从来不会敢到被忽略或者被怠慢,或许这就是云色的魅力。这样一个大型会所,背后一定有自己的势力在支撑。在这个圈子里,牵一发而动全身,关系之复杂难以想象。
温路宁在穿过长廊后,没有推开任何一间包厢的门,而是右拐,朝着最里间的办公室。这是一条曾经走了无数次的路,故地重游,恍然间却觉得有些陌生。仿佛有谁在记忆中遮上了一层剥纱,其实只要伸手就可以拂落,可他偏生不想去动。连原因都不愿意想。
敲了两下门,温路宁便推门而入。里面的人显然没想到他会不请自入,神情一愣。
“你是哪位?”
温路宁开门见山,“夏微微在哪里?”
经理两眼一瞪,“你是什么人?怎么随意闯了进来!马上给我出去,保安!”
“夏微微在哪里?如果不交出来,我可以告你非法拘禁。”
“什么夏微微?这里没有这个人!保安保安!”
温路宁其实料到会如此,也不打算再继续废话,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铃声响了两下就被接起,首先传来的是一串爽朗的笑声,“什么风让你给我打电话了?”
“那叔,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尽管说!”
温路宁简单地叙述了下事情,这时经理已经将保安叫了过来。却因为温路宁太过淡定的姿态而产生了迟疑,抬手让保安先稍等。
温路宁仿佛没有看见四周身材魁梧的黑衣保安,讲完后便将手机递到了经理面前。
经理看了两眼手机,略微犹豫后接了过去,放在了耳边。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经理神色一变,看了一眼温路宁后,点头哈腰道“那局长!是您啊!”
温路宁沉着一张脸,他很少以这样一幅神情面对旁人。收到经理的视线,他便大方回视。最后只能是经理灰溜溜地移开了视线。
电话并没有打多久,却让经理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论背景有多复杂,不论地下各方牵扯多深,很多时候表面工作却是更加重要的。市公安局的局长都出面了,表明说这件事我不会罩着你,经理再想如何掩饰都没有这个胆子了。许多事情不是上面的人不知道,而是上面的人不追究。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吹来一股河蟹风,或者哪些领导心血来潮,便给你前尘往事一锅端了。他可担不起这个险。
经理擦了把莫须有的冷汗,挥挥手让保安退下。扯了个笑脸,对温路宁说“我这就带您去。”
温路宁一言不发跟在身后。
夏微微就在云色里面,却是在三楼的某个包厢。开门的那一瞬间,走廊的光束照进毫无灯光的房间,也照亮了蜷缩在墙角的女孩。身上只简单桌白衬衣休闲裤,赤着脚,露着脚踝,上面有几大块淤青。凌乱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脸上有风干的泪痕,脸色很苍白。女孩的视线只呆呆看着双脚前的一块地面,有人进来了也毫无反应。
阿汤说,“好像疯了……”
温路宁心里一紧,不理旁人,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