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盛听着他温和吐出的字眼，听见他指端淌下来的血嗒落在地上。一时后脊背一阵发凉，一种危险的感觉入侵过来，像是寒夜里的雾，瞬间将人吞噬。他有些惊慌地看着眼前这个一直被他视为懦弱贱种的青年，脚下忍不住往出口退了退。
牧余又笑了下，“我是走了四年，可是我没躲。你玩电脑的时候，没注意过屏幕上跳出来的红叉吗？走小巷的时候，没被套过麻袋吗？不是骑个车还翻到沟里去磕破了脑袋吗？”
牧盛脸色铁青，“你怎么知道？！……是你？怎么可能？！”
牧余又抽了张纸，把掌心的口子随便地包起来。
“行了，还有人在等我，就不废话了。”牧余深呼了一口气，“你也别想着逃了，我顶多打你一顿，但出了这个门，你就死定了。”
牧盛瞳孔放大，呼吸粗重起来，“我只要抓住你，不怕他不放我走。”
他趁着牧余还在整理包手的纸，突然手指就朝着他脖子处掐了过去，这时候眼中只剩下残忍和凶狠。
牧余低喃一声，“没用的。”
抬手扣住牧盛的手腕猛地反转，直接把手臂反锁在后背上，膝盖狠狠上顶他的腿弯，牧盛腿一软，就单膝跪了下去。在牧余继续用力把他下压的时候，他脚在地上一用力，一只手反背去狠抓牧余的腰部。
牧余又是轻语“没用的。”
一手扣住他的手肘向上一提，就听咔地一声，牧盛来不及痛嚎，牧余抓住他另一只手手腕的地方又是一折，咔嚓一声再次响起。
“啊！”牧盛终于无法忍受地呻|吟出来。
牧余摇了摇头，面色平静，在牧盛惊恐的眼神中，脚底在牧盛软下去的腿弯处一踩，更为清脆的咔嚓声。
“啊啊啊！”牧盛杀猪一样惨叫着。
他刚才还轻蔑的y|猥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惊恐，看着温柔带笑的牧余像是看着杀神似的，用一条手肘一条完好的腿支撑着，拼命地往外爬，“你……你疯了！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牧余轻轻抬脚，再次落下。牧盛的腿完全扭曲着折到另一边，人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我说了，没用的。”
“欺软怕硬，外强中干。”
“四年了，等太久了。”
牧余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隐去。站在死寂的洗手间，他转头看向硕大的镜子。
镜子里的年轻人衣服稍乱，脸色白得吓人。
“系统，我要谢谢你。”
轻不可闻的男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牧余又洗了洗手，轻轻拍打自己的脸，让脸颊恢复一些血色。又快速地整了整衣服，这才朝外头走出去。
谢柘就靠在外头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底楼来来去去的人。
牧余刚要张口，谢柘就转身看他，“不用谢我。大哥不在国内，让我看着你而已。”
谢柘的眼神有些奇怪，牧余也不知道那情绪究竟是什么，不待他深究，谢柘就转身走了。
牧余在原地站了站，嘴里那两个字反复咀嚼着，胸口回暖，眉眼渐渐舒展开来。
“晏哥……晏哥。”
回到烤肉店里，大家还正在闲聊。
谢萦招呼他坐下来，好奇道，“餐厅里有洗手间啊，我怎么看你朝外头去了，还去了这么久？”
牧余眨巴眼，“这里面有吗？”
单身怎么了乐了“有啊，不就在那边，出包间就能看见。”
牧余捂脸“我居然没看见，我的天。刚刚进那个洗手间居然还有个大婶在打扫，让我等了一会儿，我差点就直接冲进去了。”
桌上几个人都笑起来。
吃完饭，叫了车送粉丝回家或者去车站，牧余站在原地送走一张张笑脸，最后才和谢萦告别。
谢萦“木鱼哥，加油啦！看好你哦！”
牧余笑着点头，朝她挥手。
目送出租车汇入车流，渐渐地消失在远方。吵闹的人声从耳边流泻过去，他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来。
傍晚，牧余回到家里。
小石磊打电话来弱弱地说要在邵誊家住，第二天直接和邵誊一起上学。牧余估摸着又是邵誊撺掇的，但还是笑着应了，交代他不要吃太多冷的和甜食，听着小石磊乖乖地应了，他才放下电话。
霞光从窗户照进屋里，他蜷在沙发里，抱着巨大毛绒熊的一条腿，望着地砖上那一片红光发愣。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呢。
明天早上7点起来，跑远一点好了，嗯，这次要试着跑跑20公里。然后试试草书吧，又丢下一阵子了，可不能懈怠。中午小石磊在学校，随便做碗面好了。下午要做新的直播计划了。四点就坐车去接小石磊，这次一定要抢在邵男神前面。晚上做小石磊最爱吃的番茄牛腩和炖蛋，再加一个烧茄子。
他在毛绒熊的大腿上蹭了蹭，看着手机的屏幕始终暗着。
身体有些脱力，软软的毛贴在脸上，仿佛温柔的手掌。
屋里好安静啊。
第44章 第44章
意识朦胧中，牧余感觉有人轻轻挪动自己的手，然后把自己抱了起来，放在床上。空调开得正好，他抱了抱被子的一角，糊里糊涂地沉沉睡去。
终于一觉醒来，屋里一片漆黑。
牧余坐起身，捏着睡久了有些酸软的脖子，正要开灯，却闻到一股香味。心里一惊，他下意识下了床，赤着脚悄悄打开门，客厅里却是一片亮堂。
循着香味走到厨房门口，牧余朝里一看，顿时愣住。
高大的男人背朝他站着，白衬衫的袖子随意地向上挽着，还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裤，脚上却踩着一双旧旧的男士拖鞋。脖子间挂着围裙，从绕到后面的部分还能依稀分辨是一群可爱的羊羊们。一手轻松地掂着锅，一手拿着铲子正在翻动。
头顶的灯光在男人身后打出一片阴影，落在瓷砖上只有很窄的一小块。
扑面而来的木耳炒山药的味道……
牧余呆呆地看着，鼻腔泛起酸意。情不自禁地超前走了几步，在男人身后站了站。
兴许是油烟机的声音有些吵，男人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又朝前靠了靠，男人健硕的身体就在眼前，莫名的安全感掌控了他，他下意识的伸手。
男人忽然关了火，一转身要拿盘子，却正好撞上他。
牧余一不留神向后摔过去，两手使劲挥舞着努力保持平衡，然而重心还是不断后移，眼看就要摔倒。
男人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衣领把人拉到怀里，一只手利索地扯掉身上的围裙，然后微微俯身就把有些发蒙的牧余抱了起来，朝客厅走。
“醒了？怎么没穿鞋？”
“嗯……晏哥，你怎么来了，谢柘不是说你在国外？”牧余被男人放在沙发上，忽略脸上渐渐漫上来的热度，语气有些不自知的雀跃。
谢晏一面往他的卧室走，一面答“听说有人欺负你，就回来了。”
欺负我……牧余想着牧盛趴在地上惨嚎的样子，摸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
再出来时，谢晏拿着他的拖鞋，走到沙发前，蹲下身，就要往他脚上套。
牧余有些无措，下意识缩脚，“晏哥，不用……”
谢晏身体前倾，一手摸着他的后脑勺，一个吻就落在了他的眉心。然后不管牧余的反应，径自给他穿鞋。
他家谢大boss的脸色有点不对……牧余垂着脑袋心思惴惴。
乖乖地穿了鞋，乖乖地跟着谢晏一起洗了手，端菜盛饭到桌子上。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吃了饭，然后谢晏去洗碗，牧余也不敢拦着，站在一旁看着作乖巧状。
等谢晏擦干了手，走出厨房，牧余连忙跟上，很是狗腿地去泡了杯清茶给谢晏端过去。
“哥，喝茶。”
谢晏没接，只定定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哦。”牧余立刻坐了下来，后背挺直，双手搁在腿上，标准的小学生坐姿。
脸上的认真表情都被头顶不安分翘起的几簇头发破坏，谢晏眼中划过一丝无奈，看牧余还小心地和他保持距离，伸手就把人拽了过来，“离我那么远，怕我吗？”
牧余赶紧摇头，看着谢晏也不敢把手抽回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从宽，“哥，是我堂哥找我麻烦，不过他打不过我的。你在国外肯定很忙，而且我能解决，所以就没有跟你说。”
谢晏叹息一声，身边这家伙完全不知道他在会议上突然接到谢柘的电话，说准堂嫂跟人动了刀子那一刻心里是何等的惊慌和焦灼。
他立刻让助理订了机票回国，在那几个小时里他意识恍惚却竭力镇定。上机前已经知道牧余没出什么事，可是他如何能放心。反复在脑子里设想那些见到他平平安安的模样，但是潜意识里却害怕着，不安着。
匆忙赶过来，看到他躺在沙发上安然睡着的样子，谢晏挥手让检查完冲他点头的医生退出去，一个人坐在重新关了灯有些昏暗的房间里，把这个人揪起来狠狠打一顿的念头始终不散，最后却还是认命地把人抱进了房间里，放在床上。
此刻看他看着自己，眼都不睁一下，谢晏摸了摸他的头发，心里浓烈的占有欲翻滚升涌。
谢晏突然觉得以前那些试探、问询、等待都毫无意义，对牧余这样总是想着依靠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给他空间和时间只能加速他的逃避和自欺。想要拥有牧余，不能犹疑、不能暧昧，必须毫不留情、暴风骤雨般直接入侵对方的心，逼迫他给出一个答案，让他彻底地无路可逃。
“告诉我你堂哥的事情。”谢晏凝着眉头，脸色沉沉。
牧余抿了抿嘴，下意识想要拒绝，对上谢晏似乎酝酿着风暴的眼睛，胸口窒息一般的闷痛涌上来，让他喉头梗塞，说不出话来。
彼此沉默了许久，牧余才低低出声，“ 他叫牧盛，是我二伯的儿子。我爷爷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伯、二伯、大姑，还有我爸爸。大伯二十多岁就死了，大姑嫁人后搬到了x市，我出生的时候只有二伯一家、我们一家和爷爷住在一起。我四岁时候，爸妈去世，我就跟爷爷一起住了。”
“我的童年记忆里只有爷爷对我好，二伯他们一家对我和爷爷都很刻薄。四年前，爷爷生病住进县医院，我回家收拾东西拿钱……看到牧盛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我知道他要偷钱，我……很生气，然后从厨房拿了把刀，捅了他。”
“我拿着钱跑去县医院交给医生，医生给做了手术……可是，爷爷还是死了……我大病一场，烧了七八天，有个校长伯伯一直照顾我。他知道我二伯他们不是好人，就帮我在c城买了这套房子，然后我上了c大……没有，没有再联系过……以前认识的人……”
以前认识的人……
谢晏闭了闭眼，这再没联系的人里头就包括自己。
胸口一阵阵莫名的酸疼，他一度以为自己护着这个人、宠着这个人，怎么也算是亲人一样珍贵的存在了，更何况自己还跟这个人说过“和我在一起”。
即使他那个时候还对两个人能否相伴一生、白头到头有些怀疑，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牧余，所以他愿意尝试迈出那九十九步，只等对方迈出一步，兴许得到的就是圆满。
可是他的步子走完，那人却消失了，彻彻底底地失踪了。
没有答应，没有拒绝，毫无回音。
一开始他后悔懊恼自己的动作太着急、以为自己吓坏了毕竟还小的牧余，时间久了他就急了，疯狂地翻遍了x市和c市，再后来他困惑、茫然，过着整日加班和酗酒助眠的日子。三年后偶然的一次机会，他找到了牧余的踪迹。再后来，他裹足不前，焦灼渴望。
直到牧余开直播，他总算得到了这个人愿意再次接触外人的信号。
谢晏捏了捏眉心，捏着牧余的下巴，把人的头抬起来。在牧余惊讶的目光中，谢晏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死死压住对方挣扎的双手，谢晏狠狠咬着他的嘴唇，趁着对方想出声立即深入攻城略地。
唾液从两人的唇边溢出来。
谢晏把牧余压进沙发里，腰身压着牧余的双腿，一只大手直接把牧余的双手钳制压到头顶。另一只手握着牧余的后颈，强迫对方抬下巴，接受他强势的、漫长的深吻。
唇舌交缠，呼吸交缠。
他不是沉迷过去错误的那种人，既然他们已经再次相遇，他不愿意追究这错过的四年怎样，他只想牢牢抓住这个人。他绝对不能再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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