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为他神魂颠倒。
王帆移开脚,唐柏麦色胸膛上留下了鞋底的印子,阴茎直挺挺地立着,看上去彻头彻尾地臣服于他。
苯巴比妥。
唐柏问“这是什么?”
王帆不知道自己竟然念出了声。
第八周唐柏试图告别,却真的如愿以偿。
周日晚上七点半,他严肃地打了个电话过去“128小时服务期满了,我现在想跟你道个别。”
王帆侧着头对着肩膀上夹着的电话“恩”了一声,边系围巾边轻松地问“哪里?”
“国色天香里面那摩天轮旁边的单项售票处。”唐总清醒的时候,报地址总是非常精确。
“…好,半小时后见。”
王帆提前一刻钟到达后,没见到唐柏人影。他并不着急,将手揣进大衣的兜里,站上花坛边沿来回踱步。节假日的游乐园人特别多,花坛旁边摆放的宣传abo平权的易拉宝都被人潮挤变形了,两个志愿者仍然在坚持不懈地发传单。王帆今天穿着浅驼色的大衣,系着深灰色羊绒围巾,看上去加倍的乐于助人,导致十分钟之内被问了四次路。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随着人群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还努力地伸头四处张望。到王帆跟前时差点摔倒。王帆眼疾手快,一把拎起她抱在怀里。小姑娘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了。王帆没辙,边哄她父母肯定马上就找过来了,边抱着她跑到对面的铺子前排队。
没排多久,王帆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回头一看,唐柏一身天蓝色的休闲西装,倚在摩天轮底下的护栏上,随意地对他比了ok手势,示意看到他了。
这边师傅大着嗓子问,啥味道的?
小女孩的声音特清脆“原味。”
王帆刚上手捏她绑着彩色橡筋的小辫,小女孩的母亲就过来了,接过小女孩对着王帆连声道谢。
王帆招呼,“诶,等会儿,拿走吧。”
小姑娘挣了一下蹦到地上,从兜里摸出五块钱豪爽地递给师傅“糖吃多了要蛀牙的。”
王帆一头雾水地接过雪白的,“那你怎么还要原味呢?”
小姑娘招招手让王帆蹲下,然后撕下老大一团塞王帆嘴里“你问题可真多!我请你吃的呀,抱小孩多重。”
说话间,女孩另一个妈都过来了。王帆不得不一手举着,一手将嘴里的糖抓下来,同时口齿不清地跟比他还尴尬的大人招手,随即迅速朝唐柏跑去。
唐柏从护栏上直起身迎向王帆。站直之后他气宇轩昂,高大挺拔,在人群中越发醒目,一瞬间王帆微微恍神。
唐柏伸长手臂抓住他的围巾,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真不敢相信,上周我竟然规规矩矩地和你吃完晚饭就老老实实地道别回家了。”
他嘴上说遗憾,声音里却尽是笑意,末了低头抱住王帆,将额头抵上他的颈窝,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王帆全身上下又散发着那种温和而浅淡的alha气息,比他所知的任何香水都更具备镇静及放松效果。
他们的姿势并不比其他情侣过分,因此不会有太多人注意。王帆却注意到了他身上淡淡的,与形象不符的oa香水。”
检票通道很窄,唐柏松开胳膊排到王帆身后“我想试试被当成oa是什么感觉。”
王帆挑眉“哦?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唐柏回答得不太确定,“似乎跟平常没有区别。”
“那只是信息素而已,”王帆漫不经心地随着队伍往前挪,“也许还标志着与生俱来的求偶本能。除此之外,的确不代表任何事。”
过了检票口,王帆又看见刚才那个小女孩在前面对着他招手——这一家三口也来坐八点的摩天轮。
他迈过去几步,小女孩颠颠地冲过来盯着他看,又盯盯不远处的唐柏“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王帆沉默了三秒“…大概是”
“一定是,”小女孩笃定地说,“老有人在这里的摩天轮求婚,停在顶上半天都不动。”
王帆赞同道“停着是不是挺无聊的?”
小女孩苦着脸点头“不过被投诉之后就只停三分钟了。这样求婚很土,但你的男朋友很帅。”
王帆眨眨眼,说“谢谢啊,你妈都朝这边催人了,你快过去吧。”
小姑娘飞快地跑了。
王帆肩膀一重,被唐柏拉进了摩天轮的座位。
摩天轮缓缓拉升,璀璨的灯光和夜空中的星光交融在一起,庞大的游乐设施在脚下逐渐缩小。王帆将扔进垃圾桶,但手指已经被雪白的弄得黏糊糊的,他不得不先坐下来,专心致志地解决眼前的问题。过多的糖分让他的口腔甜到腻味,而纸巾也无法拭净的粘腻几乎令王帆抓狂。
唐柏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离开座位,在王帆面前俯下身,攫住他的下颔迫使他张嘴,用舌头彻底地,用力地清除王帆嘴里多余的甜味。随后单膝跪在地上,抓住王帆的右手,将中指慢慢吸进嘴里,又收缩双颊,恋恋不舍地吐出这根指头。他的眼睛却定定地望进王帆眼里,王帆觉得脑袋里塞了无数白纸,不仅空白一片而且还被唐柏翻得刷刷作响。唐柏非常有耐心地,慢条斯理地挨个吸啜着王帆的手指。吮吸完之后,唐柏才放开王帆的手,他的嘴角和王帆的手指间牵连着一根细细的亮亮的银丝,王帆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那银丝才不情不愿地断开。
现在王医生的手上不仅有,还有唐柏的唾液,但他完全忽视了这恶心的事实。
实际上,他的洁癖正在角落里暗暗啜泣。
摩天轮忽然停了,而他们的位置刚抵达最顶端。
唐柏仍然单膝跪地,但他又想,最好不要操之过急,今天正式表白一下就可以了。于是他站起来,依靠居高临下的优势,俯身将王帆困在座位、玻璃与双臂形成的囚牢中。窗外的元旦焰火一波接着一波,温暖而璀璨。
由于紧张,唐柏开口时声音比平常更加嘶哑,“ 我能不能…能不能标记你?”
被监禁的人感觉到了他说话时有意无意拂自己脸上的气息,灼热而湿润。
王帆难以置信地偏头直视他,“你这是…求婚?!”
唐柏迷恋地舔上他因大幅动作而从围巾暴露出的白皙皮肤,忍不住半轻半重地咬了一口,“是的。我爱上你了。我知道你表里不一,看上去温和无害,事实上总是能强迫别人按你的意思来。现在我已经看过了你温柔外表下的控制欲,隐藏在善于倾听和乐于示弱背后的强势,还有保持处男身份到三十岁的固执。也许骨子里,你比我还要alha。但我仍然想标记你。王医生,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标记你这样绝无仅有的oa?”
王帆沉默了五秒钟,将唐柏按回他自己的座位。然后冷静地,坚定地看着他,“很抱歉,唐总,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他的声音平和,声线稳定,“你看,咱们在这儿有一个误会,我不太适合被标记——我是alha。”
王帆确信唐柏听清楚了,重要的话也并不需要说两遍,所以说完后仅仅侧头盯着玻璃外迷人的夜景。
摩天轮缓缓下降。
因为时间被塞得满满当当,王帆的额发长了也没有修剪。从唐柏的角度看过去,时不时亮起的焰火在他面上投下了额发的深深浅浅的阴影,越发看不出表情。
元旦的烟花在点亮夜空后,又令天幕重归清冷。这样深邃的漆黑,永恒得如同唐柏三十一年来的孤独。
摩天轮打开了,唐柏逃亡一样冲出了摩天轮。
王帆慢吞吞地走出来,没走几步觉得糖吃多了,胃烧得慌,不得不蹲地缓解一会儿。
那个人小鬼大的小女孩从背后走过来蹲到他面前,歪着头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王帆说没什么。
小女孩说你一个人啊,你的男朋友呢?你和他分手了吗?
王帆站起身捏捏她的彩虹色小辫,温柔地回答她“是的。”
恒大零比三完败拜仁,对上米内罗时故态复荫,再次故意踩踏和报复性踢人,最终在世俱杯上止步第四。
世界并没有改变。
唐柏也没有。他没有消瘦,不酗酒,并未对烟草产生突如其来的热爱,而且一如既往地工作狂。
他还是西装革履衣冠禽兽,还是老被形形色色的人灌酒,还是凭借与生俱来的狡诈和舌绽莲花的口才无往不利。
年关的应酬量呈指数递增。唐柏中午应付完证监,洗把脸下午晚上接着战来谈协议存款的行长们。今年被各种宝和存款指标双重压迫的客户经理使出浑身解数,仿佛喝死他就能少一个点。
最后唐柏又开始在财富中心附近那个熟悉的垃圾桶旁边吐——他一向喜欢这里,背风而隐蔽,吐起来不至于太丢脸。
凌晨时分,他靠在垃圾桶上,晕沉沉地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1。
在那个稳定温和的声线出现前,唐总忽然清醒,猛地挂断电话,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回办公大楼,刷卡进自己的办公室,拉下百叶窗。
唐柏在沙发床上睡了一晚。
因为忘记开中央空调,他不自知地在毯子底下瑟瑟发抖。
第四个不必去志愿服务的周末,唐柏仍然准点起床。
洗漱完拉起百叶窗,唐总发现早上来上班的人很少。翻了一下挂历,他才想起今天是周六。
十点过的时候,吕助理敲门进来。
唐总说“请进”,然后靠在真皮座椅上,指尖搭在一起,很有压迫感地问她“小吕怎么不去上培训班了? ” 吕助理说“唐总我考了微软认证高级工程师。”
唐总坐直了。
小吕假装没看见他的胡茬和黑眼圈,淡定地继续“我去谈了一个2000万的私募债小单,年后唐总方便过目一下不?如果能包销,项目方说发行费用可以从15提到2。竞争对手是国金,报价比我们低千三,但是项目方 看重我们在海外市场的优势,项目方意在用这笔小单增信和试水债券市场,对报价不敏感。”
“年后我帮你在内部推一下。“唐总听到这里果断截断,”行啊,小吕有前途。“
吕助理首次被肯定,激动之下打回原型,眼泪立刻下来了。
唐柏好心地建议“你应聘的时候不是跟人力说自己心理素质好吗,能不能少哭一点?“
吕助理哽咽“爱哭…爱哭又不等于心理素质不好。“
唐柏愣了一下,明智地转移话题“诶,吕助理你叫什么来着?”
“吕倩。”吕助理委委屈屈地回答,“唐总,我叫吕倩。”
谈完唐柏挥挥手示意她出去,下意识地拿起办公桌摆的beta 8号长颈香水瓶摩挲。
吕倩临走就笑,“唐总你喜欢纪梵希的这个aour系列啊 ?”
“哦,别人送的,我对香水没研究。”唐柏不动声色地描绘瓶身的花体字母,“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aour是法语里on aour的缩写,就是y love的意思。”吕倩从外面带上门,“用这种花草调香来遮味的人,性格多半很温和。唐总好福气啊。”
好福气的唐柏恐惧地放下手中之物,仿佛下一刻,香水就会跳起来将他的手咬得鲜血淋漓。
然后他迷茫地盯了漂亮的瓶子一个世纪之久。
——
审完投资部的年终总结,唐柏难得按时下班。楼下的美美百货正在做年终大促,连一向矜持的奢侈品都难得进行大厅陈列,试图在下一财年前尽快回款。商场里人来人往,然而安安静静。
唐柏神差鬼使地走了进去。
一头金发压在黑帽下的aanda seyfried 在海报上冷冷地微笑,半透明的衬衫强调了她曼妙的曲线和浑然天成的诱惑。
唐柏当然不知道这金发女是谁, 实际上他是径直对着巨幅海报下方的陈列柜走过去的。
oa37号香水随意地摆放在其中一个陈列柜里。暗红色的天鹅绒,白金色的打光,花体字母将贪婪的商业本质包裹在柔软的爱意之下,近乎艺术。
aour,y love
他爱的呢?
他爱的是不是这样装在小瓶子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