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华说“老大啊,鸣鸣你都送去派出所了啊?哎呀,赶紧给派出所打个电话不用送了,鸣鸣他爸爸来了。”
确实,既然陆东棠来到青苔村亲自接儿子回家,哪里还需要派出所再把孩子送回去。
“鸣鸣他不在这里?”
“对啊,”蒋云英说,“前阵子一直没有找到鸣鸣的父母,我们就报了案,几天前派出所来消息说找到了你们,这不,我们就赶紧的把孩子给陆老板你们送回去呢。”
陆东棠凝眉,没有说话,一旁的布莱斯哑声开口“确实有警方联系我们,只是他们说小少爷不愿意回家,所以陆先生才决定亲自过来接小少爷。”
陈全看了眼陆东棠,竟然是这样。当初他带着鸣鸣在锦华碰见贺琛林和阿莱·特洛,陆家应该也就知道鸣鸣在他这里。只是陆家并未立刻带走孩子,而是让他和鸣鸣续了几天的父子缘分。陆家一开始只是让警方把鸣鸣送回去,陆东棠或许并未打算和他再见。至于今天,并不是陆东棠故意出现在他们农家乐,而是他来接孩子回家。
“哎呀,派出所那边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我们都给他们说过两天就把孩子送过去的啊。”上次警方来到农家乐,鸣鸣哭着闹着不愿意走,想来是警方误会了什么。
“陈全,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派出所打电话啊。”
同时,熟悉的铃声响起。
陈全掏出手机,是派出所的。
“喂,是陈全吗?你说是今天要把鸣鸣那个孩子送过来是吗?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等明白电话那头的意思,陈全一瞬间怔住,什么意思?派出所没有看见鸣鸣?他不是刚刚才把鸣鸣送去派出所的吗?
“怎么怎么,派出所的电话?他们说什么了?”
陈全愣愣地转过脸,脸色惨白,连牙齿都在发抖“派出所说,没看见鸣鸣……鸣鸣他,他,不见了……”
第89章
“不见了?!”蒋云英皱眉, 继而发问道, “不是, 怎么会不见了?你不是亲自把鸣鸣送过去的吗?他怎么会不见了?!”
蒋云英也是太过着急,所以语气有点急躁,这人家孩子的爸爸就在家里, 他们竟然把孩子给人家弄丢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陈全此刻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他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忽然这样。
一旁的陆东棠见陈家人脸色不好,陈全更是像被惊吓住, 他沉了嗓子问陈全“什么意思, 鸣鸣不见了?”
陈全此刻再也顾不得别的, 没有什么比孩子不见了更重要, 他心虚又老实地回答“我把孩子带到派出所门口,见他进去我就走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陆东棠“你让孩子一个人进去的?”
陈全已经知道自己或许闯祸了, 不无自责地说“我亲眼看见他进去的……他怎么会不见了?……”
“哎呀, 你这人,”蒋云英听明白了,责备道,“鸣鸣那么小的孩子,你竟然让他一个人进派出所?他万一要是走偏了怎么办?你说你,让你办什么事都办不好!哎。”
陈志华在一旁说“老大,这次确实是你不对, 你怎么会这么大意。”
陈灏“老哥,你平常不是这样的啊,你这也……太不靠谱了。”
他们哪里知道,陈全两次送鸣鸣去派出所,每一次都像剜他肉一样难受。
第一次的时候,他当时还不知道鸣鸣的真实身份,鸣鸣当时大哭大闹,拼死挣扎着不离开他,这一幕让他想起当年他抛下自己亲生孩子离开陆家时候的场景,当年发生的一幕幕场景,是这些年每每半夜令他惊醒的噩梦。
陈全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这些年来,他心里其实一直牵挂着那个孩子,但他也明白这个孩子是如何来的,以及他曾经受过的耻辱和伤害,他不说对那个孩子多么喜欢,但那总是从他身上离开的一块肉,和他有血缘关系,他把对自己孩子的思念全部寄予在这个和他孩子同名同龄捡来的孩子身上,对他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
后来鸣鸣意外受伤,他从贺琛林那里知道了孩子的真实身份,他那时候才知道,鸣鸣竟然就是他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那一刻,陈全庆幸之余更生愧疚。如果不是他没有照看好鸣鸣,鸣鸣或许也不会生病。
鲜活的鸣鸣总比在梦中昙花一现的鸣鸣来的亲切,更惹人疼爱。
短短几日相处,已令陈全生出不舍之意。但他明白,鸣鸣不可能留在他的身边,那个人也不会允许。
陈全忍痛把孩子送走。
他亲自把孩子送到派出所门口,亲眼看着小孩子走进去,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他再也忍不住,转身决绝离开。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鸣鸣并没有进去,而是失踪了。
陈全一脸灰败,陆东棠眸子暗了暗,冷冷地开口说“好了,你们也别太担心。鸣鸣他不是普通孩子,不会乱走。现在需要立刻找到他。”
陆东棠这话虽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却足以令陈家人回神。
是啊,他们只顾着责备陈全,竟然差点忘了赶紧去找孩子啊。
“可是溪坝镇这么大,去哪里找?现在还下着雨,万一……”陈志华担忧道,这次可不像上一次农家乐走丢孩子,溪坝镇这么大,根本不知道鸣鸣去了哪个方向,万一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陈全已冷静下来,他开口说“鸣鸣他年龄不大,不会走的太远,我们从派出所周边开始寻找,或许可以找到线索。”
陈家人立刻找雨伞雨衣,兵分四路,全家出动去找鸣鸣。
陈志华、蒋云英、陈灏各自去一个方向,陈全和陆东棠一个方向,没办法,陆东棠是鸣鸣的爸爸,他对溪坝镇又不熟悉,陈全作为东道主,理所当然被分配和他一路。
陈全和陆东棠布莱斯沿着派出所周边一条街一条街地找,询问,有看见过这么高这么样的一个男孩吗?
被问的人都说没有。
几番询问下来,陈全整颗心如同浸泡在雨水中一样,拔凉拔凉的。
“都怪我,都怪我,我该亲自把他送到警察手边的,都怪我。”陈全身体绷得紧紧的,脸颊早已被雨水淋湿,像蒙了一层泪水一样。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当初那个在他农家乐走丢孩子的女子,为什么会情绪那样激动担忧——自己亲生孩子走丢和别家孩子走丢真的不是一个级别。
外面的雨下的挺大,也不知道鸣鸣被淋着了没有。
“陈全,冷静点,”陆东棠实在看不过去陈全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冷静分析道,“你好好想想,今天鸣鸣他有没有哪里不正常的地方?”
陈全仔细回想,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劲,除了一如既往对他万分舍不得,鸣鸣今天可以算是听话的。
“他一直说不要离开,不想离开,是我,是我太自私,我不该强行把他送走,我该留他在身边的。”陈全越说越难受,好像时间如果可以重来,他绝对不会送走鸣鸣,会把鸣鸣留在身边一样。
陆东棠没有打断陈全的自责,最后只听他别有意味地说“看来鸣鸣确实舍不得你。”
陈全不知道陆东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东棠已继续道“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令他难以忘记的?他或许就在那里。”
难以忘记的地方?陈全努力回想最近一阵和鸣鸣玩过的地方,如果要说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难道是那个游乐场?
陈全和陆东棠布莱斯立刻开车来到溪坝镇附近的唯一小型游乐场,由于下雨,游乐场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陈全下车,东窜西跑,一声声地喊着“鸣鸣,鸣鸣,你在吗?鸣鸣,你在这里吗?鸣鸣,鸣鸣——”
陆东棠跟在陈全身后,看着那个男人为了寻找鸣鸣惊慌失措。
忽然,一道弱弱地呜呜抽噎声顺着雨幕传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陈全脚下一顿,眉眼明显一惊,他拔腿朝声源处奔去。
在过山车下面,一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那里,身上湿漉漉的,可怜极了。
“鸣鸣!!!”
可怜兮兮躲在下面的小孩听见耳边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个声音多么熟悉好听。他惊喜地抬头,朝外面看去,果然看见那个近来越发熟悉的身影。
“小爸爸!!!呜呜呜,小爸爸!!!”鸣鸣立马爬起来,跌跌撞撞朝陈全奔去。
父子二人在雨幕中撞在一起。
陈全把鸣鸣一把揽在怀中,后怕极了。
“小爸爸,你怎么才来,呜呜呜,鸣鸣怕,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会来找鸣鸣的,呜呜呜,呜呜呜。”
小孩害怕极了。
陈全惊怕过后,忍不住开始冒火“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一天到晚瞎跑什么?——”
或许是陈全此刻的模样太吓人,本来就担惊受怕的孩子被陈全吼得呜呜呜大哭“小爸爸,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我,我,呜呜呜,我只是想再见见你,呜呜呜,一不小心就走丢了,呜呜呜,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呜呜呜,呜呜呜。”
雨不停地下,陈全一边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中,一边又恨不得狠狠打这孩子一顿,让他不听话乱跑。
陆东棠不知何时过来,替那两个正在雨中淋雨的父子撑伞。
布莱斯站在远处,没有过去打扰。
远远看去,雨幕中的一家三口,也算美好。
鸣鸣害怕过后,这才注意到身旁似乎还有一个人,他抬起小脑袋,一眼撞进一双冰冷熟悉的黑眸之中。
鸣鸣惊讶地张大嘴巴“爸爸……爸爸爸爸,你看,我找到小爸爸了!”惊讶过后,他迅速高兴地给爸爸介绍他的小爸爸。
陆东棠没有说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脚边的一大一小。陈全没动,鸣鸣眼睛一转,从陈全怀中出来,一把抱住他爸爸的大腿,软软地叫着“爸爸,爸爸,鸣鸣可想你了!爸爸!爸爸!”
陆东棠动了,他把脚边湿得像个泥团的小家伙提开,冷声道“回去再和你算账。”
“布莱斯。”
“是。”
布莱斯很快开车过来,父子三人上车。
或许是后面那两人身上全湿了,陆东棠坐在副驾驶上。
陈全用车里的干毛巾把鸣鸣从头到脚擦一遍,只担心这孩子别淋感冒了。
“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先去农家乐,”陈全看了看鸣鸣湿透的衣衫,说,“这孩子身上湿透了,我那里有他衣服可以换上。”
陆东棠看了陈全一眼,没拒绝,淡淡地嗯了一声。
等陈全几人回到陈家大院,陈志华夫妇和陈灏也都已经回到家里。
蒋云英还准备了姜汤。
“哎呀,鸣鸣啊,怎么淋成这样了?冷不冷?快过来给陈奶奶看看,伤哪儿了没啊?”
鸣鸣软声软语地“陈奶奶,陈奶奶。”
陈全一身也湿着,陈志华说“淋着雨了啊,赶紧去洗洗热水,别感冒了。”
陈全一抹短短的发茬,鸣鸣不知何时跑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看样子是要和陈全一起去洗澡,换衣服。
被一大家子看着,陈全有些不自在。
这要换成往常,陈全或许把鸣鸣夹胳肢窝直接上楼洗热水澡去了。
现在情况却不同。
这陆东棠既然是鸣鸣的爸爸,陈家人也都知道,万没有他再给别人家儿子洗澡的道理。
“我看……”
“麻烦陈老板了,”陆东棠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冷淡,“鸣鸣就麻烦你先照顾着。”
得,如今孩子亲爸爸都开口了,陈全再在那里扭捏拒绝,就未免显得有些心虚不正常。
所以在一家子和蔼的目光中,陈全硬着头皮带鸣鸣上楼洗澡去了。
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