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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车司机 第2节

作者:木八格 字数:23538 更新:2021-12-18 21:01:51

    等等失恋奚岳岑发现就是那天他和施纯掰了之后开始林错才变得阴阳怪气,过会儿脑中又莫名其妙地滑过那天林错骂张大铁的声音,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死玻璃

    草。

    林错微微侧身面向窗外,头靠在椅背上。这姿势时间久了感觉非常不舒服,但他不敢轻易动作,生怕奚岳岑知道他醒了之后又和他说话。

    其实感冒前天就好全了,但林错发现了口罩的好处,大大的口罩一遮面,顿时有了一种被包裹的安全感,因而他现在也不敢摘下来。

    太难受了。

    很奇怪,有些事你没有察觉也就罢了,可一旦意识到之后,整颗心都像被蚂蚁爬过一般麻痒,非叫嚣着要做出反应。奚岳岑的性向如是,林错的坐姿如是。他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想挪得稍微舒适点。

    “醒了要喝点水吗”奚岳岑把他惯用泡茶的杯子递过来。

    “谢谢。”林错面上淡定,心里早已慌了。

    他一面感念奚岳岑最开始帮他解决了张大铁的难题,甚至自己感冒最严重的那一天还帮忙给自己算账;一面又难以接受他喜欢男人的事实,虽然那与自己的关系并不大。

    林错五岁的时候还不懂为什么明明一开始玩地很好的小朋友慢慢开始不带自己一起去探险或者去王伯家偷玉米,为什么在爷爷奶奶面前会叫自己乖宝、会给自己糖吃的叔叔阿姨们等爷爷奶奶一转身就嫌弃地对他撇嘴,还不让他坐在他们家门口等小伙伴一起出门,他只好被迫待地远一点,去院外的石榴树下等,顺便看蚂蚁从这个洞爬进那个洞,爷爷说蚂蚁搬家的话马上就要下雨,最后等到小伙伴跑来说要玩警察和绑匪的游戏,让他做被绑的人质。

    林错有点不乐意,明明做人质的一直是黑胖小子,而且他们之前从来没试过用绳子绑人,那一看就很不舒服。但他还是同意了,因为高个子说要是他不愿意他们就不带他玩儿。

    “那好吧。”林错小声说,“你们绑的松一点哦。”

    后来是奶奶找到的被绑的手腕都磨出了血,头闷在谷堆里伤心地哭着的林错。爷爷气的挨个去找家长理论,家长们没办法,爷爷毕竟是村里有分量的老人,只好抄上布鞋追着揍几个坏小子。坏小子们再也不假惺惺地对林错好了,见到他就骂他。

    林错一开始委屈,他小脸憋得通红,眼里含着泪迈着小短腿跑回家问爷爷为什么隔壁哥哥们都不喜欢他,他紧紧揪着爷爷的裤腿,仰着脸,眼泪也就顺着流下来,流进耳廓里。

    后来他又大了点,学着用手揍人,他一直很懂事,除了玩和认字就是帮爷爷奶奶干活,专挑重的活干,不让他们累着,不出去玩儿了以后他全部的时间就花在学习和干活上,和成天在外面野的坏小子们力气差得远了。林错虽然年纪最小,却是个大力士,几个小子一起上都拉不开扑在高个子身上的小孩。

    这回轮到家长们上门理论,爷爷见林错也是鼻青脸肿又一副倔驴样,于心不忍,只拿奶奶织毛线的棒针打手心。然后悄悄关起门来安慰林错。爷爷笑着调侃道,咱们宝儿长大了,还学会跟人打架了。

    “因为他们骂我,爷爷,他们为什么骂我。”林错一见爷爷笑就没忍住,眼泪哗啦啦顺着青色的腮帮子落到地上,哭起来的时候眉头嘴巴一皱可疼了,可林错还是忍不住要哭。他问了个跟几年前一样的问题,那时候爷爷没有回答的问题。

    “咱们宝儿病了,他们都是井底之蛙,没见过这种病,所以怕着呢。这人哪,一害怕就会有攻击性,就想着要伤害别人。宝儿这么乖,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爷爷把林错抱在腿上摇啊摇,哄小宝宝睡觉似的。

    “那我会好吗”林错一听自己病了哭的更凶,边说话边打嗝。

    “当然会啦就是需要的时间长点罢了。不过宝儿啊,你以后可不能再跟人打架了,你这么打完架开心吗”

    “开心。”林错抢道。

    “哟,还开心呢。”奶奶端了一碗鸡蛋羹过来,刮了林错的小鼻子宠溺道。

    “你这青一块紫一块的,爷爷奶奶看了可不开心,我们也想哭了。”爷爷装哭。

    “爷爷不要哭。”林错伸手要去抹爷爷的捂着的眼睛,“宝宝以后不打架了”

    “唉宝儿乖。打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这回把他们揍趴了,难道他们就不骂你了吗他们要骂你就让他们骂去吧,宝儿不听就好,骂两声咱宝儿还能少长一斤肉么你不生气了,他们就觉得没劲了,也就不会再作弄你。”

    之后每每听见什么流言,林错都不动声色,仿佛别人口中的不是他。

    写了一半,剩下的明天或后天更

    可是你假装没听见,就真的没听见吗不是的。

    林错把这些不美好的事物全部收集起来,压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他想努力长成一棵不惧风雨的树拥抱阳光,却摆脱不掉身后随之长大的暗。因而变得内敛又敏感。

    奚岳岑本该成为光的,可他又是暗的一部分,叫林错不断去想起他与常人不同的几年。他想继续做掩耳盗铃的选择,假装不知,假装不在意。

    手机震动,林错放好茶杯拿出来看,是编辑部的回信。他迟疑了两秒,心砰砰跳地点开了邮件,又期待又怕期待落空。

    “哎我说,上个礼拜我听见个好笑的事儿,就我一朋友的老师啊,老是抨击我们同性恋,天天在反同论坛上发文章,据说还是个微博大号,哈,你猜后来怎么着。哎,哎,你听没听我说话。”

    虽然是意料之中,林错还是遏制不住那股沮丧感,奚岳岑喊一声才回过神来,“什么”

    “啧,我说有一人,天天反同,结果上次被我朋友撞见和一个男的暗搓搓在酒吧亲嘴儿呢,”奚岳岑大声道,“你知道这叫什么不特流行的真理,恐同即深柜”

    奚岳岑轻笑着侧脸看林错,“你说有的人吧,人模狗样的,表面上叫嚣着自由民主公平公正,结果呢,骨子里全是坏水儿,一天到晚开上帝视角歧视这歧视那,身体力行地实践多数人的暴力,真是笑死。”

    林错也偏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他,奚岳岑嘴角含笑,这笑却没到眼底,反而目光冷冽,像是在看仇人。林错心中一凛,料想他是知道了,顿时生出一种被老师捉到开小差时的羞愧。

    “还有人,碰到同性恋就跟看见洪水猛兽一样,本来聊得好好的,人家一听你性向不对,吓得屁滚尿流就跑,好像再多少一句话就要染上艾滋当场暴毙。”奚岳岑单手扶方向盘,左手大大咧咧地撑着脑袋,“呵,要真有这异能那可赚翻了,分分钟干掉歧视佬,天下大同。”

    林错慌张地错开眼目视前方,车流一动奚岳岑也跟着动,开的横冲直撞,几次急停,被超车的司机骂了还咧嘴狰狞地笑。林错偷偷摸上把手握住,紧张得要命,本来的惭愧顿时也跟着灰飞烟灭,他憋着一口气,恨恨地盯着前面一辆车,默背起弟子规。

    “小林,正好你在这,我现在有个会要开,你帮我送份文件去东川日报,”姚晓晓在便签纸上写下地址和电话,“喏,到了联系这个人就好。对了,打车去吧,回来报销。”

    因着奚岳岑和林错两人赌气,闷声不说一句话,工作效率居然异常高,林错回公司打卡就恰巧碰到女魔头。

    “哦,好的。”他一天心情差到极点,老觉得喘不上气,吃了药就想回家躺着,可毕竟是领导吩咐,只好硬着头皮上。

    想来在东川日报的应该就是女魔头的丈夫,姓徐,据说他前几年还替销售部的年会小品写过剧本。徐先生目测竟和姚晓晓看着差不多高,已经有了地中海的趋势,身材还算适中,林错被拦在大门外,他小跑着过来接,脸上带笑,书卷气十足,是个老实温和的男人。

    和姚晓晓的气场背道而驰,徐先生给人的感觉更像水,不争又包容,他停下来先拿手帕擦擦汗,握了握林错的手,又递一瓶水给他,笑着说到“多谢多谢,这文件我现在急用,没想到被昨晚带回家看了之后不小心晓晓夹在她公司的资料里一起带走了,我又走不开。真是太麻烦你了。”

    林错赶忙摆手道不要紧,让他赶紧先回去忙,自己也便慢慢走去公交车站,心道徐先生也没有同事们传言地那般懦弱不堪。

    第七章

    十月黄周金乳邦邦全公司上下每人只轮到一天假,又一夏过去,暑气慢慢消退,低温奶制品的高热期也随之降温,“再熬过一个国庆节周末就不用加班了”这样的喜讯让底层跑腿的们情绪高涨,毕竟往年要到十月中才结束高峰期。

    群体性的情绪感染力总是很强。林错照旧给搭档带了早饭,奚岳岑一脸拽样,状似不情不愿地接过。彼此仍旧对对方不理不睬,偶尔对现在的境况感到苦恼,又有那种数学题怎么也解不出来的烦躁,却渐生出无人察觉的默契。

    并肩朝仓库走去,离得不远不近,奚岳岑一口一个消灭小汤包,喝一口咖啡,尽管嫌弃,还是不得不承认林错泡咖啡的水平居然比以前好了很多,堪称奇迹,他自己明明都喝不出咖啡的味道好坏,只知道盲泡,还只钟情速溶。

    林错早上进公司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穿着oo衫的男人,斜跨着小黑包靠在转门边,还想这是打哪儿来的推销员,没成想一见他们出来立马收起手里的袖珍书大步走来。

    “奚岳岑我可逮到你了”oo男惊喜地说。话语间,他想伸手去拽奚岳岑,见他吧唧吧唧吃着早饭,犹豫一阵又垂下手。

    奚岳岑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往前走,oo男不高,才到他肩膀,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急切地说话,恨不得把嘴塞进他耳朵里。

    “我说,你开学到现在天天旷课就因为这个在这儿当个货车司机奚岳岑,你太糟蹋你自己了你知不知道还有你为什么拒绝金融大赛你简直是为了这一行而生的,那种天赋,那种才能,就算你看不上金融大赛,也该多跟着齐教授,他多大腕儿,前几天还跟我打听你,想让你嗨,先不提这个,说说你作为一个学生的职责,就算学校有意图让你们多去社会上锻炼锻炼,你也不能成天旷课啊,该上的课不上,该学的知识不学,你想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再说,货车司机,这跟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就算你想从底层做起,这个方向也不对啊,我说,你要再这样下去,非得留级不可,缺课数多了还要劝退。奚岳岑,听老师一句,任性,可以,但要有限度”

    “老唐,你说完了没,天天叨叨叨,真当自己唐僧啊,怪不得现在也娶不上媳妇儿。”奚岳岑烦地踢了轮胎一脚。

    “我娶不娶得上媳妇儿关你什么事,再说咱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

    “那你管我上不上课,我不上课妨碍你了吗我不上课伤害谁的利益了民主社会现在连这点人身自由都要剥夺了”

    “你,你这是歪理你不上课妨碍我了啊,我就奖金都是被你拖没得算,不提这些,我是那种为了奖金就转几趟地铁来找你的人吗我是为了你多少人想进东财,就你,进了还不珍惜,既然成了东财的人,就要有东财人的意识,你的一举一动背后都是东财,我们学校十年内没一个被处分被劝退的,你也别想成第一人哎我还没说完呢假期结束我一定要在学校看到你每堂课我都会去点名的”唐辅导员追在大货车后边喊道。

    路都行了一半,林错整个人都还木木的,低声喃喃道“东财不会是东川财经大学吧”

    奚岳岑见他一脸痴样,得意之色压也压不住“不然还能有哪个东财。”

    “你还在读大学”林错侧头问。

    “大二,哦,开学大三了。”

    林错惊讶地嘴巴微张,“不是,你一个名牌大学高材生,跑来开货车还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金融系开货车”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日了狗了。

    “开货车怎么了哎林错,你是不是特瞧不起我们开货车的我第一天跟你搭班就发现你对我们货车司机这行有偏见,你这歧视深入骨髓了啊不但歧视同性恋还歧视开货车的亏老子还在女魔头面前说好话帮你,结果呢,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这人,你这人也忒”奚岳岑越说越来气,话没说完就听见“彭”地一声。

    俩大家伙追尾了。还挺严重。

    跟交警沟通完两人就坐在车里被拖车拖着走,幸好今天的单子不多,林错给姚晓晓报备,意料之中地被臭骂了一顿,奚岳岑也不接过电话帮腔,就这么听他被劈头盖脸地骂,姚晓晓发起火来那音量简直不用外放就响彻车厢,林错怀疑奚岳岑背着他在偷笑。

    得到了扣钱以及请其他组员帮忙跑线的信息后,林错跟着奚岳岑一起去处理事故联系保险和人事财务,奚岳岑自己也得负担一部分。

    “草,这个月工资又花光。”奚岳岑心里火大,怎么坐都不顺心,恨不得把脚搁在方向盘上。

    “你家里也很困难吗”林错问道。

    “啥那倒没有,你想哪儿去了,我这是要自力更生给我老爷子看,没了他我照样混的风生水起,谁叫他一天到晚摆布我的人生。”

    “你就因为跟长辈怄气,一个东财的学生就跑来开货车”这是不是叫作林错默默想。

    “我乐意,我开货车我自豪,这叫白手起家你懂不懂再说,你要是不歧视货车司机,我能追尾吗我能扣钱还赔钱吗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还要不要你这张包子脸了”

    “追尾明明是因为你不看路。”林错对上奚岳岑总是脾气见长,忍不住反驳两句,那个第一眼见到就帅气地让人挪不开眼的青年的形象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幼稚暴躁中一去不复返了,“再说,我也没歧视”

    “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导致我追尾的不就是你吗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敢做不敢认了你没见过你这样的,对着谁都病猫一只,跑我跟前影响我开车还怪我还不歧视呢,你当我瞎的”

    “反正我就觉得你浪费资源,好好的大学不上,尽捡芝麻丢西瓜。”

    “我是要自力更生的,你到底懂不懂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好好读书我要考试考不过我能混到大三么。”奚岳岑不服气,转过身子正对着林错,非要争个对错。

    “自力更生的人拿着父母的钱念大学吗东财金融系应该挺贵的吧,你一个月,四千块的工资,回回撑不到月末,不提以前,这学期你自己交的学费”林错没想到自己嘴皮子也挺溜,能说这么长的话。

    “我,我本来就不想上”

    林错看奚岳岑这么抗拒,没再多说,心里认定这孩子还踩着青春期叛逆的尾巴不肯放。可他心里突然多了一点羡慕,羡慕他能考上东财。大多数人总是向往更好等的学府,林错也不是例外,偏生有人拥有了还不满足,或许奚岳岑有自己抱负、自己的想法,或许他一生只追求潇洒和兴之所至,可林错总不免吃味,他想我和你换,我愿意走进象牙塔被保护,学更多的知识,少为生计奔忙。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再次不欢而散,奚岳岑想找人喝酒去去晦气,结果一个个都忙着见色忘义,倒是吴里诚又打电话来游说金融大赛的事,他正无聊,便松口答应吃个饭。席间这位研究生学长三句不离那破比赛,岔话题都岔不开,各种威逼利诱奚岳岑加入,弄得他更是索然无味,应承了会考虑这才脱身。

    最近总是失策,奚岳岑闷闷地回家。往常这时候奚父奚母要么去参加这酒会那喜宴,要么惊喜来惊喜去地过二人世界,一般除了保姆没人在家,没想到这晚竟灯火通明。

    奚父奚母一向不喜在家里办宴,奚岳岑还奇怪今儿他们居然回的那么早,不要是闹了什么矛盾吧。进门一瞧,好嘛,奚母装着看电视,眼睛一个劲儿往他身上瞄,奚父倒是大方回头,“回来了。”

    “啊,爸,妈,今天回来这么早。”这架势明显是有话要说啊。

    跑上来跟几个看文的宝宝说一声中秋快乐づ ̄3 ̄づ╭谢谢还是有人看文哒

    明天更新同居前奏

    第八章

    奚岳岑今天却不想再进行什么谈话,“那你们继续看吧,这电视我看过,接下来剧情正转折呢,精彩得不得了,我就先上去睡了啊,今天真太累了。”奚岳岑说着就死鱼样地向楼梯走去。

    “站住。”奚父把手中的文件拍在皮质沙发上,轻声喝道。

    奚母赶紧对着奚父挤眉弄眼,暗示他态度好点。

    奚父调整好情绪后清清嗓子,“听你们唐老师说,你这开学以来老是缺课”

    “啊,是有这情况,我这不是工作忙吗。”奚岳岑都走到楼梯转角处了,露出半张脸看向客厅的父母。

    “胡闹。你那是什么工作,我这几个月一直没说你,就是希望你能自觉自发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结果呢,你还闹到学校老师找上门来”奚父看奚岳岑吊儿郎当的样子更生气,“你给我下来。”

    “你这老头子说的什么话,儿子肯出去工作就应该肯定,天天跟吃了枪药一样。”奚母见奚父压不住脾气,出声责备道,“难道要像老于家的小儿子一样成天败家你才高兴啊。”

    “他成天一副我欠他几百亿的样子我看着就能高兴了奚岳岑,我自认事事为你考虑,以你的前途为先,你妈总说你大了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们都要尊重你的想法,那你尊重过我们的意见没有”奚父敲敲茶几,“这就是你为了摆脱家庭在做的第一步二十几岁的人了,什么事都做不好,还要被找家长,我看你越活越回去,简直是自掘坟墓”

    奚母一掌拍在奚父的大腿上,“掘什么坟,你少晦气。”

    “哼,”奚父不理她,继续说“货车司机,人家车在路上开的好好的,你还一脚油门主动跟人家追尾,这样的货车司机我倒也第一次见。我早就跟你说过,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你要是真想自己干事业就先去底下的一家分公司干干实事,我不会干涉你,也不会透露我们的关系,这样总行了吧,不要一天到晚为了跟家长赌气就浪费光阴自毁前程。”

    奚岳岑靠在墙角一声不吭地听完奚父的话,他自嘲地笑道“呵,爸,您错了。是,我是尊敬您,但并不意味着我要被您摆布,指哪儿打哪儿。我是个独立的人,我有权利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就喜欢当司机怎么了没错,我也确实是想干事业,但我可不想跟着您干事业,这么说吧,我就是不喜欢您为我安排的一切。”

    “那你还想怎么样”奚父怒道,“你十八岁带男孩子回家厮混的时候我尊重你的性取向,不求你一定要喜欢女孩子,我只要求你私生活严谨检点,这事放在谁家里不是要翻了天我说过你一句重话吗你妈伤心的时候还是我替你开解她呢”

    “是”奚岳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脖子上青筋暴起,大声道,“我感激您在这件事上的开明,那个时候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但是是什么时候您开始变了的您背着我替我开后门儿,可笑我还当自己多能耐考上这么牛`逼的大学,可是我呢,我两年后才知道我自以为的本事也不过是靠着爹妈的关系,那一刻我比考不上这破学校还难受”

    奚岳岑戳着自己的胸膛,说“我自己的人生,多好多坏我都能接受,唯一不想要的就是在您的光环下过一辈子,靠您的人脉和关系来替我铺所谓的前程我是一个个体,不是您养的阿猫阿狗,连体重要都按照您的规划走”

    “好,好。好”奚父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指着儿子,“你既然不想靠着我,那你就给我滚出去你吃的用的住的,哪样不是我给你的,还想和我撇清关系你的学校,你那些狐朋狗友,哪个不是靠着我你才能有的你有骨气,那你走”

    奚父说到后头声音都是嘶哑的,奚母见两人越说话越说不到一个点儿上去,连忙想要开腔缓和几句,没想到奚岳岑撂下一句“走就走”,穿上鞋就走人,她正想去追,却见奚父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吓得赶紧打电话请医生来就诊,等量完血压开好药早就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奚岳岑电话关机,寻遍同学朋友也找不到下落。

    林错睡眠浅,晚上睡觉又不敢关手机,怕谁有什么急事找他,主要是怕爷爷奶奶两个老人在家有什么紧急情况联系不上他。

    所以电话刚震,连音乐都没响的时候他就被惊醒了。长期处在黑暗中一下子见光,林错的左眼被刺地睁不开,只要眯着右眼看来电显示,一串陌生本地号码,他犹豫了会儿来电便停了,刚想放下却又响起来,还是一样的号码。

    “喂”

    “你家在哪”电话里的声音有点熟,但此刻脑子混混的,林错一下子想不起来。

    “你哪位”

    “奚岳岑。我问你家在哪”电话那边的男声听着很暴躁。

    林错懵道“上川南路899号”

    电话随即被挂断,林错这才看了眼时间,居然是凌晨三点。

    两个多小时后,电话铃又响起,这回是奚岳岑自己的手机号,“你住哪栋”

    “我我到大门口来接你”林错被吵醒了就没睡着,一直在修改原稿。

    奚岳岑还是昨天白天的样子,衣服都没换,他被门卫拦在外面,因为说不出访客的栋数和楼层,所以不给开门禁,他面无表情地蹲在花坛边,看不出喜怒。

    门卫大爷见是林错过来接人,便一脸了然的样子。

    林错装作没看见大爷眼中的戏谑,赶紧领着奚岳岑往小区深处走,边走边问“你有什么事吗”

    “没地方住,借张床睡觉,”奚岳岑拖着声音回答,又撇嘴道“你这儿还算在市内我拦了好几辆出租车,司机一听我说这地儿都不肯送,可真荒。”

    林错尴尬地笑了声。

    奚岳岑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揶揄地说“没打扰你吧”

    他跟在林错身后,走在九曲十八弯的鹅卵石小道上,两边都高大的树木和花丛,因为长得太茂盛,树叶树枝在上方交错,遮蔽住头顶的天空。

    “没。到了。”林错推开镂空铁门道。

    奚岳岑瞧着两排电动车和摩托车,不可置信地说“你逗我你不是停车场吗。”

    “往这儿走。”林错朝里走几步,用钥匙打开一扇门。

    “这是停车场的地下室吧你让我住这儿”

    说地下室还客气点,其实是小杂货间,在停车场的角落隔了一平米做卫生间。杂货间四面墙只在其中一堵上开了扇双门,一面窗户都没有。目测近二十平,高度大约两米多一点,奚岳岑踮踮脚就能碰到头。西面放着一张单人弹簧床,床铺看着挺干净齐整,床边有一张大桌子和椅子,上边摆着台一看就年代久远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些日常用品和杂物,东面是一个与墙同高同宽的大柜子,堆着行李衣物和备用床铺,还有一大摞书。天花板上悬着两个灯泡,柜子边的灯泡暗着,大桌子上的则散着昏黄的灯光,勉强能看书写字。

    纵是奚岳岑自诩跑遍大江南北,也没住过条件这么差的地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看就是林错的住处,地上还放着他每天背的双肩包,以及挂在椅背上洗地磨边的短袖t恤。这会儿他倒是怕戳到林错痛脚了,也不敢对视,眼神飘飘忽忽,像个犯错的小孩。

    “这里是我自己住的,房租便宜,一个月也就三百块。”林错也不介意,大方道“你还要睡吗”

    “睡啊,我可是本来就想借一晚客厅的,这下怎么睡”奚岳岑越说声越小。

    “你睡床吧,我再给你拿床干净的。”说着林错就去柜子上取上个星期刚洗好的床单和被套。

    “不是,那你睡哪儿啊。”

    “我平时就这时候起来,你不用管我,”林错怕他不信,特地转身指了指电脑,“我要写东西。”

    “哦那,那你不用拿了,我不讲究的。”说罢,奚岳岑脱了鞋就往床上躺,没过两秒居然还响起了呼噜声。

    虽然睡得晚,但还是要上班。奚岳岑早上出车的之前先灌了两大杯咖啡才敢上路,林错怕又出事故,看他要下车卸货,急忙表示自己一个人能兼顾,让他在车上补觉。

    昨天还剑拔弩张,今儿又是一片和谐,这莫名的紧张气氛来得快去的也快。

    林错早上虽然表现地不在意,可心里到底尴尬。这么多年,他早已学着在各异的目光里黯然独行。鄙夷,惊讶,怜悯,鼓励,这些被传达的感情曾经都最终在他心里都汇成自卑与愤怒,而后沉淀,再归于平静,因此他可以每天在门卫大爷复杂的目光中泰然出入。

    可奚岳岑的笨拙又哗啦啦把他阴暗的小心思抖出来晒晒,藏也藏不住。

    林错站在货厢边算账,边算账边看着店员搬货,一心二用就来不及去看他心里自认为已经消失的自卑心。

    要忙碌,忙碌了就不冲动,也不自哀。

    打打滚求收藏留言评分

    心情很差,又忙,18号不更,19或20更。抽空会写写渣攻大纲,写完货车司机会开坑,希望下一篇文笔再好些吧

    鞠躬退散

    谢谢看文还写了这么多字

    以爱为名强加自己的想法在别人身上是很常见的事,父母子女之间就算再放任再开明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只能说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问题。甚至不止是自己的家庭,小家之外也有很多人有这样的行为,无法避免,双方都只能靠自身调节,奚家家长和奚岳岑都在尝试吧,但逃不开性格限制。

    而我也见过很多人,三十多岁,有了自己的小孩,依旧啃老,永远没长大,信奉“父母养我一辈子”,也没想过下一代的未来。奚岳岑家境殷实,但能想到不依靠家庭,已经算是值得表扬的一面了,但像我们都看到的,他当然还不够成熟,甚至叛逆中二。不过能够理解,现代孩子,尤其是被呵护长大的,大多成熟晚一些个人看法,当然也有很多个例。

    不过,谁又能真正逃过亲缘关系呢大部分人连社会关系都逃不过。这也算一个剧透吧,极少有人真的能够一刀两断,不管是爱还是恨,都是成长历程的一道痕迹,过分排斥也无济于事,总的还是改正自己的心态为主,尽力朝着自己预演的方向走,结果不会完美,但比不作为好。

    总之就是,大家都在成长啦希望能写好这个感觉。

    以上是个人感触,说不定过几年又有新想法了嘻嘻

    抱歉回了这么多总想回更多字来表示感谢和诚意。

    谢谢不动宝宝

    我有时候自己回头看写过的东西都看不下去,总是很沮丧,想放弃,不过偶尔惊讶地看到有数据涨一点,或者有几个评论,又会特别开心,爱你哟づ ̄3 ̄づ╭

    第九章

    晚风轻抚,奚岳岑查了查工资卡余额,二十块六,一顿饭。

    他细细回忆自己到底把钱用到那里去了,却愣是想不起来。今晚的住宿又成了难题,连开宾馆的钱都没有。奚岳岑扒着车窗,心里一阵蛋蛋的忧伤。

    几个发小都不想找,虽然只要他开口,这帮小子准二话不说就包他吃住,但这不就又中了他爸说的话了,发小的爸妈全是他爸的朋友跟合作伙伴,可不就是靠着他爸的关系才认识的么。

    奚岳岑被激地都走火入魔了。

    学校虽然有统一配的四人间宿舍,但奚岳岑他上班以后就没住过宿舍,自打知道当初进这学校又是靠他爸捐助请客的之后除了必要的课他就极少再踏进一步,另外两个人一个出去合租,一个出国,剩下的那个就常常偷带女朋友回去过夜,奚岳岑也不好意思再回去霸占。

    思来想去也就林错符合条件了,虽然之前还冷战过吵过架,还歧视gay,不过连写历史课本的都说,在民族矛盾面前,阶级矛盾就成了次要矛盾,所以歧视吵架什么还是在可忍受的范围内的,反正不会少他的肉。

    因而奚岳岑昨晚才会给林错打电话。

    可就他家那条件奚岳岑又看了眼账户余额,狠狠的戳了一记屏幕,租不起房住不起酒店,下个月工资又要吃饭又要赔钱,还是熬过一个月再说吧。

    “跟你商量个事儿呗。”奚岳岑跟在林错后面,露出一张笑脸,跟平时向办公室的姐姐阿姨们卖乖的样子并无二致。

    “什么事”林错本身就瘦,t恤明显大了一号,显得他更小,背着黑色,像个高中生。

    “就你现在住的那房子,我想跟你合租一个月,你上次说月租三百是吧,我出两百,发工资了给你。”

    林错停下脚步,惊讶地看向他,“我那儿那么破,你早上不是还嫌弃吗。”

    “我哪儿嫌弃了你别血口喷人啊,就是觉得小了点儿不过没事儿,我打地铺就行。”奚岳岑赶紧给自己洗白。

    林错边走边犹豫,没说话。

    “这样,我出两百五,不,两百六,真的,我就借一个月。”奚岳岑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瞧林错。

    “好吧你不嫌挤就行。”林错掏出交通卡正准备刷卡进站。

    “不嫌不嫌。哎你等等,这,这怎么弄”

    林错无奈地先给他买了交通卡顺便充点路费,奚岳岑浑身上下的穿戴都值钱,就是没法儿变现,只好在林错这儿赊账,保证发了工资一定还。

    下了地铁又去挤公交,沙丁鱼罐头一个接一个,奚岳岑和林错赶着师傅要发车之前奔上后门,门一关身体就紧紧地贴在门玻璃上,一点儿缝隙都没有。

    闷地不想说话,奚岳岑思来想去还是给奚母发了信息告知自己现在借住在朋友家,请她不用担心。

    奚妈妈一接到信息就来了电话“小岳啊,你这一整天都不开机,是要急死我呀钱还够不够用”

    奚母深知儿子和丈夫的个性,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故也不急着劝儿子回家。

    “您放心吧妈,我好着呢,钱管够。”奚岳岑脸上堆笑,心却在淌血。

    “那你的换洗衣服呢我给你整理好了送过来”奚母试探地问。

    “不用麻烦,您明儿不是要出国巡演吗,好好休息,保持状态,衣服这些东西有钱哪儿买不到啊,犯不着再收拾”

    “叮咚上川南路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注意脚下安全”

    提示喇叭在奚岳岑正上方,又放得格外响,奚母自然也听见了,问道“儿子,你这是在哪儿啊”

    奚岳岑起先还站地稳稳的,结果后门一开就跌跌撞撞被林错拉下车,一手拿着手机道“坐车呢,哎妈,我不跟您说了,还有事儿呢,您好好休息,别想我。”

    奚母还想说几句,电话就挂了,她没好气地道了声“这孩子”,又对倚在床头的丈夫说“小岳说住朋友家,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也真是,明知道他性子傲,还要这样打击他,现在倒好,他真走了你又惦记。”

    “哼”奚父扭头不承认自己担心,“你这会儿知道随他去了,当初怎么还背地里天天晚上哭。”

    奚母又听他提起那会儿的事,锤他一下道“那时候不是了解地少,怕他入了歧途么,”奚母想起那副情景,心有戚戚,“俩男孩子滚做一团抱着脖子啃,也就你还能没事儿人一样走出去喝茶。”

    也就两三年前的事,奚岳岑才刚满十八岁,那天奚父奚母要过结婚周年,凑巧奚父在邻市的度假村过几天又要开业,就想着两人先去享受一把,过过世外桃源的生活。

    奚岳岑表示不想做电灯泡,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家。那时候高三,他压力一大就喜欢泡吧,有时叫上一大帮人一起闹一整夜,有时喜欢一个人坐着发呆。

    被他带回家的男孩就是某一晚泡吧认识的,长得很秀气,却意外地放得开,奚岳岑和他开过几次房后一直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联系。

    男孩先联系的他,问在做什么。奚岳岑正做题做的要吐血,烦躁地要命,看见讯息笔一丢就给地址让他过来,又给保姆放了假。

    他早就想在花园里试试了,可惜在外面一直没这样的机会,他可不喜欢被人偷窥。

    因为刺激又新鲜,前戏就长了些,奚岳岑刚带上套准备进去,就听见几声咳嗽声和惊呼的女生,他正纳闷明明身下的人被自己的内裤塞着嘴哪儿来的声音,后知后觉地回头,吓得一下子就软了。明明应该登机的爸妈居然活脱脱地就站在客厅里。

    奚父见在花园里撒野的两人慌慌张张地穿起了衣服,这才淡然地转身去泡茶。

    奚岳岑这柜出的没什么波折,起先奚母还总躲起来边抹眼泪边胡思乱想,甚至问他为什么非得喜欢男孩子不可。

    他态度坚决,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心中疼惜母亲却不会表达,多亏了奚父开解,两人还专门看了许多书翻了几遍资料,又请教了专家,这才慢慢好转。

    不过那是一段很长的周期,严重时奚母十来天都不愿意回家,宁愿住在自己经营的舞蹈室或者酒店里,她害怕面对儿子,不是因为他有别于多数人的性向,而是总忍不住责备自己的疏忽,常常不切实际地假设如果这十几年里多放一点心思在儿子身上,他是不是就不会喜欢男孩子。

    她和奚父青梅竹马,被从小护到大,一辈子被当成公主宠着,几十岁的人了依旧天真烂漫,奚岳岑不懂事时甚至气恼过为什么自己的妈妈一点都不像妈妈。

    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对奚母的冲击不可谓不大,最后都到了看心理医生的地步,奚父除了工作几乎不离奚母左右,只在事发后几天和奚岳岑谈了一次话,让他安心高考,严谨作风。

    我是多余的。这种感觉从小时候起就若隐若现。

    奚岳岑高中毕业后每年都会飞往各个城市参加同性恋大游行,他在那里找到强烈的归属感,十六岁确认性向后的迷惘,十八岁出柜时的空白,统统找到宣泄的出口。

    证明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想法愈加强烈,他不屑任何人的眼光,又急于想在别人的眼中肯定自己,在人群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半生,谁都是,谁又都不是。

    “我说这到底还有多久啊啊啊啊”奚岳岑用力踢飞一颗小石子。

    下公交车之后已经步行快有半个小时,就算他年轻力壮,这两天连轴转下来也有大哭的冲动。

    “快了,还有两个十字路口。”林错脸不红气不喘,就是身上冒着虚汗。

    “别告诉我你每天都是从车站走回去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奚岳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们公司的销售待遇应该不算很差吧,就算你是新人,也不至于克扣到连套外环的小房子都租不起啊。”

    “还行,但像你说的,自力更生嘛。”林错笑笑,“能省一点是一点,万一有什么用处呢。”

    奚岳岑落后几步,拖拖拉拉地走着,嘀咕道“你这不是未雨绸缪,简直是杞人忧天”说着话肚子居然咕噜噜叫了两声,“晚饭吃什么饿死了。”

    “面包和白煮蛋我那儿没厨房,你要不要路过什么快餐店买一点”林错讪讪地说。

    第十章

    奚岳岑即便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深知厨房对于一个家的重要性,外面的料理再美味,天天吃也要腻,彩旗飘飘红旗不倒用在这方面倒也是正正好。

    “连个厨房都没有,那你这三餐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吃小饭馆儿吧”看林错这穷酸样,想也知道不会吃什么健康养生的品牌店。

    “嗯也不算天天吃吧,早饭一般在公司附近或者小区门口的早餐车,中午就哪儿方便在哪儿吃,晚餐就是面包鸡蛋,还有水果。”林错立时尽起了二房东的职责,一一细数他的日常菜谱以供奚岳岑参考。

    “得,你还是告诉我哪儿有便宜的小店吧,我哪怕卖身也得吃肉啊,再跟着当一晚上兔子明儿你大概就能看见一具干尸了。”

    奚岳岑花光了身上最后一点钱请客,买了一荤一素,死皮赖脸向老板娘讨了两大碗白米饭和一海碗紫菜蛋花汤,统统打包带回家摆在桌上就着面包一起吃,算是庆祝两人同住的第一天,还煞有介事地买了一小瓶二锅头碰杯。

    而后的一个星期,又是林错包揽各种费用,他在常用的记事本上一笔一笔记着账,要他真多负担一个人的花销也是够呛,唯有有数算数以便讨债。

    小杂物间阴凉又潮湿,林错哪真敢让奚岳岑打地铺,所幸大书桌够宽又不高,他又去淘了张桌子拼在一起,晚上把床铺铺在桌上让奚岳岑睡,他自己的床才1米6出头,平时自己睡都够呛,别提那大个子了。

    到底是年轻人,几天下来奚岳岑已经完全适应了林错的日常生活节奏,从家到汽车站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他还嫌林错走得慢,总是走走停停等林错慢悠悠地跟上来。

    几次同行,奚岳岑发现林错其实还是挺吃力的,“你干嘛不买辆自行车,二手的也行啊,成天这么死撑,回回出虚汗。”

    林错脸微红,“我不会骑车我们家是山村,根本骑不了车,所以也没学过。”

    都说懒人拯救世界,林错却是个勤奋的,宁愿每天累死累活也不学自行车。这股劲头并没有触动奚岳岑,刚发工资他就去at取了几百块钱,到斜对面的小铺子买了辆二手自行车。

    大早上林错收拾妥帖后,刚踏出停车库,就见奚岳岑直着腰坐在和他气质完全不符的锈迹斑驳的自行车上,右脚随意地踩着脚踏,左脚撑地面。

    “走,今儿哥带你骑自行车开开眼。”奚岳岑头一歪示意他上车。

    林错眼前一亮,双手扯着肩带,向前走几步又停下来,犹豫是该跨坐还是侧坐,无论什么姿势都感觉怪怪的

    “喏,”奚岳岑指指后座,“给你装了俩脚踏,就是怕你头一回使,腿软站不直。”

    “不会不会。”林错摇摇头,双手搭在奚岳岑肩膀上,两脚稳稳地踩着脚踏。

    奚岳岑一脚蹬出去,惯性使得林错不由得抓紧了他的肩, 双脚也猛地发力以免被甩出去。

    林错不重,载起来一点儿不费力,奚岳岑感受到他的紧张,吹了声口哨,“这小破车真不够看,下回带你坐我那山地车,那才叫享受。”

    人人都夸金秋十月,林错从没觉得秋天哪里好,满地黄花落叶,又有凉风袭人,怪凄凉的。农民叫收获,诗人道美中带伤。

    爷爷说母亲是在深秋离开的,具体哪一天记不清了,林错便理所当然地一棍子打死,把秋天当做别离,如今却品出了一丝丝甜。

    早晨的风可真冷,气流直直地迎面撞上林错,往他口腔和鼻子里钻,有点难以呼吸,奚岳岑自在地哼着歌,长腿一刻不停地蹬着,带动全身,林错能感觉到手下的肌肉随着节奏微微上下起伏。

    其实奚岳岑也挺好的。

    林错善自省,长期的压抑让他不断反思自己行为的对与错,除了不愿意主动跨出建立关系的那一步以外,他还是很能感受到别人的善意的,毕竟谁又希望时时孤独呢。奚岳岑本身外向,只要他愿意,跟谁都能哥俩好,所以也不觉得林错有多闷。

    别人的看法之于林错,和他的态度之于奚岳岑,并没有什么不同。

    林错不喜欢异类,可又渐生出他与奚岳岑是一国的想法。他也曾因别人的冷淡疏离而尖刻逼人,像小兽露出獠牙来捍卫自我,而如今他又在摆脱过往之后对奚岳岑冷淡疏离。

    恶性循环。

    奚岳岑到了车站后直接那把锁将自行车锁在车库里,得意的说“怎么样,又快又爽吧,以后还能多睡一会儿呢。”

    那急切邀功的眉眼,像是学会开门的小狗兴冲冲跑到主人面前讨奖励,林错学着市场部部长的样子,把奚岳岑的肩膀拍的啪啪作响,“请你吃早餐”

    虽然奚岳岑每天都蹭林错的早饭吃,却头一回听到他说要请客,走路都打飘。

    可不就是个叛逆的孩子吗,心情一会儿一个样,对他坏了他会讨厌你惹恼你,对他好了又把种种不快抛诸脑后。

    “你就吃这一咪咪啊,真当自己小猫呢”

    林错照常给奚岳岑装了鼓鼓囊囊一袋子早餐,自己只吃一个甜烧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林错的早饭,平时都是吃完了来的。

    “一大早吃不下什么东西。”

    “吃不下你也得多吃点儿啊,瞧你那风一吹就跟着跑的样儿,”奚岳岑把一个肉包子直接塞进他嘴里,“怪不得你天天吃一大把药也不见好呢,就这体质,吃仙丹也不管用,还是得多吃肉多锻炼。”

    林错慢吞吞嚼着包子,笑笑没说话。

    “不过你到底为什么吃那么多药看你也不像生了什么大病的样子。”奚岳岑好奇地问。

    林错咽下口中的食物道“就体弱呗,吃点药补补。”

    这才是真捡芝麻丢西瓜,底子不好吃什么都是浪费,又住那样的房子,不过估计都是他这瞎节俭的毛病闹的,奚岳岑暗暗猜到。

    幸好发了工资,自从和施纯分手后奚岳岑也甚少出去吃饭娱乐,负担条件好一点的早点还是绰绰有余,奚岳岑打那以后天天主动给林错买吃的喝的。

    林错心里更过意不去,本就纠结又愧疚的心更加惴惴不安。

    晚上关了灯,互道了晚安后室内一片寂静,林错不自觉地翻了几个身,床板嘎吱嘎吱作响,对于即将睡着的人来说刺耳的很。

    他也怕吵到奚岳岑,克制住再次想要翻身的欲`望。浑身似有千万只小蚂蚁爬来爬去,还时不时地群起啃咬他的心脏。

    苦久的人给一点甜之后,反而更加诚惶诚恐,想要珍惜,又不知如何珍惜。

    误会不必解释,道歉一定要说出口。林错下定决心,先清了清嗓子,“对不起啊”

    奚岳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他这么说,挣扎着醒过来“什么”

    “就是之前,对你态度不太好”林错顿了顿,轻声说道。

    奚岳岑一下子想不起来他没头没脑地在说什么,正在那拼命回忆。林错以为他还是生气呢,有些不知所措,还想解释几句,却听耳畔炸开一个声音。

    “呵你终于承认你恐同了吧”奚岳岑一高兴也不困了,抱着被子坐起来靠在墙壁上,“不过不要紧,小爷大方,看你还愿意借我个地方住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林错抿嘴翘起唇角,一颗心彭地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奚岳岑说不生气,那一定就是不生气了。

    “其实我也挺能理解你的,恐同我还见得少么,你这样的反应还算好的,还有看我不顺眼的到我们教室门口要泼我泔水的呢。”

    “这也太过分了吧。”

    “不过没泼成就先被我揍了,后来没几年据说他跟一个当兵的好上了,哎”奚岳岑枕着双手,不无感叹地说“多少活生生的例子啊。”

    林错默然,他知道奚岳岑的话外音,虽然这回是没有恶意的感慨,不过他还是不敢苟同这种说法。

    “你为什么恐同就算是gay,也不会看见男的就想上啊,不是每个人都是张大铁那人渣好不好。”奚岳岑话锋一转,问到。

    林错心里咯噔一下,“小时候老是被人说像小姑娘之类的。”

    奚岳岑意会,“你这心理也脆弱了点儿啊,再说了,谁规定的女气一点都是gay,这些都是都是偏见。”

    关了灯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明知奚岳岑看不见,林错还是习惯性地微微勉强一笑,“你说得对,我应该向前看,不能老是被困住。”

    “就是。”奚岳岑附和着说。

    放在小茶几上的手机屏突然亮起来,是奚岳岑的,他爬到床沿去拿。屏幕还没暗下去,因为设置的预览模式,锁屏上直接能看到内容。

    林错看到奚岳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薄唇紧紧抿着,嘴角有些垮下来,幽幽的光线下本就线条分明的轮廓显得更加冷硬,已经往成年男人的方向发展,他黑着脸把手机一扔又爬回被子里闷闷地说要睡了。

    这几天忙,还有换季身体不太舒服,下次更新是923谢谢看文

    第十一章

    姚晓晓这周破天荒地请了假,整个销售部跟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

    “开玩笑,她上次请假还是产假吧生完小孩儿两个月就回来上班的人,居然请了一个礼拜事假”

    “我记得女魔头去年发烧到39度,还是小李陪她去的”

    “是啊,挂着点滴还要看文件,我给帮着打字,水挂空了都还是护士过来提醒的,那拼劲儿,怪不得能做头儿。”小李满眼崇拜地说。

    “她拼拼着命压榨我们呗,我们的业绩都是她口袋里一摞一摞的奖金,没我们在外面风吹日晒,她能到今天”

    “哎哎哎,我听说她又睡了个小鲜肉,就是新来的那个”

    无人压阵,下头的人就变得懒懒散散,开完例会都不急着出去跑线,林错无意参与八卦,跟比较好的刘子妍前辈打了个招呼后就去找奚岳岑。

    奚岳岑白天兴致不高,像头没睡醒的狮子,努力聊天最后总觉得索然无味。

    明月当空,他在外面逗了会儿野猫,趿着拖鞋回屋,林错正端坐在桌前反复看编辑的邮件。

    奚岳岑在桌上床上翻找,“你耳机呢”

    “嗯”林错太过专注,等奚岳岑发声才注意到他回了屋,“我的耳机坏了好久了,忘记买新的了。”

    奚岳岑“啧”了声,有气无力地摔在床上。

    林错打开ord敲了几个字,问“你的呢”

    “忘车上了。你不介意我公放吧”奚岳岑拖着声问。

    “没事儿你放吧。”

    奚岳岑没再接话,直接点开了微信语音,手垂在床外,直直地瞅着天花板。

    “那家伙喜欢嗑药,还群,磕high了还老是动手呢,那趴体场面,啧啧,我听一哥们儿说他前几年在乌市玩脱了,弄没了个人,他舅亲自跑去给他托了点关系私了,这才回东川的,回来以后他舅也不敢给他捧多高,每年给点分红,一开始还听安分的,时间久了就按耐不住出来寻食儿了呗。”

    “要我说你这事儿也甭管,谁叫那小子眼睛瞎非要跟着他呢,现在可好,听说不愿意玩儿还被打了,好几天没回学校了都。这就叫自作虐不可活啊,现在知道巴巴地来找你,当初走的时候不是挺硬气的。反正他还能找你帮忙,说明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你不是还惦记着他吧那小白脸一句话你就屁颠屁颠跑来找我打听,当初被你爸扫地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来找我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在哪儿呢”

    黑色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糯糯的又满是活力,刚开始兴奋,而后愤慨,最后又带上一股软软撒娇味,奚岳岑最后一段没听完就掐了,两指捻着手机一角荡啊荡。

    屋内静了好一会儿,林错码着字正渐入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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