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识从那开始不想听到那声“哥”。
钟植浩的照片小小一张留在长生店,他不配。
钟鸣按住周识,又叫一声“哥。”
周识轻轻捏住他后颈,缓缓蹲下,比钟鸣稍稍低一点。
钟鸣嘴唇发亮,眼睛更亮,血刃一柄,劈开十余年沉重痴念恋慕。
周识向前凑一点,吻住钟鸣。年轻人唔的一声,被周识一点一点推向后,一点一点陷入纯白羽绒被,一点一点分开隐秘。周识握住他双脚腕,骨骼细长,一寸寸线条都在尖叫年轻嚣张,一寸寸皮肉都在高喊青春放肆,然后停住。
钟鸣眼睛被刘海挡住一点,被周识伸手拂开,如待珍宝。他闭上眼,他就俯下身,飞薄嘴唇亲吻那块包裹苦杏仁糖一样透亮眼珠的皮肤。那副眼皮微微颤动,周识放开他,缓缓挺身挤入,温暖的包裹,窒息的沉入,简直是桎梏和命运。周识动一动,钟鸣就觉得四肢百骸要散架,喉间情不自禁流出一丝细微□□,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眼前,被周识握着手腕拉开,被迫看到自己被弯折叠放,反复缭乱。
钟鸣说“丢,迟早有日死在你裤下。”
周识重新亲吻他的眉心,“阿鸣。”
钟鸣轻轻咕哝“现在你好得意啊?回家苦瓜汤等你。”
周识噗嗤一声失笑。
周识本来觉得不该回庙街,但被钟鸣死命劝,“你怕个毛啊?怕人看见你和大佬周没真的闹翻?咱们光明正大怕谁看见?而且和义堂不是有后门吗?”
周识铁青着脸走后门回自己家,大佬周坐在藤椅上看报,连忙摘下老花镜回头,“你怎么回来了?”
周识黑着脸,“阿鸣叫我走后门。”
钟鸣正在喝水,噗地喷了丑基一脸。
丑基擦掉脸上茶水,莫名其妙地一拍桌,“怎么回事!当我和义堂是幼稚园吗?!”
猫仔端着砂煲走出来,“苦瓜排骨,喝汤。”
钟鸣先盛一碗全是排骨的给大佬周,又盛一碗全是苦瓜的给周识,殷殷切切,“哥,喝汤!下火的!”
大佬周见他不动,抬头呵斥,“阿鸣都说了下火!不许挑食!”
周识愁眉苦脸坐下喝汤,又说“猫叔,吃苦瓜怎么吃得饱。”
丑基附和“猫仔,你下面给他们吃嘛。”
这次周识钟鸣两个人齐齐一声“噗”。
丑基一脸苦瓜汤,嚷嚷起来,“你们两个今天怎么回事!在片场听肉蒲团听多了是不是!怎么听什么都想歪的!年纪小小甘咸湿!”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剧场,剧场背景是作者说“我识哥永久续航充电宝,说一句阿鸣充一格电”。
医院,
钟鸣坐在病床前翻漫画,突然想起什么阿鸣,阿鸣,阿鸣阿鸣阿鸣。
周识被吵得睁开眼,说叫你自己干嘛?
钟鸣干巴巴地回答漫画里说识哥是永久续航充电宝,说一句阿鸣充一格电,我就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能充满电……
周识心中一软,笑着撑起身。
钟鸣说……看看充满再充会不会爆。
周识……
……
台下妹妹扔灯牌脱粉他咋这么熊?!爱不起了
第31章 目光
香港缓缓停泊近岸,回归前数月,人们陡然意识到这艘船犹如冰山,看不见的复杂远远多过看得见的盘算。
八大黑帮变七大又变六大,黑帮们趁着回归前管制真空状态,火拼争夺利益,谋求回归后获得最佳优势。
人人传新联英反回归,李慎庭拉到杨宙势力,大张旗鼓把手中牌从澳门翻到香港再返回澳门,好似红旗一升就是末日。
老虎辉终于被翻出来拉进警署审讯室,再好精神也磨不过周识日复一日的熬。
被周识虎视眈眈地审到第四天,老虎辉彻底崩溃,把自己知道的李慎庭所为和盘托出。
新联英杨宙早已不中用,李慎庭要的就是这份不中用——杨宙的新人旧人关系人马,全部为他所用,意图把全港黑帮一统天下。
邹箬阳说“陈sir,李慎庭这是什么意思?”
陈兆基“啪”地将手中材料丢上桌面,一手叉腰,对着落地玻璃窗深吸口气。
周识说“他知回归不可违逆大势所趋,来回翻牌只是做个样子,借这件事清债立威而已。看账就知,几月后钟声一响,他那间公司就干净上市。”
邹箬阳最近越来越像古惑仔,穿皮衣画纹身,听得皱眉,“他清什么债?怎么清?”
周识不语,陈兆基返回来画白板——往昔同新联英或胜和社有关联的社团多多少少牵涉恩怨,一边站自己,一边站李慎庭,一边站和义堂,阵列分明。
陈兆基说“社团帐归他管,一荣俱荣,也是把三寸放在他手里,李慎庭看谁不顺眼,随时可以把账交警署。谁要不交,就缺层保障——况且,谁敢不交。”
三个警察抽着烟凝视了一会错综复杂的黑帮关系线,都是一阵沉默。
邹箬阳首先说“阿识,昨天李慎庭还带人去庙街和义堂同你老豆谈事。”
周识捻断烟头,“他不会同李慎庭谈,没好结果的。”
陈兆基说“那就更麻烦。李慎庭拉不到和义堂,就一定要毁掉。你回去同大佬周讲,今晚李慎庭又组织各家坐馆开会,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不可以插手。和义堂抽身不易,他也知道不能功亏一篑。”
周识在庙街口下车,一边往家走一边摸烟。
昨天李慎庭到庙街就是谈这件事,一开门就见山“大佬伯,要回归,我们黑社会也要做点事。”
大佬周吸完半支烟,才慢腾腾开口,“后生仔,你来教我做黑社会?”
李慎庭说“不敢。人人说‘大佬周大哥,小弟不奔波’,我来请阿伯帮忙。”
大佬周清楚他来意,正眼都不看一眼,东拉西扯,“我估你都不记得,从前你老豆同我在九龙贾炳达道那里看场,一间帐篷乌烟瘴气,一进去几百人在吸白姑娘。天落雨地积水,老鼠都浮水面,老人家来买白粉不小心跌倒,脸都浸水里,手还举着白粉袋。”
李慎庭喝茶,“是,我记得的。那块地现在是公园空地,在搭台唱戏。”
大佬周说“你知不知唱戏是给谁听?”
李慎庭放下茶杯,洗耳恭听。
大佬周说“七月鬼门关开,唱戏就是神宫戏,超度亡灵,给鬼看的——可是那些人也跑来看。”
大佬周摇摇头,“人。”
李慎庭微微一笑,“阿伯,从前做黑社会要够狠,够恶,够会打。现在不一样了,做黑社会要学会不会打。”
大佬周缓缓从裤袋中摸出一小包粉末,放在桌上。李慎庭正要接过,大佬周拍住粉包,说“十九年。”
李慎庭说“什么?”
大佬周说“这包白粉,我放在身上十七年,没有动。后生仔,要做黑社会,先做人。做人做黑社会都一样,第一件事先学会不去做。”
李慎庭放下茶杯,带人离开。
周识在警署审了老虎辉四天四夜,已经困得找块砖都可以睡觉,但想到这件事,只是更加头痛。
他转过一个弯走进小巷,刚刚低头抽出烟,突然有人“哈”一声拦路,“劫色!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此路过,留下亲嘴来!”
周识头也不抬,把烟衔在嘴里,“火。”
钟鸣失望地叹息一声,掏出打火机来给他点烟,“周sir这么没情调,少男心事白费。”
周识好笑地抬起头,“在这等我做什么,不进去?”
钟鸣说“我在我家独守空房,特地来找你嘴一个,所以不进去。”
周识慢悠悠说“我怎么听说是猫叔今天煮叉烧。”
钟鸣说“是啊我吃过了,蜜汁叉烧好好味,尤其那个边边有一点点焦——哎你这个警察怎么回事,钓鱼执法不可取的!”
周识微笑,知道钟鸣就是来哄人开心的。
两个人在街口说话,周识靠在墙上抽烟,钟鸣站在他面前动手动脚,两个人都瘦高修长,不像警匪片更像琼瑶剧的前三集。
钟鸣继续说道“我刚才问猫仔,点解猫叔你话那么少的?猫叔说年轻时他话多,后来不敢说了。
周识倒是不知道这个,问道“为什么不敢说?”
钟鸣憋着笑,“他跟大佬伯一起下慈云山球场,那时候警察还不知道大佬周长什么样,但猫仔个高嘛,一看就知是古惑仔大佬,被警察堵住问‘滥仔站住!你带你手下去哪里?’猫仔站定,认认真真回答,‘这个不是我手下,是我大哥大佬周来的’。大佬伯被打得跟猪头饼一样,气得直骂,‘猫仔我叼你老母个臭嗨!你不出声会死啊!’后来猫仔就不说话了。”
周识笑得低头咳嗽,钟鸣拍拍他背,把他手里的烟夺过来,自己用力抽了一口,重重叹口气。
周识问“叹什么气?”
钟鸣夹烟望天,一脸沉痛,“红磡之星特地来投怀送炮,周sir连嘴都不给嘴一个,可以说是英华之耻了。”
周识在他头顶揉一把,突然说“你看!天上有ufo。”
钟鸣眼睛“叮”地亮起,立刻抬头,“哪有——”
周识低下头来吻住他,钟鸣把夹烟的手往他肩上一搭,微微踮起脚尖凑得更近。唇齿相接的地方一片柔软下颌和青青胡茬相接磨蹭,是砂糖碰水堆积透明,奶黄包流泪,流沙包溢沙,西瓜软糖在散布尼古丁香味的黑方里融化。
维港的雨漂离港口,雨雾落在年轻恋人的肩膀上。
周识的手指碰到一点雨珠,退后一点,说“阿鸣,下雨了。”
钟鸣仰头看暮色四合的庙街天空,四照花被雨点打得点头,也“嗯”了一声,“下雨了。”
周识迈开步,“我去拿伞给你。”
他只走了两步就停住,越过周识的肩头,钟鸣看见了大佬周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唉。
同学们,没啥意外的话后天完结……
第32章 至理
大佬周肩上披着件旧夹克,手里两把伞,脸上表情毫无疑问是意外与愤怒夹杂。
周识攥紧拳头,有那么几秒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