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说“……导演,训练间隙来的!”
导演看了看那一堆,心想,丢,训练间隙插播训练是不是。
一旁周识也背着手低着头,陈兆基恨铁不成钢,“两周!两周没增一磅还掉磅!”
周识说“阿鸣是这样的啦,吃好多也不长——”
陈兆基就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驳嘴!该怎么做,自己讲!”
周识“啪”地合拢鞋跟,肩背猛然挺直,手臂“唰”地抬起压上帽檐,敬了个标准礼,“加量训练!”
钟鸣啪啪啪鼓掌,“哥!好威!”
导演一巴掌拍在钟鸣背上,“训练这么久没一点警察样!你看看人家周sir多有差佬fu——”
钟鸣话赶话地顶嘴,“他从小——”
周识一簇冷汗陡然冒出,从帽檐下流进眼睛,刺得发酸。
陈兆基说“从小什么?”
钟鸣意识过来自己差点说漏嘴,连忙改口,“从小就梦想做警察来的。日日把我当古惑仔满街追,当然有差佬fu啦。”
周识摘下帽子擦了擦汗,额头汗津津方正平阔,鼻尖挺直人中工整,一双薄唇欲言又止欲语还休。帽子一摘,额前微长的碎发自己成了飞机头,被他随意一耙,细碎水珠在正午阳光中璀璨滚落。
导演一边揉下巴一边想,这个警察还真的是,真的是。
陈兆基又一巴掌拍在周识背上,“头发这么长!怎么不去剪!”
周识言简意赅地说“忙。”
白天给钟鸣买雪糕,晚上听钟鸣唱堂会,隔两天还要替邹箬阳巡逻,觉都没空睡,还剪什么头发。
周识这几天真的太困,说完才觉得自己语气不对,陈兆基又不是和义堂果摊小弟,连忙补充,“下午就去剪。”
导演挥挥手,“先别剪。陈sir,这边说话。”
三分钟后,陈兆基决定让周识跟剧组走,客串一个警察角色,顺便指导专业问题。
陈兆基终于把真话说出来了,“马上就九七回归,警署也需要形象工程的嘛!”
周识蹲在冷气机下吹冷风,心想,原来我是形象工程。
马上就九七回归,英国人带球跑,日不落旗将落未落,新势力已经预备上台,全岛八大黑帮大清洗势在必行。眼下和义堂还没洗干净,胜和社又蠢蠢欲动,要把大家都拖下水卖□□然后渡去澳门。他的时间真的不多,还搞什么形象工程,结果他就是形象工程。
钟鸣也蹲下,很懂地拍拍他的肩,“我知啦,刚开始都是不会演的,慢慢就会了。我第一天拍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害得影帝同我一起卡了三十二次,现在不也是影帝预备——”
门忽然被拉开,邹箬阳过来通知周识,“阿识,今晚英华演唱会,陈sir也去观礼,还是你和我带人去做安——”
周识猛然回头,眼底精光四射,凶狠无比。
邹箬阳心底打了个突,感觉下一秒周识要扑过来砸酒瓶,忍不住退后一步。
结果周识只说“……好,知了。”
好像刚才凶似大佬周的不是他。
后台,钟鸣给玫瑰姐打电话,“玫瑰姐,你今晚早点睡美容觉,不要来,尤其叫大佬伯不要来。”
那端玫瑰姐还没说话,已经响起了大佬周的怒吼“不来?!怎么可以不来?!你被人咸猪手怎么办?!要来!兄弟们都来!”
钟鸣说“……大佬伯,我知你为我好。但是全港咸猪手只只你都要斩,斩不斩得过来?何况……现在都说我傍黑帮。”
大佬伯就有点蔫“傍黑帮有什么不好?得啦得啦,不来就不来。”
大佬伯挂断电话,十分沮丧,“怎么办,票都买好了,好可惜。”
玫瑰姐翻了翻衣柜,换上一条黄裙,随口说“那就悄悄去嘛,反正你只是想看陈逸雯。”
钟鸣放下电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白伟志拖上台表演。
粉丝知道钟鸣最近接了警匪片,都要钟鸣说两句。
钟鸣说“是啊,最近在练cle。好难,我白斩鸡来的。”
少年人方才又唱又跳,现在仍在气喘,说着就一边拨耳麦一边笑了笑,一丝气音流出话筒,像一段春光灌入场馆。
台下妹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钟鸣啊!
周识笑着捂了一下耳朵。
钟鸣说“好多事我都不知道可不可以讲,让白生来同你们说两句。”
白伟志手下又是钟鸣又是陈逸雯,粉丝们对白伟志还是十分信服的,听着白伟志说到“导演组还请了警察来客串,哎呀这个警察好威又靓仔,到时候你们期待下咯”,就更激动。
陈兆基坐在台下前排,听着听着就笑了,想到即将可以给警署添置两台冷气机,即将可以打亮警署招牌,就坐直身拍了拍站在前面的周识,“阿识,努力。”
白伟志会错意,“是不是先让警察先生上台来同大家见一下面?”
周识连忙摇头,台下妹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警察和钟鸣啊!
周识……
陈兆基灵光一闪,心想,这样的曝光机会多难得!
陈兆基说“去!”
周识说“陈sir!”
陈兆基说“我知你在想什么啦阿识,哪个男儿无伟志。做完这件事情,调你去重案组,戴大帽做大案!”
周识一捏拳,一咬牙,一点头。
大佬周和玫瑰姐带着丑基猫仔鬼鬼祟祟摸入场馆,鬼鬼祟祟落座前排。
大佬周来来回回翻场刊,“陈逸雯怎么还不上场的?怎么还是阿鸣?”
玫瑰姐摇扇子,“加环节嘛,好正常的。你别说话,我也想看看同阿鸣拍戏的警察。”
大佬周低头嘟囔,“差佬有咩好看的,个个舞枪弄棒不讲理……”
舞台上,周识一跃而上,大跨步走向舞台中央,站在了钟鸣身边。
摘掉警帽,他比钟鸣略高一点,略黑一点,胸膛更挺,五官更锐。但钟鸣穿着明亮的红夹克白牛仔,一道霓虹洒下颈项,似乎天生属于舞台中央。
光头音乐总监配合地放起了《光辉岁月》,乐声飘荡,台下尖叫混合着“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响成一片。
丑基“蹭”地站起来,指着台上,手指发抖,“少、少当家?”
他们买的是前台票,靠舞台极近。钟鸣眼尖,一眼看清台下排排坐的大佬周玫瑰姐丑基和猫仔,当即腿一软,差点跪下。
周识没戴眼镜,只能看清满场都是闪烁灯光。他低声说“阿鸣?怎么了?”
钟鸣笑得发僵,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次周识完了。
猫仔擦了把汗,“丑基,你先坐下你先坐下。”
丑基说“大佬周!玫瑰姐!你们看,少当家哎!”
大佬周盯着台上那个瘦高人影,挑起眉,并未说话,刀疤脸上全是深沉莫测。
玫瑰姐觉出不对,也说“丑基,你先坐下。”
丑基手抖得像筛糠,“坐什么坐!我们少当家怎么是差佬来的!我们和义少当家哎!”
猫仔扶额,玫瑰姐叹气。
大佬周心里想的是扑街,个后生仔靓成这样,我怎么第一次发觉,是不是该去验dna。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申请本色出演台下妹妹
另外,过儿童节的儿童六一快乐~!不是儿童的就不要过了,我们筹备一下午夜场开个车啥的
第10章 香堂
钟鸣只在台上腿软了一下,但周识自从听说大佬周看见了自己身穿警服的英姿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腿软的状态。
钟鸣驾着腿软的他哥一路踉跄着回了家,一路安慰他哥“交给我交给我,别怕别怕别怕。”
周识低声说“丢,早知道不上台,大不了不升督察不去重案组。”
钟鸣拍他“一派胡言!等会你别说话!”
和义堂两扇紫檀木大门打开,门缝里堆满青苔。
进门过天井,一道宽阔香堂,供奉洪门始祖,洪门五宗,洪门五先贤。牌位上写满金字,常年黑魆魆不见天光,香雾缭绕中分不清傅青主和王船山。
但正当中一尊关公像直顶屋脊,朱红面目沉默视人。
大佬周靠在八仙椅里吐烟圈,香烟和香火两种青烟靠在一起缭绕向上,大佬周像那尊关公一样沉默。
钟鸣亲手给大佬周捧烟灰缸,一边狗腿一边解释“大佬伯,你听我解释,周识不是真警察来的嘛,演戏来的嘛!你也知道,这帮导演最中意学生仔,尤其他这样的四眼仔,又机灵又会背台词,读书都是a,还能写影评……”
大佬周手指周识,猛磕烟灰“扑街——!那你就去演差佬!?”
周识低头不说话。
钟鸣说“演差佬有什么不好嘛大佬伯!阿识功课又好身手又好,演警察迷死多少妹妹!反正你也成日嫌他不追女仔不拍拖,现在不是正好?他不追妹妹妹妹来追他嘛,你就只管三年抱俩五年仨,小小演个戏,人生问题一劳永逸!”
钟鸣读书时换女友换得勤,全庙街的妹妹都在等钟鸣浪子回头。而周识是庙街的老大难问题,都读到了大学,还没见他跟哪个妹妹拖过手。大佬周嘴上不说,心里也在打鼓,总感觉是黑帮身份影响周识处对象。
大佬周似乎被说动,叼着烟没说话。
周识额角青筋一跳,说“阿……”
钟鸣和大佬周同时呵斥“你闭嘴!”
周识……
大佬周虽然动心,但理智尚存,“阿鸣,我知你好心,但我们毕竟是黑帮。”
钟鸣说“嗨呀大佬伯,你们这个黑帮当得还不如糖水铺自在,日日不斩人反而被人斩,黑帮里属你们行正坐直啦!就算警察看出什么来,也查不出什么。况且,”钟鸣神色诡异,“叫阿识去警署观摩一下,我们岂不是有内部消息,以后交货再也不用偷偷摸摸。”
周识想说什么,被钟鸣一个眼风堵了回去。
大佬伯想来想去好像没什么毛病,最后扁着嘴一拍桌“我堂堂和义坐馆!我个亲生仔去演差佬!我怎么跟列祖列宗交待!”
钟鸣松了口气,使出杀手锏“大佬伯,你知不知这部片的结局是什么?”
大佬伯想这还用说,“警匪片邪不胜正嘛!”
钟鸣故作玄虚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