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第2节

    邢路远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是不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他从小没有父亲，却从未被人欺负过，因为在他家乡那个不算大的县城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那个开杂货店的母亲是个多么泼辣能干的女人。

    母亲离开后，瞿晓东又担负起了保护人的职责。邢路远从沈桥家里搬出来的时候，瞿晓东帮忙给他联系住进了学校宿舍；他一请假就是两个月按照规定是需要休学的，瞿晓东帮他在系里到处跑动疏通；他毕业了也不去找工作每天就窝在宿舍里打游戏，瞿晓东介绍他来了这所学校当辅导员。

    就连沈桥，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也一直是充当着保护人的角色。虽然他不愿意告诉别人他们的关系，只是像金丝雀一样把邢路远养在家里。

    我好像从没活得像个大人一样，邢路远忍不住想，但是我应该长大了。

    他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现在最应该在做的是什么。

    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了，也该学会好好生活。

    邢路远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辅导员组长看到他一下就蹦了起来，很显然已经急得两眼冒火“小邢你可算来了打你手机也不通，教务处让你赶快给回个电话。你跟他们好好解释一下，这事儿可能还有回旋的余地。要不行让书记去和学校说说看，哼，教学事故，听着挺大的事情，其实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年轻老师不能毁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上。”

    邢路远能感觉到组长是真的在关心他，陈恳地说“对不起李老师，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邢路远回到自己座位上，给手机插上电，然后用座机拨了个电话给教务处，解释了一下早上没去上课的事情。教务处给的答复是，临时缺课却没有请假也没及时通知学生，这是铁板钉钉的教学事故，一个处分没跑了。邢路远应了声好，没有反驳，挂了电话。

    组长看到邢路远竟然都没有争取一下，顿时有点来气“小邢，你不能任由他们拿捏，让书记去说说，他是老资格，总有能说得上话的地方。”

    “真的不用了李老师，你也知道教务处狠抓教学事故是为了什么，他们会放过我吗”

    组长顿时语塞。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所大学之所以一直不入流，是因为它的行政管理能力实在太差。它像其他所有大学一样每年也有职称晋升的指标，学校的所谓专家评审团却没有能力从一大群申请晋升者里评定出真正实力优秀的人，只好设置一大堆关卡把人卡下去。其中“教学事故”就是一个杀手锏。

    但凡有老师未请假缺课，或上课迟到，或提前下课，或上课时间接听私人电话处理私人事务的，一旦被教务处发现都会被记为教学事故，一个背着教学事故的老师在同年起的三年内都不能晋升职称。

    邢路远本来去年就可以晋升职称，哪知学校发现申请晋升的年轻老师人数太多，硬生生出了个规定要求晋升者必须有足够的培训时长，邢路远猝不及防地就被卡了下来。今年本来终于可以再申请晋升，现在又出了教学事故。

    邢路远觉得，可能他永远都不能评上讲师了，更别说还要评副教授和教授了。

    他第一次认真考虑起了是不是应该及时止损，趁着年纪还不算太大赶紧改行。

    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份工作。

    十三

    请假的几天积攒了很多工作，邢路远索性也没去吃午饭，一次性把所有能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等忙过手上这阵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半，邢路远突然有点想去踢球，就一个任性丢下了手头不太紧急的工作，直接就去了操场。

    操场上体育老师郭鸿正带着一群学生在练习，看到邢路远眼睛都亮了。

    “诶，邢老师，来踢球吗”

    “郭老师好久不见，您训练呢”邢路远也礼貌地打招呼。

    “训练什么呢训练，就带孩子玩呢，咱们校队这个水准你也别指望赢比赛啊哈哈哈踢球嘛开心就好，”郭鸿大咧咧地笑起来，“邢老师，要不要一起玩一会儿你可是z大神级边锋，我大学那会儿还跟你踢过比赛呢，这都多少年了。”

    邢路远顿时觉得臊得不行“唉别提小时候的事儿了，我好几年没踢球了，估计都跑不动了。”

    “哈哈哈哈跑不跑得动，跑起来就知道了”

    那场球踢得酣畅淋漓，直到天完全黑透了几个老师学生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球场。

    邢路远意识到自己这几年确实是太不注意身体了，体能已经完全跟不上。郭鸿揽着他的肩膀使劲儿安慰“没关系没关系，体能练练就回来了。别说，你的技术还是很牛逼的”

    “郭老师，您别埋汰我了”

    两个人勾肩搭背回到教工宿舍楼下的时候，正好看到沈桥人模狗样地靠在他那辆奥迪车边上，幽幽地看着他俩。

    “你怎么还没回去”邢路远奇道。

    “诶我认得你”郭鸿又兴奋起来，“z大那个中锋沈桥嘛以前我们踢过比赛你记得不我是隔壁体院的后卫郭鸿啊。你是来找邢老师踢球的么”

    沈桥不要脸地点了点头“我是来找他踢球的，但是看起来你们已经踢完了。”

    “没事儿啊明天接着踢嘛，你明天来吗明天下午怎么样”郭鸿人来疯起来没完没了的，邢路远实在受不了了，只好打断他“不好意思啊郭老师，下次踢球的时间再约吧，沈总现在得赶着回家去了。”

    “啊哈哈哈行啊再约再约。”郭鸿也觉得自己有点太夸张了，笑嘻嘻地摆摆手，上楼了。

    沈桥靠在车边，一连怨妇相地盯着邢路远。邢路远刚才出了一身汗，现在又被他盯着，顿时觉得全身发毛，身上的鸡皮疙瘩抚了半天才抚下去“你差不多得了，怎么还不回去”

    “好嘛，早上一个方老师，现在一个郭老师，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招人稀罕。”沈桥幽怨地说。

    邢路远好不容易抚下去的鸡皮疙瘩又都跳了出来“别闹了大哥郭老师是真的直男，人下个月就要和女朋友结婚了”

    “是吧，你其实也知道那个方老师不直了，你看你都没反驳我前半句。”

    邢路远顿时觉得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我有话和你说，先一起去吃饭吧。”沈桥也不开玩笑了，一秒恢复正经，“我们坐下来认真谈谈。”

    十四

    邢路远上楼冲了个战斗澡换了件衣服，再一次坐进了沈桥的车里。

    沈桥一开始有点不高兴，他想多闻一会儿邢路远运动完身上的汗味，但是一想到现在还是春天，穿着汗湿的衣服容易生病，想了想只能觉得还是先算了吧，以后会有机会的。

    唉，我好像一个变态，沈桥想，我可能本来就是一个变态，嘻嘻。

    邢路远看了看旁边笑得一脸诡异的沈桥，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马上跳车才比较好。

    两人后来进了一家装修得非常高档的日本餐厅，脱了鞋子进到一个小包间。穿着和服的服务员训练有素，点菜上菜后就躬身离开，不按呼叫铃就不会再进来打扰。

    果然是沈桥的风格啊，邢路远忍不住想，他知道其实沈桥并不是喜欢吃西餐或者日本菜，他就是喜欢那种气氛，精致奢华的装修，华而不实的摆盘，贴心周到的服务，那种装逼装到极致的感觉，这个人真是太爱装了。

    邢路远叹了口气，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沈桥突然挪到了他的身边，跪在一遍的榻榻米上“咚”的一声就给邢路远磕了个头“小远，对不起”

    邢路远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神经病啊你干嘛”

    他想把沈桥扶起来坐好了，但是沈桥就是跪着不肯动“别别，你不觉得在这种环境下跪特别有感觉么唉顿时觉得羞耻感也减少了一点点，日本人有点棒。”

    邢路远差点给他气死，敢情跑来吃日本菜就是为了符合日本人一言不合就下跪的气质跪什么跪，我没有你这种儿子

    邢路远气得踹了沈桥好两脚才把他踹回自己位子上，觉得不够解气，隔着桌子又在底下踹了他两脚“认真谈一谈是这么谈的吗沈桥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相思病。”

    “”

    沈桥的嘴上功夫邢路远是知道的，当年还没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就被他撩得不行，每天就想着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你能好好说话么”邢路远叹了口气，“沈桥，别套路我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沈桥眼看插科打诨没有用，就只好也认真起来。他正襟危坐，语气尽可能诚恳“小远，刚才那句对不起是真心的，之前是我幼稚又自私，才离开了你，给你造成了伤害，但是这几年我真的不好过，不骗你。我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这次如果可以回到你身边，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了，我要好好宠你，宠你一辈子”说完沈桥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邢路远，想听到他的回答。

    邢路远看了他一眼，一直没有接话。

    其实当初被分手，一开始他是愤懑的，但是后来想到沈桥的性格和他家里的情况，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应当，也就没有那么意难平了。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沈桥一直没敢跟家人出柜，后来想着要不索性带邢路远回家一次试试，探探家人的口风。沈桥家在离z市不远的s市，是一座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这个浪漫主义的称号的背后，除了一大堆被政府保护起来的历史遗迹，也有一群迂腐到骨子里的老古董。邢路远以小师弟的身份去了沈桥家里“欢度五一黄金周”，然后在他家饭桌上亲耳聆听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本该随着大清灭亡而消失在中国社会的奇葩言论。邢路远甚至怀疑那些话是他们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沈桥精明的母亲早就看清了他们的关系，毕竟她的儿子上了四年大学却没有带回女朋友，而是带回来一个小师弟。

    从沈桥家回来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也慢慢产生了嫌隙，邢路远不知道沈桥后来和父母又说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要被放弃了。

    反正迟早都会被放弃的吧，他那个时候就有预感，因为他们从来没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过。

    是啊，沈桥本来就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他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那里出风头就去哪里，学生会，辩论赛，篮球队对，篮球，这家伙甚至一度抛弃了真心喜爱的足球，就是觉得踢足球没有女生爱看，不够出风头。毕业之后他有机会进国企工作，但是这个人野心勃勃，眼光又毒，觉得国企升迁太慢，赚的钱又不够多，还不如去创业型的企业碰碰运气。没想到那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真的在移动互联网行业发展的浪潮下崛起了，沈桥如他所愿名利双收，他什么都有了，就差如花美眷和儿女双全了。

    邢路远变成了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被踢开了一次难道还不够吗

    “沈桥，我没法再信任你了。”邢路远说。

    十五

    沈桥心慌起来。他一直对两人的关系充满自信，记忆中的小远爱他爱得要死，是个软萌可欺的小傻瓜。他一直自信，只要他回心转意，小远一定会马上扑回到他怀里。

    “诶，不是，为什么诶我保证再也不会这样了小远，给我一个机会，再试试我不行吗”沈桥着急地开始胡言乱语，“我条件还可以的，硬件软件都可以的，你反正现在也没男朋友，稍微考虑我一下吧，试一下也行啊表现好再转正。”

    “我不找直男做男朋友。”

    “我不是直男一点都不直从来没直过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裸体就硬了”

    邢路远惊恐地看向沈桥。

    沈桥大概也觉得说出来太丢脸了，但还是捂着脸说了下去“就是东子跟我说球队来了个小师弟，技术意识都很好，那会儿我在篮球队正混得风生水起，但还是特想踢球，就来跟你们踢了一场。你那时候晒得跟煤球似的，但是踢完球一起去公共澡堂洗澡的时候看到你身材竟然还挺好的，特别是屁股蛋子那么圆那么白，当时我就”

    邢路远想起来了那一次。

    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己可能是同性恋，不过一直没有遇到心动的对象，而且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踢球，小县城里卫生条件也比不上大城市，踢完球和队友一起去公共澡堂洗澡的事情太平常了，也从来不会多想，上了大学之后还是一样。后来他终于见到了师哥说的那个“自大狂沈桥”，这个人回来踢了一次球之后又消失了一个月，好像是因为嫌公共澡堂条件太差没有热水，洗了一半就走了，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邢路远完全没想到其实真是原因是这样，真是哭笑不得。

    唉，好的吧，邢路远想，没想到我的屁股还挺有魅力的。

    沈桥看到邢路远表情松动，决定厚着脸皮继续说“后来我又回篮球队打了一个月，但是怎么都不得劲，我想踢球，也想再见到你，就索性又回来了。到球场的时候我到处找那个小煤球呢，结果就看到了你已经白回来了，唉，真要命，人一白就更好看了。当时我一想到你每天还得跟那帮糙汉一起洗澡就心里不舒服，后来索性找人一起以学生会的名义向学校提出改善基础设施的建议，学校后来给公共浴室装了隔间和热水，别人就都不能再看你了。”

    邢路远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所以你还算是为广大校友做贡献了”

    “并没有，我就是个自私的变态。”沈桥再次捂住了脸，“回到球队后我逮着机会就吃你豆腐，而且我知道你也对我有感觉。我特别高兴，又不敢跟你说，毕竟给我爸妈知道我喜欢个男的他们一定会打死我我经常就想着你的屁股蛋子自己撸，撸完又觉得空虚得很。我只好拼命撩你，最好你先跟我表白，到时候我就只好勉为其难从了你，你看，是这个小妖精先勾引我的。”沈桥讪讪地笑了起来，“我也知道自己很垃圾，我就是个懦弱的自私鬼。”

    邢路远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意外“这些我是知道的，如果你没有表现出对我有意思当初我也不会倒追你，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不过不重要了，这些都过去了。”

    “没过去”沈桥着急起来，“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去。我直不了了小远，但是我也弯不了。你懂吗对不起，在离开你之后我交了三个女朋友一个男朋友，但是他们只让我更想你。”

    邢路远听到“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抖了一下，惊诧地看向沈桥。

    沈桥似乎自暴自弃了，永远端着的表情完全崩了“对不起，我食言了，当初和你分手的时候我说我要回归正常直男的生活，当然我也努力找了女朋友。但是我对她们没有感觉，相处的时候没感觉，做爱的时候也没感觉，我甚至要想象着你才能硬起来，但是只要她们一出声我马上就当时我就觉得我真的弯了吧，后来我又找了个男孩子，还是不行。”

    “沈桥，你可真是个人渣。”邢路远冷冷地说。

    “我也知道我是个人渣，”沈桥沮丧地说，“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是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状态其实也是糟透了，我，我真的很想你”

    十六

    “沈桥，你在套路我，我不会相信的。”邢路远的反应很平静，“什么只能对着我硬起来，不跟我做就是不行，你以为在写言情小说吗这些话骗骗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倒是还可以。”

    “如果你的性生活真的出现了这么多不和谐的问题，我建议你去看医生。”邢路远冷静地说，然后吃了一块刺身，被芥末呛得皱了下眉头，“也请你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沈桥颓丧地低下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默默吃完了这顿饭，沈桥坚持买单，邢路远想了想自己微薄的薪水，也就没抢。

    以后也不要再来这家餐厅了，邢路远想，东西并不多好吃，又贵，而且这种一言不合就让人想下跪的环境也太糟心。

    回到教师宿舍楼下的时候邢路远示意沈桥不用下车了，他解开安全带，道了声再见，沈桥却又叫住了他。

    “还有事儿”邢路远问，“刚刚不是都说完了么”

    “小远，你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沈桥无奈地说，“东子的事情还没完呢，等他头七的时候我来接你，一起去他家，你这样我联系不上你。”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自己会过去的，你不用来接我，不顺路。”

    “没有不顺路，我们公司拓展业务，打算进军移动互联网教育，今天我已经跟高层沟通了想要负责这一块，他们都挺放心我的。到时候会重新注册子公司，地址打算就选在这边附近。这边旁边是高新科技园区，又有众多高校支持，很合适。所以这几天我会经常过来这边附近。”

    “”

    “小远，你别这样看着我，虽然我是个人渣垃圾，但工作上的事情还是认真考虑过的。教育领域潜力巨大，要做好当然也不容易。而且，嘿嘿，这边离你还近一点。”

    邢路远点点头，用毫无情绪起伏的语气说“工作上你一直很优秀，先提前恭喜你一下了。至于离我近，一来没有必要，二来我也不一定会在这里呆很久。我回去了，再见。”

    “诶小远，你什么意思等等，黑名单”

    邢路远下了车，对沈桥挥了挥手，关上车门，上楼回自己屋里。

    他没有开灯，靠在窗口看到沈桥的车渐渐远去了，才无力地倒在床上。

    这一天过得太长了，邢路远心想。

    十七

    邢路远躺在床上，但是一直睡不着。

    他没有想沈桥，他在想自己。

    这份工作可能真的不适合继续做下去了。

    学校的管理方式他没法认同，而且他也明白自己并不适合做辅导员，这是一份需要耐心和爱心的工作。他既没有李组长那样对学生发自肺腑的关心，也没有同办公室另一位女辅导员对行政工作的游刃有余。虽然他在感情上纠结来纠结去的，但是工作中确是非常程序员思维的。

    邢路远突然想重拾老本行，计算机和足球是他唯二真正喜欢的东西，当初报考了z大计算机系并坚持读研也是出于对专业的绝对喜爱，只是这几年因为莫名其妙的自艾自怜，把专业都放下了。

    不知道我现在投简历应聘还能有多大希望邢路远心想，和应届毕业生一起从最基础做起应该可以吧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30岁，有点老了，但是好像也不会太老。

    邢路远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打开灯，翻出笔记本电脑就开始修改简历。

    谁知道他灯一亮，几乎同一时间敲门声就响起。

    邢路远打开门，看到方澜一脸哭相地站在外面“邢老师，你还没睡真是太好了，求求你把你表哥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我要被他逼疯了”

    邢路远简直要被这个书呆子逗笑了“不是，您一直站在我门外”

    方澜点了点头，郁闷地说“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看到，猜你大概是睡了吧，也不敢敲门，但是你表哥一直给我发消息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还给我打电话，说你把他拉黑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不起我没看到您的消息。”邢路远觉得头又痛了，他感到最近头痛的频率有点高，“您拉黑他就好了，不要理他。”

    “啊这样是不是不太有礼貌”方澜弱弱地说，“如果我惹他不开心了，你会不会讨厌我”

    “”

    “他真的好霸道啊。”方澜的脸红了起来。

    邢路远一个白眼差点翻上天，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老师您快去睡吧，”邢路远深吸了一口气，“我会跟他好好说的。要是他再骚扰你，你就拉黑他。我表哥这个人脑子有问题，又是个人渣，你最好别和他扯上关系。赶快去睡吧，晚安。”

    方澜嗯嗯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好半天回了句“晚安”，然后回自己房间去了。

    邢路远坐回电脑前，掏出手机把沈桥从黑名单里挖了出来，咬牙切齿地发过去一条消息“不要再骚扰我的同事。”

    那边的消息几乎是秒回“小远，么么哒”

    然后是一大堆亲亲的表情包。

    “够了，我要睡了，再见。”

    “小远，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有你同事的电话吗”

    “这个还用问吗他人那么单蠢，肯定是你早上又编了什么瞎话。”

    “是啊，我问他要不要跟我谈恋爱。他一下就答应了，你看，我就说，他不仅不直，还很放得开。”

    说着还发了个害羞的表情。

    邢路远顿时火冒三丈，他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一接通就破口大骂“沈桥你个王八蛋人渣流氓我警告你不许碰我同事”

    电话的那头沈桥笑了起来，邢路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

    “小远，你吃醋了。”

    “吃醋你妹耍我很好玩吗”

    “没有，但是我特别想听到你的声音。”沈桥在电话那头说，“刚才是骗你的，我跟他说怕遇到像今天早上你手机没电联系不上的的紧急情况，就要了他的号码。”

    “小远，不要再拉黑我了，我保证乖乖的，真的。”

    “过几天我来接你去东子家，到时候联系。”

    “现在真的晚安啦。”

    “祝你好梦，最好还能梦见我，啾咪”

    邢路远一阵恶寒，直接挂了电话。

    十八

    邢路远没有做梦，但确实睡得很好，甚至比工作日闹铃更早半小时醒了过来。

    他掏出手机看时间，却看到沈桥后来又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小远，真的不要再拉黑我了，求你了”

    “咦，没拉黑，太好了，么么哒”

    邢路远顿时觉得头又痛了，还需要再睡一下，他没有回复，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

    邢路远今天到了办公室打开电脑的时候就看到他的教学事故处分已经挂在了学校官网上，几个熟悉的老师都发来了慰问消息，让他看开点。

    “邢老师，别太放在心上，反正评了职称工资也没多加几毛钱。”

    “帅哥帅哥，下周末一起出去唱k啊我跟你说教务处就是一帮脑残别理他们。”

    “小邢，没事的，是小事，年轻人要经得起挫折。”

    “诶你说傻逼不傻逼，教学事故什么什么重大安全事故这破学校我艹他大爷的”

    说实话邢路远觉得还是有点感动的，他一直以为瞿晓东死了再没有关心他，但至少这时候很多人是真心实意在为他抱不平。

    他一一给同事回了消息，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修改自己的简历，然后在网上寻找求职信息投递。

    不管怎样，先投了再说吧，希望能有消息。

    他惴惴不安地想着。

    下午下班之后邢路远又去踢球了，可把郭鸿乐坏了。

    两个老师带着一群学生又踢到了天黑，回宿舍的时候郭鸿说“邢老师，有个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合适，但是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别人了。”

    “什么事您说。”

    “就是那个，你知道的，我下个月要结婚了，嘿嘿。”

    “哦，我知道，恭喜恭喜。”

    “嘿嘿，谢谢，到时候一定来喝几杯，就是那个，那个再过两个月就是省级大学生足球联赛了。我最近要忙结婚的事情，之后还要请婚假，实在没时间带孩子们练习。虽然我之前说咱们学校校队这个水平也赢不了，但是孩子们看起来还是很想赢的。年轻人嘛，都想赢。咱们体育组虽然有八个老师，但是能带足球的就我一个，我这一走你看，孩子们也挺喜欢你的。”

    “我知道了郭老师，您想让我带他们训练是吗”邢路远想了想自己遥遥无期的跳槽，觉得可以先应下来，“我好久没踢了，也不是体育专业出身，恐怕带不好。但你如果真的找不到人，我帮忙带一阵也行，只是不保证能一直带到两个月后比赛。明天我先跟领导请示一下看看这段时间下午能不能早点离岗去操场。”

    “太好了你太够义气了”郭鸿高兴得不行，一把搂住邢路远的脖子。

    邢路远也笑起来，两个人勾肩搭背回到教师宿舍楼下，又看到沈桥人模狗样的站在车边看着他们。

    “你怎么又来了”邢路远说。

    “诶哟沈桥来找邢老师踢球啊”郭鸿说。

    十九

    “小远，我给你打电话，也给你发消息了，但是你不理我。”沈桥一脸小媳妇地说。邢路远一阵恶寒。

    “诶呀打什么电话呀谁踢球还揣着手机呢，下次直接来操场”郭鸿大咧咧地说。

    “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踢太high了，这个点食堂都没饭了。我打算收拾收拾叫女朋友一起出去吃，你们俩要一起么”

    “小远，你想吃什么”

    “我女朋友喜欢吃麻辣香锅，四个人能多点点儿，走吧，你们吃辣么”

    “小远，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去。”

    “诶不是说了吃麻辣香锅么不行那水煮鱼卧槽你们俩不会不吃辣吧。”

    “哈哈哈哈哈”邢路远终于绷不住了大笑起来，郭鸿这个人来疯太可以了。

    后来邢路远还是没有跟郭鸿小俩口去吃麻辣香锅。

    他这几年吃饭不规律，肠胃不太好，现在打算重新开始调理，决定还是先远离辛辣。

    他本来是只打算回宿舍煮个面的。当然现在也打算无视沈桥，还是自己回去煮个面吃。

    但是当沈桥从汽车后备箱里挖出一个28寸大行李箱还跟着他上了楼的时候，就无视不了了。

    “卧槽你跟着我干嘛怎么回事你搬家啊”

    “对，搬来和你一起住。”

    “你有毛病吧，谁要和你一起住。”

    “我无家可归了，你就收留我一下吧。”

    “滚，回你城北的大房子去。”

    “大房子没了，卖了。”

    邢路远吃了一惊“卖了”

    “嗯，卖了，”沈桥不要脸地挤进了邢路远的小宿舍，把箱子推到墙边，伸出一脚踢上了门，“资金周转不灵，只好先卖了。”

    “怎么会周转不灵”邢路远有点着急，“出什么事了公司的事情不是不用自己出钱的么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嗯，因为需要一笔钱。”沈桥拉着邢路远在书桌前面坐下，蹲在他面前，仰着头目光闪闪地看着他，“我打算在你这旁边买个房子，但是之前的贷款还没还清，再供一套怕供不起。那套房子上午挂出去中午就有人要了，已经收了订金，我就马上搬出来了。要买的新房子还没看好，你明天陪我去看房不这旁边的紫藤苑小区怎么样现房精装修拎包入住。要不索性买个小联排我看旁边湿地公园那里好几个盘，开车过去也还诶哟”

    邢路远一掌糊在他脸上，气得不行。

    亏我还担心他出什么事邢路远气呼呼地想，他就是在消遣我

    “你走”邢路远揪起沈桥的领子就把他往外推。

    沈桥奋力挣扎着“小远远，人家不走啦”

    “卧槽你恶心不恶心，快滚，随便住哪里去，住酒店也行。”

    “酒店和我开房吗嘿嘿嘿”

    “你个流氓想什么呢玩自己去”

    “箱子箱子箱子”沈桥已经被邢路远推到了门外，但是一手还扒着门不肯放。

    邢路远回过头去拖他的箱子，一不留神沈桥又钻了回来，屁股一顶就把门顶上了。

    “你到底想怎样啊”邢路远抓狂了。

    “想留下来。”沈桥把抓狂的邢路紧紧箍在怀里，手掌却轻柔地抚着他的背，“我一刻都不能等了，我要和你住在一起。这里虽然小一点，但还是很温馨的，等到时候新房子准备好了，我们再一起搬过去。”

    “我没答应跟你和好”邢路远还在挣扎，但是他的小身板根本就不是沈桥的对手。

    “没关系的，我现在可以不是你的男朋友，我可以等你慢慢接受我。现在我可以是一个合租人室友借宿的朋友随便什么都行，人形按摩棒也行。”

    “去你妈的流氓再不滚我打电话给保卫处了”邢路远终于挣了出来，气喘吁吁地瞪着沈桥。

    沈桥站在那里思考了两秒，然后说“那个方老师住哪间407405算了我自己去找吧，他那里也是双人床吗应该可以挤一挤吧。”说着就打开门走了出去，扯着嗓子在楼道里喊，“方澜老师方澜老师你在家吗方澜老师”

    “王八蛋你给我滚回来”

    二十

    太可怕了，一个死要面子的人现在不要脸了，这太可怕了，邢路远一边煮着面条一遍绝望地想着，我怀疑我可能是个智障，为什么我总是被他套路

    沈桥忍不住流氓兮兮地从背后摸邢路远的腰，邢路远一把甩开他的魔爪“再动手动脚就滚出去”

    沈桥悻悻地收了手，在房间里无聊地打转，过了一会儿又突然贱兮兮地笑了起来“嘿嘿嘿，小远下面给我吃。”

    邢路远一个手抖差点把锅掀翻了。

    邢路远再没跟沈桥说话，完全就当他不存在，吃完面把自己的碗洗了，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之前堆积下来的工作。

    沈桥也没再骚扰他，似乎是有很多工作要忙，电脑键盘啪嗒啪嗒敲个没完。

    不多久邢路远觉得有点困了，就直接去洗了个澡，爬上床躺下了。他这几年依然保持着只穿着一条裤衩睡觉的习惯，但是一想到旁边一会儿要睡个流氓，还是把t恤穿上了。

    躺下没多久，沈桥也洗了澡爬上了床，体温靠过来的时候，邢路远莫名紧张了起来。

    太尴尬了，邢路远面朝他也不是，背朝他也不是，最后只好仰面睡，双手放在腹上。

    偏偏旁边一只不安分的手伸了过来，先是摸了摸他放在腹部的双手，然后往下摸了下去。

    “放手。”邢路远冷冷地说。

    沈桥悻悻地缩回了手。

    邢路远没再说话，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感觉到旁边的人似乎真的没打算再搞事了，才慢慢放松下来，正要睡过去的时候，却听见了旁边那人的喘息粗重的喘息声，还配合着奇怪的晃动。

    “沈桥”邢路远一下子就清醒了，他之前就有预感沈桥不会那么老实，但现在依然觉得很生气。

    “你睡吧小远，我撸我的。”沈桥喘息着说，一点都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还把脑袋凑到了邢路远颈上，“让我闻闻你的味道就好，出来了就好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邢路远一把推开他的脑袋，“别在我被窝里撸，把我床弄脏了。”

    沈桥顿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床，他就这么站在床边，借着月光看着邢路远的脸，站着撸了起来，一面撸一面还呻吟着“小远，小远”

    邢路远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太羞耻了，这是性骚扰，这绝对是性骚扰

    可是不得不承认，他也有感觉了。听着沈桥的声音，邢路远的下身竟然也微微抬起了头，这让他觉得窘迫，他只好懊恼地侧过身，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缩到床的一边蜷成一团，拿后脑勺对着沈桥。

    沈桥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更来劲了，他一只手伸了过来，去揉弄邢路远的耳垂，另一只手飞快地撸动着“小远给我快给我小远小远”

    邢路远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伸手就往沈桥胯下捏了一把。

    沈桥“嗷”地叫了一声，直接射了出来，一直射了好几股才停下。

    他射的太多太急，不仅溅了邢路远一手，好多还粘在了床单上。

    沈桥射精之后就脱力了，靠在墙边喘息个不停。

    邢路远咬牙切齿地抽了几张纸把他留下的东西随便擦了擦，然后开始穿衣服，。

    这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邢路远想，他不走我走

    二十一

    “小远，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继续。”邢路远穿好衣服，开始收拾东西，毛巾，牙杯，电脑，手机，钥匙，差不多可以了。他东西一股脑儿塞进电脑包的侧袋里，对沈桥说“我去方老师那里挤一挤，今天太晚了，你可以住一宿没关系，明天再找别的地方住。”

    “小远你”沈桥急红了眼，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对不起，我不这样了，你不要走。”

    “你不哪样你来我这里不是为了这样吗沈桥，你真的觉得我是个傻子吗无家可归来投奔我你没有朋友吗你没有钱吗”

    “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有你。”沈桥又去抱他，但是邢路远这次是真生气了，他直接用脑袋往他下颚一顶，沈桥顿时被磕了下巴，闷哼一声痛得撒了手。

    “沈桥你一点都没有变以前是个自私的混蛋，现在还是你总是想怎样就怎样，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是啊，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和好就和好，我之前还傻乎乎等了你五年，你在哪里你很忙的，忙着赚钱吹牛逼和试那些男朋友女朋友你对得起你爸妈吗”

    “小远，你果然还是很介意，我就不应该告诉你那些事”

    “不告诉我你就不是个混蛋了沈桥，你觉得我好欺负是吗瞿晓东一走你就跑回来说要跟我复合，你是觉得我现在无依无靠了就一定会再回去你那里等你腻歪了再把我丢了呵呵，亏得我师哥把你当朋友，你竟然利用他的死耍心机你还是人吗而且你也太小看我了没关系的就算我孤苦伶仃一辈子，也不需要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

    邢路远歇斯底里地一口气吼完，站在那里气喘吁吁地瞪着沈桥。

    沈桥一时间愣住了，好半天才说“小远，我是个混蛋没错，但我没有利用东子。没想到在你眼里我那么垃圾我但你还是爱我的，不是吗”

    “这不重要了。”邢路远红着眼睛拎起电脑包就走，“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沈桥又去拉邢路远的手，被他挣开了。

    “小远，你别走，对不起，我走，应该我走，我这就走。”沈桥胡乱穿上衣服，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回行李箱里，站在门口时，他又依依不舍地看了邢路远一眼，“小远，你冷静一下，我们的事情回头再说。”

    “滚”邢路远说，然后恨恨地关上了门。

    邢路远脱力地倒在床上，身体还因为愤怒和激动不住地颤抖。

    床上依然留有一点沈桥身上的味道，这味道让他迷恋，更让他恐惧。

    邢路远把头埋进枕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泪不自觉地奔涌出来。

    是的，我还爱他，就算他是个人渣我也还是爱他。

    过了一会儿他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师哥，我好棒，我成功抵御住了恶魔的诱惑。

    二十二注意本章涉嫌渣攻洗白，也可能越洗越脏，会有黑历史描述，雷者慎看。

    沈桥蹲在车边，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没有抽。

    事实上他不抽烟，只是每次想事情的时候都会点一支。一开始只是觉得这样子看起来帅，后来发现盯着烟丝燃烧时忽明忽暗的火光，确实比较可以使自己冷静。

    刚才邢路远对他怒吼的时候，沈桥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和惊恐。

    果然小远才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那些指控一句都没有错。

    自私的人渣，懦弱的混蛋，出尔反尔的小人，他不仅对不起小远，也对不起父母。

    把邢路远带回家那次，敏锐的母亲就发现了他们之间的问题。

    第一天晚上沈桥抱着邢路远睡在自己从小睡的床上，看着眼前熟悉的环境心痒难耐，一时没控制住把小远狠狠欺负了一顿，似乎被母亲听到了。

    之后几天她对小远说的话甚至是恶意的。

    沈桥私下跟母亲反驳了几句，她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们把你养到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丢人现眼的。不管你现在走的什么歪路，最多给你一年时间，回正道上来”

    他也有挣扎，也有不甘，但还是选择回到“正道”。

    他跟父母说愿意去相亲的时候，父母兴高采烈地就帮他张罗了起来。

    然后他拥有了第一个女朋友，一个真正的白富美，身材傲人气质高雅，一对坚挺的双峰夺人眼球。但是沈桥觉得自己大概晕胸，一靠近她就忍不住要闪躲，根本没能有进一步举动。那女孩似乎也感觉到了沈桥的抵触，主动提了分手。

    然后沈桥在父母给的一堆相片里，选了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女孩子，她尖尖的下颚，还有微微厚的下唇都像极了小远。他们开始约会，然后他吻了她，之后却提了分手。

    她吻起来一点都不像小远。

    之后的一年沈桥都没有相亲，直到他和球队聚餐完，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想着他瘦到脱形的小远，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就连小远自己都已经不像小远了。

    沈桥，你一定要好好走回正路上，才对得起小远对你的一番成全。他对自己说。

    欧洲杯的时候，沈桥在酒吧看球时认识了他的第三个女朋友，这是个作风大胆的姑娘，酷爱运动，身材健美，肌肉匀称。两人认识三天就上了床，沈桥被她压倒的时候闭着眼睛摸着她的大腿，那紧实光滑的触感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对邢路远的性幻想使他迅速兴奋起来，但是女人夸张的大叫又让他委顿，他当场就把那个女人从身上掀了下来，跑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呕吐起来。

    “对不起，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而我今天才知道。”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杀人的眼神，抱歉却笃定地说。

    这个认知让沈桥如释重负，他想说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和女人在一起了，他想回到小远身边。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迅速胀大，他几乎第一时间就给瞿晓东打了电话，想问邢路远现在的工作单位和住处，然后去现场堵人，给他一个惊喜。

    “你确定是惊喜不是惊吓”瞿晓东在电话那头说，“沈桥，你想清楚了做男人要有担当，你要是真爱他，就把心掏给他，这辈子都一心一意对他好。如果不能，就早点滚蛋，换个能对他好的人来疼他。你这样反反复复的，是个人都受不住，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到时候你让他找谁哭去”

    “没有家人了”沈桥吃了一惊，“他妈妈怎么了”

    “你不知道这小子真倔竟然没跟你说。他妈妈一年多前就没了，就你们刚分手那会儿，恶性脑肿瘤，发现得太晚了癌细胞已经严重扩散，撑了没一个月就走了，我送的老太太最后一程。小远他好像很早就和他妈妈说了你们的事，她那时候都快不行了，小远就说要带男朋友给她看看，让她安心。他找我冒充，这我哪能冒充但是她妈妈那时候好像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了，就也没怀疑什么说实在的，小远妈真的特别开明特别硬气，她就拉着我的手说男人喜欢男人没什么丢人的，不偷不抢不犯法，谁敢碎嘴就撕烂他的嘴。你说你爸妈怎么就没那么好说话，要我说诶，我不说了，这不是我该说的。沈桥，你在听吗我是局外人，旁观者清，小远经不起你再折腾了。你自己拿主意。一会儿我可以先把他地址发给你。但是你得答应哥哥，这次要是跟他和好了，就得一辈子对他好，再也不作妖，你能吗”

    “我”沈桥说不出话来，他一瞬间就被内心的愧疚感和疼痛感击倒了。

    他记得那件事，当时他们已经分手了一个多月，邢路远突然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妈妈生病了，问他能不能抽出一天时间陪他一起去老家看看她。沈桥一瞬间是心动的，他以为小远在和他耍心机，想和他复合，他内心蠢蠢欲动，却也害怕再次陷入温柔的陷阱里。

    “再说吧，”他犹豫着说，“我最近有点忙。”

    “对不起，是我冒失了，不应该打扰你的。”邢路远说，然后挂掉了电话。

    这件事情不了了之，无疾而终。

    沈桥抓着脑袋蹲了下来，在得知真相的这一刻他自责得恨不得杀了自己。

    送小远妈妈最后一程的本来应该是我而我却认为他在耍心机我简直我简直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却不能在他身边，到底还有什么脸回去找他那段日子他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小远，我的小远

    二十三这章继续写渣攻黑历史

    瞿晓东还是把邢路远的地址发了过来。当天下午，沈桥开车到小远工作的学校，躲在车里偷看到他刚下课从教学楼出来，走回办公室。

    邢路远穿着一件宽松的棉质衬衫，下摆塞在休闲裤里，削瘦的身体让他的脖颈看起来更纤长，颈间的锁骨若隐若现，纤瘦的腰身似乎不足一握，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病态的憔悴，却比起以前显出一丝文弱的风情。

    年轻的女学生叽叽喳喳地把他包围，看似在问问题，眼神却一直流连在他脸上。

    邢路远温和地笑着，耐心地一一解答。

    沈桥贪婪地注视着他，却又不敢上前，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瞿晓东问的最后一句话。

    “沈桥，你能吗”他问自己，却不敢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懊悔于自己的自私与懦弱，却又被这自私与与懦弱所困。

    他想补救，却又怯懦不前。

    邢路远走远的时候，沈桥心想小远那么好，应该有更好的人爱他。

    那段时间沈桥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工作狂，他彻底把邢路远从脑子里扫了出去，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直到有一天他在路上捡到一个形似邢路远的少年，才开始了他荒唐可笑的第四段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