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航自此留了心眼。下一次舞蹈课,特意慢走一步,故意跟林巧搭话。玻璃外没人等,她似乎不急着回去,大伙都换好衣服跟老师打过招呼出去之后,她只侧眼瞧着俞航在自己身旁坐下,挑逗地一笑。
“俞老师,今天没约会?”
俞航笑笑“你哪天看到我约会了?”
林巧推他一把“少来。平时一下课你就跑没影了。我们这些脑子笨的,想问问动作都找不到人。”
俞航说“你不也是?男朋友一来,就把老师忘干净了。”
林巧娇滴滴一抬眼“哪有?再说,他也不能和你比。”
俞航自嘲地答“对哦,我比他闲。”
林巧撒娇地一拍“俞老师,你好坏!”
俞航指指手表“你看都过了点,他还没来。不是大忙人的话,早就来接女朋友了。”
林巧支吾起来“最近确实有点忙,可能得我自己回去了。”
俞航装作很随意“他是干什么的,看样子像白领。”
林巧回道“现在白领算什么?收入跟农民工都不能比。”见俞航好奇,立刻补充,“开公司的。”
俞航有点吃惊“啊,原来是老板,总裁,怪不得看上去气质很不一样。”
林巧用肩膀拱拱俞航“俞老师,你就会说笑话。哪那么夸张?就是一小公司老板。要按我的喜好,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着朝俞航抛个媚眼,“但是,对我好啊!从生活到工作,什么都替我安排得好好的,就不忍心甩了他。”
“你真甩了他,怕再也找不出那么好的男人了。”
林巧勾着自己的手指头“追我的男人多了,只是能超过他的确实不多。当然,除了俞老师。”
俞航笑“我可不敢跟人比。”
“别谦虚。如果老师你要追我,我保证立刻就跟他分手。”
俞航咋舌。如果这人真是文熙姐夫的情妇,亲家妈妈怕得意不起来了。
“你这样的美人,我可降不住。”
林巧不服气地撅撅嘴“你们男人啊,都一个德行。真正想要我,就不会说这种话,找这种借口来搪塞。”
俞航一笑“也不算借口,我其实是有喜欢的人了。”
林巧惊奇起来“真的?我都没见过。”她努力回想,“不是上回那几个杂志社里的几个女孩中的一个吧?”
俞航点点头“算是吧。”
林巧难以置信“俞老师速度挺快。还以为你不为女色所动呢,一转眼工夫就泡上了。”
这女人说起话来,直白到无处可藏。
俞航再次看表,站起来说“我要去约会了,你,还要等你那位?”
林巧也站起来“不了,他今天不会来了。你能把我送到前面地铁站吗?”
这个女人不见外,俞航没办法。两人走到接待处,文熙刚好推门进来。他身穿灰色短棉袄配同色系的窄边牛仔裤,一副清泠面孔,带着寒风的气息扑面而来。
文熙瞅瞅林巧,面带疑虑却没说话。
倒是林巧说了“这位帅哥也是来找你的吧?俞老师行情不错哦!”
文熙转身出门,俞航跟着出来,林巧蹬着高跟鞋也嗒嗒跟上来了。刚以为是顺路,但直到俞航来到停车的地方,那女人仍镇定自若站在车旁,文熙才感觉怪异起来。
俞航一上车,女人抢在文熙前头上了副驾驶的座儿,他只好拉开后头的车门。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出那位不开心,但他很开心,故意暖心提醒林巧“系好安全带。”
女人咯咯笑起来,顺手一拍他的胳膊“俞老师,你这样贴心,哪个女生跟你真是要幸福死!”
俞航透过后视镜,冲文熙炫耀地一眨眼。但家伙根本没看他,把头扭到一边。
一路上,都是俞航在跟这个女人说话,文熙坐在后头,开始后悔自己出来赴约。
从上午开始,俞航就在不停地发信息聒噪他,说他今晚没事,一个人很无聊啊,很单调啊,你们诗里说的对影成三人,我都成不了啊,没有月亮,没有蜡烛……
文熙正坐在主编办公室商量春节特刊呢,被他嘀铃铃一下,嘀铃铃一下,主编终于不耐地抬头“宋编辑,如果不是有人要来炸大楼之类的消息,麻烦你先静下音。”
担心那家伙持续骚扰,文熙抱着先让他安静下来的苟且想法,胡乱答应跟他约会。但答应下来之后,发现俞航并没有成品计划,只说让他下班后来舞蹈室,保证让他吃好和喝好玩好。
吃好喝好,尚在其次。只知道以目前来看,玩好是不可能了。平白冒出个女人,玩什么?见俞航一副兴高采烈的样,文熙觉得他可能已经回到正常轨道了。
俞航突然跟文熙说“知道吗,她男朋友是公司老板!”
这句没头没脑的炫耀让文熙摸不着头脑,老板又怎样,跟他有什么关系?但随即一想不对,她都有男朋友了,还跟俞航……
俞航看向林巧“姓什么来着?我忘了。好像听你说起过。”
其实哪提起过,但林巧浑然不觉,说“姓王。”
文熙心中一紧,问“那应该年纪不大,很厉害了。做什么的?”
林巧全无戒备“做户外广告的。”
文熙心里明白几分,含混跟她套了几句。她说的那个人跟姐夫基本上吻合。林巧下车去地铁站时,朝他们挥手。
接下来,俞航沿着这条路往前开。就在他们离开地铁站没多久,一辆车从后面跟来。林巧打开车门,上了那人的车。
俞航问“是这个女人吗?”
文熙默默垂着头“差不多。”
“可我看你不太高兴。”
文熙揉揉眉心“你的意思,知道他背叛了我姐,我还得喜笑颜开?”
“这话说的,我不也是好心帮你侦测嘛,把人想得那么一无是处。再说,弄清楚了,也好让你姐有个心理准备。”
文熙蹙着眉尖说“怎么准备?也许她心里早已明白,真让她做抉择就为难了。上回那么一闹,他们夫妻俩的事我也不想搅和了,劝好了没你什么事;劝不好,什么罪过都是你的。”
俞航顿顿下巴“也是,吃力不讨好,还不如想想你自己的事。”
“我有什么事?”
“你难道没想过结婚?”
“跟谁结婚?”
俞航露齿而笑“比如……我。”
文熙将唇一扭,无力又无奈“我现在可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俞航忿然,声调随之高扬“怎么,你还不乐意?”
文熙叹一声,便望他一回“乐意不乐意,合法不合法再另说。只从家庭来说,这事你能自己作主啊?”
俞航说“我的事当然能作主。”
文熙用指头轻点着鼻侧,不以为然地哼了哼。
不知道俞航自己是否意识到,就他妈这样强势的一个女人,不可能不可能接受他一辈子独身,更别说跟男人纠缠在一起。而他自己,也不可能不考虑爸爸的感受,毅然决定跟他一起。
再退一步说,就算他俩能在一起,也不见得能长久。就像文雅那样,婚姻孩子束缚下的爱情尚无法保鲜,何况两个本就无所牵连的男人。
周五晚上,人潮涌动。在街上溜了一圈,根本无法停车,只好打道回府。
既然没处去,俞航想了又想,只好临时开脑洞,把约会地点改在家里,约会内容就是打游戏。两个男人在街上举止亲密,文熙反而撒不开手,所以对于这个想法,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
俞航自觉寒碜,就格外盛情,让文熙坐着别动,自己跑到厨房里忙活了好一会,这才拎着个水壶来到卧室。
文熙看着飘窗台子上的热水,一脸懵懂。直到俞航又跑回去拿了两桶方便面和一袋零食过来,他才恍然大悟。待客礼节如此隆重,真受宠若惊。
文熙想换个坐姿,俞航以为他要动手,急忙阻止“别动,今天由我来为你效劳。”
一桶方便面弄得这么煞有介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吃龙肝凤胆呢。但话虽如此,看着俞航忙前忙后的,文熙心里很满足。所谓有情饮水饱,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俞航扯开包装,耐心问他要不要酱包,要不要小菜,要不要加火腿肠。
文熙认真地答“加火腿肠,还要几片酸菜。”
“好嘞!”
俞航撕火腿肠时,怎么都拧不开,就发狠拿嘴咬。
文熙看得牙龈发酸“还是我自己来,这样弄全是你的口水了。”
俞航涎笑“又不是没吃过。”
文熙瞪他一眼。拿过火腿肠,从中间一撕,很容易就剥出肉来。将外皮往后一捻,给他一个,自己碗里也一个。
“啊,跟剥衣服是一个道理,要从薄弱地方下手。”
文熙头也不抬“什么事情非要跟这些做比较,你才能明白么?”
已经动了手,文熙干脆都续上水。人手一碗,两人坐着等面泡熟。
外面天色已黑,车子在道路上形成流光,各色灯光勾勒出来的闪亮线条往四面八方延伸。
俞航挨着他“从这里看出去,景色不错吧?”
文熙有同感。虽然不是第一次坐在这里看外面的景致,但不知为什么,两人一起静静望着窗外时,感觉很奇妙。仿佛所有的世事烦杂已随风飘走,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能有片刻安逸和安稳,再不敢苛求余生。
俞航性子急,聊几句,望望窗外,就掀开盖子来看。如此几次之后,终于抓起筷子开吃。
又瞧瞧他的“可以了,面太软就不好吃了。”
文熙害怕他突然来揭,捂着盖子说“再等一下。我不喜欢吃有硬芯的面。”
俞航咳咳笑着“奇怪,还以为你喜欢吃硬的。”
文熙从他猥琐的表情就知道这话另有所指,翻了个白眼。
俞航吸了几口面,问“最近你经常出来,你爸没说什么?”
文熙淡淡地回答“说了。”
“说什么了?”
文熙不紧不慢“说我最近怎么这么忙。”
俞航一撂筷子“你没说跟我在一起?”
文熙觉得好笑“你会跟你妈说我们在一起吗?”
俞航蔫了“不是,单纯跟朋友出来玩,你都不愿意说?”
文熙看着他“关键你单纯么?平白撒这个慌干嘛。”
俞航吃了几口面,想想略有不甘,又问“你爸就一点没提起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