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山楂果儿
文案
宋文熙初次见俞航,印象实在不算太好,作为一个会跳舞的富二代,请客吃饭寒酸小气,一言不合就闹脾气,经常把文熙整得忍无可忍。
而对俞航来说,宋文熙这个人,除了美,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褒义词能阐释这个编辑的优点。死犟,死能装,内心都快喷火了,表面上仍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儿。谁信哪,从他不小心在文熙枕头下翻出那本“疑似禁书”的书来,瞬间被炸成了烟花小样儿,还装。
一个是舞者,一个是编辑,都有着类似的童年经历,都渴求一份真诚。昔日的情人变情敌,同母异父的妹妹也来插上一脚,感情这东西,剪不断理还乱。四月樱花下的邂逅,及至走近,才发现有一种缘分早就注定。
俞航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文熙感觉是个没素质的人。
俞航伸出五个手指知道这是什么
文熙想,五指山
俞航如果帮忙写一篇,我给你这个数的酬劳。
一个巴掌值多少五百,五千还是五万好朦胧的说。
俞航沉默许久,看到前来收碗的服务员,幽幽说“面钱他付”
文熙一噎“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吃”
俞航“既然不是朋友,我没必要次次买单。”
俞航“好像迷路了,能不能再说一遍地址”
文熙“你下午怎么找到的”
“我跟在你们班车后头,它到了我就到了。”
两人小吵小闹,互相需要又互相伤害的小甜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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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文熙,俞航 ┃ 配角陆姗姗,胡若妍,宋文雅,俞世贤,李辰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四月二日。东京。北之丸公园。
正值赏樱佳期,千鸟渊大道上摩肩接踵皆是前来赏花的人。有身着和服的女人,有郊游的小学生,有互挽着胳膊边逛边低声交谈的老夫妇,还有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能见到的,一对对举止亲昵的年轻恋人们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旅游团,打着三角旅游旗子,闹闹哄哄跟在导游身后
宋文熙双手支在栏杆上,眺望前方。阳光从花影中漏出,他微微眯眼,光线在睫毛上闪现多彩的色调。风清气爽,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河岸两边轰轰烈烈的花事。粉云一般的花瓣映照水面,花影两徘徊,璀璨璨交错竞艳。
描述樱花或许不适合用“艳”。但面对满目娇柔,面对这画里画外难以明辨的界限,就算他是中文系出身,好歹还在跟文字打交道,仍觉得难以用恰当言语来形容。面对梦幻景致,像面对心仪之人,即使心潮澎湃、方寸大乱,嘴上却总是词不达意、欲说还休其实,就是词穷了还想得那么冠冕堂皇。
就在他专心赏景之时,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成为别人相机中的一景。只不过,那个将其纳入风景的人,事先也没注意。
古老的樱花树,枝干遒劲,绵延交错。团团醉人的粉色,在游人头顶上空氤氲交缠。一阵微风拂来,花瓣如雨,纷纷飘落,美到不忍卒睹。
几片花瓣落在肩头,文熙浑然不觉,依旧注视着河上的游船在花阴下穿过
距他不远的右后方,有一个年轻人,半蹲在地上,正把相机镜头对准文熙身后坐在古樱树下的一对老夫妇。年轻人二十来岁,穿一件浅色牛仔短外套,敞开的衣襟露出白色棉t恤,下面是一条磨白的破洞仔裤。
随着画面被切下时发出的轻微咔擦声,他放下相机,使得那张被遮掩的脸完全露了出来。肤色不是很白皙,但五官立体,眉眼英挺,有股飒爽之气。可能对拍摄效果感到满意,他的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痕皓齿。这一笑,瞬间让整张脸绽放灵动的光彩。
新拍下的照片里,角落处有个望向别处的年轻人。他笑一笑,不以为意。虽然觉得那对老年夫妇坐在樱树下交谈的画面很温馨,但也不认为这个年轻人破坏了他预想的构图,因此没打算重拍一张。
他不是专业的摄影师,只喜欢拍下沿途的见闻,而不刻意追求相片的主题性。何况,人海茫茫,每个人都是别人路上的过客。现实中,我们总在频繁路过别人的生活,为何就不允许照片中出现意料之外的人呢
踩着零落的花瓣,宋文熙走在千鸟渊大道上,很有闲情地逛荡。人潮拥挤,人声嘈嘈,听不到铃声,只感到手机在衣兜里颤抖,才知道来电话了。
刚要划开屏幕,有人突然撞到他的左肩,害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抓稳手机。
要这时候手机跌坏了,那一帮只会胡吃瞎逛的同事们肯定不会满世界来找他。这大东京,人生地不熟的,没了联系,没了导游姐姐,孤零零举目无亲,要怎么回宾馆
说到导游姐姐,又是谁不愿意跟一大波人走马观花地游玩,非要只身来这陌生之地闲逛的
还好,手机快松脱的时候他抓牢了。
舒一口气,以为会听到道歉声。可等他站直身子,茫然四顾,既没看见等在面前准备道歉的肇事者,也没从水流般的人群中听见各种“对不起”,中文的,英文的,日文的,听不懂语种的,一概没有。
他咒骂一声,按下绿色接听键。胡若妍脆响的声音传来“宋编,在哪呢我们都到大门口了,马上去吃饭,快点哦”
宋文熙是一家名叫生活杂志的编辑。所谓编辑,介于现在纸媒的生存压力,这个称呼与其说是职位,倒不如说是一个综合工种。采编一体,记者编辑一人担当,自己写,自己挑毛病,施工监工一肩挑。平时同事们相互之间都是“某编”称呼,除了主编,谁都差不多身价,都是风里来雨里去跑生活的。
不过话说回来,虽不能跟那些大型杂志媲美,但在他生活的那个小城市,生活也算得上主流媒体了。由于地域限制,杂志的销售始终像所在城市的规模一样,不多不少,不温不火,因而工作压力不是那么大。
除了按时采编出稿,开开会,拉拉广告业务,没什么高端深入的重大事件,小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怡然自得。偶尔会有业主请他们出来玩玩,美其名曰“采风”,其实就是对方出钱,把一帮编辑领导弄出去浪浪。这次采风的地点是东京,采风的内容是吃喝玩乐,要说他家的杂志名真取得无可挑剔,就算这样大张旗鼓地搞额外活动,还是相当应景地贴合了杂志主旨。吃喝玩乐,不就活生生的生活嘛
带相机的年轻人,一路只顾着左右观望樱花,等撞到人后才缓慢会回过神来。回头望望,没人找他理论,就耸耸肩膀,继续抱着相机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做完手术,神清气爽来开文。苦于屁股还坐不稳,只能歪在椅子一角,慢慢更。也是自己造孽,原想着弄个应景的书名,发一回花痴,没想到,年后被许多预料不及的事情乱了阵脚。再拖下去,总不能等到黄叶飘零了再开吧听说麻药对人的智力有影响,所以这篇仓促之文如有雷人处,请小天使萌体谅,各位就当听春雷了,捂嘴。不厚道地飘走
第2章 第二章
门口那条路,和那辆白色面包车,似乎达成了恼人的默契。他在奋力奔跑,车子在奋力驶离。他无法让这条蔓延至远方的路骤然断掉,让车子无路可去;也不能让自己有足够的速度,追上那辆面包车,从而拦住它的去路。
暮色四起,门前的香樟顶着一树阴郁。四岁的他被妈妈从怀里推开,留他木然站在马路旁边。看见妈妈上了那辆白色面包车,车门在引擎启动后被决绝关上。他才意识到应该争取点什么。他开始哭泣,一边哭一边奔跑,却永远也追不上那辆带走妈妈的车子
二十年了。
恍然一梦。
二十年里,宋文熙经常梦见这个场景。时光流转,二十年后,他早已不记得妈妈的脸,不记得当初她转身离开时,是否流下了不舍的眼泪。只记得,爸爸同样木然地站在石阶上,身后布满出来围观的邻居。
当他奔跑着去追车子时,当时已十岁的姐姐宋文雅哭着来追弟弟。从那辆车子驶出他们视线的那一刻开始,这原本和乐的四口之家就这样变成了三口之家。
一梦又一梦中,文熙无从挣脱。直到现在,这事仍像芒刺,时不时地会扎他一下。转眼到了五月,主编已经下发母亲节专题。看着同事们挖空心思想让今年的母亲节报道鲜明好玩,文熙内心是抗拒的。当有人讨论起应该送妈妈什么礼物时,他通常会从座椅上起身,要么去休息室静静,要么出去采新内容。
在别人眼中圣神又伟大的母亲,于他而言,只是个不负责任、为了跟批发商私奔而抛夫弃子的薄情女人。二十年来,他重复做着同样的梦。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形,可能自己潜意识里还无法消化这段沉痛的童年阴影。
小时候,这种梦还存着对母亲有朝一日会回来的希冀。但随着时间流逝,随着他从一个小男孩变成少年变成青年,原先那份希冀早已变成根深蒂固的怨恨。他梦见她,已成一种惯性,这种惯性,让他一直想要忘却的伤痛历久弥新。
他讨厌这种总在卷土重来的汹涌恨意。有时候,站在杂志社的楼顶,望着灰蒙蒙天空下那一片片高低错落的建筑,会想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会不会偶尔想到他,想到姐姐,想到爸爸
待到思绪回归,他转身下楼,又对自己说她肯定不想。
想的话,当初就不会有那批发商什么事;想的话,就不会那样绝情地抛下他们。如今,她可能有了新的儿女,也许过得很好,再没有闲暇想起他们。她曾经的小儿子,她曾经的女儿,她曾经的丈夫,都被她彻底抛诸脑后了。
从睡梦中睁眼,文熙望着天花板出了会神。楼下的大爷大妈们已经开始高声打招呼,不用扭头看闹钟都知道六点半了。
这里是棉纺厂职工小区。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他一直住在这里。二十年了,小区从当年还算洋气的面貌变成了现在这副城中村的模样。虽然房子挤点、老旧点,但这里的人不是老同事就是老邻居,彼此之间熟识,偶有争吵,也很快会和好,像一个大家庭。
虽然如此,当年那桩震惊全小区的新闻还是让爸爸承受了不少压力。人么,总是好事者居多,有点花边新闻都要传得沸沸扬扬,何况还是这种堪比电视剧情节的戏码。
女人还住在这里却跟其他男人有苟且行为的时候,这些老邻居当然是站在爸爸一边的。但真当那个人从视线中消失,他们就失去了攻讦的乐趣,更多的闲言碎语转到了他们身上。从老宋的懦弱谈到孩子的教育,从文雅偶尔替弟弟赶跑小区里那些奚落他的孩子,她们都能说上一句“什么样的娘就养什么样的女儿”。人性本就如此,不好多说,但那段过往也绝算不得轻松。
他不理解爸爸为什么不搬走。他那样沉默善感的一个人,宁可无言地接受背后的指指点点,也没想过搬离这是非之地。或许,作为职工,对这个地方怀有深深的眷恋,或许他还在隐隐期盼,有一天,她会回来。
“老宋”
楼下有人喊爸爸。他家在二楼,就算关着窗户,都不能阻挡这些老头老奶奶中气十足的声音。声波迅速穿透玻璃,穿透他的卧室,穿透客厅,直达正在厨房里忙碌的爸爸耳朵里。
昨晚赶稿,临近半夜才睡觉。杂志社九点上班,出门坐班车加上走路时间统共花费也就半个小时。每天早上都要在这个点醒来实在事出无奈。要按他的个性,不管辈分高低,总想那么提醒上几句,总不能因为自己退休赋闲了,就不管那些还要朝九晚五的小宝宝们的死活了
他扯过毯子,把脑袋蒙住,还是听见隔壁张婶的大嗓门传入耳膜,她正跟旁边一栋的刘大妈讨论晚上广场舞的练习。
“等我做好早饭。”
爸爸已经跑到姐姐房间的窗户口,大声跟下面对话。
文熙无奈地拽下毯子,手指爬过去够手机。都不知道发明这玩意干嘛这些老头老太,联系基本靠吼。
要不是因为爸爸,他早就一家家跑去敲门做思想工作了。想到爸爸性格内向,前半辈子为了抚养一双儿女除了赚钱养家没有其它乐趣。好不容易退休了,原先怕邻居嘲笑不敢与人交流,现在愿意跟着他们出去打打太极、跳跳舞,文熙没什么好抱怨的。
所以,即使这帮不懂事的老人家还坚持用这种不文明的方式来约老宋,即使他困得眼皮抬不动,还是咬咬牙一忍再忍。他忍下了,随时能补觉。但老宋要被那些老朋友排挤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就太不应该了。
醒来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吃早饭。房子是三室一厅,都不大。路过文雅房间时,不禁扭头看了一下。自从她出嫁以后,这房间还是跟她以前上学时一样,只不过换了个大床。
爸爸似乎很喜欢让一切保持原样,虽然他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妥,但同时感觉到异样。正因为很多东西没变,才会让已经变化的东西显得尴尬。
他望着文雅的房间,仿佛又回到十五年前的那个场景。
那天早晨,他也是这样醒来。揉着眼睛路过门口时,看到洞开的房门和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姐姐床上的爸爸。
小时候的伤痛让他一见到父亲这副颓废模样,心跳就会加快,眼皮发烫。他不知道,除了妈妈离开这种大事,还会有什么样的打击能让爸爸变成这样。
九岁的年纪,说懂事还不完全懂的年纪,他在心里劝说自己冷静,一边强按住因为剧烈心跳快要让脚步都变得不稳的身子,慢慢走进房间。
床上空空荡荡,让他不觉舒了一口气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姐姐没了。
姐姐是没了。不是那种“没了”,而是离开了。老宋手里拽着女儿留给他的信纸,第一次泣不成声。五年前,妈妈离开,他只沉默着,却没这样哭过。
初中毕业的姐姐,为了减轻爸爸的负担,选择独自一人南下打工。直到多年以后,文雅偶尔打趣说“要不是我当年大义凛然,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你,你哪有今天”
“就你那成绩”文熙嫌弃地一抬眼皮,“不过横竖考不上,卖个顺水人情挺划算。”
文雅一边笑,一边骂他没良心。
“供你读书,就这样编派你姐你个小白眼狼”
当然,玩笑归玩笑。其实,姐弟俩都明白,彼此说的都不是真心话。文熙表面上喜欢呛姐姐,但在内心深处,姐姐是弥补妈妈空缺的重要存在。他最看重的人,只有爸爸和姐姐。没有他们,就没有他的现在。不是说现在混得有多好,而是因为这两个人,让他在缺失母爱的情况下,健康且相对快乐地长大了。
吃过早饭,梳洗一番,文熙拎着包走到楼下。在小区门口等班车时,老宋跟着一帮邻居从另一头过来了。经过时,免不了要问几句饭可吃了,牛奶可喝了
张婶啧啧嘴“你儿子还在上幼儿园啊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还怕他不会吃饭比我们娘们还仔细。”
老宋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提醒他总忘了吃。”
有人说“真别说,老宋养孩子就是有一手,儿子给他养得比闺女还出挑。你们说说,哪个小伙子能长得像文熙这么细致”
文熙干干一笑“曹叔,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就差没说他娘娘腔了
“你这孩子,夸你还夸错了”
“您啊,怎么都对。”
“别怪我们多嘴,你爸就跟石头人似的,我们可替你着急。年纪不小了,该找个好姑娘了。”
文熙虚虚地赶着他们“知道,知道,各位叔叔阿姨,锻炼好了赶紧回家吃早饭。”
一行人笑闹着刚走开,班车就来了。文熙固定坐中间车门后第一排靠窗的座位。车子驶离,自家那个小区就被抛在身后。
当初妈妈离开时,是否也会生出过这份惆怅。
路过文雅的服装店时,店门还是关的。一般要到九点半,新来的店员才会过来打开卷闸门。结婚之前,文雅回到这个城市开了家服装店,经过七八年打拼,生意还不错。小本生意,不决心做大,服装店基本上都是她自己打理。去年忙不过时,才请了一个女孩。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在他呆呆望着街道两头热闹的早餐摊时,一股鸡蛋卷饼的香味混合着蔷薇香水的气味袭来,他才注意到,胡若妍已经坐到了身边。
“要不要”
“我吃过了。”
有人说“你一个大小姐,天天吃地摊上的东西,未免凄惨了点。”
“我爸我妈只不负责任地生了我,到底怎么养大的,估计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胡若妍是典型的高干子弟。爸爸是本市的教育局局长,妈妈是大学教授,平时工作都很忙,妈妈在做家务方面又缺乏热情,导致她在外面吃什么都很香。
身后的李辰“切”一声,本意是冲文熙女神给你搭腔还一副高冷样但若妍错误地以为他在针对自己,就朝后面飞了一个反击的眼色。
李辰不吱声。他暗恋若妍很久了,但她眼里偏偏只有宋文熙。他望着文熙的后脑勺,想不出这人哪里好了除了一副好相貌,平时仗着主编宠爱,高傲自满,目中无人。尤其在面对胡若妍的殷勤时,一直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而她仍旧热忱不减。真是个傻女人
车子驶过一个巷子口,文熙的思绪又被勾起来。当年,姐姐在准备打工之前,曾带他来这里吃过馄饨。
小巷口有一家卖馄饨的。九岁的他被姐姐拉着进了这家小店。坐下来,环顾四周。透过腾腾的蒸汽,看到一个跟他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坐在对面桌子那里。双手抱着,安静地不发一语,像在等人。
现在回想起来,姐姐那时怀揣心事,所以才一改往日脾气,一个劲地把自己碗里的馄饨往他碗里舀,可当时文熙的注意力却不在姐姐身上。
他端着勺子,透过馄饨上氤氲上升的水汽,偷偷注视着那个长相干净的男孩。他有点好奇,想知道他为什么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没有爸爸妈妈吗
男孩神情落寞,但穿着比较讲究。初春的晚上还有些寒意,他穿着一件格子呢外套,扣子一颗一颗扣得相当周正,只露出里面棕色的毛衣圆领。
他看着他的时候,对面的男孩察觉似的看过来。文熙眼眸一低,慌忙装作咬馄饨。
快吃完时,一个打扮精练的女人出现在店门口。玻璃门被拉开,没听见彼此呼唤的声音,只看到那男孩默默站起来,背上,又从座位上抱起一个黑色琴袋,看形状像小提琴。
文熙猜是他妈妈,但两人都没说话,男孩只是跟着女人出了门。女人打开拉门的时候,男孩回头朝文熙望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妈妈,那个男孩是文熙经常会想起的人。一个陌生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怎么会在他心里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他自己都不明白。可能是那男孩身上有浓浓的孤单气息。孤独的人,总能迅速感知周围磁场,一旦触到类似的人,就会把自己的心理转嫁,从而产生惺惺相惜的情愫。
也许是错觉,一种心灵上的海市蜃楼。
十五年过去了,那男孩应该长成自己这么大了吧。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可当时明月照过的人和事,如今又在哪里有些人,路过,彼此对视上一眼,复又淹没在茫茫人海中,走向各自的人生轨迹,从此再不会相见。
相较于庞大的人口基数,这种稀微的概率,既让人惊诧又让人凄惶。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更两章是必须的哈。
第3章 第三章
宋文熙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地望着车窗外。临近六月的街道,树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窗玻璃,已有些灼人的温度。
李辰开着车,不满地瞥他一眼。
根据上周的例会,今天要去采访富强集团的董事长。说到这,不得不提下生活的改革措施。现在纸媒快成了鸡肋行业,广告载体形式多样,以前光凭广告收入就能让编辑记者衣食无忧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一本生活类杂志,在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时代,正变得可有可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原先许多餐饮、美容的业主纷纷转投其它宣传渠道,再不改革,大伙只能等着喝西北风。
于是,经过上层惨烈的脑细胞斗争,终于决定增加新版面。这个可能拯救杂志社于危困之中的措施,就是人物专栏。专门采访本市名流,包括演员、书画家、文人和企业家。当然,侧重点在企业家。主编说,一来,这些人通常有很强的商业宣传意识,愿意通过这种形式增进消费者的认知度;二来,纸媒广告的费用对这类人来说,基本不算什么,用一两顿饭钱混个脸熟,何乐而不为。
而至于责任编辑,当然少不了主编欣赏的宋文熙。他跟另外一个编辑从餐饮线被调过来,专门负责这块。新版面一出来,虽然有人质疑不符合杂志原先风格,但主编毫不介意,尤其看到广告收益和杂志征订量大幅增加老板出专访,企业大多会承包大半部分发给员工传阅,更加觉得这个举措简直英明至极。
“相机好的吧不要像上次那样,临上场才磨枪”文熙看看后座的相机,很不放心。
说话语气都这么讨人厌
李辰说都检查过了,好得不得了,“不懂就别瞎操心”
李辰是杂志社的摄影记者,确切地说,是惟一一个。本来养活一群矫情的编辑主编已经够上头受的了,还想大手笔地学人家摄影美工一大堆,领导表示请不起。反正杂志不像报纸,时效性不强,只要李辰同志愿意跟着编编们出去跑跑,资源利用最大化,于单位于个人都有益。
因此,虽然李辰表面上没哪个上司赏识,但事实上,谁都离不开他。谁要开罪了他,这家伙就会借故先跟别的编辑跑线,即使心里急得要自燃,你也只能干等着,等着截稿日期临近,等着上头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文熙哼笑“是没你懂。上回的笑话也不知道怎么闹出来的。”
上一回,李辰的相机突然不灵光,客户都已经端坐在椅子上摆好姿势了,他还在满头大汗地捣鼓设备。忙半天没弄好,客户只好讪讪地建议用自己单位的相机,这桩糗事才算解决。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辰闭了嘴。他虽看不惯宋文熙,但也不能拿他怎样。别的编辑可以故意拖延,但这个红人的版面是重中之重,他没理由也没胆推脱。这么说吧,跟他作对,基本是把自己放到了领导的对立面,与天斗,与地斗,都不能跟这种小人斗。否则就是在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
而且,跟这种人说话,你永远占不到便宜,只有活活气死的份。
他憋闷地朝前方吐出一口气,车子已经拐进富强大厦的地下车库。十分钟后,他背着相机,跟文熙进入大厦一楼宽敞阔绰的接待大厅。
文熙走到前台,跟那个一身红色职业装的女人说着什么,女人满脸笑意地拿起电话,挂掉电话之后,又示意他在一个本子上签字。
“走了”
李辰看着眨眼工夫回到自己面前的文熙,心里咕哝就不能加个“请”字
两人刚要往电梯口走,一个年轻男子匆匆出来,跟文熙撞了个满怀。这一撞,让手里的资料甩得满天飞。就在前台,他才把资料从平板包里取出来,想着待会在电梯里扫上几眼加深印象,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图省事,转眼就不省事了。
修眉一扬,正欲发作。那男人眼瞎了一样,似乎没注意他俯身捡拾资料,问也不问,哼也不哼,只顾大步往门外奔。文熙将资料拢好,望着快奔到大门口的身影,心想,就算有几十亿的合同要签,起码也应该看好路再飞奔吧
一旁的李辰看文熙红着脸没处发泄的憋闷样,心里乐开了花山外有山,你也有今天
保险起见,文熙站在原地翻看资料过后,又放回包里。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文熙伸手正要按下“8”,那个撞他的男子又急匆匆奔过来奔来奔去也不知道在忙活啥,扒开即将合拢的门挤进来。看到上面亮着的数字,伸出去的手退了回来。
男人笔挺地站在旁边就站姿还有点正派,文熙斜扫了一眼,瞅见他的侧面线条。眉目深深,鼻子挺直,紧抿着嘴唇,面色微红,像在因什么事而激动。
数字迅速朝上攀升,沉寂了一会,文熙开口道“撞到人,连说声对不起都不会吗”
李辰下嘴唇一翻真行,这点委屈都要讨回来。
男人莫名其妙地看看身后的李辰,又望望文熙,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迟缓地指向自己“你是,在跟我说话”
文熙反问“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啊”
李辰心想妈的,难道我不算人
看男人一脸失忆,文熙说“刚才撞到我了,不会不知道吧”
那人“哦“一声,“一楼是你啊”
从这个男人眼里来看,文熙肤色白皙,乌发深瞳,望着自己时,深深的睫毛轻轻颤动,很有安静美男子的格调。可这人说话时,言语冰冷,表情傲慢,跟他的长相很不一样,或者说,截然相反。
但颜值的作用大概就在于此。如果是一个喷着酒气、红脸酒糟鼻的男人这样跟他说话,自己要么不理睬爷自己都烦得要死,要么冲上直接就干架了。但这么个人,即便态度冷硬,只凭这养眼外貌,好心情油然而生,捉弄人的想法也油然而生。
于是放缓语调,言语挑衅“男人被撞一下有什么。”
对方果然脸一沉,惹得他恶作剧的念头更强烈了,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一遍纤腰翘臀大长腿,身材不错“看你没缺胳膊没缺腿,能蹦跶文熙心说你哪只眼看到我蹦跶啦会说话,应该不严重。而且,我不习惯跟人说对不起。”
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
“这不”
文熙才想冲他几句,电梯门却在此时开了。男人脚步一转,微笑着朝他伸出手,放肆又充满嘲讽地左右摆了两下,转身大跨步就往外走了。
“这种没素质的人还能人模人样地到处晃荡,真看不懂这世界。”文熙盯着那个傲慢的背影,拧着眉尖出了电梯。
没素质就不能人模人样了没素质就不能到处晃荡了今天这位宋编辑真吃了憋,气不打一处来了。李辰跟在后边,想笑的冲动压制得很辛苦。幸亏刚才想放声大笑时,电梯门开了。否则,在他面前暴露幸灾乐祸的内心,自己估计吃不了得兜着走。
刚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秘书小姐堆着笑脸迎上来,说不好意思,董事长临时接见客人,请二位到贵宾室稍等一会。
文熙跟富强的俞董约的是十点。等秘书小姐上了茶,他伸手看表,刚好到这个点。虽然理解,但要是会客时间过长,他就没心情坐在这里喝茶或欣赏别致的装修以及墙上那些不明所以的油画了。
虽然平时没话,但面对富丽堂皇的装饰,李辰还是咂舌开了话题“不愧有钱人,一个会客厅弄得法国贵族似的。”
“有钱人比较空虚。”
李辰哼哼一笑“要有监控的话,你今天不用采访了。人还说你空虚呢,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文熙挑起一边的眉“就事论事而已,非给我扣帽子。”
“你给我扣帽子还差不多。什么都是你说得对,别人就不能有点看法”
“李摄影比以前长进了,会掐话了。”文熙斜睨他一眼,“好心劝一句,这种习惯还是别养成的好。”
“你自己说可以,别人说就要割舌头啊”
文熙笑笑“你说得太严重了。我是好心,你不领情,就这么一回事。”
“我看你是妒忌,妒忌别人比你有钱,才说些酸溜溜的话。”李辰无话可说,另辟了一条直白路径。
文熙咳咳笑着“还会总结了。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知道吧”
李辰咕哝“你算哪门子君子”
文熙松开笑容“你看,说到底还是你妒忌了。”
李辰扁扁嘴“你有什么好值得我妒忌的。真要妒忌,”他往身后的金色沙发上一靠,“也是妒忌这里的主人。听说俞富强以前只是个修旧家电的个体户,谁想到二十年后,能做到这种规模”
关于富强集团的董事长,在这种小城市,算得上一个传奇人物。早年他以修理旧家电起家,后来改变经营方式,到处收集旧家电,整修翻新之后,再以二手货卖出。由于手艺好,而且一律售出的二手家电,仍派发独家的售后维修,小生意逐渐积聚起人气和财力。
趁胜追击,几年后转变思路,以经销商的身份开始销售品牌电器兼营自家电器。经过二十年的运营,由小变大,由大变强,如今已发展成为本市首屈一指的家电运营商。目前富强集团已拥有四家子公司,经营方向涉及家电研发、酒店餐饮等多个领域。
简短概括他的人生,就是屌丝逆袭。
两人聊了一阵,没觉得等多长时间,秘书小姐带着永不凋谢的笑容进来了。
“我们董事长邀请两位现在过去。”
来到门口,迎面再次碰上那个男人。他情绪激动,红着眼圈,看到文熙,像不认识一般,扭头就走。
文熙没空跟他理论。毕竟,现在没素质的人多了去了,能理论得过来么
作者有话要说
俞少爷上线啦终于会做封面了,狂笑,致我还没稀薄到三万里高空的可贵智商
第4章 第四章
下午六点,文熙提前在文雅的时装店门口下了班车。
推门进去,外甥女朵朵像只蝴蝶张臂飞扑过来“舅舅”
店里没什么客人,新来的女孩正在给衣服换价码牌。
文雅托着腮帮坐在柜台后,拿手机捣鼓着什么。从她目不转睛、无动于衷的样子来看,似乎并未注意到弟弟的到来。
“今天没什么生意啊。”
文雅两眼盯着手机,仍保持刚才的姿势“生意就像生活,不是每一刻都很好。”这回答同时也说明,文雅不是没注意到文熙,而是她今天心情不佳,没能量跟他搭腔。
“舅舅,妈妈又跟奶奶吵架了。”朵朵今年五岁,下半年就上大班了。孩子机灵可爱,什么话都会讲。关于妈妈跟奶奶之间的婆媳争斗,孩子早已在乱世中养成超脱的个性。反正闹得玩不下去,没人做饭了,她还能去外公家。只苦了姐夫,女儿能逃,他不能,每天还要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周旋。
文熙知道姐夫,性格怯弱,妈妈和老婆,谁都想讨好。结果,谁都不念他的好。他跟母亲说,你一把年纪了,少闹腾,少讲她吧老娘听完更气,你这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啊大学毕业,给她突然袭击找了初中文凭的媳妇回来不说,现在就连吵架,也要站在文盲老婆这边。是可忍孰不可忍
见劝不过老娘,又来劝老婆,她是我妈,是长辈,你就不能让让如果我这样对你妈,你可高兴这一说,把文雅潜藏心底对母亲的恨,如沟底淤泥般被搅掀起来,认为他是存心的,于是怎么也不可能有好话出来。
文熙皱皱眉“又不住一起,天天有什么可吵的”
“是她太爱管闲事早上,我好好在家,她就进来了。早饭还没落肚,她就开始念佛,从家里地板说到床上被单,说她儿子有鼻炎,被单要勤洗勤晒。说早饭不能老吃稀饭,稀饭要换点花样,她儿子上学时,天天早饭都不带重样的。我一天到晚在店里忙得要死,能顾家就不错了,她成天只知道去老年大学学这学那,还好意思端婆婆架子”
文熙听这些家常,几乎快听出老茧了“看在姐夫和朵朵的份上,忍忍吧。”
“我为什么要忍她一口一个我儿子,好像我当她家媳妇,就是来伺候她儿子的。上次我想吃酸菜鱼,费劲扒拉地片好鱼,她撅着嘴,说,这种咸菜还是少吃,对男人不好。有本事,你亲自给我们做饭啊自己不愿意,还一天到晚嘚嘚眼里只有儿子,好像我和朵朵都是外人”
姐姐说话口无遮拦,文熙忙看向外甥女,果然,听到这话,埋头画画的朵朵抬起头来。
文熙眉尖一蹙“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只管自己嘴上快活。”
文雅并不理会他歪向职员的下巴,继续说“我就跟她吵,说我想吃怎么啦我就想吃酸的你猜她怎么说”
文熙已经踱到朵朵身后看画,没打算配合姐姐继续这个话题。
然而文雅还是自顾自说着“她说,喜欢吃酸的,也没见你生儿子我才知道,因为这个,她才处处看我不顺眼”
越说越离谱,文熙觉得有必要安抚下外甥女,就歪过头,在她鼓鼓的小脸上啜了一口“什么年代了,男孩女孩有什么关系反正,舅舅喜欢女孩,就喜欢朵朵。”
朵朵甜甜一笑,继续画画。
文雅想起什么“你喜欢女孩,怎么到现在都没领个女朋友回来”
文熙没想到把水泼回了自己身上。只继续跟外甥女悄声对话,装没听见。
“问你呢”
文熙看她那副执着样就觉得好笑“你以为找女朋友是买菜啊,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是哪方面出问题了呢”
文熙无奈地一笑。这一笑,把正在整理衣服架的女孩看怔了。
“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是不够温柔体贴还是脾气不好”
文熙不打算再说。文雅是那种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但就算锅碎成一摊沙,她也总结不出个所以然。跟她对话,你要自己没个度,能活活累死。
文熙贴着外甥女的耳朵“朵朵,画好没有我们要回家了。”
朵朵的画笔立刻动得飞快。
扭头见姐姐陷入静默,他于心不忍“要么,你晚上也过去吃饭”
文雅已恢复刚才的低气压“算了,待会叫外卖吃。”
“姐夫最近很忙吗”
文雅哼了一声“瞎忙呗。都三十一岁的人了,脑子发热想起创业来。创业也就算了,只是别人哪像他那样,开个小广告公司搞得比美国总统还忙。”
“男人有事业心还不好你就少说几句。”
这时,朵朵已经把画和笔整理好。文熙一手拿上,一手牵着朵朵出了门。
“妈妈,明天是外公送我去幼儿园吗”
“嗯。记得听话啊。”
文熙告别姐姐,牵着朵朵往家的方向走。从这里回家,步行也就十来分钟。一路上,他神思恍惚地回想着姐姐的婚姻现状。同时也想起自己以前那段不堪回首的感情。可能是当局者迷,感情上的问题最难用理性来分析。
他知道姐姐着急,爸爸也急。如果有个女朋友,他们也许还不至于,但连个交往对象都没有,就不太科学了。就像文雅说的,张婶儿子长得五大三粗的,都是找过好几个女朋友才结婚的。他,怎么就交不到女朋友呢
不是交不到,是不想交。
他在大学时期交过一个女友,聪明漂亮。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爱情,以为爱情就是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拉手亲吻。都说初恋是最美好的,其实只局限于那些没有彼此伤害之前就结束的感情,对他来说,初恋是永恒的疼痛。
毕业前夕,没有任何征兆,她突然提出分手。理由尚且过得去,说现在都不成熟,还是先各奔前程吧。分分合合在校园情侣中很多见,当时文熙虽然觉得难受但还能接受。
可就在第二天,他发现她跟班上另一个男生好上了,在公开场合坐则叠股,食则互喂,一副如胶似漆模样,全然不顾及文熙的心情。那人是处长之子,听人说,她后来凭借人脉关系进了一家不错的单位。
原来,情啊爱啊,都不过是幌子。
至此之后,他对女人失去了信心。自己妈妈尚且如此,似乎也不能苛求别的女人能对他从一而终。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说到底,只是束缚,只是激发人性恶的枷锁。
所以,如果可以,他不会考虑结婚。
“外公”
楼下,老宋正跟张婶聊天。
“奶奶好”
“乖。朵朵的小嘴可真甜。”
张婶逗一会孩子,转而意味深长地盯着文熙“孩子神奇吧那时你姐姐还大着肚子在楼下走,转眼孩子就能蹦能跳了。多快啊”
文熙看她表情就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话题,腿一迈,想先走一步。
“人生百年,短得很啊外甥女再可爱,长大还是孝顺自己父母,哪有自己孩子亲”
文熙讶异地瞅瞅父亲,父亲只淡淡苦笑。看来,刚才他俩就在悄悄合计这事呢。
文熙淡笑“我一个女朋友都没有的人,说这话是不是早了点”
“不早哪早了要在以前,你这个年龄,孩子都能上小学了”
文熙心想,怎么不说我能当爷爷了
“以你的条件,一般的姑娘随你挑。只要你愿意,婶就给你物色,一个一个,直挑到你满意为止”
文熙轻轻笑道“婶儿,你别吓我。”
张婶不乐意了“怎么是吓你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总要走这么一步的,害羞什么”
“那么谢谢您的好意,等以后我挣到房子车子和足够多礼金了,再来麻烦您”说完,拉开单元门上楼了。
张婶在后头说“要什么礼金”
她话还没说完,那小子早就关上了二楼大门。老宋憨厚地摇着头“他这是不愿意呢,还是算了。”
张婶竖着脸“你啊,真是没福气。我找的那女孩,外貌不敢说多配,但也算漂亮。而且人家的家境和脾气都是没得挑的”
老宋认命似地说“他不愿意能怎么办,还是随他吧。”
望着楼道,张婶摇头叹气了好一会。
文熙进门,刚在沙发上坐下,打开手机,主编的电话就来了。
“文熙啊,后天晚上,富强董事长请你吃饭。记得穿好一点,行为举止灵活一点。”
文熙纳闷“上次不是请过了,怎么还去”
主编青蛙似的闷笑从电话那头传来“小宋啊,说你年轻还真是不懂事,他这是赏识你啊。以前从来没这种情况,采访结束了,还特意请你去赴宴。你要交好运了”
文熙用手指绕着沙发垫子上漏出来的一根线头“我一个人去”
“是啊,他指名要你去。”
文熙有些不安“那种场合去干什么又不是采访,坐在一群不认识的人当中,不太好吧还是帮我推掉吧。”
“能拒绝我也不用给你打电话了。邀请函都发过来了。去吧,一个记者,还怕人不过陪着说说笑,这种场合达官贵人多,你多露面,以后做这块也方便。”
这样一说,文熙不好推辞了。等老宋上来进厨房,他还在想怎么准备。
“你,真没这个想法”
老宋问了两遍,他才抬头。
“嗯”
老宋不再说。他对儿子的逼迫只能做到这程度。
在他忙着烧汤的时候,文熙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箍住爸爸的脖颈。
老宋眼眶一热。
“爸爸,我不想谈恋爱,只想长长久久陪着你。”
听到这话,老宋解开他的双手,笑着“闺女都没这么说,你倒有借口了。再说,文雅嫁了人难道就不是我女儿了爸爸只希望你能找个合意的人,有人照顾你,爱护你,我就放心了。”
半晌,文熙才回答“碰到合适的人,我会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催婚的人背后都有一群瞎操心的家长,每个被催婚的人背后都有一堆理由,比如情伤啊,长相啊,收入啊,眼光啊,宋编能对爸爸说出这种理由来,也是强悍。早饭吃得过激了点,于是摸着肚子感慨要是我码文的效率也像脂肪那么容易码起来就好了
第5章 第五章
晚上七点,文熙将请柬递给福泰大酒店门口迎宾的小哥。签过名之后,马上有身穿杏色旗袍的女服务员将他引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
大厅的镂空花鸟屏风前,早已衣香鬓影,杯盏盈盈。文熙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穿着,一件带领条纹t恤,外加一件浅蓝色休闲衬衫,灰色修身卡其裤,一双条纹单鞋,纯粹年轻人打扮。尽管主编一再要求他穿好一点,可再好,这快要进入夏天的时节,总不能白衬衫戴加领结,外罩小西装吧虽然看到现场的确有不怕热死的傻x这样穿
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小角色。吃一顿就闪人,谁在乎你得体不得体。
客人们成群,端着香槟热闹交谈。文熙见状有点傻眼原以为只要坐下吃饭,吃完抹嘴走人,说几句套词就完事。可西洋人这套,他还真不适应。平时采访好歹事先都通过气,只问自己要问的。现在,让他装模作样跟这些非富即贵的人聊天,兴趣、阅历、尺度都不在一条线上,有趣无趣尚在其次,万一言语冒犯,扫兴的可不止他一人。
可如果待在一隅,不去主动搭话,又显得傻气。正为难之际,服务生托着一盘酒杯来到面前。文熙搞不清哪个是果汁哪个是酒,选了个跟旁边男人一样颜色的细脚杯。
捏着玲珑的杯子细脚,正欲左右观望,忽听得有人唤他。
“宋编辑,来了啊”
文熙回头,看到俞富强挽着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过来,笑着跟他打招呼。这一声寒暄,吸引许多人朝这边看过来。
董事长亲自招呼,让文熙不知所措的同时又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以他在这个圈子里的见闻分析,知道等俞富强转身后,会陆续有人过来跟他说话。不管话题如何,至少意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他不会被冻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文熙得体地一笑“您特意邀请,我都有些惶恐了。”
俞富强和气地说“宋编辑客气了,能来是看得起我。上次报道反响很好,想谢谢你还来不及呢”
文熙微微颔首“董事长真会说笑,是我的荣幸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