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想等电影敲定下来的那天,等到主题曲定下来的那天,再把计划往季落声面前一放!这才是我靳洋的办事方法,俗套的路子我根本看不上,这就叫不走寻常路!
靳洋正在工作室里兴致勃勃地挑选曲目的时候,一个公司的员工敲门进来,“靳洋,有人到公司来找你了。我看年纪挺大,一男的,不像什么粉丝。他还出示了教师证,是xx大的老师,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是私事。”
靳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什么时候认识国内大学的教授了,更何况还是个二本的老师?
“他说什么了?”
“他就说要亲自见到你的面跟你说,我们一开始说你太忙,没空,他已经在下面等了两个小时了。”
靳洋让人描述了一下长相,朴实得甚至有些木讷的男人?
许多个选项在他脑海中一个个排除,最后还是决定下去看一看。
靳洋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了会客厅坐着一个有些驼背的男人,穿着一件老旧的风衣夹克,领子洗得发白。
他走近了之后,问,“你好,听说你找我?”
那个男人回头,脸上的表情很是拘谨。
大概过去了七年吧,但靳洋的记忆力总是好得让他自己都没办法,有些事情想忘都忘不了。
这张脸七年前看起来还是很儒雅翩翩——在妈妈的婚礼上,这个男人站在她旁边。
靳洋那时是偷跑去的,想把桌子掀了,想放一把火,想把那天一切美好的东西全部摔碎。他只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男人的眼睛里有着不一样的温柔。没有自己父亲的英俊、深情,却很朴实无华,眼中是细水长流的生活。
靳洋眼睛一暗,“有什么事?”
面对面,这个男人更加紧张,不知道怎样称呼靳洋,最后还是别别扭扭地说,“靳洋,我是……我是苏伯伯。”
“我知道,我记得的。”
苏华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靳洋,是这样的,你妈妈她病了,我想你去看看她。她总是念叨了,很想你。”
靳洋眉头一皱,“是需要很多钱看病吗?”
苏华老实巴交地,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来问你借钱的。本来的病,是身体上的病,已经治好了,医生说她要心情保持愉快,可是最近她……”
靳洋没耐心听这个老男人吞吞吐吐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她以前什么病,现在什么病?”
苏华一愣,对靳洋的不耐烦感到特别愧疚一般,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喑哑,“以前是乳腺癌,现在……大概是心里不舒坦,小病不断……”
作者有话要说额……说些什么呢?继续种蘑菇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靳洋仍然记得小时候在白金汉宫门前,一家三口的照片——
爸爸穿着驼色的大衣,带着真皮的黑色手套,裤腿笔直,鞋头噌亮,一个典型的英国绅士,高大英俊,好像可以撑起一片天一样。
妈妈那天穿了一身绣着凤凰花样的旗袍,裹着件貂毛披肩,像民国时期的名媛,漂亮、典雅,又带着点娇小姐的傲气。
他那个时候才到两人的大腿处,拉着爸爸妈妈的手,笑得像小天使一样。混血的孩子总是好看点,没有雀斑,皮肤白皙,五官立体深邃,又带些东方人的神秘。
如今,他很难把记忆里的人和眼前看到的人对等起来。
割掉了乳|房对于一个女人来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对于母亲这样一位曾经心高气傲又风华美貌的女人来说,大概意味着她的命,她的魂。
每天洗澡的时候面对着畸形的身体,每天缺陷的器官都在提醒着自己已经不具备作为一个女人的权利。
那个曾经让无数外国男人向往倾倒的中国女人如今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头发再也不是时髦的烫卷——乱糟糟的没有收拾,灰白灰白的,一如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仿佛就要凋落了一般,化作泥土,不复往日的风采。
那声“妈妈”终究是没有叫出口,靳洋坐在这个半旧的教室职工宿舍里,看着那个叫苏华的男人忙前忙后地把家里所有的水果都摆出来,一面还逗母亲开心,“你不是说想见靳洋吗,把人叫来了又不说话。”
辛海一直抿着嘴不说话,低着头,偷偷地看靳洋。
靳洋要说现在也没有什么明星范,衣服就是简单的牛仔裤加灰白色的套头衫,脸上没有化妆,头发没有喷发胶。
就算这个孩子再怎么在国际上叱咤风云,在荧幕上饰演着不同的人物性格,辛海也认得出来,这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长得好看、耐看,讨人喜欢,又任性。
她记得靳洋喜欢吃甜食,喜欢吃辣的,看见丈夫把一盘话梅摆了上来,连忙用手一挡,“别整那些酸的,他不爱吃。”
苏华哈着腰哦哦了几句,有些局促地看着靳洋脸上的神情。
靳洋倒是没有什么,七年过去了,恨也谈不上,心里是已经没了牵挂,他独来独往惯了,他若喜欢,身边又总是热闹的,不经意提起,他甚至不会想起自己也是有爸爸妈妈的。
可是人与父母的羁绊,那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撇清的。
即使心里多恨、多想遗忘,但是一看到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不堪的记忆随着酸痛的眼角被压制了下来,回忆起的竟然是当年仍然牵着他的手,把他当成全世界唯一一件珍宝的漂亮女人。
苏华和辛海毕竟是长辈,主动问了一下靳洋的工作和生活,靳洋也只是点头或者摇头。那个圈子光怪陆离、纸醉金迷,普通人只是看到外表的奢华却没能看到内部的肮脏。
“洋洋,留在这里吃晚饭吧,我做点你以前喜欢吃的,蜜汁叉烧怎么样?”
靳洋已经多久没听到这样的昵称,一刹那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接话。他清了清喉咙然后说,“不用了,我待会还有事要忙。”
辛海本来眼中的热忱有一点点退却,遗憾地“哦”了一句。
眼看着原本不冷不热的气氛将要坠落到冰点,客厅的大门突然砰地一声打开了。
“爸——妈——那个卖糯米糍的老大爷又来咯,你看,我买了一大盒,我还让他撒了很多糖粉和芝麻!”
靳洋遁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门口几乎是飞进来了个野小子,一手捧着个白色的小饭盒,像捧着什么宝贝样的。
那小子也看着靳洋,随后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尖叫着冲进了房间里。
靳洋狐疑地瞟了眼坐在对面的人,那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们家小孩什么毛病。”
过了几秒种后,小孩儿噔噔噔地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个本子,封面居然是芒果台拍的“一起来看流星雨”的人物海报。
小孩儿用蹩脚的英文吞吞吐吐地说,“hello can you you”
靳洋挑了挑眉毛,“你要签名?”还签在这样的本子上?
对面的小孩儿头点的像拨浪鼓一样。
辛海皱着眉头喝了一声,生怕这孩子惹靳洋不高兴,“没大没小,毛毛糙糙的!”
靳洋嫌弃地看着那本子,转头问辛海,“这孩子你生的?”
辛海点了点头。
靳洋撇着嘴说,“那你告诉他我是他哥,他不得疯了?”
苏家的猴孩子果然不负众望地嚎了起来,街坊邻居还以为苏华这老实人终于动粗把他家闺女打了一顿呢。
靳洋后来才弄明白,这是个假小子,今年上小学一年级。
他用牙签一连挑着三坨糯米糍放在嘴里嚼,给这孩子龙飞凤舞地签了好几个名。
小孩开心地捧着那几张签名乐了半天,最后砸吧砸吧嘴巴说,“哈哈……这样我就能拿它去换云海的写真照片了。”
靳洋嘴角抽搐了一下——小屁孩没见识,我可是国际影帝!!!太忒么没品了!!!
靳洋最终没有留下来吃饭,他也不用他们送。
辛海也知道,靳洋承认自己生的孩子是他的妹妹,也就还认她这个母亲。她别的不求什么,她也不要这孩子一分钱,只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变坏,还是不是当年任性的洋洋。
分别的时候靳洋回头望了一眼——男人的背已经有些佝偻,脸上也很是沧桑;女人穿着中国普通妇女的衣裤,宽宽松松的衣服再也不会显现出什么身材和曲线;和小时候的照片相比,唯一没有变的是小孩子的笑容,开心、快乐、被家人温暖着。
他没有急着走,校园里的风景称不上好看,但却特别宁静——
红顶的教学楼在老树丛中若隐若现,有几间自习室还亮着灯,照旧的风扇咯吱咯吱地响。走在学校的路上,头顶时不时地可以碰到榕树的长胡须。有些情侣们在路上散步,有些偷偷躲在小山头的丛中碰碰手背,亲亲小嘴。
靳洋站在一片人工湖的拱桥上,看着湖面教学楼的倒影,几只鸭子排着队游过,水面泛开波纹。他摸了一下口袋,没有烟——为了嗓子的质量,他已经坚持戒烟有一阵了。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棒棒糖,舔了舔嘴巴上糯米糍吧留下来的甜味,撕开包装含住棒棒糖。
校园广播中,温暖的女声开始朗诵诗歌,声音如平静的湖水一般,透亮清明——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季落声把百亿那小祖宗送回宿舍公寓,并且嘱咐他一定不可以再去夜店了,被八卦记者抓到可不好。
本来可以直接回自己的公寓的,季落声还是决定去一趟公司,拐上了二楼的工作室,里面没有人,他把灯打开,桌面上的乐谱乱糟糟的。
季落声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靳洋明显没有好好工作。
在走廊里季落声遇见了加班的西奥,西奥一如往常的笑嘻嘻地打招呼,“小落,吃过了吗?”
“嗯,跟着节目组,吃了点盒饭。”
“走走,陪我喝酒去。”西奥知道季落声酒量好,从小喝家乡的米酒培养出来的,好几次都拉着季落声喝酒。
西奥开车带着季落声来到沿江路一个名为aradise drea的酒吧。这间酒吧以每日不同主题的音乐闻名,今晚是“蓝调之夜”。
季落声看见这间酒吧的时候,瞬间想了起来,以前靳洋带他来过——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看了lily他们的表演,第一次看靳洋唱一首完整的歌,第一次心跳得超出自己的预期……
舞台上,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歌手在麦克风旁轻轻吟唱,一位萨克斯乐手在旁边伴奏,曲调悠远而舒畅。
西奥和aradise drea的老板是老朋友了,近几年老板也招牌了一批优秀的调酒师,鸡尾酒的种类变得多了起来,有很多选择。
西奥点了杯代基里酒,季落声点了杯ojito。
一边等着酒保调制,两人一边听着悠悠的蓝调音乐。
西奥的代基里先到,他微微抿了口。看着舞台上的女歌手,西奥说,“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靳洋,就是在这里。我和这家酒吧的老板是老朋友,靳洋他们的乐队是这个酒吧的人气乐队。第一次来的时候,快被现场的火爆场面挤成沙丁鱼罐头。其他人不说,有专业的也有不专业的,但靳洋却模棱于两者之间,他不兴奋的时候还勉强按着节奏,兴奋的时候简直是乱来。可是观众却特卖他的帐,他打得越疯狂尖叫的声音越大。那个时候,那种气场仿佛君临天下一般——他戏谑地歪着嘴巴,看着那些人为他疯狂为他尖叫,只是浅浅地笑,没心没肺。
我当时就想,这孩子真有魅力。撇开实力不说,就是打心眼里觉得他不该窝在这种小地方。或许不用打鼓,不用唱歌,他就只是站在那里歪着嘴巴笑,就能吸引人。我是经纪人、制作人,一眼就觉得这孩子有潜力,但是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或许驾驭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