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同样疲惫的母亲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插播打断。
颜透见是陆月楼的号码,便转接过去问“怎么样,有消息吗”
陆月楼听说此事之后并没有放任儿子的安危不管,也跟着满城翻找,此刻他的语气里有些激动“刚刚警方发现了王子衿藏身的地方,现场有疑似青衣的留下的血迹,虽然已经离开,但并没有离开太久。”
“在哪儿地址发给我”颜透像被注射了强心剂,猛地坐直身体。
陆月楼匆匆回答了他,便挂了电话。
颜透便吩咐司机飞速赶路,边用尽全部力气,十指紧扣的祈祷。
从前青衣总说他什么都想要,但是此时此刻,颜透用生命全部所求的,甚至只是陆青衣的平安就好。
根本不得休息的陆青衣再度被几个高大的男人带出了房间,带上了辆大车,头晕目眩的时候,只觉得很颠簸、很吵闹,难受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始终关注着他的王子衿急问随行的医生“他怎么了”
“可能是发烧引起的并发症”医生紧张的说。
王子衿想了想,终于揭开束缚着陆青衣手脚的塑料条,揉着他手腕勒出的血痕“有什么有办法让他好受点”
“这先打个退烧针吧。”医生也不敢在这么混乱的环境中胡乱治疗。
药液进入身体,又被灌了两口清水,陆青衣终于找回点神智,呆呆的瞅着车窗外陌生而漆黑的街道,心忧如何自救。
正在此时,猛然的刹车竟差点把他从王子衿的怀里甩了出去。
众人刚刚看清挡在前面的一辆奔驰,就听到了枪响。
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立刻掩护着王子衿和陆青衣逃离,陆青衣很怕来者是颜透,竟然在下车的时候极度冒险的去抢王子衿手里防身的手枪,隔着他的手指摸到扳机,便拥挤全力将枪口扳向王子衿的腹部。
瞬时走火之后,换来的却是在地上摔的头破血流。
王子衿像看陌生人似的看了眼陆青衣,什么都没说,飞速的拽起他便拼了命的冲离现场。
“怎么刚才你想杀了我吗”
狠狠的耳光甩到陆青衣脸上,打得他满嘴腥甜,根本看不清东西,加之身上的伤口开裂,简直痛彻心扉。
a跌跌撞撞的跟王子衿躲进这废旧的大厦,怕的要崩溃了“少爷,这样冲动就不可挽回了,我们”
王子衿不理她的啰嗦,靠在墙壁沉默养神。
蜷缩在地上的陆青衣在几乎崩溃之际,忽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
但片刻之后,希望又成了绝望。
是王子衿的两个保镖驾着个人尾随而来“少爷,看,这是抓到谁了”
说着便将那受了伤的人扔到陆青衣旁边。
陆青衣目瞪口呆的瞅着陆月楼,半晌才嘶哑的问“你来救我”
王子衿居高临下的冷笑了声“这时候玩什么父子情深,是他倒霉不小心撞见我们吧”
陆月楼倒很平静,捂着胳膊上的枪伤,淡声说“警察和颜透都在这附近,你能躲到哪里去”
“哈哈,这话的意思,是要逼我和你们一起死吗”王子衿的表情非常阴森。
陆青衣明白自己夺枪的行为彻底惹怒了他,干忙道“这事跟这人无关放了他”
王子衿冷冷的看着陆青衣满是血迹的脸,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竟挥手吩a和保镖说“你们先走,我处理一下就来。”
毕竟大家都是为了钱而已,既然有机会离开,自然消失的一个比一个快。
等到这满是垃圾的地方安静下来,王子衿才淡定的坐到水泥地上,拿着手枪,又拿出手机按下开机按钮,轻声道“想救你爸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干脆玩个游戏吧。”
陆青衣趁机扶住陆月楼,将他挡到身后,满目紧张。
“你不是很有眼光吗,那你帮我鉴定几样东西,看错一次,我就在他身上射一个洞,怎么样”王子衿拿着手机笑了笑,手机的光在黑暗中将他的脸映得极为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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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月楼的伤口流出了大量的鲜血,面庞在昏暗中被月光映得格外苍白。
陆青衣颤抖的爬到他身边,用了全力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布条,边帮他包扎边颤抖的问“如果我看对了,你就放他走。”
王子衿没回答,只是调出第一张照片,是唱杨贵妃用的凤冠头饰,精美绝伦。
“所有的珍珠和各色宝石品质都属上乘,制作人手艺精湛,堪称艺术品,价格因为原料贵重,难以估量。”陆青衣看了几眼才道。
“精湛吗”王子衿莫名的笑“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请了三位专家陪我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完成,我送给你,说想再听你唱一回京剧,你只是跟我说谢谢,收起来再没带过,对吗”
陆青衣不语,他的确收过王子衿很多昂贵的礼物,离开巴黎时都扔在了出租屋里,没想被他收起来还拍了照,在此种恐怖的时刻再见,心里多少带了些沉重的感慨。
果然,王子衿又给他看了很多张照片,每一张都是被拒绝的故事。
陆青衣扶着陆月楼站起来,侧过在逃跑中被蹭脏的瘦脸“别再执着这些了,这些都是你痛苦的根源,不管你今天害死我,还是害死你自己,都不算解脱。”
王子衿对他毕竟不像对待颜透那般粗鲁无礼,只是又把手机伸过来“那这个呢,我从来没有听你亲口评价过。”
屏幕上竟然有幅被撕裂的油画,看起来格外熟悉。
当然熟悉,撕裂它的人正是陆青衣本人。
裂缝将画作中虞姬的脸扭曲成了丑陋的形状。
“不伦不类,一文不值。”陆青衣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开口就道。
王子衿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脸色瞬时间变得极为难看。
陆青衣这才后悔,慌张将父亲藏在身后。
王子衿瞪着他,四目相对,空气都快因怒火燃烧起来。
正在此时,外面又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陆青衣几乎觉得王子衿要立刻朝自己开枪了,谁知下一刻自己却被他恶狠狠的甩到旁边。
“青衣”颜透同时冲进来,急吼了一声。
瞬时间两声枪响。
第一声是王子衿朝着陆月楼开的,第二声是陆青衣握着颜透手里的枪朝王子衿开的。
第一枪只打到了陆月楼的假肢上面,第二枪却从王子衿后背直射入他的腹腔。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安静似乎蔓延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实际上不过几秒的时间。
颜透是引着警察来的,他似乎没有犹豫,竟然忽然道“好好照顾你儿子。”
话毕一个手刀便敲到了陆青衣的后颈上。
早已血迹斑斑的陆青衣顷刻倒在了黑暗之中。
两个人好不容易相见,结果却连个拥抱的机会都没有得到。
此事件已经闹得很大,警察在两分钟之后就赶到现场,将王子衿和陆青衣送往医院急救,并将颜透和陆月楼带往警局录口供。
之前枪战已经死了几个人,现在又有两人生死不定,所有责任都扑朔迷离。
毫发无损的颜透坐在审讯室里始终没有讲半个字,直到ga
iee带着律师匆匆赶来。
隔着桌子,母子俩彼此无言。
ga
iee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却忽然间不知该质问颜透什么才好,她不确定王子衿是谁打的,她害怕自己失言反而帮了倒忙。
颜透也没贸然讲话,只是用一种坚定的目光看着母亲,看了很久,而后才道“妈,对不起。”
ga
iee的眼睛瞬时间红了,她还记得自己的哥哥也曾经坐在这个地方,为自己冒失的罪恶向爸爸道歉,然后在监狱里关到现在还没出来。
“我找到他们时王子衿已经持枪将他们两人逼到墙角,我害怕青衣受伤,见他有准备射击的动作,就跟着开了枪。”颜透低下头,明白在监视他们的警察已经把所有话都记下。
ga
iee慌忙看向律师,不晓得这算不算自卫。
颜透随即又道“替我向外公和nate道歉。”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现在只能祈祷王子衿死了,一了百了,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否则这段日子对王子衿的追杀都将成为定时炸弹。
无孔不入的媒体早就顺着枪战嗅到大新闻的味道,加之王子衿的帮a等人纷纷被缉拿归案,很快就将各种报道和猜测吵得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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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e和父亲自然倾全力保护儿子,王子衿的亲人也很快赶到,陆月楼卷入调查之中,被关了四十八小时才被颜慎铭保出来,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就只有病床上的陆青衣安然无恙,因为他已被所有证词和证据塑造为一个纯粹的受害者。
可怕的高烧断断续续的退下去。
这日陆青衣终于迷糊的醒了,隐约看到病床边坐着人,用力咳嗽着问“小透呢”
“他没事,你好好养病。”
是陆月楼的声音,周身也是陌生的房间。
似乎看出儿子眼里的困惑和紧张,陆月楼笑了笑“这是我家,你饿了吧”
说完就拿着拐杖站起来,到后面的柜子上拿了碗粥。
他有条裤腿下面,空空荡荡的。
“被打坏了,新的还没弄好。”陆月楼的口气像是谈论天气。
陆青衣说“我”
陆月楼打断他费劲的声音“颜透还在接受调查,你就不要添乱了。”
陆青衣依然四肢无力,头昏脑热的,闻言挣扎着要起身,却差点滚落到地上。
陆月楼努力让他躺回去,叹息“他外公会救他的,他外公都救不了,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快把粥喝了。”
还冒着热气的粥被送到嘴边、被亲生父亲温柔的送到嘴边。
这个陆青衣在年幼时梦想过千次的场景终于实现,却让他感觉不到幸福。
因为他渴望的那个在身边陪伴着自己的人,早就已经不是陆月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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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衿伤的很重,却因医院的抢救而并未立立即丧命,短暂的清醒过程中果不其然的指控颜透买凶杀他,还了证据。
这样以暴制暴的行为,将被拘留的颜透陷入了深深的麻烦之中。
最后还亏了亲人和律师费尽力气将他保释出来,才得到了暂时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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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e不堪媒体的夹攻在昨日逃避镜头时扭伤了脚,是表哥陈路来接他的。
兄弟俩躲进车里,也不知说什么好,就各自抽了支烟。
“妈的,我还以为警察会对我客气点,幸好我不是老头子才熬得住。”颜透最后笑了笑,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陈路心底有疑问,那疑问也是众人的疑问,现在没有外人,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当真是你开的枪你明知道警察就在后面。”
颜透沉默片刻,只是说“你别问了,反正我身上也不差这一件事。”
话到这份上陈路也不好再讲什么。
颜透慢慢睁开疲倦的眼睛,无奈的弯起嘴角“哥,你知道吗,以前我觉得自己跟你特像,你有的我都有,所以你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现在才明白,我太自以为是了。”
陈路笑笑“别有了麻烦就开始妄自菲薄。”
“你看林哥哥生活的多幸福,可是青衣我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每天蹲在里面就琢磨,心里面特别难受,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他。”颜透低下头,摸着手腕上的红绳,语气令人听了也跟着不得劲。
“这没什么可比的,也许是我运气比你好点,你现在就好好准备接下来的公诉,别胡思乱想。”陈路眼里的表弟长大了,却又仍旧是个小孩儿。
颜透点头“嗯,要是以后怎么样了,你帮着点青衣,我妈肯定会迁怒他”
“别跟交代遗言似的,听我的,不会怎么样,没大事儿。”陈路忽然打了表弟脑袋一下,飞快的把车开了出去。
“去哪儿”颜透不解。
“你说呢,你不看看你老婆去啊,他在我表舅家呢。”陈路哼了声。
“别”颜透立刻阻止“我怕他跟我急,我不想让我爸知道那枪不是我开的。”
“肯说实话了”陈路无奈看他一眼“放心,我没长你那么不可靠的脑子。”
陆青衣的伤口在精心的护理下开始慢慢愈合了,只是他心情太差,吃不好睡不着,只能靠着输进身体的营养物质维持健康。
这日陆月楼听说颜透要来,便特意让医生往点滴里加了些安眠药,所以他一整天都在床上沉睡着不省人事。
“青衣。”颜透风尘仆仆的,眼圈熬得都黑了,却在看到陆青衣的瞬间来了精神。
可惜陆青衣睡得很安静,根本毫无反应。
颜透也没吵,就坐在床边仔细的看着他的脸,用指尖细细的描摹着他的眼角眉梢,目光满是温柔。
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陆月楼端着咖啡进来道“只要这么养着,定期去医院做激光治疗,烧伤应该会好的,这几天在外面折腾,幸好没感染。”
颜透压着声音,生怕惊醒床上的人“靠你费心了。”
陆月楼并没有忘记当时的情景,甚至记得很清楚,陆青衣那一枪,多半是为了救自己,因而只是笑了笑“这不是应该的吗”
颜透不晓得陆青衣遗失的父爱会寻回几成,却也欣慰现在还有个人能全心照顾着他“还有我跟你说的,你到法庭上也得那么说。”
结果陆月楼没回答,却有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响了起来“说什么”
安眠药的劲儿没有消失,陆青衣只是模糊的看到颜透的影子,手脚几乎没有力气动弹。
颜透附身吻过他的脸,低声道“警察来问你,你就说当时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
陆青衣想大力摇头,可实际上脑袋不过微微动了下。
“你别急,我现在惹上的不是这一件事,我家里会有办法救我。”颜透安慰性的摸着他的脸“有的地方像你这样的人进去了,根本没办法完整的出来,我没心没肺,有办法混,你别添乱,咱俩一起被抓,咱儿子怎么办,你说是不是”
进去了,进哪里
陆青衣急的想吐,难受的要命,朦胧间感觉身边的温暖离开了,一滴泪迷迷糊糊地就从眼角滑了出来。
颜透就像没看见似的,起身整了整衣服,对陆月楼道“我得回家去,还有好些事,青衣就拜托你了。”
说完就拉开门离去,见了走廊上沉着脸的颜慎铭,也只是低声叫了句爸。
三日后,王子衿在纽约的医院伤逝,社会上的讨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rockefeer家族惹上命案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dfrey的长子吸毒杀人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此次不同的却是一场情感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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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e听从了公关顾问的建议,索性借着颜透和陆青衣之前的花边新闻,将儿子在媒体上塑造成了个为了捍卫爱情铤而走险的痴情王子形象,以求博取公众的同情。
但法律就是法律,虽然它有时会被金钱所操控,却始终无法因为金钱和权力而消失。
颜慎铭和陆月楼不同,他虽然同样不眷恋婚姻,却始终把儿子当成心头宝,这回看到颜透被整的惨不成形,自然难受的要命,无比希望压在他身上的罪过能少一件是一件,庭审的前一日,看到陆月楼仍在厨房稳稳当当的熬汤,不禁忽然问道“明天在法庭上,你还不改口吗”
陆月楼切着小葱“改什么口”
颜慎铭说“根本就不是颜透打死人的,对不对,小透不会做那样的事。”
陆月楼放下菜刀,回头问“什么意思,你觉得谁会做那样的事”
颜慎铭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爱人,平日里从不凶他,可这次毕竟非同小可,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你不能为了你儿子,就什么黑锅都让小透背。”
“你是说我要为了你儿子,睁着眼睛说瞎话吗”陆月楼有点激动“好,是我杀的人,满意吗”
颜慎铭太了解这个和自己相识了几十年的人,有几秒钟没讲话,而后就目光里面满是失望的离开家了。
陆月楼默默的站在原处,并不想去追,也不打算做什么。
他每天看着陆青衣生不如死的可怜样,根本就没办法忍心再让他承受惩罚。
就算,他是个并不恶毒的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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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中灯火通明的卧房让人感觉温暖。
“复原的不错,平时要注意保养,你吃素还是很好的。”陆月楼细心的将昂贵的药膏抹在陆青衣后背的伤痕处,原本坑坑洼洼的皮肤,已经长平整了很多,只是发着通红,应该依然痒痛。
陆青衣呆呆的坐在床上,半晌说道“吃素,可能是因为我妈的缘故吧。”
陆月楼的手停顿了下,想起二十多年前生命中的妻子,语气苦涩“我有时候会梦见小惠。”
陆青衣没再吭声。
陆月楼一时间也不知该讲什么,他根本找不到让孩子不痛恨自己的半点理由。
正尴尬时,门被敲响。
陆青衣咳嗽着披好睡衣,拿出腋下的温度计瞅了眼,三十七度六,还好。
“打扰了,是颜透让我来带话给他的。”身着黑色西服的陈路对着开门的陆月楼笑了笑,礼貌而生疏。
明天要上法庭,想必结果即将尘埃落定。
陆月楼点了点头,就离开了,留给他们些私人的空间。
“小透怎么样了,我想见他。”陆青衣脸都急的发红,嘴唇却是病态的惨白。
“等你伤养好,自然可以找机会去见。”陈路做到离床稍远的沙发上,竟然还带着微笑。
陆青衣丝毫笑不出来“他是不是还在警局,是不是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王子衿的事明明责任在我,这里窗户和大门都上了电子锁,你带我出去好吗,我要亲自跟警察说,我是正当防卫的。”
陈路有那么两秒钟只是安静地打量这个年轻人,而后道“死者只是恐吓你,已经放弃了杀你的企图,现在法证很细致很可怕,死者的父母也不打算善罢甘休,你去自投罗网,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
陆青衣并不在乎自己如何,他更关心颜透“一人做事一人当。”
“小透还有别的麻烦,他之前有雇人去袭击王子衿,曾把他打伤,还涉嫌威胁一名中国医生逼其自杀,就算你出头,他也难以脱身。”陈路皱眉“我来就是因为颜透要我告诉你,闭上嘴巴,不要对任何人,包括对他的父母多说没用的话。”
陆青衣听到这么多信息自然非常急“张医生的死是颜透逼的吗,他是做贼心虚,他才是个杀人犯。”
“可是法律并没有赋予普通人权利去制裁一个杀人犯。”陈路淡淡的说“是个叫芮丹的助理指控的颜透,想必拿了法国人的好处吧。”
陆青衣震了震,而后道“他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替我受过吗”
陈路说“他不想让你们俩个人都陷入麻烦里,他还指望你照顾他儿子。”
陆青衣早就听说王子衿死在医院了,没想到他人不在了,却仍旧留下如此之多的陷阱,真是丝毫不减弱那狡诈狠毒的风格。
现在自己该如何,该去自首和颜透一起同生共死,还是明哲保身沉默旁观
好像哪种都不聪明,都不一定有好结果。
陈路还要去忙着最后帮表弟一把,话已带到,便站起身来“别糟蹋他的苦心,别为了显示你痴情,就跟个傻子似的让他重新再受一轮审讯,照顾好自己吧。”
与此同时,陆月楼又继续回到厨房给陆青衣熬汤。
气走的颜慎铭是和陈路一起回来的,悻悻的瞅着爱人消瘦的背影,站在厨房门口小声道“对不起,刚才我心急乱发脾气。”
陆月楼盖上锅盖,低头道“我明白,你儿子现在很不好过,你也不好过。”
颜慎铭想到明天颜透要在法庭上被轮番折磨,心里就滴血似的难受。
“都会熬过去的,这可能是命吧,当初听说这两个孩子竟然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老觉得这是老天爷对我们的惩罚。”陆月楼转身拥抱住颜慎铭“可是不管别的,他们相爱,相爱毕竟是件好事,我们不要因此变为敌人。”
颜慎铭吻了吻他的额头“怎么会呢”
陆月楼道“明天我会尽力替颜透作证的,一定会没事的。”
颜慎铭唯有轻声道“都会好的。”
陆月楼随即闭上了眼睛。
除了保护陆青衣,他真的没有别的好选择。
就算爱一个人,也并不是把对方的一切都捧上云端,而把自己的一切都摔到尘埃中那么无私。
天亮了不久,法院外就架起了数不清的摄影设备。
记者们都想采到这个特殊案件的第一手消息,况且每个来听审的人平日都不易见到,所以闪光灯恐怖的频率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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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e向来都是媒体的宠儿,尽管她这日不施脂粉,只用墨镜遮着憔悴的脸,却仍旧被全方位的用镜头审视着,又险些因拥挤摔倒。
谁知几分钟之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又带来了更加意外的来者。
仍旧身体虚弱的陆青衣被人扶着,步履艰难的走过吵闹的人群,瘦极了,脸色经过曝光之后就像纸一样惨淡。
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他又怎么能不来
完全是苦苦的求了陆月楼一夜,千万保证自己不会胡言乱语,才被允许出现的。
平静。
当看到被警察带出席的颜透时,竟然会有这样的第一感觉。
经历了长时间的精神压力,他不但没有形容枯槁,反倒比从前的英气勃发多了几分淡定,显得温和了许多。
颜透看到坐在后排的陆青衣,诧异之余微微笑了下,而后就没再多瞅。
陆青衣的心都难受的揪成了一团,茫然的看着律师们唇枪舌战,证人被换下了一个又一个,紧张的几近失控,特别是芮丹的出现,听她口口声声指控颜透如何威逼利诱张医生自杀,感觉真的又可笑又可悲。
幸而颜透的律师团全部准备充分,甚至请来了当初好心提醒陆青衣的护士长当证人,才步步艰辛的挽回了陪审团的信任。
美国的法制与中国大陆不同,做出决断的,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法官,而是旁边那十位职业各异的陪审员。
“陆月楼先生,能否讲述您当时见到noah的情形”公诉律师询问的声音再度响起。
站在证人席上的陆月楼面不改色“当时我带着保镖着急的寻找我儿子,恰巧与他的车碰上,他立即命令手下对我们进行袭击,自己却带着我儿子逃离现场,很快我的保镖就都被训练有素的法国人打死打残,我也被强行带到他藏身的旧楼中,当时我儿子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在于他的争吵中失去了意识,我情急和他发生冲突,他拿枪企图伤害没有武器防身的我,幸好颜透及时赶到,为了阻止他行凶,才朝他射击。”
律师又问“这个过程中陆青衣始终没有清醒意识吗”
陆月楼道“没有,他是手术中被绑架的,事后也没经过很好的照料,满身是血,高烧力竭,这点医生可以证明。”
律师追问“是谁开枪在先”
陆月楼说“王子衿,也就是noah,我相信法证已有证据。”
律师道“证据显示王子衿打的是你的假肢,他枪术了得,也曾经对你进行过专业调查,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只是想恐吓你而同样收过专业射击训练的颜透,却第一时间选择将其击毙”
陆月楼说“颜透无法判断这些,他是为了保护我的生命安全”
律师没有表情“你只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陆月楼沉默了一下“是。”
听到这里陆青衣忽然激动地站起来“你胡说,枪是我开的是我,为什么要冤枉颜透”
原本肃静的法庭顿时大乱,陪审团也开始互相对视,皱起眉头。
颜透看着法警朝他走去,立刻大声说“青衣,我知道你担心我,带着病来看我,可这里是法庭,不可以为了救我就蔑视法律,编造事实,你不要闹了。”
陆青衣哪有力气和三大五粗的法警撕扯,只是实在舍不得骄傲的颜透经受如此对待,焦急之中眼泪都不知不觉流出来了,声嘶力竭的喊“你闭嘴闭嘴自作聪明”
法官气的敲响了庭木“肃静”
随着陆青衣被强行带走,周围才又恢复安宁。
颜透垂下头,显得很难过,甚至忽然伸手擦了下眼睛。
他希望陪审团是同情自己的,现在只有同情才是救他最好的良药。
其实,多么想推开这些不相干的人,去抱一抱他,亲一亲他,让他不那么惊慌恐惧。
可两个人做的或对或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总要有人负责的。
此刻颜透心里也不指望什么,只是希望陆青衣安然无恙,能够恢复健康,别再因为沾染上自己,而悲惨的支离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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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维持秩序,法警很快就把陆青衣带到隔离室关了起来,任他在里面吵闹生气,根本不予理睬。
时间长了,也就折腾到没有力气了。
陆青衣傻愣愣的坐在椅子上面,只听得到自己心跳如雷。
他此生甚少紧张,现在紧张,是怕听到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沉重的铁门才被打开,门外站着仍具气势的ga
iee,她有些抵触似的,用手合着风衣,脚步停了半晌之后,终于慢慢的摘掉墨镜,没有半点化妆品的眼睛周围并未长出皱纹,可是却显露出无处躲藏的疲态。
陆青衣扶着桌子站起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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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ee动了动唇,艰难的说“误杀,危害他人生命安全,五年。”
听到这个,陆青衣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又摔回了椅子上,眼神空洞洞的像是乌黑的沟壑。
其实事情发生之后,他并没有后悔与害怕,真的是被王子衿给逼疯了,本能的认为就算自己用残忍的手段反抗也没什么不对,所有让他和颜透不幸福的人,消失了最好。陆青衣没法不承认,自己长久以来都是想不择手段的报复王子衿的,不管是为了爷爷,还是为了爱情,所以当时王子衿推开自己向父亲抬起枪,终于毁掉了他最心底后一丝犹豫,令他毫不犹豫的便选择了最坏的方式。
可现在,所有飞扬在空气中的浮躁都轰然落地,变成了丑陋的现实。
他后悔了,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沉重的罪恶感,宛若跌进了黑暗的深海,难过到无法呼吸。
空掉的酒瓶倒在地毯上,折射出了诡异的光。
重新被陆月楼接回去的陆青衣像是行尸走肉,整夜整夜的失眠,也只有靠酒精才能保持半梦半醒的状态。
而孤寂的梦里面,也全是颜透在监狱里被欺负、被折磨,生不如死的状况。
原本稍微好转的身体,又变得糟透了。
“医生说不可以喝酒,你怎么就不听。”陆月楼不知何时进到卧室里来,拿着垃圾桶费力弯腰,将没用的瓶子都收了起来。
陆青衣抱着枕头,气若游丝的回答“你让我出去,我要自首,就算能让他减刑也可以,让我出去”
“你瞧瞧你什么样子”陆月楼站在床边皱了皱眉头“本来是想告诉你,可以去探监的,现在算了,你去惹出乱子来只能让他的日子更不好过。”
陆青衣忽然爬起来,拉走父亲的胳膊“真的吗,我可以去看颜透吗”
陆月楼道“好不容易申请下来的,他没见他亲人,就说想见你,可是你”
陆青衣赶快道“我不会惹麻烦,让我去,什么时候,是明天吗”
“天天吵着要自首我怎么可能放你出去到法庭那天不也答应我了吗,结果还不是大吵大闹”陆月楼皱起眉头。
陆青衣急的眼睛都红了,借着酒劲儿把床头柜上所有的东西都推下去“你还真以为你是我爸了你从来都没管过我现在有什么资格限制我自由你再这样我就跟你鱼死网破,你让我出去爷爷和妈妈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在我生命里算个狗屁”
巨大的声响和吵闹引来了颜慎铭,推开门便对手足无措的陆月楼道“让他走,这么大人了,你还真能关他一辈子吗”
陆月楼什么都没讲就离开了。
颜慎铭在这段日子里听了很多争吵,心里关于颜透误杀的判决也不是没有疙瘩,可他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性格,只是扶着门把手低声道“给小透带点里面用的到的东西,他见你一面不容易,你要不能让他开心点干脆就别去了。”
陆青衣呆坐在床上,等到剩下自己一个人,才狼狈的倒下,死死的揪住被子,控制着身体里面的痛苦与绝望。
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热了起来
大早晨陆青衣就蓬头垢面的离开了父亲家里,在街上头脑空白的买了些日用品拿着,才照着记在手机里的监狱地址打了个出租车。
司机很健谈,大概好奇他去监狱看什么人,路上东问西问个不停。
可惜陆青衣心情低落,英语也不算流利,基本上没怎么吭声。
没想到了那里,除了依约等待自己的律师,还有个幼小的身影,是很久没见的nate。
这孩子又长高点,不知是不是被陆青衣的模样吓到,竟然没敢走上来说话。
陆青衣很心酸,艰难微笑。
nate这才小声问“我们可以去看daddy了吗”
陆青衣点头,打起精神跟着律师往里面。
nate紧张的拉住了他的手。
探监的手续十分繁琐,好在颜透所在的监区都是些量刑较轻的犯人,经过登记和两次安检,最后竟然被带到了个小房间,允许他们隔着桌子面对面的谈话。
座椅应该很长时间没有人坐了,冰冰凉凉的。
陆青衣扶着nate,不安的抬头看了看监控,正走着神时,忽听对面一声门响,是颜透被狱警带了过来,原本柔软的短发都剃光了,身着橘色的连体囚衣,还带着手铐,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干吗,不认识我了”颜透坐到对面,等了两分钟还没听见陆青衣讲话,这才语气轻松地开了口。
陆青衣本不想哭的,见他这副样子,又有点忍不住的伤心。
从中学时认识颜透的那天起,这家伙就养尊处优,哪里在生活中吃过苦,受过半点委屈
现在
盯住颜透右眼下的青肿,陆青衣努力用镇定的语气问“里面有人打你吗”
颜透耸了下肩膀“这又不是庙,关的又不是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接着看到陆青衣皱起眉头,又赶快拿话堵住他的嘴“不开玩笑了,你别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不就五年么,表现好还可以减刑,我家律师会努力为我申请假释的,反正我学历高,他们就让我在里面图书馆工作,我前两天还申请了个学位,准备读起来,反正我挺好的,你别跟我要死了似的好吗”
陆青衣心里又气又急“这么好,我进去陪你好不好”
“哈哈,又不是夫妻,不然你真可以陪我过夜哟。”颜透也不顾小孩子在旁边看,故意朝他眨眨眼睛,接着恢复正常“青衣如果这样换来的是我们以后可以长久的在一起,我觉得也值,你还不明白吗,只要熬过去了,以后我们俩就是干干净净的两个人,没什么可担心的,也没什么可仇恨的,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陆青衣本是坚持不想让颜透替自己背黑锅,可听到这些,心又开始软弱的犹豫了。
“以前你老骂我贪心,什么都想要,我就骗你啊,说我想要你,其实那时候我真的期待太多了,后来你遇到火灾,又被王子衿绑架走,我才真的那么觉得,我只是想要你而已,家族里面的利益得之我幸,得不到也就算了,你看我脑子这么好,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让你过的舒舒服服,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矫情的搞那么多事,我现在特后悔。”颜透放缓了语速,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面的情感很真诚。
八年后的重逢,总是让陆青衣感觉走的一脚深一脚浅,几乎没多少安安稳稳的幸福感,他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命,以后也不会拥有,谁知此时此刻,就在严酷的监狱里,颜透却忽然间给了他奇迹般的踏实。
“那是带给我的礼物吗”颜透心里面很不想看到陆青衣如此憔悴狼狈,故意转移话题,想让他轻松点。
“啊,嗯。”陆青衣拿起被狱警查了好几遍的袋子“随便买的”
颜透用带着手铐的手接过去瞧了瞧,拿出个袜子笑了笑“正好这里发的我穿不习惯,谢谢。”
刚才陆青衣在街上跟丢了魂似的,现在瞧着不伦不类的减价促销棉袜倒是红了脸。
颜透看向一直悄悄瞅着自己的儿子,终于搭理他“nate,以后和陆叔叔一起生活好不好,等爸爸出来,我们三个就住一起,好吗”
他竟然对着nate自称爸爸。
nate听话的点了点头。
颜透微笑,又看向陆青衣“那个我之前有跟律师说,让他给你几套房子钥匙,纽约的有几处,你看看喜欢住在哪里,还是你不想在这儿,先回北京去住,等我出来我就去找你。”
“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回北京”陆青衣立刻回答。
颜透沉默片刻,叹息道“青衣,我现在一点都不委屈,心里挺好受的,没这么好受过,你要想让我继续好受,就照顾好孩子,开好你的画廊,等着我,别的我一点都不需要,你做别的任何事,都是在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