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蒂看着默不作声的塞西尔,试探问道“送花?我觉得他就像爸爸在花园里种的百合花,我能摘一些送给他吗?”
“……呵,”塞西尔冷笑一声,终于放下那紧握出汗的餐具,对上奥古斯蒂的眼睛,忍耐道,“直接把爸爸种的花送给别人可显示不出一点诚意,别人问你这花是怎么来的,难道你要说这是我爸爸每天浇水一点一点种出来的吗?”
奥古斯蒂“……那我应该送什么?”
塞西尔小心掩藏着那妒火中烧般的灼意,温柔一笑“当然得是你自己亲自制作的礼物了,无论好坏,相信都会是一份心意。”
……
可奥古斯蒂刚刚送出自己的礼物,学长就转学了。
据说是学长的父亲有了工作调动,他们一家都要远赴别的星域生活。
“他爸爸是干外交的,从职权上看,说起来还是升职呢。”奥古斯蒂枕着自己的双臂,仰面躺在学校宿舍的床上。
礼物自寄出去后就毫无回音。
他只得安慰自己,或许是学长收到太多礼物了,他亲手制作的星舰模型大概没有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希望我长大后,也能到那个星系去工作。”睡前奥古斯蒂如是说道。
可周末回家后,就找到了答案。
圆周率同奥古斯蒂报告“你的星舰模型还在这个家里哦。”
“你在说什么。”
“我感应到你的星舰模型还在这个家里的地下室,它可是有我编程的音乐代码,我能联系得到。”
他们往地下室寻去,听着歌声越来越近,直到圆周率攻克了一道门上的眼球识别系统。
他们进入如卧室一般的内室,果然发现了桌上的星舰模型。
还附带着奥古斯蒂写的一封情书,完完整整的存封在那里,塞西尔显然没有心情拆开来看过。
但奥古斯蒂觉得这已没什么差别,他恼火于自己的爸爸竟然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而更恐怖的是,这个房间收藏满了奥古斯蒂从小到的各种东西,喝过的奶瓶,穿过的衣服,甚至连玩坏过的玩具都还好好放在那里。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行为跟一个疯子差不多吗?!”
他的眼睛几乎快要看不过来,凌乱的脚步跟不上自己的目光,被墙角的大床绊倒。赫然抬头,发现房间正中央的天花板上,显示着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那是一个穿着军装的英俊男人,嘴角带笑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无比强势自信。
“这是……奥古斯蒂?”小奥古斯蒂问道,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曾经嫁过人,对象的名字甚至和他一样。
不。
如今看来,一直都是自己的名字和对方一样!
惊恐的发现让奥古斯蒂无法平静,他甚至没能等到塞西尔回家,就又逃回了学校。
塞西尔在夜里发来视频通讯“宝贝,你这个周末真的不回来了吗?爸爸还想带你到别的地方玩上一天呢。”
“不用了,下周学校组织了实地演练,这是我第一次当小组长,我需要好好准备。”
“好吧,”塞西尔虽然万分不舍,但还是努力扮演好一个包容和善的父亲角色,“爸爸等你下周回来,爱你,我的宝贝。”
可惜的是,塞西尔并没有等回他的宝贝。
奥古斯蒂自参加了那个实地演练后就再也没有从学校回来。
他的学籍被注销。
不光如此,有关他的一切,都被抹除了。
第48章 完结章
塞西尔的反应却超乎寻常的平静。
艾德上门来询问时,塞西尔也是冷静道“这没有什么,都是计划好的一些小事,等过些时候,他就会回来了。”
“你是和他吵架了?所以奥古斯蒂离家出走?”艾德十分不解,他的哥哥竟然能够如此冷静。但出于对哥哥的信任,他也就觉得或许是他们父子俩闹了矛盾,一切都还在塞西尔的掌控之中,所以无须担心。
可是等艾德走后,塞西尔平静的脸庞就像是裂开了缝隙。
维持的表象一块块从他脸上崩落,他痛苦的用手捂住脸,手肘撑在膝盖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再也直不起腰的人,佝偻的身影让他看起来无助极了。
可是他必须挺过去。
哪怕内心汹涌翻滚,惶惶难安,他依然要顽强的等待着他的爱人。
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的!没有闪失,没有万一!
紧绷的精神让他无法再继续工作,他不得不请了一个长假,重新躲在家中,安静的等待。可是他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奥古斯蒂离去时的身影,对方要求他好好治疗。
可是他没能做到,在生出了奥古斯蒂后,塞西尔一度沉静在愉悦的情绪中,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精神病靠着小孩就能好起来,于是又自作主张的停止了治疗。
现在只要一想到奥古斯蒂可能随时回来,看到他疯疯癫癫依然偏执的精神状态,塞西尔就紧张的浑身颤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跌跌撞撞奔下床,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浓浓夜色。
一切都很安静祥和。
就他狂躁不已,显得糟糕透了。
他滑落下去,蹲在地上,用窗帘遮盖住了自己,好像能以此盖住心底最深的恐惧。
他最怕的,还是奥古斯蒂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个想法只要触及一下,就会难受到令他窒息。
让他这十几年的努力都化为幻象。
他怕到只敢躲在家里,一个人静静回忆有关那个人的点点滴滴。
他每晚都精确的服用着睡眠药剂,在五个钟的睡眠后睁眼起床,洗漱打扮。坐在餐桌前像个正常人一样享用早餐,可是他的手指却不受控制的僵硬颤抖,塞西尔恼恨的一扫餐盘,在一片狼藉之中徒手抓起桌上的食物,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他需要正常的摄入食物,他需要正常的平静生活,他需要活得像个正常人,好等待着自己的爱人归来。
一天天,一周周,一月月。
在痛苦与希冀中反复煎熬。
恍然回神,他已经在痛苦的等待中变得要靠小刀划伤自己来保持清醒。手臂上都是刚刚修复的淡淡刀痕,最新的一道的还泛着细红的血丝。他当即抛了刀子,寻找理疗机器为自己淡化伤痕,手指发抖,目光清亮,执着地干着一件事的样子,像个变态。
在不睡觉的时候,他还把自己绑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鲜花枝繁,阳光明媚。
安静的就像一个孤独等死的老人。
……
终于。
仿佛是在一夜之间,亲王殿下回来的消息就成了全帝国最大的新闻。
因为被时间隧洞卷入的原因,他样子甚至都没有任何变化,在众人都过了十七载光阴后,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军方给出的解释是对方一个人被卷入了时间隧洞。
可这又有谁在乎呢,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上层的高官贵族一向神秘,任何消息往往是他们想让你知道,你才能知道。至于是不是真相,与他们的生活没有一点关系。
他们只要知道,帝国的亲王、第七军团长——奥古斯蒂又回来了,就行了。
至于这项复生计划,以违背自然法则的名义,再度尘封。
但搞科研的人已经不在乎了,他们的实验获得了成功,也就允许自私的贵族们在满足了他们的一己私利后,再保守上几百年。
科技会推着人类前进,无论自愿与否。
当然在此时实验中,圆周率是最大的功臣,在奥古斯蒂的身体被风暴搅碎的那一刻,智脑就控制着黑箱子将奥古斯蒂的脖子给彻底绞断。尽管死相难看,但好歹带回了完整的大脑。
在大脑即灵魂的理论下,在神识已经可以被提取存放后,复活一个人的技术已经成熟。
他们通过“身躯重塑”和“灵魂转移”,把奥古斯蒂给“复活”了。
只是……
“你们为什么要把胚胎交给塞西尔?!”
全场沉默。
连科学院最大的头子都干不过塞西尔,屈服于塞西尔大人的淫威之下,也就不得不把奥古斯蒂的幼小身躯外借了十四年。
可那又不仅仅是身躯而已。
在克隆已经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单纯的克隆人是不能允许拥有自己的自主意识的,那会引发“你到底是谁”的争论。所以奥古斯蒂的身躯在自成形就被放入了神识。那就是奥古斯蒂,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奥古斯蒂。
在漫长的十四年中,一点一点融合使用着崭新的躯体,直到身躯生长到能够接受更高强度、更高风险的记忆注入和加速生长。
……
奥古斯蒂并没有很高兴,他甚至是寒着一张俊脸离开军部的。
在回家的行程中,与塞西尔的主治医师进行了短暂通讯,了解到塞西尔的情况只差不好。
眉头更加紧皱。
他好像离家多年,又好像从未离去。
近乡情怯一般的情绪让奥古斯蒂的内心乱成一团。
但可以确定的,漫长的时光已经抹平了他当时的种种悲愤恼怒的心情。
就像下棋的棋手,在焦灼不已、进退无路的时候被人拎了出来。他得以在特别的角度,重新审视,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他确定了塞西尔对他的,偏执的爱。
再无怀疑,只留心痛。
……
在回到家的那一刻,奥古斯蒂就扬声叫喊着塞西尔的名字。
他一身军装,风尘仆仆,像个多年在外忽然归家的旅人,陌生的看着家里狼藉的状况,抬步向楼上走去。
这个家里安静的可怕,奥古斯蒂每叫一声,都好像会有回响响在耳边。
他不得不放轻了嗓音“塞西尔……”
“塞西尔……”
地上的衣物越来越多,好像这个家的主人曾经在烦恼自己需要挑选哪套衣服,去参加一场重要的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