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两个人真正见面。
当记忆中的身影活生生出现在面前之时。
所有想说的话都如云烟消散。
只剩下最后一句,种在心中,被厚厚的心肉包裹呵护,直到最合适的时间,破土而出。
“对对,好久不见。”
许嘉年回道
“错错,好久不见。”
时光荏苒,再见如初。
爱并非你我生活所必须。
但我知爱使人越加美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一天终于改完了,太不容易了总觉得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最后就是这一点一点改到一度抓狂与崩溃orzzzzz
xxxxxx
说一说多年以来的改文思路吧。
一般一篇文写完我都会修改一遍,甩一甩连载时候的相对赘余的部分,再把一些连载的时候比较隐晦的表达写得更明朗一点。
这篇文的修改也是这个思路,同时平衡了一下小甜品的现实与可爱部分。现在差不多定稿了,回头如果要再变动,就是一点很小细节上的调整。
xxxxxx
这次修改的部分分两大块。
一大块是在保留小时候的情节的基础上把字数收敛一些。
一大块是梳理盛薰书的一条线,为他的性格做一些调整。
需要大家重新看一下的部分为前三卷小对对见大错错,分别在3、9、14、21、22、24,第四卷 则从二十八章左右看起。
xxxxxx
最后说一句,免费文的好处大概在于终于可以把修改版本完整的放上晋江而不止存在硬盘和出版文稿中了。 另一个坏处则是没有v文修改的紧迫性想到了当初写9000删6000剩3000,天天为了赶稿修文到半夜的恐惧
卷五物理学
第37章 万有引力
散乱的零件分散在桌子四周。桌子的最中央位置,放着一个即将完工的星空模型。大大小小的星球被放置在既定的位置,彼此间的质量与距离均通过引力作了严格的计算。这样,等电磁场打开之后,它们便能沿着既定的轨迹旋转。
许嘉年坐在书桌前,慢慢打磨着手中的最后两颗星球。
这些星球的内部是中空的,会撞上能发光的钨丝,外表材质不一,保证通电的时候所显现的光效也不一。
他完成了一个人,门忽然被敲响,许妈妈开门问“我去买菜,中午想吃什么”
许嘉年“都可以。”
许妈妈又吩咐“待会下去把花园给浇了。”
许嘉年“好。”
交谈之中,楼下忽然传来嘈杂声,许妈妈朝窗外看了一眼,看见大卡车停留在隔壁,搬家公司的人正将东西一样样搬进去。许多杂物之中,许妈妈看见了一台崭新的天文望远镜。
那台望远镜有着黑色的三脚架,白色的镜身,在阳光下穿行而过的时候,似乎自带光源般发亮。
许妈妈目光随着望远镜而动“对面搬来新人了。”
许嘉年“嗯。”
许妈妈“他有一台望远镜还有很多设备,我也不懂具体是什么。”
许嘉年“嗯。”
“看上去是个艺术家什么的,”许妈妈惋惜说“我和小区里的朋友昨天晚上就去敲门了,可惜没有人来开门,也许对方暂时还没有住进来。毕竟房子总要通通风”
许嘉年既不在意隔壁住了哪种艺术家,也不关心隔壁的艺术家有几台望远镜。
他的精神绝大多数都集中在手中的小东西上,敷衍地应和着妈妈,在许妈妈无趣地收了声,径自出去买菜的时候,他也彻底做完这一星空模型。
他将最后一颗星球安在星空上,开了电源。
幽光闪烁,星球旋转。
星空模型“活”了起来,颇为瑰丽。
许嘉年验证没有问题后,就收了东西,照着妈妈的吩咐,下到花园里给花草浇水。
上午十点,挂在天空上的太阳还是一轮红彤彤正积蓄热力的火球,许嘉年手提软管,刚开了龙头,就见自己并不在意的隔壁忽然闪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接着,这位穿着黑色t恤的人几步来到他花园的阑珊之外,左看右看,没人注意,于是一抬长腿,当着他的面就跨进花园来了
有那么一刹那间。
许嘉年哑口无言。
昨天很远,今天很近。在他刚刚见到盛薰书没过两天,在他感觉他们中间还相隔着一个国家的时候,盛薰书居然住到了他的隔壁
而后他回过味来
可以的,嚣张了,当着主人的面就敢私闯民宅了。
许嘉年挑挑眉“干嘛”
盛薰书“来看你啊”他嬉皮笑脸凑上去,“来来来,你在给花园浇水吗我来帮你。”
许嘉年才不需要。他下巴向旁边一点,示意盛薰书一边玩儿去,自己继续浇水。
盛薰书并不气馁,许嘉年不要他帮忙浇水,他就自己找事做,他在花园里绕了一圈,踢了角落的栏杆一下,发现栏杆有了蚂蚁窝。他又摇摇夹在房子上的梯子,发现梯子也“咔嚓咔嚓”地响。
他顿时有想法了
许嘉年绕着花园走了一遍,基本把每一块草坪都照顾到了。
他关掉龙头,收起软管,突然听见“当当当”的响声,再循声一看,就发现盛薰书不知怎么地跑到了梯子上边,正坐在梯子上拿着铁钉加固梯子。
许嘉年仰头看了一会,看见熟悉的面孔。
早晨的阳光模糊了年轻的面孔。
那张面孔对于许嘉年而言有许多熟悉之处,也有一些陌生之处。
非要形容,正如一张本已泛黄陈旧的照片突然被人从相册的深处取出来并擦拭一新,虽然确实变得鲜妍明媚、栩栩生动,但于时光的间隙,那些过去的陈旧,依稀叫人回忆。
许嘉年内心的感觉有点复杂。他的目光停留的时间长了点,很快看见对方散乱的软发忽然动荡,紧接着,一只尖尖的鼻子露了出来。
那尖鼻子倏忽一动,就从盛薰书脑袋上往下滑。
梯子上的盛薰书连忙伸手,一把尖鼻子,捞住的那一刹那,他的面孔都扭曲了一下。
尖鼻子这时也探出了脑袋来,小眼睛,浑身竖毛,正是住在花园里的刺猬。
许嘉年“在梯子上乱动也不怕掉下来”
盛薰书“你从空调机外头爬过来都不怕,我还怕这么点高度会掉下去”
“是走过去。”许嘉年维护自己的形象。
“爬过来。”盛薰书坚持。
“走过去”
“爬过来”
两人争辩两句,忽而齐齐收声。
他们相互一看,从对方的眼中确定自己想起了同样的事情。
初见时的记忆在此时被重新翻出,历历如昨日。
那次见面,他们也这样争执,最后许嘉年赢了。
许嘉年的嘴角轻轻翘了下,萦绕在心头的愉快,不知是因为记忆还是因为胜利。
盛薰书同样愉快,这就百分百是因为记忆了,他刚要说话,眼角的余光却却瞥见许妈妈的身影出现在小区之中。
他立刻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呲溜从楼梯上下来,将带来的东西往许嘉年怀里一丢,快速说了句“梯子和角落的蚂蚁堆我已经帮你搞好了,你妈回来了,我晚上再来见你”,就十分低调地绕着花园跑了。
许嘉年先看了眼对方丢来的东西,是一杯新出的冰淇淋饮料。
他刚刚插了吸管喝上一口,提着大包小包的许妈妈就进了家门,还没放下东西,已经纳闷问“刚才家里是不是有人来过我好像看见影子了。”
许嘉年上前拿过妈妈的购物袋,瞟了一眼身后,一点盛薰书的影子都没有。
溜得真快,跟个地鼠似的。好像还带走了我的刺猬
他于心中暗忖,漫不经心说“没人啊,来了只黄鼠狼而已,你看到的也许是黄鼠狼的影子。”
许妈妈愕然“黄鼠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嘉年“想吃鸡了嘛。”
许妈妈觉得很不对劲“可我见到的是绿色的影子”
许嘉年“这是一只变态了的黄鼠狼。”
许妈妈“”
许嘉年也没解释,推开门进了家里。
身后,许妈妈也放弃纠结黄鼠狼,转而说“今天东西买得太多了,路上掉了一地,不过碰到个好心人帮忙捡东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戴了顶绿帽子。”
许嘉年放东西的手一顿。
他也自言自语“黄鼠狼还真叼走了半只鸡啊”
晚上十一点,主卧室里的灯熄了。
许嘉年本来也该关灯睡觉,但半个小时前,一封工作上的紧急邮件发到了他的邮箱之中,他不得不打着哈欠坐在电脑面前,赶在睡觉前把这份额外的工作给处理掉。
墙上的分针一点一点向前走。
在十一点过十五分的时候,叩叩的敲玻璃声划破静夜,传入许嘉年耳朵里。
许嘉年打字的手一顿。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拉开窗帘,不意外地透过窗户看见盛薰书。
薄薄的玻璃分隔两人,许嘉年将左手放在玻璃上,几乎下一秒,盛薰书也抬起手放在玻璃上。
两人碰不到彼此,可分明五指相对。
还挺有趣的,像某一段时间里,他们相互间的状态。
许嘉年笑了笑,对盛薰书说“你还真来啊我要工作。”
玻璃关着,声音当然流泻不出去。
盛薰书能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许嘉年盯着盛薰书的嘴,下一秒,他看见盛薰书说“别,快出来,十五分钟就好”
哦许嘉年再度挑挑眉。还真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他终于滑开了玻璃窗,不急着下楼,只问盛薰书“刚才房间里有声音传出来”
盛薰书怔了怔“没传出来。”
许嘉年“我刚才说了什么”
盛薰书全凭猜测“你说你有工作要忙吧”他又强调,“放心,很快的,十五分钟就搞定”
许嘉年跟着盛薰书下了楼。
他穿过自家花园,又进入和自家仅隔着一条小区道路的另一处花园,接着进入花园之后的房子,上了楼梯,来到楼顶。
这里被小小的布置过了。
一大顶绿色的遮阳伞伫立在楼顶上,伞下有两把并排的长躺椅,一方小圆桌,和一架天文望远镜。
盛薰书拉着许嘉年来到躺椅前,将对方按在座椅上,说“今天晚上流星雨,我刚才观测到了几颗,你也来看看,还可以许个愿呢”
许嘉年将眼睛凑近天文望远镜。
远处的天空一下子被拉得近了。
天空并不是纯黑的,而是一种神秘莫测的蓝黑色,蓝黑色中,几点星星闪烁着蓝白色的光,时隐时现,时睁时闭。
许嘉年凑近望远镜没有多久,一颗流星曳着长尾划过天空,瞬息之间,点亮天际
许嘉年的眼睫轻轻一颤。
正是此时,耳旁传来一声“咔嚓”,他循声看去,盛薰书不知何时坐在地上并摸出相机,正对着他按下快门。
遮着脸的相机立刻挪开了,盛薰书期待问“看见了流星了吗”
许嘉年“嗯。”
盛薰书“许了愿吗”
许嘉年模拟两可“嗯。”
盛薰书“许了什么愿”
这回许嘉年不回复了。他看了看周围,问盛薰书“这房子”
盛薰书嘿了一声“我租的,距离你近吧我们可以像小时候一样随便串门,我在楼下整理出了两个房间,一个房间做了暗室晾照片,还有一个房间准备给你当家用物理实验室,你觉得怎么样”
许嘉年没觉得怎么样。
他只觉得前天见面,今天就处理好了房屋租赁手续并布置好了自己的工作室,相较过去老为跑网吧而推迟学习计划的错错,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接近十年时间,总算见到坏的习惯从小伙伴身上消失,许嘉年有点唏嘘,也有点感慨,心情总体还算轻松。
他朝盛薰书扫了一眼,夜晚月色淡淡,但他还是看见了对方耳后一道挺长的伤疤,那条伤疤像蜈蚣一样盘踞在盛薰书脖颈上,末梢一直探入衣领之中。
许嘉年想起盛薰书个人展中的几张战地照片。烽火轰炸之中,盛薰书总能拍出生命的灿烂、幸福、与坚韧,如此强烈的对比让人赞叹惊奇,也是从那时候起,他的照片开始被人群接纳流传。
他像是随口一问“你什么时候去的战地”
提起战地,盛薰书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也不太久,就两年前。我大四时候去的,在战场上呆了两个月。”
那堪称盛薰书生命中极为难忘的一段时间。
他的运气不够好,刚到战地半个月,就有炮火袭击了他所在的“安全营地”。炮弹击中不远处的土壤,爆炸让盛薰书失聪失明,都说人在生命的尽头会回忆自己的一生,那个时刻,盛薰书确实回忆了自己的过去。
一生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转过,一层层由时间而生的薄纱被一一扯去,最后他看见了许嘉年的身影。
时光回溯,隔壁的小孩推门进来,笑得狡猾又得意。
如果这是我生命的尽头。当时盛薰书这样想。我希望墓碑上能刻这样一句话
“我有一个好朋友,他叫许嘉年。”
当然最后,救援很快来到,盛薰书除了得点轰炸后头晕耳鸣的后遗症和一条小伤疤外,没缺手没缺脚,感动得他刚能下床就到当地的寺庙烧香拜佛,跪谢佛祖保佑。
而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坐上飞机飞来美国。可站在美国的土地上,他再一次却步,因为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一切几乎没有改变。
他又回到了战地。
那一次的经历对他确实很有帮助,正是在战地拍下的照片让他的事业更上一个台阶直到今天,他站在许嘉年面前,虽然忐忑,也有放松。
对对,我做到了当年对你的承诺。
我追上你了,能够坦然站在你身前了。
两人间短暂的安静似一道低掠而过的音符。
许嘉年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盛薰书惊醒“怎么”
许嘉年敲敲腕上表盘“十五分钟到了,我回家了。”
盛薰书难掩失望“再吹五分钟的风”
许嘉年漫不经心“我们要有契约精神,说了十五分钟,就十五分钟。”
那我们当年做的约定还算不算数等我能够轻易来到你身边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盛薰书差点脱口而出。关键时刻,他咬住舌尖,硬生生转了腔调“那好,我送你回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保姆敲响盛薰书的房门,送来了一份纸壳包装物“隔壁邻居送过来的,庆祝您的乔迁之喜。”
正在暗房观看照片的盛薰书一秒不耽搁,立刻出来,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装,在看清内容物时发出一声惊喜的“耶”
隔壁来的礼物是个玻璃罩子扣着的太空星球模型,模型做得精致,星辰瑰丽多彩,悬浮半空,放着微光。按动开关,这些大大小小的星辰还能沿特定轨迹运转,这东西显然只可能是许嘉年准备的
不管许嘉年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他至少不觉得我搬到他隔壁叫人讨厌
他乐呵呵地绕着太空模型转了两圈,上下左右观摩一番后,忽然想许嘉年为什么送我这个礼物呢因为我昨天邀请他看流星吗但这东西一个晚上能够做完
他不太确定,总觉得这样漂亮的模型一个晚上难以完成。
而且许嘉年也并没有必要因为我邀请他看流星就做一个相似的礼物回给我啊。
这个礼物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在
太空、星辰、旋转、宇宙
盛薰书有点茫然。
学物理的思维真是让人参悟不透等等,学物理的
他对着模型脱口说了一个初中物理知识“万有引力”
万有引力定律,两物体距离越近,引力越大。
他刹那明白了许嘉年没说出来的话,笑出声来。
许嘉年,许嘉年,我好喜欢你啊。
你也喜欢我吗
隔壁,厨房里煮饭的许嘉年打了个喷嚏,手一抖,热汤溅在手上,烫着了。
许妈妈一眼看见,也是无语“这么大了怎么还笨手笨脚,煮个汤都能烫到自己出去出去,厨房里用不着你。”
许嘉年被赶出了厨房。
他颇感冤枉,揉揉鼻子,暗忖
这又不是我的错,都怪有人在想我。
谁在想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六一快乐
五月底刚好在外地,不太有时间把这文的尾巴扫掉,这两天总算到家了,开始处理最后的番外。
番外以许嘉年的学科“物理学”为标题,以四种物理内容展开,刚好是之前说的四章番外。
第38章 能量守恒
自从盛薰书搬到隔壁之后,许嘉年的日常时间就又多了一项额外支出。
一周七天,他们周一一起喝下午茶,周二随项目组活动打网球,周三许嘉年要进行实验,周四还得赶去另外的城市参加一个会议,并做一次讲座。就是这一天,他在街头“偶遇”了盛薰书。
异国他乡,城市喧嚣,人流熙攘。
走在陌生的街市上,于一次不经心的转角突然见到熟悉的人,那一刻感觉奇妙,似心被拨了一下。
一条街道,两人相隔不足五步,盛薰书有点紧张,他咳嗽一声“真巧啊,你也在这个城市出差我来这里完成一个摄影工作,一家模特公司请我来拍个照那个,呃,”他看着许嘉年的脸,还是实话实说了,“其实是同时有几个地方的工作找我,不过我知道你来这个城市,刚好这里也有工作,我就跑来了。毕竟我们有两天没见了,我还挺想你的。”
如果对方闭嘴,这种奇妙的感觉应该能持续久一点。
许嘉年思忖。
这时,盛薰书又问“吃了没有”
许嘉年“还没。”
盛薰书庆幸道“巧了,我也没有,我们一起去吃个午饭吧”
许嘉年没有意见。
临时停留的城市里,谁也不知道哪一家店的味道好。
他们相携着漫步街头,看着接到两旁两层楼高的建筑绵延向远方。这是一家高校附近一条街,最高的建筑只有五层楼,街道不宽,车辆很少,沿着屋舍与道路一直向前眺望,是一条幽静的河。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轻荡,碎金粼粼。
两人最终在绕来绕去的街道中随意挑了一家中国饭馆。
里边客人不少,但味道不太正宗,许嘉年出国多年,早就习惯了,不过盛薰书大概比较少吃味道这么奇怪的中餐,全程认真评价这里味道做得哪哪不行,如果换成自己做,会选择什么样的手法提高食材的美味程度
大概在中午一点半的时候,唠叨不停的盛薰书看一眼时间,收了声,三下五除二吃完剩下两口饭,丢下一句“下午工作快开始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见”,就买单走人,动作还是很迅速的。
看来真的有工作啊。
许嘉年想一想,笑一笑,走完这附近剩下的路程,还喝了个下午茶,才进行下午四点开始的演讲。
周五这一天,许嘉年结束了一周的工作。
他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时间刚刚七点,天空灰紫黯然。他们实验室的大楼前过一条马路就是花园广场,广场绿化很好,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看见鸽子飞起落下,鸽子群中,还偶尔能夹杂一些特别的鸟类,比如一只趴在树枝上虎视眈眈看着鸽子群的游隼。
许嘉年来到花园的时候,盛薰书正架着相机盯住那只游隼。
他看得浑然忘我,压根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动静,直到游隼忽然一振翅,带着呼啸,如箭离弦,他也猛地扣下快门,间不容发的“咔嚓”声中,画面定格,盛薰书的精神为之一松,整个人向后仰去,背脊还没摔倒草地上,就被一只手拉住了。
盛薰书抬头一看“你什么时候来了”
许嘉年“刚到。”他扫了人一眼,对方脸上洋溢着还没有散去的振奋与开心,这让他不免问,“拍到了什么”
盛薰书将刚才拍到的照片给许嘉年看。
那是游隼抓住鸽子的一刹那,游隼翅膀张开,羽毛根根如钢翼,鸟爪成钩,尖牙内扣,刚刚将一只肥鸽子带离地面。
许嘉年看了眼照片,再看广场。
现实之中,游隼抓到了鸽子的下一秒,鸽群震动,无数只鸽子扑扇翅膀,有些飞走,有些攻击游隼,几秒之后,那只捕猎的游隼丢下猎物,羽毛凌乱,狼狈飞到天空之上,徘徊几圈之后频频回头,特别不甘地离去了。
嗯还是照片更震撼人一点。
许嘉年这样想。
他将相机还给盛薰书。
盛薰书这时也拍拍衣服,从地上站了起来,说“走,我们看电影去”
这是盛薰书一周之前就和许嘉年约好的活动。
他精挑细选了一部青梅竹马的爱情文艺片,又选择了一场人不多的场次,只为了在幽暗又封闭的空间里,做一点小小的小动作,比如在影片的悄悄握住许嘉年的手。
握住对方的那一刻,盛薰书心脏“噗通噗通”直跳,面孔一阵阵发烫,好在电影院中,也没有人能发现。
许嘉年的手指轻轻跳动了一下。
对方握住自己的这一刹那,电影大荧幕上的男女主人公在许嘉年眼中,忽然变成了自己和盛薰书。
他们演着种种悲欢离合,像是自己与盛薰书过去的那些悲欢离合。
我和盛薰书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许嘉年不太确定,也并没有想好。
过去太过盛大,以致未来藏在丛丛雾霭之中。
于是,在片子结束的那一刻,许嘉年在站起来的时候将自己的手从盛薰书的手中抽开了。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盛薰书脸上的热度完全消退了。
他和许嘉年一同回家,进入了位于隔壁的房子,他洗了个澡,再把今天拍到的照片保存电脑又洗出来。
一切事情都做完了,可沮丧依旧根深蒂固地盘旋在盛薰书的内心,没有消失多少。
他叹着气将这一段时间拍摄的照片整理出来,一一钉在卧室的照片墙上,而后翘着双腿,枕着双手,看着照片默默发呆。
情况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对对不介意和我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娱乐,那是因为友情。大家不和发小一起玩,和谁玩
对对不计较过去,希望我好,相隔四年也无所谓,或许绝大多数是因为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见证过彼此最稚嫩最无邪的岁月。这一份感情的付出,不求回报。
但是爱情爱情不太一样。
爱情是自我的。每个人都想从爱情中尝到心动的味道。
当初对对不会因为我很差就放弃我,现在对对当然不会因为我很好就接受我。
我得做点什么真正打动对对。
必须投其所好对对从小到大最后兴趣的就是神奇的实验和物理了吧
盛薰书暗暗想着,随即一阵茫然无措。
但是我大学学的是摄影啊现在还能记得初中高中知识点就算高考没白过了,在这方面我就算多开一辆劳斯莱斯也追不上对对还是得从我比较擅长的地方思考。
摄影,物理。
物理,摄影。
盛薰书的视线在卧室里来回转悠,他看着卧室里的挂画,挂画下的床铺,床铺旁的书桌,书桌上的星球模型,星球模型上的照片墙。
他盯着星球模型看这玩意如果让我来做,要做多久一周,两周关键是哪怕做出来了,对对对而言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用对方的日常去打动他,有点可笑了。
他又盯着自己的照片看还是摄影容易点,只要耐心地等待,也许一个小时就能有所斩获,比如今天下午,他就拍到了一张挺好的游隼捕猎照,就连完美照片之前的因游隼告诉运动而模糊的照片,都有一种独特的力与美
说来物体高速运动于是成像模糊,这好像也算一种物理现象吧
咦
盛薰书忽然坐直了身体。
他盯着照片。
摄影,物理。
摄影和物理
他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将关键词键入搜索两下后,内心一阵激动,立刻打开通讯工具,对自己的经纪人说“我要办一个摄影展时间就定在一个月后”
许嘉年很快发现盛薰书的忙碌。
对方不再天天守在他下班的路上约他去吃饭喝茶打球看电影,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从每周六七次变成了每周两三次。而这对许嘉年来说,反而是一个挺不错的见面的频率,他还没有想好自己和错错的未来,维持着这样一个朋友似的相处,刚刚好。
每周两三次的见面里,盛薰书有时候会接到工作上的电话,每次接到电话的时候,他都要离席片刻,直到说完了电话再回到许嘉年面前。
许嘉年不太在意盛薰书的回避。
他也不会天天和盛薰书说自己的研究,说了对方也听不懂。
日子倏忽前飞。
在盛薰书忙碌起来的第三周的某一天晚上,许嘉年工作得晚了些,回到家里时间迟了点,刚打开卧室的门,就看见四天没见的盛薰书挺尸似的趴在自己的床上。
许嘉年怀疑自己走错了。
他站在门口想了两三秒钟,确定这是自己的房间,于是拿起座椅上的靠垫,丢向盛薰书。
躺在床上的盛薰书受到外力打扰睡眠,恨得拿拳头用力锤了枕头两下,才万分艰难地爬起来,跪坐在床上盯着许嘉年看。
两只眼圈黑成了熊猫,有几天没睡了
跪姿十分乖巧,可以给个好评。
许嘉年暗想,问“走错门了”
盛薰书和睡魔拉拔神智,脑袋一团浆糊“嗯嗯不是,我来找你,来给你个东西,我睡着了吗”他抹了抹脸,清醒了一些,从怀中掏出一份邀请函,“我的个人展,周末你有时间吗,来看看怎么样”
许嘉年接过看了一眼,邀请函蓝色烫银,时间是周六周日全天,地点就在这座城市,距离这个小区还不远。
他收下了这份邀请函,答应下来“明天去。”
盛薰书满意了。他从许嘉年的床上下来,往窗户走去,准备原路返回。
许嘉年“砰”地关上窗户,指指门口“从正门走。”
盛薰书脚步顿时定住,迟迟抬不起来,像是被强力胶水黏在了地板上。
许嘉年漫不经心说“放心吧,我爸妈不在,就算他们在,也不会冲到你工作单位说你私生活不检点。”
“许嘉年”盛薰书问,“你还生气吗”
“很生气啊。”许嘉年说,“直到今天还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你爸爸大卸八块。”
说完,两人都不觉微微一笑。
许嘉年暗笑自己的形容,盛薰书则单纯的因为放松。
他很早就确定,许嘉年并没有真正责怪他。
他见许嘉年一次,就确定一次。
于是他自己的心结也在这一次次中松动,他说“那我走了”
许嘉年将人送下楼。对方出门那一刻,厨房中的许妈妈听见声音,探出头来“你爸回来了”
许嘉年正好将门关上,淡定回答“不是,是隔壁的邻居。”
许妈妈“哎呀”一声“怎么不把人请进来坐坐”
许嘉年“他工作忙着呢,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许妈妈不再说话。
许嘉年也回了卧室。
卧室之中,他看见了一位趴在窗台上的小客人。
他径自走过去,点点对方的尖鼻子“现在两栋房子都是你的居住地了日子过得比我还要好啊”
刺猬无辜地看着许嘉年,半晌,后知后觉抱住了鼻子。
许嘉年在第二天的上午去了盛薰书的摄影展。
展厅在写字楼的二层,空间颇大。不过或许是许嘉年来得比较早的缘故,周围并不见其他人影。他将邀请函交给门童,进入了展厅,迎面就是一幅水珠成像图。
圆圆的水珠被高倍镜头拍下,晶莹剔透的内部倒映出世界的一角,好像世界被收纳入玲珑小巧之中,叫人可把玩指尖。
许嘉年驻足欣赏。
水珠成像应该算是摄影中挺常见的一种题材,许嘉年这几年来围观了大大小小的摄影展览,也见过几次,每一次看见这种题材,总会唤起他一点童年记忆。还记得在小学时候,他就已经做过好几个有关小孔成像的实验了。
不过面前的这张照片
许嘉年微一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