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穿黄衫的丫头走近,拉了芸娘的衣摆,道。芸娘不必为我们如此费心,我们当初都是主子怜悯,才救进了王府,这些年已经算是偷来的,要不指不定就是饿死冻死在了外头。
芸娘厉声道。黄衣,你说的什么话。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口气太过严厉,缓声道。主子救了你们,便是让你们好好的活着。
黄衣哽咽道。我们知道,就怕为难了芸娘你,当初主子走了,要不是芸娘,只怕王府的洗衣房我们也是待不了的。
芸娘道。今后跟了新主子,也算是免了在洗衣房里遭人白眼。说完看向四人,道。你们以前跟着主子,应该也知道一些事,一定要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说不得的,就千万不要说,要不在王爷面前,只怕我也保不了你们。
旁边另一个青衫的丫头给了黄衣方帕子让她擦泪湿的脸,道。芸娘,这些道理我们知道,就是看在主子份上,也不会乱说一个字儿的。
芸娘看向青衫的丫头,道。青篱,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就是让你们千万记得,别说漏了嘴,这可是要人命的大事。
说完叹了口气,道。要不是小主子与那位主子身边恰好缺人侍候,你们几个又是知道实情的,只怕我也保不住你们,若是有个什么差错,只怕王爷绝不会手下留情。
青篱点头,道。芸娘放心。
芸娘又道。你们几个中,你最年长,以后她们几个就交给你了。说完又对黄衣和另两个丫头道。翠羽,黄衣,绿屏,以后记得,有什么事的话找青篱和我商量。
几个丫头纷纷点头应是,王府中待了十几年,谨小慎微的道理,还是都明白一点的,
宝儿正拿了铃鼓逗崽崽玩儿,见芸娘带了四个丫头进来,好奇的盯着几个穿着青黄绿蓝的丫头娉娉袅袅的进了屋里来,然后停在了离自个儿不远的地方,便都整齐划一的跪了下来,道。奴婢给主子请安。
宝儿本来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见几个丫头跪在了地下,便慌了神,忙拉了一双眼睛求助的看向芸娘,
芸娘道。主子,这几个丫头是新拨来的,以后就和蛉儿一起,专门负责侍候主子和小主子两人。蛉儿就是原本西院便一直照顾宝儿的哑女,
宝儿点头,指了那几个跪着的丫头,对芸娘道。那让她们起来吧。这地上湿硬得很,宝儿不好意思让人家大姑娘家的跪在自个儿面前,
芸娘道。这几人以后跟着主子,听的便是主子的命令,主子不让她们起来,她们便得一直跪着。
宝儿尴尬的拿了手挠了挠头顶,道。你……你们起来吧。不明白这都是让人起来,为什么非要他说了才行,
几个丫头清脆的应道。多谢主子。
宝儿忙不迭的点头,慌张道。你们以后不用跪。这院子里的人真奇怪,村子里,没见过动不动就要跪人的,
青篱等人低了头心里为难,这下人跪主子,天经地义的,若是破了规矩,指不定外面的人怎么说主子,还好宝儿的注意被崽崽吸引了,也没再细究,
原来是宝儿本拿了铃鼓在逗崽崽玩,结果芸娘带了人进来,宝儿便拿了铃鼓在手里直接和芸娘几人谈话了,小崽崽还几天就满月了,脸上张开了,虽还不怎么会动,却也不像才出身那样一天到晚的睡着了,偶尔嘴里还能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
见他阿爹拿了会叮叮叫的东西在手里不理他,小手握得死紧,想伸出去抓,无奈就是伸不出去,小脸儿憋得通红,便只得依依呀呀的声控他阿爹了,宝儿赶紧拿了铃鼓在崽崽面前摇晃,看小崽崽的眼珠子盯着铃鼓骨碌乱动,嘴里呀呀的叫着,心里就甜滋滋的像抹了蜜似的,
有了青篱四人来宝儿屋里侍候,的确是方便了许多,先前就只芸娘和蛉儿两人,芸娘事忙,蛉儿一人,又不会说话,的确是诸多不便,
转眼小崽崽便已满月,宝儿也出了月子,不用成日的被芸娘拘在主楼里和崽崽大眼两相瞪,崽崽毕竟是穆王府的长子,洗三的时候并没有大办,这弥月之宴,朝中一些大臣与一些王亲国戚,却是不得不请的,
王府小主子满月宴,府里早早的筹备,到了当日却也还是忙得热火朝天,这各府的皇子王爷,各品阶的朝中大臣,都要按照规格排了位招待,怠慢了不好,太过了也不好,其中需要注意的琐碎事务零零总总的不知凡几,
小崽崽一大早的,就被穿了簇新的小袄儿,带了平安金锁,如意金项圈,胸前围了个口水兜兜,打扮得像是个福娃娃,李启一早的在门外招待客人,等到差不多要开宴了,才吩咐了人让把小主子抱出来,
宝儿自打怀了崽崽,肚子大起来之后,便是成天的背关在屋子里,后来生了个大胖崽崽,芸娘说要坐月子,于是又关了一个月,现在终于是出了月子,可算是被解了禁,撒了丫子的,一早便跑不见了,
李启想他这几个月也是被关得够了,便也由了他去,反正也不用他去应付客人,那一套虚情假意的,他也不想污了宝儿的眼,
宝儿出了主楼,最先去的是什么地方,想当然的,肯定是厨房,可是摸摸索索了半天,却硬是没找着去厨房的路,大眼四处乱转,沮丧的挎了一张脸,他还想去厨房吃林厨子做的好吃的呢,
徐衿前阵子跟着当今太后,也就是烨帝的母亲,一起去了祠堂礼佛,待了半月才回来,没想到一回来,才知道这邺城便已发生了这许多大事,戍守边关四年的穆王回了京,还添了长子,这其中详情,徐衿知道的可是一点儿都不少,这许多消息,她怎么会不吃惊,可是问了她的闷葫芦大哥半天,却硬是没问出个细节来,
穆王府小主子弥月宴,她肯定也是要跟着来的,不知道怎么的,提到李启有了孩子,她倒是想起了拼了劲儿的跟她抢吃的的宝儿来,看六哥对宝儿护得恨不得搁心坎儿上似的,怎么会突然就跟别人生了孩子,徐衿心里是一阵闷气,忍不住的为宝儿不平起来,
在前厅里,人声鼎沸的,人人都是带了一张面具似的笑脸,各自虚情假意的应酬着,她便更是气闷,便干脆退了出来,想着去后院子里透下气,这穆王府,李启在时她可是这里的常客,哪里没走过,所以也不把自个儿当客人。
50、最新更新
徐衿透了会儿子气,正打算回前厅去,就看到一人没头没脑的在院子里瞎转悠,那人披了件白色的狐毛斗篷,大眼正灵活的四处乱转,不就是她刚才还在想着的宝儿。
徐衿走过去轻轻拍下他肩膀,宝儿被吓了一跳,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眼珠子就像是要掉出来似的,徐衿看他那样,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看你被吓的。”
宝儿正寻思着去厨房的路该怎么走,就被突然靠近的徐衿给吓得够呛,瞪大了一双眼,道,你怎么在这里。”
徐衿被他一问,倒是想起来自个儿是来参加穆王府小主子弥月宴的,不禁看向宝儿,道“你没事吧。”那时在郢洲,她看得真切,宝儿对她六哥可是依赖得很。
宝儿蹙眉思考,不明白徐衿在说什么,他会有什么事,倒是再找不着厨房在哪里,他就得回去了,还想着当面谢谢林厨子当初收留他,当然要顺便再蹭点吃的,想起了林厨子做的炖猪蹄儿来,肚子便咕噜噜的直叫唤。
宝儿手抚了抚肚子,一脸的失望,他是自个儿偷偷的跑出来的,还不知道要不是李启默许了他出来放风,这王府四处都是人的,特别是上次他在西院失踪后,李启就安排了暗卫守着,他怎么可能跑得出来。
宝儿现在想的便是,等会儿芸娘忙过了来逮他,他就没法去找林厨子要吃的了,芸娘准备的吃食虽然好吃,但全是那个味儿,吃得多了也会腻的,若是芸娘知道了还不知道是该怎么反应,这做月子的吃食,又不准放作料的,还能做出个什么味儿来。
宝儿想得认真,可是一边儿的徐衿见他便是一脸的神思恍惚,只当是宝儿正为李启与别人生孩子的事伤神呢,这姑娘虽然跟宝儿玩闹,但是拿宝儿却是当朋友的,这时心里对宝儿更是添了不少的同情怜悯,忙安慰他道“我看得出来,六哥心里还是有你。”
宝儿忙着找厨房的路,也不好意思给徐衿说自个儿要去厨房,要不她还不得认为自个儿有多好吃呢,最重要的是,他怕徐衿跟着他去抢吃的,在郢洲时候,这丫头可是什么都要跟他抢一份儿,听到徐衿的话,便胡乱点了下头就想走,他当然知道仲宣心里有他了,他崽崽都生了,他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呢。
徐衿一心以为宝儿是太伤心,忙拉住他,道“你去哪里呢,要不我陪你吧。”有个人陪着,应该会好点儿吧。
宝儿脸色一僵,怎么这都看出来他是去寻吃的了,只得道“那你跟着,别让人看到。”被人看到了,告诉了芸娘,就只有被逮回去的份了。
徐衿点头,想到宝儿现在伤心,不想见到其他人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围着院子绕了半天,徐衿总算是看出来了宝儿好像是在找什么地方,问道“你想去哪里呢。”不会是想着怎么从王府跑出去吧,不过六哥负了他,也难怪他想走了,若是搁她自个儿身上,只怕是早走了。
宝儿随口道“厨房啊。”怎么就找不到呢,上次黑天摸地的,随便走就到了。
徐衿回道“厨房我知道在哪里啊。”心里奇怪,宝儿不是找路出王府么,去厨房干什么?
宝儿眼睛一亮,道“那你带路。”心里嘀咕,怎么知道也不早说,白花这许多时间,等会儿筵席散了,自个儿就得回主楼那边去了。
两人在徐衿的带领下,终于是到了厨房,前院开了筵席,厨房这会儿已经上完了菜,便只剩了几个厨子和两三个打杂的,其他人都到前院侍候去了,林厨子与几个人这会儿忙过了,与几个人正坐那歇着。
宝儿在厨房门口偷偷望进去,看了眼徐衿,道“我们就直接进去么。”厨房里还有其他人,直接拿吃的会不会被撵出来。
徐衿疑惑,他让来厨房的,她怎么知道,问道“你来厨房干嘛的。”
宝儿看了她眼,道“你不是知道的吗。”要不怎么会硬要跟来。
前院待客的庭院里,刚开了席不久,李启之所以大半弥月宴,一是为了人情,其中更多的却是要让众人知道,崽崽不仅是穆王爷的长子,还是他穆王府正统的继承人,李启让人抱了崽崽出来,对众人道“多谢众位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参加幼子弥月宴。”
坐下大多数官员心中都有疑惑,这小主子虽是穆王府的长子,可是生母身分不明,最多也就是个庶子,将来穆王爷纳了妃,生了孩子,才是正统的嫡亲穆王府小王爷,这穆王爷大张旗鼓的办了这么个弥月宴,其中只怕是别有寓意。
李漠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底下的官员小声的议论,拿了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揭开茶盖,吹开漂浮在上面的茶叶,呷了口茶。
李洹是大皇子,长幼有序,坐在李漠上方,对他笑道“不知道六弟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漠笑道“大哥说的什么话,不就是给咱们新添的小侄子办个弥月宴么,还能做出什么来不成。”
李洵就坐李漠旁边,道“这能做的事儿可多了。”就个庶子的弥月宴,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请那么多朝臣,指不定暗地里,做了些什么笼络人心的勾当。
李漠拿了茶杯,又呷了口茶,放下茶杯,才道“二哥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洹道“我们在这猜也没用,还是看六弟怎么说的吧。”
李启从下人手上接过崽崽,小崽崽刚被奶娘喂了奶才抱出来的,现在正精神着,看到自个儿父王,小手紧紧的抓住李启的衣服,大眼好奇的四处乱转,看着这满院子的人,也不露怯。
李启让崽崽在自个儿怀里,换了个姿势让他更舒服点儿,才道“幼子今后,就多多仰仗诸位大人照料了。”
底下立马炸开了锅,穆王这意思,怎么像是要把这穆王府,交给这孩子继承似的。
李洵冷笑,道“六弟是开玩笑的吧,这穆王之位,虽不是父皇封的,却也是通过父皇的口才从皇伯手中继承过来的,怎可如此儿戏。”
李洵这一开口,底下立马便安静了下来,那些大臣个个都噤了声。
李启笑道“这穆王府的主人是我,儿不儿戏还是我说了算,就不劳二哥费心了。”
李洵脸色难看,道“父皇在一日,只怕这穆王府的主,也不是六弟一个人能做得了的。”
李洹看够了好戏,方对李洵道“二弟,今日是小侄子弥月之喜,有何疑问,下来再说不迟。”
李洹见李洵给自个儿使眼色,便也收了手。
李漠一直没说话,这时方才对众人笑道“今日六弟长子弥月宴,太过高兴,可能有些辞不达意,二哥大概是喝多了,也没听明白,各位不必在意。”
众官员虽然知道这只是托词,却也是立马附和了起来,这皇家的事,还是少沾惹一点的好,刚才还僵硬的气氛,便被李漠不动声色的化解掉。
李启也不在意,反正他今日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只要他今后不娶王妃,穆王府之后再无所处,那崽崽,便是穆王府最光明正大的继承人。
这时候穆王府的厨房里,宝儿和徐衿两人正坐在厨房里吃林厨子的特制炖猪蹄儿。
林厨子擦了下额上的汗,宝儿穿一身男装,他只是觉得眼熟,却并没有认出来,倒是徐衿是穆王府的常客,他是认得的,不就是徐国公府上的孙小姐么,不明白这孙小姐怎么会有雅兴到厨房里来,还点名儿要吃他做的炖猪蹄,这炖猪蹄要做好,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了,还好有先前筵席上没上完的,端了出来,又另弄了几个菜,搬了张桌子来摆着,总不能让国公府孙小姐在灶头上吃吧。
徐衿现在其实是一边吃,心里一边纠结,看宝儿吃得不亦乐乎的样,不像是她想的伤心欲绝的啊,停了筷子,犹豫了良久,还是对埋着头吃得一嘴油的宝儿道“六哥有了孩子,你就不伤心。”
宝儿塞了满嘴的菜,不甚清楚的咕哝道“为什么伤心。”他崽崽虽然才生出来那会儿长得丑点,可是现在长得白白胖胖了,青篱她们几个说了,将来肯定有成堆的姑娘争抢。
徐衿哑言,难道宝儿跟六哥不是她想的那样,其实宝儿对六哥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她试探道“难道,你不喜欢我六哥。”
宝儿总算停了筷子,警惕的看着徐衿,道“仲宣是我的。”想起了来给李启说亲的媒婆来,再打量一下徐衿,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
徐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这像是獒犬似的护着,不像是不喜欢啊,疑惑道“那你不在意六哥有了孩子。”
宝儿见她不像是要跟自个儿抢李启,拿了筷子继续吃菜,摇了摇头,道“我崽崽乖着呢。”寻思这丫头怎么了,问些奇怪的问题,他崽崽就是他生的,有什么好在意的。
徐衿心里感叹,宝儿可真大方啊,为了六哥,把六哥的孩子当成自个儿的似的。
51、徐衿的误解
徐衿撑得捧着肚子叫唤,再看向边儿上的宝儿,不平道,“你吃得比我还多,怎么就不见你撑啊?”打量一下宝儿的身板儿,心里嘀咕,这吃那么多,都是吃到哪里去了呀。
桌上五六个盘子都剩下点油星沫子,宝儿吃下最后一筷菜,扔了手上的筷子,打了个饱嗝,道,“谁让你自个儿吃不下还硬塞。”
徐衿哑言,难道她要说看宝儿吃的样子就不自觉的直咽口水,想跟他抢着吃吗?
前院这时候大概筵席散了,陆续的有人收拾了杯盘往厨房过来,都好奇的看上宝儿与徐衿两眼。
王府见过宝儿的人少,并不知道他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小主子认作为夫的那个少年。
宝儿见筵席散了,李启和芸娘待会儿忙过了,肯定要回主楼。忙谄媚的对林厨子告了辞,就又匆匆忙忙的往主楼赶去。徐衿也赶紧的从凳子上起来,追着宝儿出去了,心里叫苦,这风风火火的又是哪一出啊。刚吃饱了这肚子,他怎么还能跑那么快?
林厨子看向跑走的两个身影,怎么那小公子像是认识他似的?不过仔细回想一下,那公子长得还真是面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宝儿停下来,看了下周围景色,不得不承认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主楼了。这么大个院子,每处亭台楼阁的感觉都差不多,他第一次出来,也难怪不认识路。
徐衿终于追到宝儿,气喘吁吁的道,“你……你又要去哪里啊?”该不会刚才只是忽悠她的,其实还是想着该怎么出王府吧。
宝儿回头看徐衿,眼睛一亮,问道,“主院怎么走?”看她对王府很熟悉的样子,宝儿大眼期待的看着她。
“你去主院干什么?”主院不是六哥住的么,大眼瞪大,道,“难道你和六哥一起住在主院?”
宝儿点头,道,“以前不住,崽崽生了后才住过去的。”
徐衿瞠目,难道说宝儿一直委曲求全的看着六哥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听说那生孩子的女人已经死了,是因为这样,六哥才把宝儿接过去主院的。徐衿心里翻腾,只觉得这样的六哥,陌生得很。
宝儿手在她眼前挥舞,道,“你知不知道主院怎么走?”想个路想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