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昕实在是太瘦了，这样抱着小孩，他看着都觉得会很累。
顾恺走到停车的地方打开后车门直接对着陆昕说，“陆先生你先进车里，小孩不能在外面受冻。”
这里衣服穿最少的可是他家大老板，可是这大boss估计就是要某人心疼他。
见陆昕终于肯看他家老板一眼，顾恺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多说几句，又意有所指地说，“小念本来就穿的少，你们再这样站下去，没病要冻出病了，到时候心疼的也是陆先生和老板。”
陆昕本就觉得尴尬，想说自己可以坐车回去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小孩看着顾均，又抬头看他爸爸，声音终于不像刚才那样还颤哭音，说，“顾叔叔穿的最少，他比小念冷。”
顾恺忍住笑意，望着朝车门走过来的陆昕，心想，让老板先拉拢小孩这一招果然是有效。
自从顾伯去世后，顾均的生活起居也是他在照料，顾恺平时对他老板说的话更多，顾均有一次看着他半天，盯得顾恺都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他家老板才慢悠悠地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做了顾伯的关门弟子，现在这算是出师了？”
顾恺还真是第一次没反应过来自家老板所言何意。
等老板批了文件送出去，再到中午过来问他吃什么，催了三次后，顾均有些无奈地揉太阳穴，又和他说，“你喝口水再说话。”
顾恺这才明白过来他老板这是在嫌弃他啰嗦呢！
自从陆昕走了之后顾均话就越来越少，加上顾伯去世，这个男人受到的打击全都压在心里，顾恺跟在他身边，不能感同身受，眼里心里却总是能有几分体会。
要是陆昕不能回来，他的老板这样活着几乎就剩一副躯壳了。
车里的气氛还是微微有些尴尬。
陆昕把小孩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递给顾均说，“这次真的麻烦你了。”
这语气实在太生疏。
顾均面无表情接过大衣放在一旁，望向坐在陆昕腿上一直看着他的小孩，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小宝贝也不躲，还看着顾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估计是想到刚刚在人家怀里哭的太动情。
顾均看着小孩，难得放柔了语气，“即使是老师，他们也有错的地方，他们做的不对，你就不需要去听她的话，知道吗？”
小孩疑惑，却又听懂顾均的话，问他，“可是爸爸说，在学校里要听老师的话。”
顾均带了一些笑意看懵懵懂懂的小孩。
他们第一次看到小念时都觉得这孩子和陆昕实在是太像了，他都禁不住想，陆昕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更是觉得小念像陆昕，不仅是相貌，只由他爸爸一个人带大的小孩，动作，表情都像。
原先沈韫和温华还都担心顾均看到这孩子又会出什么事。
顾均本就是容不得一点瑕疵的人，说不定以他以往的脾气，会毁了这个孩子都说不定。
可是他们都低谷估了顾均这些年来对陆昕的感情。
以至于知道这个孩子一开始巨大的绝望后，他又觉得重生。
现在这孩子说话的样子就像陆昕以前，顾均和他说，要听爸爸的话，老师的话可以不听。
小孩听了话立刻看着他爸爸，说，“老师说，今天的事不能告诉爸爸，可是我想和爸爸说。”
陆昕亲了小宝贝一下，又摸了摸小孩脸上那两道刮伤的周围肌肤，和小孩说，爸爸在听。
小小孩立刻委屈了，两只手还带比划，坐在他爸爸身上小情绪可激动了，说班里的那个带头的小男孩长的不好看总喜欢欺负人，说小念一点也不喜欢她。
小孩倒是没说自己被欺负地哪里疼，也没有怨那几个小孩把自己欺负地有多狠，就是有点可怜地告个状说，那个小男生说他是卖国贼，就知道蜘蛛侠和超人，连葫芦娃和孙悟空都没有看过，最丢人的是连喜羊羊和灰太狼都不知道。
小小孩说到这，又快哭出来了，还问他爸爸，那个动画，是不是很好看呀？
陆昕简直哭笑不得。
车里的气氛被小孩这么一闹，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尴尬。
陆昕被小活宝逗得笑出来，下意识朝旁边的顾均看去，脸上的笑意不减，就连看他的眼神，都还带着刚刚看小念的宠溺。
以前，他看向他的时候，从来都是这样的眼神。
顾均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他的脸，努力克制，才阻止自己的其他动作。
陆昕的笑意僵在脸上，他楞楞地看顾均伸回手，然后赶忙把脸转过去。
所幸剩下的路程并不多，他不敢再看向顾均。
熬到车进了小区，到主干道陆昕赶紧让顾恺停下车。
顾均靠过来，身体紧挨着陆昕和小念，见陆昕脸上表情，他也只能当做没看见，轻声说，“我只是帮你开车门。”
陆昕让小孩先下车，他还坐在车上，也知道顾均在看他，就是没法抬眼和他对视。
他对顾均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说完就要下车，又被顾均拉住，他整个人又靠了过来，让陆昕浑身紧张。
就算想做朋友，呼吸都在一起的距离，也太过于暧昧。
顾均贴着他说，“你不要躲我，我只是想对你好。”
忍了这么久，顾均还是忍不住可以贴近他的机会，看着眼前人低着眼睛根本不敢看他，真想一口咬上去，逗一下，再放心尖上疼。
可是仅是不同往日，这个人已经不禁逗，会再次逃离他身边，他输不起了。
终于把人放开，让陆昕下了车。
小小孩还一脸天真灿烂地和车里面的顾叔叔说再见。
哪里会想到，这个顾叔叔，都快忍不住想吃了他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55
第五十五章
陆昕好歹也是跟在顾均身边当助理一段时间，要说对他性格的了解，估计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
在去医院的路上，顾恺还和他说，老板因为公事在c城待两个月，郊区那边的新厂生产线检测和这边的具体规划。
陆昕以前对凯越的事再熟悉不过，即使时隔这么多年，从顾恺的几句话，他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那时候顾伯还在，他也还在顾宅。
顾均当真像个少爷一样拿了个笔电放腿上处理公事，陆昕在弄面粉和面要做一个c城很有名的特色小吃。
顾伯在旁边帮忙，不知话题怎么就扯到很远的将来，又问小年轻对以后的规划。
陆昕那时候还颇为认真地想了想说，等以后挣够了钱就回去c城陪他姆妈，待在她身边让她不整天为他担心。
小年轻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有些淡淡的笑意，还说c城很好，适合养老，他家住的那个小区，绿化和位置都不错，也是他姆妈长大的地方，当初买房子在那，姆妈后来总和他说，虽然这个地方变化大，但是看着还是有很多回忆的。
小年轻和顾伯说，自己也要在那个小区买一套房子，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
小年轻和疼他的长辈说话总是很真诚，顾伯笑着打趣说，看来我们这儿啊还是不够好，都留不住陆先生的心呐。
权当是闲暇时的谈笑，估计连顾伯都没有几分当真。
顾均在那一边听到，也是不以为然，他的陆助理一向没有什么大志向。
可偏偏陆昕这种性格的人，心里记着的，他都一一去做了。
当初c城城市建设规划，老城区原本都是要全部拆掉规划经济开发区。
顾恺在这边和c城市长谈新厂事宜时候知道这件事，有意无意和顾均说。
他就想起了陆昕那时候和顾伯说的话。
顾均已经不记得陆助理已经从他身边走了多久，听完顾恺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多表态，只是在第二天和c城政府那边沟通时，买地的钱自己又抬高，条件就是不动那块的老城区。
这么多年过去，c城出来几个经济开发区，修路搞建设，几乎是变了一番模样，只有陆昕以前住的小区那片老城区，始终没被人动刀。
后来顾均又亲自规划要出钱修从新厂基地到c城的公路，顾恺就知道他老板忍了这么多年就算知道那个人已经结婚还是忍不住了。
绕这么一个大弯，不知道是想远远看着，还是想重新把人弄回来。
那些日子顾恺也不好过，陆昕早就不在国内，他瞒着顾均和沈韫搞得那些小动作要是被他知道，不知道会不会迁怒。
那时候总算知道古人有句话肯定没错，在顾均难得心情好的时候，他还真的就调侃老板说，这是伴君如伴虎啊。
到c城的公路才修好，陆助理也从美国回来了。
顾恺把车往小区里开停在才搬过来的楼层下，听见老板说，他害怕我。
顾恺不敢轻易接话。
又听见他老板语气几分迷茫，他才开始去凯越的时候就是这样，不敢看我，心里真正怕我，可是后来就不是这样了，怎么现在他又这样防着我？
人总是贪得无厌，一旦尝到甜头就想要更多。
顾恺把车彻底熄了火，对他老板说，“或许老板你今晚先回去早早地睡一觉，明天再见陆先生时，他就不怕你了。”
顾均不领他的情，突然说道，“你有事瞒着我。”
停了好几秒，又给下属施压，问道，“他在去美国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恺知道瞒不下去了，又把车里的暖气打开，有些可怜地说，“我以为老板你会直接去问沈三少。”
他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区有住户的窗户和路灯都泛出暖光。
顾均住在这个小区，身边连个佣人都没带，也不让顾恺跟过去，就一个人住在这里，顾恺把他冰箱里都塞得满满，心里却在想，只怕他说了这些事后，他老板今晚上又是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和陆先生结婚的女人叫夏冉，以前也是凯越的员工，这件事老板你应该知道吧？”
顾均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接话。
顾恺接着说，“她在生下小念没多久后，就和陆先生离婚了。老板你知道tsd吗？创伤后应激障碍。”
顾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下属，他手无意识地握紧，不确定又像是不愿意相信，问，“你说什么？”
“陆先生在那段时间里，是tsd的患者，从知道他母亲死了之后，大概潜伏期时间有大概半年的时间才发病，三少他知道的可能更多一些，因为在温家冰库里那件事，陆先生身体也有很大的后遗症，我只见过他一次发病，也听三少说过，冻伤了骨头，特别是右腿的膝盖，阴雨天和冷的季节，都会疼。后来陆先生的tsd发作越来越严重，三少才瞒着你把人送到美国，也是医生建议的，换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让陆先生触景伤情，一直重复创伤性的体验。”
人心，原本就是最复杂的东西。
一场变故，让暖变成冷，爱变成恨，宽容变成偏执，冷静变成疯狂。
tsd原本在二战时期是患病率最高，那时候的人们不断面对战争灾难，面对亲人周遭的死亡和离去，面对整个世界的绝望，精神难以负荷。
它是精神疾病，却又比一般的精神疾病更让人痛苦，反复重现创伤性体验，反复出现创伤性梦境或恶梦，让人总是被迫沉浸在过度忧伤和悲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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